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称呼,胡宽连忙向王嘉胤解释道:“都是他们瞎叫的,给我弟起了这么一个外号!”
王嘉胤稍微回顾了下胡宽所说的经过,却赞同地点点头道:“不错,当得起小诸葛之称!”
“让你们不要这么叫了,真是!外面是谁啊,不要跟着瞎起哄!大哥,进来吧!”
胡广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一口气对着不同几个人说话,让王嘉胤等人哑然。
胡宽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王嘉胤进书房,一边笑着训道:“说话没个规矩,过来,哥帮你引见一下。”
胡广听见,抬头看过去,看到大哥和一名长须大汉,貌似关公一样的人物站在一起。
看大哥的恭敬模样,看那人的气势,胡广不由得站了起来问道:“哥,他就是王嘉胤?”
王嘉胤在跨进书房后,发现里面的光线明亮,地上摆着一堆堆的书,有一名瘦弱的少年就坐在一堆书边的地上,毫无形象地翻看着手中的书。
看到自己进来后,竟然一口猜出了自己的来历。王嘉胤真是已吃惊到麻木了,他好奇地问道:“胡广小兄弟,你认得我?”
胡广心底暗赞一声,不愧是明末农民起义的老大,有身材,有气质,言辞之间平易近人。
他笑着走过去,右手拿着本书,左手学着古代人的样子,抚掌在右手行礼道:“小子听我大哥提起过,又看您气宇昂扬,能让我哥在边上恭敬地陪着的,不是一大早就去请的王嘉胤还会有谁?”
王嘉胤还没说话,胡宽已在一边冷下脸,训他道:“二弟,不得没大没小的!”
在这古代,直呼其名,除非是长辈对晚辈,否则便是不敬。之前在私下说起的时候,提下姓名也还无妨,现在当着面称呼,就很不好了!
王嘉胤哈哈一笑,侧身拍了下胡宽的肩膀道:“你弟不是凡人,又岂会在意这人间虚礼,无妨,无妨!”
得大哥提醒,胡广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对了,当即改口说道:“是小子不对,还望王大哥不要介意!”
胡宽见王嘉胤神态自若,并不介意,而且二弟也已道歉,他也就不追究了。
王嘉胤为避免尴尬,便好奇地问道:“小兄弟识得字?这看得是什么书?”
说到这里,他又一指地上的道:“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胡广一听,便递上自己手中的书道:“认识一些字,只是看得吃力。有些字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
听他这么说着,王嘉胤呵呵一笑,他伸手接过书一看,是嘉靖年间著名兵法家戚继光大帅的著作《纪效新书》。
“难怪小兄弟被人称之为小诸葛,原来平时就爱看这兵书!不错,不错!”王嘉胤连连点头。
胡广只是淡淡一笑道:“小子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对将来会有用,就看看而已。”
说完他一指地上的那些书又道:“这边这些是兵、农、匠书,那边是经史子集什么的,小子做了个筛选,想要这些书!”
王嘉胤听了心中又是奇怪,一般识字的人,或者说读书人,都重经史子集,而轻杂学。没想胡广这个人,却偏偏挑出了经史子集不要,反而要这些杂学,真是想不到!
也因此,他就非常好奇胡广这个人。有心想多了解一点,便对胡广说道:“小兄弟,你可否把如何力挽狂澜,在半天不到的时间内平息城内动乱的事再说说?”
58 小诸葛
胡广一听笑了笑,先是请王嘉胤和大哥找了个座位坐了,然后他才开始说道:“这个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心理学……就是人心的问题。”
接着他就把具体的事情一件件说出来,并分析给王嘉胤听。
“比如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挑选了那些手中没有人命的家丁出来,这些人就不容易引别人反感、愤怒,进而反对要做的事情……”
王嘉胤很认真地听着,一边捋着长须一边微微点头。
“其次,那些急于进府去抢东西的人,我们并不拦。因为他们都急红了眼,不好拦。就比如一个饿了一天一夜的人,看到前面有一大桌美味,你要是拦住他不让他去吃,肯定不会有什么效果,甚至都可能和你拼命……”
胡宽虽然在今早开始的时候,已经由胡广解释过,但此时听来,却也和王嘉胤一样,频频点头。
“等那些人发泄了那种急于把尤家财物占为己有的情绪,返回回来,想通过大门的时候,把他们拦住,就会比较好说话……”
“这个时候,我和大哥,以及吴廷贵,嗯,是吴大哥,我们三个人也算是为首之人。事情能否成功,就要看我们三个人在他们心中的影响力到底有多大了……”
他说到这里时,胡宽忍不住就插嘴笑着说道:“其实全凭我弟的影响力,那些人在我弟说话之后,都比较听,特别是几个女囚犯先行喊出了小诸葛的外号,他们就都信服了……”
“呵呵,哥,你都夸得我不好意思了!”胡广笑了笑,打断了大哥的夸奖。
王嘉胤见此,也是哈哈一笑,他对胡广的这种从人心角度来阐述的说法,感到很是新颖。只见他摆了摆手说道:“先让小诸葛把事情讲完!”
