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的脸上都有笑容,脸色也好看不少,很和蔼。如果忽视他们手中的武器,绝对就是隔壁的阿叔大伯之类的人物。
胡广也笑着和他们一一打招呼,这些人,算是自己兄弟俩的亲信了。
就在这时,隔壁房子里走出两名女子,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让他们进去吃东西。
是张招弟和刘彩娥两人,衣着神态,也非在县衙大牢可比。胡广要不是对她们两人比较熟悉,还真认不出来了。
虽然胡宽是老大,可大家都是熟人,一时并没有上下级之分,说笑着走进房子里。
房子的中间摆着一大桌吃食,主要是馍和肉食,就放在一个大筐里,边上还有一桶肉汤,犹如后世小脸盆大的碗落在桶边。
乌兰就在桌边,看到他们进来,就笑着招呼他们自个吃。自己则带着女孩们都进了里屋,并不和他们一起吃午餐。
胡宽也没有一点老大样子,就仿佛平时招待客人一般,招呼大家用餐。
这一切,不知道的人看了,那会知道他们都走在造反的不归路上。
胡广梳洗完后,虽然看似和他们一样在说笑,但心中却已思考开了。这才刚起事,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干了。农民终归是农民,要想打赢随后更为凶猛反扑的明军,要想少死一些人,就必须要走向真正的军事化才行。
想着事情,不自觉地,胡广便凑近大哥的耳朵说道:“哥,我们一共有多少人,年龄段又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胡宽用肘子轻轻碰了下,打断了他的说话。
胡广稍微一愣,随即看到大哥努嘴,转头看着房间里这些熟人的笑容,忽然发现这些笑容的背后,都隐有一丝愁容。
是了,其实大家都有担忧,可此时此刻,都已埋入心底,难得有机会开心舒服点,自己又何必在这个时间打破这个气氛呢!
想明白了这点,胡广也就放弃了讨论。他拿了个馍,走到房子靠里侧的炕上,因为他那些书就放在这里。
胡广一边吃着馍,一边用空着的一只手去检查书籍,看自己当初分出来的那些书是否都在。
房子里其他人看到,纷纷围了过来,张铁匠最先走过去,大着嗓门赞道:“胡小哥,难怪你这么厉害,原来是个读书郎啊!”
“那不是废话么,胡小哥要不是读书人,说话能一道一道的那么有道理么?”刘木匠接过话题,不过话锋一转,又好奇地问道,“这么多书,胡小哥都要读么?”
胡广听了,笑了下,把书丢了回去,拍着封面道:“我是打算都读一遍的,这里面有不少……”
他正这么说着话,忽然,从人堆里钻出了丫丫,扯着胡广的袖子说道:“二叔,我也要识字,你教我好么?”
胡宽听到,笑着训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凑什么热闹,回里屋去!”
自己都没认识字,还打算让二弟教教的,要是丫丫也学,难道父女两人成为同窗?想到这里,胡宽就觉得不成体统。
可胡广却和他们想法不一样,当即笑着对丫丫说道:“别听你爹的,你想学,二叔就教你……”
他说到这里,不由得楞了下。虽然字的意思差不了多少,但这时代的读音,字体什么的都和后世有较多差异。
这明末时候的一套,自己都不了解,好多繁体字还不认识,怎么教丫丫?
要是后世的那一套,拼音,简体汉字,普通话什么的,给丫丫教就一点问题都没。只是可惜,这是在明末不是后世。
突然,犹如黑夜中一道霹雳,一下照亮了胡广的脑海。
对啊,为什么就不可以教呢?我这不是在造反,要推翻明朝么!既然王朝都要想着推翻,那这简体字,拼音之类的东西又为什么不可以用呢!
如果……万一以后造反成功,建立新朝的话,要推行一种继承于古代汉字的新文字,总要强过元朝时候的蒙古文,满清时期的满文吧!想着想着,胡广就傻在了那里。
或者是胡广刚才说话的声音比较大,传到了里面,又引来了几个声音,纷纷喊着也要学识字!
这外屋的几个家长一听,几乎和胡宽一样的思想,纷纷开口训斥。丫丫年纪小也就算了,这几个都要到出嫁的年龄了,还要和丫丫一样,真是太不象话了!
被他们这种此起彼伏的训斥声唤回了神,胡广当即转头面对众人,举着手中的馍一边舞着一边说道:“我决定了,不管是谁,只要想学,我都教!”
78 批斗会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听到胡广的宣布,房子里所有人一下安静了下来,都惊讶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质疑和心动。
“不过现在不行,等我们能喘口气之后,每天定个时间,想来学的,不管男女老少,我都欢迎!并且……”
胡广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提高了声音强调道:“不收任何费用,完全免费!”
他话音落了之后,仍然安静了好一会,突然一下就喧哗了起来,气氛非常地热烈。
“胡小哥真是大好人啊!”
