这种大交换,交换牲畜,减轻压力不大,只有用人交换,如果把他的俘虏换去三成以上,那么,他这个东夏国就减人三成,如果把他的俘虏交换去五成,那么东夏国就成了半个国,就这样的态势看,他起码要交换人口的三成。
还有比这更有效控制东夏的手段吗?还有比现在更有利的时机吗?!朝廷不用打仗,不用动一动指头,就已经胜利了,胜到不动用部队,俘获几万口人,同时防患未然,以免东夏国膨胀,不臣。
冯山虢每每想到这些,就觉得激动,原因没别的,就是因为自己为国家办了实事,办了好事儿,有利于社稷,同时也没有亏待对自己不错的东夏王,解决了他的问题,而解决了他的问题,又有一个上下国和睦友好的根基。
他一天到晚,出去逛游呀,到了荒漠上,就往旧国望,希望他们拿出点效率,拿出点速度,快一点,不要太官僚,凡事以大局为重,不然的话,战胜可以演变成战败,倘若东夏国因为战争的缘故,都没有吃的,他们会干什么?!
与其与周边部族打仗,反倒是掠夺朝廷更划算,何况东夏王现在还立足在备州呢?!
是不是?!
他也许不想背叛朝廷,也许不想打仗,可是因为战争的毁灭,举国缺口粮,那就是逼着人像宗主国动手呢。
正因为看到了这一切,没人时,他都在荒漠上往长月下跪呢,求皇帝保佑,求神灵保佑,让这件事顺顺畅畅,不要遇到那种两眼一摸黑的官僚,遇到了,朋友变成敌人,臣子变成逆贼,都是不能避免的。
与此同时,牛六斤等人也注意到了这种恶性事态。
这是在春上,万物复苏,牛羊瘦不见脂肉,羊羔初下,大家不走猎,就坐在这儿吃,吃完了就要大坏事儿。
大家都开始考虑了,都重视了,一天到晚,渐渐有鱼贯登狄阿鸟的门的事态了。
冯山虢都想大喊一声,看看远处能不能有回应,朝廷的人马粮草是不是从荒漠上上来了。
第二卷 大漠孤烟 一百一十八节
可是眼看着时日流逝,大家倒先迎来了纳兰部的战报,从远方飞来一个消息,纳兰部正在聚集地集结兵力,拟出兵一万,另请他们的盟友猛人出兵五千,一起来毁灭快要挣脱出来的东夏王国,他们给出了可笑的理由:“夏侯氏早就将他们的百姓纳进了口袋,可还抢夺他人的牛羊、百姓和草场,必须归还。”
战争的阴云突然间就浓了,从兵力数量而言,似乎没巴伊乌孙多,但从各方面分析,绝对具备了毁灭东夏的兵力,最要紧的是,这边啃了一块整牛,还没有吞到肚子中去,而两边又分了兵。
狄阿鸟也早预料到了。
预料是预料到了,但是怎么应防是另外一回事儿,这一万五千人肯定是冲渔阳的,无论他们的如意算盘是想维持旧状,还是拿一万五千人歼灭自己,抱着渔翁得利的念头,这时的自己都是不能硬拼的。
他跟几个军事将领聚在一起谋划构作,牛六斤则开了小差,跑去找了冯山虢,向他问粮食的事儿。结果就是冯山虢像利箭一样撞了进去,到了一站定脚,在几个人愣怔中大声告诉一句话:“粮食还没来。”
如果敌兵压境,粮食无法供给,无疑是灾难之中最残酷的现实,一战也不能战,一天也不能守。
东夏王会干什么?!
他可能接受一干年轻将领的建议,放弃渔阳,避入靖康,除了避开敌人的兵锋,也是从那里获得补给。
这么一来,宗主国就变成了受害国。
依照现在备州的军事力量,狄阿鸟如果进入靖康躲避纳兰部的兵锋,很可能进入备州,因为备州军事力量薄弱,荒地众多,冯山虢冲进来,告诉一句,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打算。
狄阿鸟回过神就发怒了,大吼一声:“你跑来说粮食没来么?!粮食还没来你找我?!我该找谁?!老子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倒跑来了,当初我怎么说,我就怀疑朝廷不会接济我,准备另有打算,你怎么说的?!”