他这么一说,胡宽自然不会反对,微笑地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
“其实在之前的时候,那尤大贵死之前捧了下我,所以他们都觉得我比较厉害。因此,我稍微给他们分析了下一盆散沙的情况下,下场不会多妙。有人领头做事,哪怕是之后走人,也会因为还有人在反抗而容易走掉…反正道理说了一堆,说着说着他们就听话了……”
“我大哥的武勇在县城也是有名气的,因此由我大哥带头,开始组织起来维持秩序也就理顺成章了。”
胡广说到这里,他看着王嘉胤,认真地说道:“王大哥,当时我答应过他们,每人都能得粮食银钱,只等您来了就会给,不知您……”
“好好好,没问题,应该的,应该的!”王嘉胤自然明白胡广没有说完的话,连声答应道。
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县城的东西,都是他的意外之喜。而且眼下最关键的是收买人心,壮大队伍,他又岂会不同意!
胡广俩兄弟听完,互相看了一眼。其中胡宽稍微犹豫了会,开口对王嘉胤说道:“大哥,还有一事,不知道廷贵兄弟有没有和你提起过?”
“何事?”王嘉胤一听,有点好奇,转头看向坐他身侧的胡宽。
“尤府家丁头目之一尤七,知道尤府的密室,想以此讲条件,廷贵兄弟已答应了他……”
王嘉胤一听,喜上眉梢,双手猛地一拍自己的双腿,大声说道:“做得好,有什么条件,答应他便是!”
胡宽眉头微皱了会,提醒他道:“大哥,可这个尤七平时作恶多端,手里有好多条人命。当初他投降的时候只答应他不死,但活罪难逃,否则难以平民愤……”
“三弟,你不用说了,大哥我有数。他人在哪里?带我见上一见!”王嘉胤有点不耐烦,挥手打断了胡宽的说话,站起来对他说道。
胡宽微皱眉头,喊了声“大哥!”
“不用多说,带路吧!”王嘉胤迫不及待地往门口走去,一边略微有点不耐烦地说道。
尤家是府谷的土皇帝,出了八位总兵,那密室里面肯定藏了不少好东西,就算是皇帝在此,估计都会动心,又何况是刚起兵造反,急需人力、财力的王嘉胤呢!
胡宽无奈,看了兄弟一眼,只好跟上王嘉胤,带着他离去了。
胡广坐椅子上没动,眼睛看着王嘉胤和大哥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过了好一会,他才轻轻一叹,低声自言自语道:“算了,就先看看明末农民起义的领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看看这农民起义到底符不符合自己的理念吧!要实在合不来,就……”
他的话没说完,不过其实不用说,意思也是明白的。
胡广又看了看天色,把手中的书放在了自己要的那堆书中,扣上箱子,推到柜子边上放好,才返身走出了书房。
今天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那些书已分类好,暂时就只能先放那了。等忙的差不多,至少要偷空浏览一遍才行。特别是戚继光的兵书,对于不熟悉古代的自己,还是要走上造反之路的自己来说,就更为重要了。
这个时候,王嘉胤的步兵队伍已经开拔到了县城,开始接管一些重要的地方,比如城门,比如尤家及各家富户的库房。
参与暴乱的人群,也开始汇集到尤府所在的仁义街上。
在尤府的门口左侧,挂着一排人头,城里人都认得,是以黄县令为首的城中一群为富不仁的脑袋。原本尤大贵的脑袋肯定会被挂在第一位,可惜已经死无全尸,连脑袋都残缺了,因此就没有挂的必要了。
而在尤府门口的右侧,则排着几条长龙,在长龙的前头,堆满了一堆堆的粮食。王嘉胤带来的几十名手下维持着秩序,并准备发放粮食。
排队的人群看着那如小山般的粮食,眼睛都是绿的。提着脑袋冒死一次,以后就能吃饱饭,也算是值了。
想起那香味,很多人都流口水,粮食还没开始发放,不少人已经在交流着做什么吃好了。
因为一时找不到识字的人,胡广临时顶替当了账房先生,拿着笔墨在尤府库房统计数据。
大哥和大嫂去城门那边接丫丫了,自己是没空,否则也过去了。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府门外传来“当当当”地锣声,便知道外面开始放粮了。
可没一会,外面却传来了喧哗声。而且越来越吵,不用看,就知道闹得很凶。
他正有点奇怪着,就看到张招弟匆匆走来,一脸怒气的样子,让胡广心中“咯噔”一下。
59 刁民闹事
胡广还没有打招呼,张招弟已看到他了,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大声打招呼道:“胡家哥哥,他们欺负人,你要帮我们主持公道啊!”
胡广一听,眉头皱了下,放下笔墨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招弟已来到近前,愤愤不平地说道:“他们欺负人,说我们没参加昨晚的事,只给了一点点粮。只有那些加入他们的人才有粮食和钱领,而且给的也不多!”
“走,出去看看!”胡广说了一声,当先向外走。
王嘉胤明明答应过自己的,怎么会出这种事情,难道是他手下人不知道?