“可不是,心肠好,学问又高!”
“当今的世道上,像胡小哥这样的好人,真是太难找了!”
“……”
但凡不识字的,特别是大老粗,不管能不能学会,都渴望自己能识字。在古代时候,这种渴望的程度就远非后世人能比。
因此,对于胡广宣布说要免费教学之事,他们是衷心地喜欢。就算自己没法再学,让自己的子女能识字,那也是大好事来的。
胡宽这时反而退到了一边,静静地看着二弟被这群老伙计围着赞美,心中感慨着。要是几天前有人说这一幕,自己非得大耳刮子打过去,是讥讽自己没能力供二弟读书,以致一个字都不认识么?
可眼下,胡宽不由得微微摇摇头,二弟的那个梦也真是太神奇了!
忽然,有一个想法闯入他的脑海,要是自己被人在后脑打一棍后,就能做一个那么神奇的梦的话,那自己绝对心甘情愿让人打自己的后脑勺。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胡宽心中想着,大概是祖宗保佑,才有此好运降临到二弟身上。回头等到了年节,一定要隆重地祭拜下祖宗才行!
房间里热闹了一阵后,话题终于转为正事了。
吃食都已经由女人们撤了下去,一群男人围着桌子开始议事。
主题自然是如何处置辖区内的富户,关于这点,胡广首先表达了他的观点。
如果换了饭前,可能还有人会反对,毕竟别人都那么在干,只要是富户,直接灭了门,不但不用担心后续的寻仇,还能得所有的财物,这么便宜的事情以前可是没有的。
可眼下却不一样了,胡广宣布了免费教人识字后,他们还正沉浸在对胡广的崇敬中。相比读书识字,那些财物什么的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毕竟眼下不是之前饿肚子的那会了。
有了这些骨干的支持,他们大部分人又都是府谷县城人氏,因此对于那些富户的事情一清二楚。甚至那些富户和谁有仇,什么时间点有什么过节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因此,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容易了。
按照胡广的指示,先是带人把那些富户全家都抓了,押到辖区内的大空地上,然后召集所有人过去,开始开批斗会。
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苦主一个个上前指认,胡广则在边上记录。
这么一来,这里就热闹了。原本古代的娱乐活动就少,听说这边出了件稀奇的事,不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或者从没出过延安府的百姓,不管是不是胡宽辖区的,都拥过去看热闹。
甚至还有一些人当初被这里的富户欺压过,也都参与进去指认。
一时之间,群情激昂,热闹震天。
等罪责指认完后,由胡广一个个当众再宣布一次,然后由他直接给出判罚。
自然,胡广的判罚,都是以后世的观点来进行的。对于这些古人来说,那是判轻了很多。
可胡宽早就打定主意,任由弟弟折腾。而手下的骨干们,则已经事先都同意了的,因此,虽然有不少底下的人有意见,却还是顺利的实施了。
胡广的判罚中,和古人区别最大的一条,就是祸不及家人。哪怕罪大恶极的富户家,只要他家有人没有被指控,那他就没事。
原本想着会被这些暴民抄家灭族的富户,听到宣判结果后,有不少人激动地哭了,对胡广也是感恩戴德,当场痛哭流涕;有机会能活命的那些,当场就表示以后一定悔改,再不做恶事。
也有的富户家人被判砍头,但他们也都表示是他自己活该,事后决不报复。
有一家富户平时比较注意积德,竟然连财物都得以幸免,不由得喜出望外,一定要捐献出一部分财物才罢休。
不管这些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脱离了起义军的控制后,又会有什么样的行动,但至少目前来看,确实是出现了胡广想要的效果。
这一场“闹剧”一直到了傍晚时分才结束,看热闹的人也才散去。
这么一来,胡广的这事马上就传遍了全城。听到这事的人们,褒贬不一,说什么的都有。
比如王嘉胤听到这事后,摇着头下结论道:“真乃妇人之仁!”
而不沾泥听到这事后,冷笑着下了评语道:“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玩过家家么?”
马七听说了这事后,躲在房子里,心中暗道:“装什么圣人,白白的财物不拿,还尽搞些麻烦事,幼稚!”
当然,也有说胡广仁慈、宽厚、善良的等等,不过这些都是底层的人,本身他们就比较心善。
不管外面怎么说,胡广才不理,他也没时间理。接下来他要关注的是帮助大哥,整顿手下,尽快形成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而不是像之前一样,有勇力的在前面冲锋,其他人跟后面凑热闹。
这种方式,打打顺风仗,打那种一边倒的仗是没任何问题的。可要是真遇到了精锐明军,那是要吃大亏的。
不过有一点,胡广对这古代的整军、练军并不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大哥也是军户,出身夜不收,对于这时候军队的事情,比胡广熟悉得多。
因此虽然胡广有一些想法,他却并没有马上说出来。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翻戚继光大帅的《纪效新书》。
不是说,临阵磨枪,不快也亮嘛!
