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日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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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日春秋- 第3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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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犹豫片刻,告诉秦纲说:“敌人若截归路,就把朝廷和高显的枢纽截断,上万大军因而无家可归,只能投向高显。”

秦纲点了点头,说:“你的心的确在朝廷这儿,不然,一定怂恿孤。”

狄阿鸟怀疑秦纲也有试探自己地成分,顿时冒汗。秦纲让人把地图卷走,又说了几句,道:“你是不是在服用五石散?!有人说它延年益寿,却也未必,要是排解不当,怕是把人给毁了。

狄阿鸟连连点头。秦纲又说:“你是不是很想见长乐王?!孤给你特许,你可以随时去见他,照料、照料他的饮食、起居,只是?!也不能负孤。”

狄阿鸟像是见着生身父母,一连谢恩。

秦纲摆一摆手,提到被狄阿孝霸占了的郡主秦悦鸣。

狄阿鸟自然想让他钦点完婚,却不便明说,只是请罪:“这是臣的错。臣当日以为她是公主的底下人,随手打发出去,她也不说自己身份,现在生米煮成熟饭,臣也惶恐,别的办法没有,唯独恳请陛下绑上我,送那位王爷发落。”

秦纲不由苦笑,说:“就是把你送给人家发落,能抵得过一个姑娘地清白吗?!”

狄阿鸟连忙说:“我倒忘了问手下,她是不是处子?要是处子,他们怎么说,我就怎么赔,要不是处子地,还给他们家,神不知鬼不觉,以后她丈夫也不少一些什么。”

秦纲大怒,一按龙案,道:“你个混蛋王八羔子,把我们王室当成什么了?!”

一干人面无血色。

狄阿鸟也隍恐往下滚,连忙问:“那让臣怎么办?!臣生一个孩子还给她父亲,做她父亲的如夫人?!”

秦纲气得咳嗽,反笑了,说:“住口。”

狄阿鸟立刻闭住嘴,心说:“你杀,罪不是阿孝地,你杀不着,杀我,没用。看你们怎么办?!”秦纲徐徐道:“丑是遮不住了。悦鸣回来,觉得那人一表人材,弓马娴熟。禾儿也跟我说,说他是你的干弟弟,是你胡为,硬给的。你看是不是带着他上门去提亲?人家父母再怎么吆喝,再咬牙切齿,只要你给足面子,也就过去了。”

狄阿鸟唯唯诺诺:“那是。那是。”

秦纲这就让他退下,等他要走,又说:“杨乾金要做孤的亲家,你由着他点吧。算给孤一个面子。”

狄阿鸟想不到他要为杨乾金脱罪,犹豫片刻,只好说:“臣明白。”

他乘着小轿出来,心头轻松,晃晃悠悠要出合生宫。

半路上,两个女的大老远站着,一个拦到前面说:“公主让你们把他抬过去,问他几句话儿。”狄阿鸟一扭脸看到秦禾,把头低下去,督促说:“快走。快走。”

年轻男女,总要避嫌,几个人也怕,然而想走,却已经走不了。秦禾晃到跟前,拦在路中央,说:“博格阿巴特,你怎么不把两只眼睛也包起来,见了我,假装没有看到?!”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三十一章 九五之尊践宝座,兵势失利遣疆臣(16)

狄阿鸣上一次求见她,她却让狄阿鸟去跳河,这会儿只道她要趁机报复,心说:“这是她自家儿的地盘,她要是骄横起来,我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于是担着心笑了一笑,连忙动了一动,作势要行礼,却以伤重掩过,只是说:“殿下,恕臣不便。”秦禾蝙跹负手,翘着下巴,两眼左右瞥,幸灾乐祸地说:“我知道你不便,不厉害了吧?!”

她作弄讽笑不两下,心里也虚,就不再挡路,却让至一侧,掩头顾面,鬼鬼祟祟,跟着轿儿一道走,带着兴奋嘀咕:“要不是我替你向父王求饶,他非杀你不可,你怎么感激我呢?”