接近门口的时候,外面喧哗声就更大了。胡广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紧,听声音,争吵得还很凶。
大门处原先是站着两排兵士,此时已不见了踪影。胡广转出大门,才看到这两排兵士都在门口,手持长枪,枪头对着外面群情汹涌的人群。
原先在维持秩序的那些兵士也已经收缩,护在粮堆附近,紧张地戒备着。
在这些兵士的中间位置,有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正用手指着他面前的人群,在大声说话着。
他面前的人群,男女老少都有,没有一个甘于示弱,脸红脖子粗地理论着。
忽然,那名高大的汉子左手握住腰间刀鞘,右手握住刀柄,半把腰刀出鞘。他面前的人群一见,一下都不说话了,首当其冲的几个人甚至想往后退,却又被挤住了退不动。
“住手,你想干什么?”胡广见此,大吼一声,同时快步走过去。
面对着大门的人群闻声看过来,认出是胡广,纷纷大声喊起来。
“小诸葛,你来了正好,帮我们评评理!”
“胡家兄弟,他们太不讲理了!”
“……”
那大汉察觉有异,转头看过来,脸上还带着一丝狰狞之色。
等他看到来人是胡广,且他的脸上全是愤怒之色在盯着自己时,又吓了一跳,脚下不自觉地退了两步。
胡广原本觉得有一丝面熟,等这人回过头后,便认了出来,当即一边走过去一边喝问道:“不沾泥,你想干嘛?”
“我……我没干嘛,是这些刁民闹事!”不沾泥期期艾艾地回答道。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好像自己表现得懦弱了,当即又挺了挺胸膛,居高临下地看着瘦弱的胡广说道:“哥哥仁慈,给他们发放粮食!这群刁民却不思感恩,反而想要更多……”
听到他说这话,在队伍前头的一名男子马上反驳道:“放屁,这些粮食都是我们拼了命,才抢下来的。什么时候变成你哥哥仁慈了……”
“对,这些粮食原本就有我们的份,什么时候变成施舍了?”
“……”
人群一下又沸腾了起来,每个人都涨红了脸,义愤填膺。
不沾泥一见,转头面向他们,恶狠狠地又和他们吵了起来。
胡广见此,走过去,站在两方人马的中间,举起双手示意。
愤怒地人群一见,缓缓地收了口,准备听胡广怎么说。
而不沾泥见是胡广,也不敢再凶,便也住嘴不说。
等到现场安静了下来,胡广便冷着脸问不沾泥道:“你是怎么发的粮食?”
“不相干的人,粮一合;是我们的人,粮一升……”
不沾泥的话还没说完,不少人就愤怒地打断道:“什么你们的人,我们的人?老子昨晚差点就丧命才打下了县城!”
“老子怎么知道你昨晚参与了?要是个人就过来这么一说,老子就给粮,那是不是太容易了?”不沾泥不甘示弱,大声争辩道。
“我这里还有伤,看到没有,这就是昨晚参与的证明!”有人马上撩胳膊伸腿的,给出证据道。
不沾泥很不屑,讥讽道:“谁知道你这伤是怎么来的,搞不定你昨晚还与我们的人对抗才受的伤?”
有的人一听,马上怒了:“直娘贼,你血口喷人!”
也有理智一点,大声喝问道:“你他娘的你说,怎么样你才认?”
“按了手印,去那边的人才是我们的人,老子就认你昨晚参与了!”不沾泥得意地一笑,用手指着一边说道。
胡广沿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时才发现那边站了不少人,正或坐或站地在看着热闹。
听到不沾泥的解释,有人愤怒地说道:“老子昨晚出了大力,手下有一条人命的。不过老子家里还有人,不能拖累家里,这就不认老子昨晚的功劳了?”
“废话,空口无凭,眼下只有加入我们,才能多领粮!”不沾泥说完,还冷冷一笑。不过他暗地里眼珠子转动,偷偷看了一眼胡广。
说实话,他确实是怕了这个瘦弱的人。他一直搞不明白,那一天胡广怎么轻易就卸了自己的胳膊,并且差点就死在他的刀下。那面临死亡的一刻,一直印在他的脑海中。
人群听了不沾泥的话,自然不甘心,就又吵了起来。
胡广这时明白了双方冲突的根本原因:不沾泥要他们加入起义军,才有比较多的粮食领取。
但偏偏这里有不少人在昨晚不由自主地卷入暴动后,想领了粮食和银钱走人。毕竟跟着起义军继续造反的话,危险性实在太大了。
现在的形势,从某种角度来说,不沾泥这边是想用粮食掐住他们的命脉,迫使他们参与到起义军的队伍中来。
如果只是饿得快死的人,闻讯赶来领粮的人,不沾泥这么做,估计也没有多少人有意见。毕竟有一顿吃的,就已经是恩惠了。
可这里的大部分人,却是在昨晚真正参与暴动,用命拼了的。在他们眼里,就不是恩惠,而是要拿到他们应得的那部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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