他正点灯夜读,忽然门外传来一个脚步声,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79 在明末要干什么
这个时候,能进自己房间的人就没几个,从略微沉重的脚步声中,胡广就已猜出是谁了:“大哥,找我有事么?”
“嗯,白天人多不方便。二弟,你过来,点下大哥给你的赏赐!”果然不出他所料,来的就是胡宽。
胡广知道不看不行,就放下手中书,归置了下移到一边腾出空间。
胡宽把一个比较大的包裹放在桌子上解开,并拨亮了油灯,方便二弟清点。
胡广对这些并不感兴趣,想着敷衍一下就算了。可谁知,他就那么扫了一眼,忽然心中一喜,连忙伸手过去,拿起一样东西,凑近油灯反复地看。
“不错,色泽很纯!”胡广脸上露出笑容,出口称赞道。
胡宽见二弟喜欢,就在边上笑着道:“大哥说怕你看那么多书,眼睛看出问题。这两块水精,是给你备着用的。”
古代的人近视了,也是有眼镜的。不过不是玻璃,而是用水精,也就是现代的水晶打磨出来的。
胡广拿着水精,心中想着却并不是做眼镜用。在昨天城头时,他观察明军来袭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要是有望远镜就好了。
现在有了这水精,那就可以打磨出透镜来制望远镜了。先一步发现敌人的优势,那是毋庸置疑的。
崇祯元年这个时间点,明朝境内已经有望远镜了,不过是由德国人邓玉函从欧洲带过来的。而历史上,明朝境内普及望远镜的重要里程碑,即汤若望和李祖白翻译的《望远镜》一书,还要到崇祯二年才会刊印出来。
因此,在崇祯元年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人听说过望远镜这东西,就更不用说没读过书,也没去过多少地方的胡宽了。
当胡广简要地说了下望远镜的功能后,胡宽的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拿过那两块透明的水精,用不可思议地表情问胡广道:“这……这真能做出千里眼来?”
“呵呵,没那么夸张。这种光学望远镜,倍数不会太高,但比起目测,那是远远好多了。”胡广笑着回道,同时心中想着,后世的天文望远镜,那就不是千里眼,而是万里眼了。
要是现在和大哥说,高级的望远镜,能看到天上的月亮上,并没有广寒宫,没有嫦娥和玉兔,大哥这眼珠子很可能惊讶地保不住了!
胡宽是军人出身,而且还是夜不收,因此,他对于打仗中拥有望远镜的意义,比一般人都要了解的更深刻。
看二弟那淡然自若的神情,回顾他这几天的神奇表现,虽然胡宽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的亲弟弟。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两块水精,郑重地还给胡广。在看到胡广收好之后,才兴奋地问道:“二弟,这千里……望远镜什么时候能做出来?”
水精昂贵,特别是这种透明水精,要特意去找也不容易。胡广自己并没有磨制过镜片,自己动手估计会糟蹋这水精,因此他只好据实回答道:“大哥,这恐怕要找专业的熟手工匠才可以,否则我怕浪费了这水精。”
胡宽一听,连连点头,他在房子里来回踱步了一会,马上又停住,转头对胡广急促地说道:“这磨制水精的工匠恐怕要去延安府找才行,要不这样,我明天一早就跑一趟延安府,把匠人请了来……”
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是一方首领了,这里事情又多,忙都忙不过来,又怎么可能这个时候去延安府!
胡广看到大哥醒悟过来,向他看过来时,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他能明白大哥作为夜不收出身的人,对这望远镜有多么的渴望。要不等自己有空后,再跑一趟延安府好了。
他这边还在想着,胡宽却转身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二弟,你等会,我去问问大哥,他那边还有没有这种水精,免得有损耗做不出望远镜来……”
“大哥,不急……”胡广的话还没说完,胡宽已消失在门口了。看大哥这急样,他不由得摇了摇头,颇为无奈。
其实望远镜终归还只是辅助工具而已,并不是打胜仗的决定性因素。这么一想,胡广不由得有点担心,大哥也好,王嘉胤也好,眼下的能力,要想统帅大军和明军对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勇武是有,但眼界,或者说军事素养还达不到。想到这里,胡广有点发愁。
不要说自己的见识,就算后世普通人的眼界,比起他们两个,也是要远远胜过。
胡广的目光又转回到桌子上的《纪效新书》,看来这造反大业不能寄希望于这些人,虽然历史证明,他们最终也能推翻明王朝,可死得人太多,最后又被满清摘了胜利果实,这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
一想到这里,胡广忽然又记起白天的时候,自己想着要给他们教普通话,汉语拼音,简体字这些东西。
对啊,要是把这些东西,哦,还有二十一世纪其他知识和理念都推广开来,那么自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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