他一伸手,给冯山虢往外一指,说:“去,等粮草来了,你再来找我,我得守住渔阳,守不住渔阳,我只能退回靖康。”
冯山虢一团委屈,再走出来,春色正是阴诡,阴云满天,好像是纳兰部数万雄师全站在天空之上,虎视眈眈。
连日天气晴好,冰雪大面积消融。
眼看着万物提前就要复苏,惊蛰时节常行雨,这是要变天了的,这一变天,雨大小难说,朝廷输粮则更难。
这都十二天了,冯山虢可是寄予了希望,十天粮到的。
他怀疑狄阿鸟要围困二、三个月,才可招民大半,可是就目前而言,狄阿鸟解决了,从青唐赞普身上打开缺口,已经招降一小半儿,人更是啃天吃地,粮食问题,狄阿鸟也解决不少,纳降了不少首领,得到不少牛羊,可是自己这边儿,却至今不得一个信儿。
他失魂落魄地走着,恨不得一把抓到两州官员,抓到跟前用牙啃啃。
这是玩的么?!
是强敌还是朋友就是这几天,你们就不重视么?!
登州那边最近的地方,如果以马车、骑兵估算,日行二百多里,应该是到了的。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何况自己之前就上报朝廷,东夏王拟开春后反攻,拟开春后反攻,这样的消息,就不能引起朝廷的重视?!
朝廷没调兵遣将,以观后效?!
朝廷就没有派大臣,调聚粮草,坐地观察?!
他出来,心都是焚烧了的,带着东夏王给自己的随从们一起就往郊外,往荒漠走,不停挥舞个胳膊,头发缭绕着说:“我们一起往那边走,我们一起往那边走,我不信,他们不肯来,我不信。”
到了晚上,几个随从烧了一堆火,烤了些食物,劝他回去。他算彻底暴躁了,吃完食物,一摔棍子,扭身骑上了马,说:“你们回去给大王说一声,我要去看看,去看看到底粮草来了没有。”
回去了一个,其它的人就陪着他去看。
夜里阴风漫卷,寒星四漂,还是很冷、很冷的,大家卷着衣,长途跋涉去接粮草,一直走到天亮,还是没个人影。
这就是第十三天了,冯山虢服了。
他真有点怀疑,朝廷到底有没有准备运送粮草,连一个信儿都不给。朝廷早打通了登州往高原的关山,在白登山一代屯兵,取名大同,作为掖隔拓跋巍巍之重要军镇,东连备州上谷,到渔阳已经不远,只有几百里,难道那儿没储备的军粮,还是他们不肯先运送过来解燃眉之急?!
就是备州,也不必走喜峰口那边儿,也可以走上谷运输,难道他们都瞎了眼,看不清利害?!
冯山虢仍然不停地走,当天抵达上谷。
到了上谷,登州大同镇节张怀玉——春上伺机助兵东夏的责任官员,也已经来到上谷,也在当地跺脚板呢。
冯山虢到了那儿才知道怎么回事儿。
备州军系与登州军系有点不合,在这儿争粮食供给量呢,不是没粮,粮车无数,都在上谷,因为交换会得好处,两边人在这儿捋胳膊呢。备州军方的人说备州被毁坏的不像样子,需要人口,如果换来人口、牲口,自己全要走,登州那边不愿意,凭什么我们出粮,你们要全要走,这边就说了,那你们不要出粮了,我们一家出,你们派兵护送,免得东夏王不买账,这就行了。
张怀玉可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将领,尤以心黑手狠著称,可是到了这儿,硬是没一点儿用,备州军系就是不讲理。
张怀玉所谓的武林世家,也就是花阴一地主,备州军朱天水是大阀,论资历,论官阶,都比张怀玉高。