狄阿鸟知道她脑袋简单,素不讲理,一味搪塞。

轿子仍然要从午门回去,转了几弯,狄阿鸟觉得再往前走,秦禾一定不敢跟下去,只盼着几名轿公加快脚步。

俗话说,走路的赶不上担挑的,轿公虽然不是掉了一担粮,却也是越走越见快。

秦禾腿软走不过,身后的宫女不敢再沆警一气,四处看着人,呼着“公主”。秦禾觉得几人是要逃走,让他们慢下来,待绕着一殿根荫,小声给狄阿鸟说:“你告诉我你住哪?我偷空了去玩。倒时给你讲一件事。”

狄阿鸟犹豫了片刻,告诉了她,想快点儿打发过她。

这时一个公公胳膊上搭着个拂尘,遥遥叫着,伸着一只胳膊,跟在后面撵。宫女连忙提醒:“公主。公主。”秦禾回头看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别管他。”随即给狄阿鸟说:“以前在王府,我还可以带着几个人去玩,现在却只能呆在王城里,看蚂蚁打架,看黄鹂过楼。心里烦透了。都怪你。要不是被你抓住,父王管的一定没有现在这么严……”

后面追赶的那公公有了些年纪儿,喘着气越过去一拦,把轿子也拦停,问:“主子。你这是要去哪儿?!”

秦禾说:“我干嘛要告诉你,你烦不烦。”

老公公苦恼地说:“主子。你就体谅、体谅奴才们吧。这不是咱王府,进了宫,有宫里的规矩。”

秦禾赌气站了片刻,说:“我知道。”

狄阿鸟觉得她就要走了,就看着。等着,高兴着。只见她“哎呀”,拍了拍细腰肢,说:“我玉佩掉了,在那儿,快帮我捡回来。”

老公公连忙绕过去,顺着她指的方向。跳到园圃的泥地上,把腰弯得像一方龟背,秦禾突然几个箭步冲上去,对准老公公的屁股一脚。老公公呼了一声,滚到发黄地荆棵丛里,回来时,满脸挂破,都是血,头上沾着草皮,眼皮奋力挣扎着。却还要弯了身磕头,连声说:“主子息怒。”

秦禾叉着腰,提了脚尖一点他的头,脆脆地说:“狗奴才,惹我生气。你在这儿给我找玉佩,找不回来,看我不要你的狗命。”

狄阿鸟腾地蹿起了一阵火。

他也知道今非昔比,就说:“四条腿的狗还能一边跑,一边咬人,别说是两条腿的公主。你拦得住吗?!快去把脸上的伤攒一攒。免得伤了主子们的眼。是吧,公主。

秦禾怀疑他骂自己。说:“你真是一个蛮子,蛮得话都不会说。哪有像你这样帮腔的?”

狄阿鸟虽然是笑着,心中却不快,干脆越俎代庖,说:“快去吧。”他扭过头跟秦禾说:“让他去吧。”秦禾也见不得血,说:“快走吧。走得远远的。”她回过头来,说:“你都看到啦,他们不让你动上一动,一天到晚的宫规,我是父王地女儿,又不是那些妃妃嫔嫔……”这么一说,狄阿鸟怀疑她母亲要么是贵妃,要是是后,随便应了几句,闭眼靠到后面,催轿夫说:“我们走吧。”

秦禾见他突然不理会自己,不好再跟着去玩,大叫:“你有话你就说。我也是堂堂公主,没时间陪你玩。”

狄阿鸟心里冷笑,暗想:这小孩太可笑,我让她陪我玩了?!

轿子晃悠悠走起来,晃得他有点瞌睡。

他把两只手搭脸上,想着是不是去跟董国丈借些钱,凑和着度一度难关,见吴掌柜东家该说些什么话,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多出赵过的。狄阿鸟想去看一看许晓燕,也很想趁路去董府,却没得开口。

一路走下去,天就晌午了,轿公肚子响动很大。狄阿鸟让他们停到一家饭铺,说:“我请你们吃饭,吃完饭再走。”轿公们跟着他进了去,吃着饭,狄阿鸟讲着往事套近乎,一个公公听了一会儿,有点儿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以前确实见过你地。”

狄阿鸟道:“你该在合生宫里头呀,怎么来抬轿了?!”

