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若望一听,感动万分,连忙缩回头,马上从前面掀开帘子,钻出脑袋招呼道:“来,快上车!”
胡广就是要他这句话,当即也不客气,跳上车去,进车里说话。
就这样,胡广和汤若望在车里用德语说着话,车队慢慢地往南门而去,准备出城回西安。
汤若望从欧洲过来,一路向东,可谓见闻广博。而胡广,则是从后世穿越而来,所学之杂,了解之多,更是胜过汤若望。
两人用德语聊天,从欧洲聊到大明,从宗教聊到民生,凡是汤若望能扯个头出来的,胡广都能和他有一番沟通,有时候说出去的话,都能让汤若望一下明白更多。
这种情况,一下让汤若望忘记了周边一切。甚至他还邀请胡广跟他去西安,再去京城,这样能相处的久一点。
胡广也不是白白和他聊天,他主导着谈论的话题。比如扯一扯西方的军事,军工技术,航海技术等等。还有西方各国目前的情况如何,有发现那些地方等等,这些都是将来要用到的。
这边谈得不亦乐乎,另外一边却苦逼了。小二最终发现了罗捕头,脸色惨白地解开他的绳子。
还没来及说话,就见罗捕头一把推开他,飞一般地狂奔下楼。
刚冲出了大门来到大街上时,有两名捕快正好赶过来说道:“捕头,大人发怒了,正在四处寻你呢!”
罗捕头就知道会坏事了,他一伸手抓住两名捕快的肩膀,厉声下令道:“快,赶往四城门,不要放走一个人。那贼首胡广,很可能要潜出城去!”
说完之后,用力一推,把那两名捕快推了个踉跄。他自己则快步往衙门而去,自己腰牌的事情,也要解释一番才成。
罗捕头刚走几步,想起一事,又马上回过头,大声提醒道:“昨晚的画像,就那贼头胡广的样子很像,千万看仔细,不要漏过了!”
见捕头这个样子,两名捕快哪敢说什么,返身牵了马,拿了画像,不顾寒风凛冽,打马快跑起来。
罗捕头进到衙门的时候,心中已想好了对策。这事只能赖到张献忠头上,就说他和贼人合谋阴了自己,然后拿自己的腰牌救了同伙逃跑。
对于此,他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想好了对策,那腰板都挺了不少,收拾下心神,快步绕过了照壁。
延安府南门正对着的宣化街上,两辆马车慢腾腾地前行,车篷上都竖着一个十字架。有点见识的人一看便知,这是最近这些年冒出来的洋和尚来了。
在这两辆车的后面,一名骑士身穿捕快衣服,催马狂奔而来,越过了车队先一步到达城门口。
“罗捕头有令,不得放人出城,严查贼首胡广,有和画像相像着,宁抓错,不放过!”这名骑士一边大叫着一边把画像丢给迎出来的几名同僚,然后一牵马头,立刻又绝尘而去!
城头下的捕快兵士刚碰个头,两辆马车便到了跟前。
守门的兵士看也不看,就准备让人过去。来的是洋和尚,和一群土包子贼人有屁的关系。
但几名蹲点的捕快却不干了,抓城内贼人是他们的活,直属上司刚又传来严令,就这么看也不看就放过去,事后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车夫可不敢和捕快过不去,乖乖停下接受检查。第一辆车,啥都没有,只是堆着一些东西而已。
第二辆车,还没靠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叽里咕噜的鸟语,明显里面不止一个人。
125 太让人意外了
一掀开帘子,冷风灌进去,让里面的两个人都忍不住打了下哆嗦。
汤若望正聊得开心,见有人一点礼貌都没有,心中很是生气,当即用并不熟悉的汉语喝问道:“你们干什么?”
一名捕快一边展开画像,一边回道:“缉拿贼人,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城!”
胡广虽然和汤若望在聊着天,耳朵却也没闲着,知道已到城门口。这车子停住,不打招呼掀开帘子的人,除了官府中人外不可能有其他人。
他冷眼瞧见掀开帘子的是捕快,便脸上保持着之前的神态,只是用德语开口说道:“大明帝国的这些官吏欺软怕硬,给他脸色就蹬鼻子上脸,更会找借口,要银钱。”
这种事情,其实也不只明帝国有,就是欧洲也是常见的。汤若望在大明境内也不是没遇到过,只是这些年,在先辈和自己的努力下,传教士已经和帝国高层有了良好的关系后,才比较少见了。
眼下他正聊得开心,听捕快的语气,好像还怀疑自己这个上帝的使者为贼人,让汤若望怎能不生气。
此时又听胡广这么一说,当即冷着脸,用汉语说道:“我有你们朝廷开出的路引,还有朝中几位大人的信件,你是否要看一下,看看是否我是贼人?”
几个捕快都已看清车里的两个人,一个是异族,高鼻子蓝眼睛,就是瞎子也不可能会认为他是贼人。
另外一个虽是大明的人,但不要说相貌和画像中的人不像,就人家一口鸟语在说话,也不可能是自己在抓捕的贼人!