张怀玉经办此事,往备州指手画脚,朱天水就是受不了。
何况张怀玉那个性格,让你三更上粮,你四更来,可能挨军棍数百,你五更上来,一定杀头,他一伸胳膊,备州军方都不愿意,都说了,想砍我们,来砍呀,砍呀,我们听朱元帅的。
这冯山虢一来,把情形一嚷,还是张怀玉让步。
张怀玉就说:“我们把我们的粮略高予市价给你们,我们再出兵护送,这总可以吧?!不然的话,我们这边就是赔个黑洞。”
这边才妥协。
冯山虢感激得给张怀玉磕头呢,不过他也确实得磕头,他官没张怀玉大。这样,成千上百辆粮车汇集无数头大牲口,在军队的护送下开始往渔阳供粮,就等着上去好好敲诈博格阿巴特一回,让他们知道,这口粮食不是那么好吃的,吃了之后,起码也得给我们割让一半人回来,战马?!更不用说。
冯山虢心里惊呢,其实他并没有敢往一半人口想过,不过觉得大王可能会给一半人,不会给战马,以减轻负担,眼看着这备州官员既想着一半人,还想几千战马,心里又惊又毛,回头再找张怀玉。
张怀玉倒也轻慢,安慰冯山虢说:“他们也都张俩眼,一双耳朵,见情形要价总得会吧,如果东夏王那小子真缺粮,他也是乖乖地出价。”
第二卷 大漠孤烟 一百一十九节
冯山虢再回头,几个官员押运着粮食正议论,也不避开冯山虢,个个说:“一石粮食一定要换一个战俘,少了不换,剩下的换战马,这粮食可是不容易呀。”冯山虢差一点没从马背上栽下来,这官员心实在黑,到底也不知道是干啥的,粮价除去疏运,浮上两三倍,已经可以了,浮个五、六倍,已经肚满肠肥了,这一百二十斤粮食要人家一个人,那真比捡的还便宜。于是,他有点儿结巴地问:“各位大人,这样是不是太损害朝廷的威信,如此一来,东夏人一提朝廷则咬牙切齿矣,当真是我们在赚么?!”
几个官员对他倒是热情,邀请上他一起议论:“你也是朝廷的人吧,在那边为东夏王跑腿,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冯山虢愁了,连忙说:“什么也没给我,我就是觉得要得太黑,不合适。”
领头的官员是陆运使,这种人一般都是有军方背景,他也就说:“黑一点无所谓,东夏王而今还得听咱朝廷的,除此之外,得了咱这一笔粮食,他就活了,称王称霸亦无所谓,这笔帐他自己应该会算。”
他又说:“咱们的粮食也是家乡父老辛辛苦苦种的,有道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紧接着有个骑驴的管钱官员靠上来,用胳膊肘撞撞人,笑出满嘴牙,低声说:“冯君将来也是要被朝廷替换下来,多为自己考虑,这个事儿,内中有你,外中有我们,东夏王就是有几分不满,话一冲淡,也就过去了。一石二十七斤,是少了些,可是他们需要呀。”
冯山虢两眼一黑,本朝定的容量单位复古,一升为2。7斤,一石27斤,可军粮量大,用当今石计算不易,仍按前代大石算的,是一百二十斤,自己已经觉得一百二十斤够少了,他来一个,来一个二十七斤,当即脸上,额头上就都滚了汗珠,话都说不好了,只一味咧嘴苦笑,据说高显悔亲,还许诺赠与东夏王三万石,是一百二十斤石,三百多万斤呢,够上万人吃几个月呢。
这朝廷下头的人也太坑人了吧?!