公公喝了些酒,口无遮拦,苦笑说:“我以前还是个八品值事呢,新王要用王府出来的,上来的魏祖宗跟春总管不合,看我们这些人不顺眼,我没赶着孝敬,被换了下去,现在日日做些苦役,不知什么时候能有出头之日,能往家里贴些钱,也好让我娘少吃点苦。”

狄阿鸟心中一动,道:“出头之日嘛,当然有。”

他不敢当几个人的面乱说,只是有意无意地同情几句,自我吹嘘一番。

过了一会儿,他寻机上茅房,这边要赵过扶,那边向那公公一搭手。那公公已经和他热和起来,扶得极为小心。狄阿鸟趁机问了他姓名,笑着说:“我看老蔡你倒是值得交的人,要是不嫌弃,和我里外照应着。”

那公公想不到自己现在沦为苦役,还有人要自己照应,受宠若惊地说:“我哪里能和爷相互照应得了?!”

狄阿鸟早已觉得这公公的谈吐不错,笑道:“贫贱见真交,倘若你是里头地蔡大总管,我再去认识你,你认得我么?!我改日筹些钱,让你使了,咱不能因为孝敬不上。就沦为轿夫。”

蔡公公大喜,却推辞说:“这怎么行?!”

狄阿鸟用力敲了他两记,说:“人都有落难的时候,我也不是曾落草为寇,东飘西荡么。只是你得了我的帮助,切要好生做事,多长一个,心眼……”

狄阿鸟一味训教,最后说:“你也知道宫内的规矩吧?!万万不要跟第二人说起,否则你我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当然,要是你见着那些讲义气的。需要咱帮忙,你倒可引见一番,不那么忌讳。”接着,回过头来询问:“你什么能再出宫?!好在我这里拿些银两。宫外要是有什么需要照料,到时也尽管开口。”

蔡公公感激涕零,恨不得做牛做马。三人自去茅房到出来。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谁也不曾料到蔡公公已经和狄阿鸟好上,都还笑闹一团。狄阿鸟不禁有点得意,暗道:“小花花这婆娘疑心大,说国王在我身边安插了眼线,却做梦也想不到我也把自己地眼线安插到宫里,虽然目前是一个苦役,可将来有了钱打点,也不是不能上路。”

吃过饭再上路,走走。离行馆已经很近,街道两旁还张了好些摊子,小贩见天说话,看过了午,就把一些瓜瓜果果便宜叫卖。就见前面一个卖煮花生的吆喝:“五香花生,不好吃不要钱。”喊声引来一个裹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马褂,腿蹬大灯笼马裤,套皮靴的年轻人。他拉马过去,马身上放两口箱子,后面跟了个穿肥袍的奴隶。奴隶两边鬓角地头发被髡。跟头山鸡一样。

狄阿鸟看着衣物,感到熟悉。看看人影,更觉得熟悉,让轿夫慢走,歪着头盯着不动,只见得那年轻人把胳膊一指,用怪里怪气的腔调问:“你这是什么?!”他心里偷笑:“连花生都不认得。”

再注目,卖花生的连忙说:“花生。客官定是远道而来,做大生意的,请尝一尝,不好吃不要钱。

那人把护袖扁上,探了指头就捞,放到嘴巴一咬,把皮喷出来,晃着胖大的身体说:“包一些来。”

小贩连忙包了许多,问着:“够了么?!够了么?”

他看这胡客不认得花生,起了占便宜地心,满口胡诌:“这可是宝果呀,一颗大树,拔起来,根上才结上十个八个的,我得先跟客官说好,不便宜。”那胖少年也没有说什么,看着那好大一包煮花生,不声不响,提到手里,拉着马就走,扔下一句:“就是难吃了些。”

小贩大吃一惊,连忙追着要,喊道:“你还没给钱。”

那胖少年转过头来,肥头大耳,面色黑红,沿着脸颊处,圆亮亮下来,头发上杂毛放在脖子里,像是伸出了一圈麓毛。

狄阿鸟越发熟悉,还不及认一认,就见他说:“你这人真是,你说不好吃不要钱,我这才白拿一把,要是你泼一盆水,把它拿起来,射一支箭,追在后面捏住,我便知你能诳能收,还你这一把什么捞子地花生果。”

行人围观,小贩摆了一番道理,辗转出几条大汉,有的都是小贩亲戚,来了就上火。那胖少年也作势捋一捋袖子,竟从马鞍旁提一把弯刀,说:“你们莫不是想人多欺负人少。”他身旁的奴隶背对着,叽里呱啦说了一番话,别人都听不懂,都笑耍说:“这言语听着别扭。”

狄阿鸟心性大发,已经认了个真切,转头给赵过说:“去。打扁他。”

赵过连忙上去,却没有动手,说:“我以前赶集也听人说尽吃不要钱,那都是小贩吆喝来骗人的。叫卖。你把花生还给他,我请你去喝酒。”

少年说:“喝完酒,你又说要钱呢?!”