再有,对于这洋和尚在延安府活动之事,大人已经有传下吩咐过,不要过多干涉,人家朝中是有人的,犯不着去得罪。
见到车内再无第三人,这洋和尚又开始借势压人,捕快们也不敢再得罪,连忙陪着笑,让开了道路。甚至还好心地提醒到,城外有乱民,最好小心一点。
被他们这么一骚扰,就算是好脾气的人,都是一肚子的气。汤若望也不怕车子刚启动,周围可能还有那些官府中人,用德语发着牢骚道:“什么乱民,都是一群灾民,马上快饿死的人而已!”
是啊,所谓的乱民,都是官府逼出来的。要是有一点吃的,谁会去当乱民。
胡广心中感慨着,忽然想起一事,隐在袖子中的手猛地捏成拳头,暗骂自己道:“放着一个这么好的对象在,却怎么忘记了问那么重要的事情!”
他当即看向汤若望,用德语问道:“对了,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请教一下,你们欧洲都吃些什么?你来的路上,又看到过什么吃的?”
一听胡广要聊他家乡的吃食,汤若望一下又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兴致勃勃地介绍了起来。
不过这时候东西方的差异毕竟存在,汤若望说得食物,可能胡广知道,但他说的并不是后世通用流行的名字,因此还是存在一些沟通障碍。
听到后来,胡广打断了汤若望的滔滔不绝,对他说道:“你这里可有纸笔?”
汤若望一听,稍微楞了下。也不问干什么,马上从马车里面找出了纸笔,一边还抱歉地说道:“东方的毛笔实在用不惯,这个鹅毛笔不知是否可以?”
胡广一听,心中一乐,要是你拿毛笔出来,我还真要出丑呢!
他当即接过纸笔,笑着道:“没关系,鹅毛笔是吧,用起来简单的很!”
汤若望一听,微微有点惊讶。自己所遇到的那些贵族中,都是对这鹅毛笔用不惯的。
这么想着,就更想瞧瞧胡广怎么用这鹅毛笔。手中不停,忙着给胡广磨墨。
一看胡广拿笔的姿势,汤若望马上明白他是真的会用。不过胡广没用来写字,而是用来画画了。
只见胡广盘膝坐在车中,弯着腰,开始连续画画。
他画的东西,都是他所能知道的高产农作物,比如番薯,土豆,玉米等等。
特别是土豆,更是最为急需的农作物,原因无他,现在小冰河时期,土豆都能成为俄罗斯的主食,那么在中国北方种植肯定不在话下。
画完之后,他用手指着图,描述着这些农作物的形状,特征,最后带着期待的神情问道:“你游历过那么多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些,离得最近的地方又是哪里?”
胡广只是记得,在明末这个时期,这些东西在欧洲肯定是已经有了。但他就怕汤若望说只有在欧洲见过,那可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谁知汤若望哈哈地笑了会,才对他说道:“亲爱的胡,你怎么这么着急这些东西,就怕没有?”
在他和胡广接触的这段时间,胡广留给他的印象,一直是沉稳之人,一点都不和他的年龄相符。现在见他终于不再沉稳,不由得有点开心。
胡广见汤若望没有直接回答,不由得催道:“不要东拉西扯,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
这也不能怪他如此激动,来一趟延安府,意外遇到汤若望。要说自己想要知道的这些东西,谁最可能知道,毫无疑问,必然是这个从西方过来的洋人。
如果没有他,自己想要获得这些信息,都不知道从何下手。
要是有了这些农作物的信息,自己努力推广开来,那么这一路上见到的灾民,可能就会少死很多人。倒毙在路边的饿殍,人吃人的惨剧,都不会再发生!
胡广再沉稳,想象到这些情况的改变,也无法再沉得住气!
汤若望见胡广这样子,也就不再耽搁,当即拿起一幅幅的画,指着里面的农作物一一做了回答。
玉米,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崇祯初年,在陕西汉中已有种植。
番薯,在福建已有种植,江浙、上海一带也有部分见到。离这里最近的,据汤若望所知,应该是在京师徐光启的农庄里。
至于土豆,在大明帝国境内,汤若望也是只在徐光启的农庄里见过。
……
胡广听得自己一拍大腿,怎么就忘记了徐光启这个明末的科学家,农学家了呢!他好像搜集了非常多种类的作物,最后还写成了《农政全书》。
看来等陕北的事情有个稳定后,自己一定要去一趟京师才行!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好像还不少。
126 我有一事
这一次,汤若望没有沉浸在聊天中,听到那马蹄声传来,忽然想起城门守卒说有乱民,不由得心中一紧。
他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那马蹄声已到近前。应该是被急停勒住,马儿发出“咴咴咴”的嘶鸣声。
马车也停了下来,汤若望脸上的笑容一下没了,抬头看了下胡广,发现沉稳又浮现在他的脸上。
汤若望还没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期待的声音:“公子,您可在车里?”