官员又说:“冯兄在关外,苦寒之地,恐怕也不容易,没有什么甜头捞吧,放心,事成之后,我们上报您的功劳,一定会奖您一大笔钱财,大家都不容易,要是内中没有你,我们可是没一点分寸,有你了,好说,好说,大家都好说。”
冯山虢头皮再麻,他也挡不住别人商量,虚不虚以委蛇,他也得一路跟着,听大伙怎么说。
粮队很快就到了渔阳,那儿的战争气氛更加浓厚。
据说纳兰部已经出兵,兵马分为两路,到渔阳汇合,狄阿鸟也已经派出一支两千人的军队到前面抵挡,拚命给后方腾出时间。
冯山虢一下马,直奔狄阿鸟行辕,先给他说一声粮食价格,让他心里有个确切的数目,到了一下马,身边都是一些将领,气氛紧绷绷的,有人还肯与他说:“令尹回来了。”有的仍照旧吵闹,相互说:“这一仗不能打,我们放弃渔阳,退回北平原。”有的却是说:“里面的人再不投降,我们把他们屠光,留给纳兰部一地尸体,日后再找他纳兰部讨回来。”
牛六斤却是一见冯山虢就要粮食,上来捧了冯山虢的两只手掌,连胜说:“啊呀,令尹辛苦,辛苦了,粮食来了?!粮食来了,我们就能守渔阳。”
冯山虢不知道怎么给狄阿鸟说,倒先让他看,拉他到一边,小声说:“粮食来是来了,就是有点贵,我都不知道怎么给大王说呢,牛,牛大首领,您看,您是不是要先去见一见大王,看看这个粮价,多少他能接受?!您知道我这个令尹,其实不好与口内的同僚讨价还价的,大王给个能接受的价格,我才好,才好说,说超过了这个,我们不要。”
牛六斤轻描淡写地说:“贵一点儿无所谓,没事儿,没事儿,现在不能没有粮,贵一点,大王也是能接受的。”
冯山虢只好说:“要是贵得多呢?!”
牛六斤连忙问:“有多贵?!”
冯山虢往两旁看看,再拉拉牛六斤,继续往一旁走,一直走到旁人都不可能听到了,才说:“一石粮食换一个奴隶,一百石粮食换一匹马,二十七斤石。”刚刚说完,身后就猛地响起了一声大喊:“这不是吭人么?!”
冯山虢惊惧地回头,只见几个犍牛尾随而来,一定要听,就在身后。牛六斤也骇然了,说:“二十七斤粮食一口人,这他娘的还是人呢,杀了还一百多斤肉呢,这马更不用说,杀了还上千斤肉呢。”
他回味过来,一下躁了:“冯令尹,你咋弄的价钱?!怪不得你不敢见大王,他真抽人呢?!”
冯山虢无奈,说:“我也觉得不合适,那边还跟我合计列什么单目,我可是一到就跑来了,想先给大王这道。这价格,是?!是有人在里头捣鬼,那个,大王说个实价,也许那边就让了。”
有人在身后喊了:“朝廷要用粮食换人,一口人二十七斤粮食。”
一大厅的武士,等着打仗的武士都鱼贯外奔,牛六斤连忙拉着冯山虢往前走,走了四、五十步一回头,人在大厅外面站了一条线,带着点噪音,却是个个带点儿悲愤,瞪着两只眼,看看这把一口人二十七斤粮食招来的令尹。
冯山虢觉得自己要说点儿什么,就摆了摆两只手,大声说:“各位兄弟都别急,这个事儿,人家漫天要价,总得跟咱一个还的余地,我知道各位兄弟生我的气,可这粮食价格也不是我说了算呀,我也是一口气跑到上谷,才要到的呀,我都给他们说了,贵个两倍、三倍,那也是理所当然,粮食得运输是不是?!中间还有小贩子是不是?!咱们谁也不会多说一个字,对不对?!我也觉得不合适,才匆匆跑来……”他又说:“我没敢搞价,那也是有顾虑,我一硬,人家不送了呢。”
牛六斤体谅他了,没错,他一硬,人家不来送了,就说:“你还是自己给大王说吧,我是可以摸摸他的意思,可是要计较什么价格合适,还非得你跟他面对面地说,走,我们一起去,走。”
他们于是歇都不敢歇,飞快地去找狄阿鸟。
狄阿鸟刚刚得了一只龙犬。这一只似乎跟他的龙犬有血缘关系,一见他就扑上来亲热,狄阿鸟真的认不出来,不过龙犬的习性他还是知道,他也就觉得这只龙犬,一定是自己那只母犬怀下的,正在一片修整过的空地上给它喂食,看着它蹿起来接。史千亿却不敢招惹这大狗,避得远远的。
牛六斤先跟史千亿打声招呼,接受梁大壮等人给他打招呼,奔着狄阿鸟就去了,到了身后,就说:“令尹把粮食接来了。”
狄阿鸟说:“是不是趁机宰人呢?!不把人往死里榨,不愿意?!去把令尹叫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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