赵过连忙说:“我不卖酒。”

狄阿鸟哈哈大笑,说:“我卖酒,不喝不行。”

少年抬头一看,怔了一会儿,也哈哈大笑,说:“那只土拔鼠长一双贼眼呀。”他一脚踢了花生贩地小摊,泼刺刺地推翻几人,把花生丢了过去,半道里散了,漫天地飞。赵过去执他,被那奴隶拦住。几条大汉上前打骂,均被那少年拳打脚踢,扛了个东倒西歪,有人四处叫嚷:“胡贼打人了。”好多人听不得“胡人”二字,提着扁担、筐子问:“在哪儿。在哪儿。”

狄阿鸟一看街上要乱,连忙喊:“王本。你没完啦?!我给他钱。”

第二部 击壤奋歌 第三十一章 九五之尊践宝座,兵势失利遣疆臣(17)

这人还真是王本,只是风吹日头晒,而今长成一个杂毛黑脸。

王本笑着说:“人都说你死了,死了几次了,怎么没有一次是真的?!我刚刚见过龙血,听说你受伤,过来看一看你。他要派兵送,我没有让,还当你现在往床上一挺,死猪一口,却乘着轿乱跑。”

狄阿鸟连忙排解一圈恼恨胡人的百姓,甩了些钱,吃着花生走了。几个人说着话,进了行馆,打发走轿公,狄阿鸟问:“你怎么来长月了?!”王本说:“我跟好些人一起来这儿卖马。不错,不错,这中原真是富庶,一口大羊,改天我也学龙血,带一队兵来,为他们打仗,抢些好东西。嘿。嘿。”

狄阿鸟苦笑摇头,问:“你们带了多少匹马?!”

王本笑吟吟地说:“足足两千多匹,还有人参,鹿茸,皮革,什么都有。我刚刚看过龙血,这不直接来找你,回去一说,他们肯定也来看望你,毕竟贸易还是你阿爸搭过的线。”

狄阿鸟方知王本受老爹派遣,来趟大流,就说:“你们先不要急着卖,让我问一问价钱。”

正说着话儿,外面有人求见,还捧了好多礼单拜贴。

狄阿鸟让赵过去看看,还没有出门,陈绍武进了来,说:“咱一起从河东勤王的弟兄们有的都做了校尉,听说你受了伤,让我带着来看望,约在今日。”狄阿鸟没防备,只是说:“我见不大好吧?!”他有些头疼,还是呼了人来,第一个竟然是方铜。狄阿鸟手里还拿着一匝礼单、名刺,一翻,上头“奋武校尉”四个字带着金光,紧接着又是十好几人进来。还混了几个魏满心的人。

他心里猛然吃惊,留着说了一会儿话,暗道:“舆论变了还是风向不对?!前几日并不见他们来。”于是,只是打发赵过带他们去吃酒,而自己陪着王本说话,话儿也多,好像说不完。大家吃完酒,回来坐了好久,方铜却留到最后。

狄阿鸟只冲他说亲热话,却摸不到他现在的底细。方铜却一拜再拜。说:“我们当初被迫落草,收了许多军民。后来朝廷复兴,从龙作战,也混成了将军,但大哥只要在一天,小弟就听命一天,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辞。

方铜走后,狄阿鸟依旧和王本讲生意上事,本不想多开口,却因为今天招待,明天应酬,后天送礼,已穷得可怜,还是按捺不住,问:“我也想寻些生意做,却没有钱。要是在此做些马生意,也不知你们信得过我,肯赊账么?!”

王本立刻左右看一看,把自己撇除,小声说:“他们当然信得过。我们一起干吧。这趟过去。龙琉妹小姐也要赶着冬至来朝贡,那才是大商队。”

狄阿鸟听到龙硫妹,心中隐隐作疼,想打听一二句,却忍住了,畅快地说:“我就等你这一句话。”

两人拍手而散。到了晚上。谢先令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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