胡广一听,就知道是刘大能的声音。他当即对汤若望笑着道:“家里的护卫终归是赶上来了!”
说完之后,他掀开厚厚的车帘子,起身钻了出去。
汤若望一听,很是遗憾。见胡广出去,他也紧跟着钻了出去。
只见马车的左右两侧环绕着一群锦衣骑士,其中有几个人,还真是胡广之前带身边的护卫。
刘大能等人看到胡广果然在车里,看到他安然无恙地显身,真是喜出望外。
官府已出兵北门,杀了很多人,甚至有一支军队还开往安塞去了。这种情况下,城里肯定已经戒严。没想到菩萨保佑,公子真的没事就出了城。
王黑子也在里面,见到胡广从车里钻了出来,二话不说,滚鞍落马,一下跪在冰冷的泥地上,双手抱拳在胸,激动地说道:“公子,小人这条命是您救的,以后刀山火海,公子只要一句话,我黑子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四小也都在,见状也从马上下来,跪倒在地,一起向胡广说道:“我们的命也是公子救的,公子以后有事,哪怕是去阎罗殿,也决不含糊!”
李定国在出城之后,就醒悟过来胡广的用意,其实是保护他们。他就坚决不肯走了,其他三人知道,也非要留下来。
之前一直担心胡广的安危,他们知道,要是胡广没了,他们就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人了。因此此时一见胡广安然无恙地站着,又有王黑子的示范在前,顺其自然地就跪下表明心迹了。
胡汉三也紧跟着下了马,跪倒在地,双手抱拳,挺着上身道:“公子以后再有这事,让我去做就成。公子见闻广博,心肠慈悲,是个有大本事的人,以后的路还要靠着公子的。我没什么本事,但只要公子吩咐的事情,定然会用心去做。”
他是有点抱怨胡广,之前在城里的时候,胡广事先也不告诉他们,结果等到他们明白过来,胡广要留在最后撤离险地时,已是没法再与他争。
因此眼下一见胡广,就郑重提醒胡广,以后千万不要这样把自己留到最后。有危险的事情,要上也是自己这些人先上。
其他人也纷纷下马,刘大能抱拳正要说什么时,胡广在那边有点无奈地连连抬手道;“这是干什么,都起来,都起来!”
刘大能一听,只好住了嘴,心中却想着,回头也要唠叨一下。公子这也太冒险了,真不把自己的命当命。要是真出了事,都不知道如何向胡宽兄弟交代了!
胡广见他们都站了起来,便转身面向汤若望,准备与他告别。
这一看去,却见汤若望微张着嘴,目瞪口呆的样子,傻在那里。
胡广知道,这场景怕是吓着他了,当即一抱拳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寒冬腊月的,就算有水酒,也太冷了,唯有祝你此去一路顺风!”
汤若望听他一说,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学着胡广的样子,抱拳回礼道:“胡兄弟,要不你随我去京师?像你这样的大才,我定当推荐给京师中的各位大人,将来朝廷肯定会重用你的!”
那些护卫们一听这个洋和尚的话,不由得都面面相觑。公子可是反贼头目之一,要向京师的大人们去举荐公子,这是嫌公子的命不够长么?
胡广听了,只是一笑,再度拱了拱手道:“多谢你的美意,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说完之后,他也没等汤若望再说,跳下马车,走向自己的护卫。
汤若望很遗憾地看着他动作,心中颇有点依依不舍。下次在这遥远的东方,在这么大的国度里,要再见到这么一个用母语谈得来的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看到胡广过去,自有护卫牵马过来。胡广动作矫健地翻身上马,手牵着缰绳,向呆呆看着他的汤若望点了点头,就准备走了。
护卫们一见,也都纷纷上马,拥在胡广的身后。
汤若望忽然大声向胡广喊道:“胡兄弟,大概明年五月左右,也就是崇祯二年五月开始,我应该一直在京师。你要是去了,一定记得去找我!”
“我也定然会向各位大人推荐你,特别是徐光启徐大人,李祖白李大人的交情跟我非常好。他们对我的话,一直比较重视的。而且徐大人很可能年后就要升官了,你记得一定要来!”
汤若望之前问过胡广的住址和家世等信息,可胡广顾左右而言其他,并没有告诉他。
因此他只能给胡广千叮万嘱,又说出他认为对胡广会有吸引力的话语,就是希望胡广能去京师找他。
胡广笑笑,遥遥抱拳说道:“京师我一定会去的,不过可能至少要几年后吧!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汤若望依依不舍地回礼道别。
“驾”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护卫们拥着胡广绝尘远去。而汤若望则站在马车上,目送着他们远去。
要是胡广能随自己一起去京师,那就最好了。只是可惜,他的心思难猜,自己什么话都说了,他也不去。
汤若望摇摇头,正待钻回车内时,忽然眼角发现有什么不对。再度回头看去,却见刚离去的胡广,竟然又掉头回来了。
这一下,汤若望喜出望外,以为胡广是回心转意,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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