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叫大哥的汉子,一头的汗水,不知道是赶路赶的,还是心急急的。他闻言左右扫视了一圈。再往后望望,悲从心来,不由得仰天大喊道:“难道今天是我闯塌天败亡的日子么?”
“大哥!”他身边的几个骑士见此,不约而同地一起喊道,脸上全是担忧之色。
起事以来,足有三千人马。可这转眼间,就只剩下这不到五百人的队伍了。一腔雄心壮志,眨眼便付之东流。
闯塌天有点不甘心,执拗地道:“要是这几车东西再没了,就没人跟着我们了。无论如何,不能丢!”
他刚说完,有一名骑士忽然大喊道:“快看,官军追上来了!”
众人闻言,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平直的官道尽头,极远处的地平线上已经冒出了无数官军。旌旗猎猎,迎风招展,颇为壮观。
不少用两条腿跑路的流贼也发现了,吓得发一声喊,原本倒地上以为再没力气走路的,一咕噜爬起来赶路;而那些原本精疲力竭走着的,也忽然来了精神。变得健步如飞;至于原先那些还能坚持大步走着的,则已经改成了快跑。
有这样的转变。全是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被官军抓到,他们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砍了脑袋去上官那领赏的。
可这种短暂的刺激并不能持久,原来怎么样的,过不了一会就还是怎么样。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的脸上已没有了一丝侥幸,全是绝望之色。
官道上,又有骑士开始劝闯塌天道:“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没了这些粮食。我们只要人在,就还可以去抢的。附近没有,就去远一点的地方好了。”
闯塌天一脸的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如果再不走,那就真得走不了了。
他一咬牙,正准备放弃那几大车粮食,放弃那些徒步的手下时,眼睛却突然瞪直了,就仿佛看见了鬼一般。
只听闯塌天用不相信地语气说道:“你们赶紧给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眼花了,怎么感觉官军是离我们越来越远了呢?”
周围的几个手下不信,疑惑地转回头望去。果然,只见远处的官军竟然不追他们了。
这没道理啊,眼看着要追上,就能灭了自己这支队伍,官军要按照惯例,那是打了鸡血一般冲过来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么停那里了?
这个时候,其他流贼也都看到了。有的好奇地停下来看是怎么回事;而有的则趁着这个机会,抓紧时间跑路,跑得越远越好。
忽然,有人指着官军的方向,大声地惊叫起来道:“快看,官军回去了,官军回去了!”
那些正跑着的人听到,回头望去,果然,远处的官军竟然调转了屁股,正往来路回去。慢慢地,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极远处。
闯塌天以及他的手下全都呆在了那里,一时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官军要耍什么阴谋诡计?那会是什么阴谋诡计呢?所有人的脑门上都有问号,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最终,所有的流贼喜极而泣,想不通便不想了。他们只知道一件事,就是他们逃过一劫了!
在差不多时间的另外一处地方,明军将领杜文焕可谓意气风发。他压着阵脚不让自己的部队追上前面正狼狈而跑的扫地王贼军,用意很明显,就等着这支扫地王贼军精疲力竭的时候,再去灭了他们。
这一次,没有洪承畴随行,功劳就是自己一个人的。杜文焕得意地想着,趁这个机会多立几个功劳,怕是很快就可以升总兵了。
可就在他做美梦的时候,忽然三边总督府的信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大声地传达命令道:“总督有令,马上集结精锐手下赶赴延绥,听候督粮道参政洪承畴洪大人指挥行事!”
“好,等本将灭了前面的流贼,便马上赶赴延绥。”杜文焕对于三边总督的命令,不敢不听,马上便应了下来。
谁知那信使一听,马上纠正他道:“总督严令,即刻启程,不得有一丝耽搁。”
“啊?”杜文焕这下傻眼了,这么急,至于么?他心中打着主意,要不等信使一走,自己灭了扫地王,否则到嘴的肥肉不吃,这也太郁闷了。
可是他没想到,信使竟然说是总督有令,要和他一起赶往延绥,路上不得有一丝耽搁。
同样的事情,或相似的情况,一处处在陕西大地上演着。让原本处于被镇压消灭状态的流贼又得了喘息时间,度过了崇祯二年最艰苦的阶段。(未完待续。)
379 赔了夫人又折兵
后来的某一天,闯塌天和扫地王等人相遇,说起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时,没想到同样的事情竟然也发生在对方身上。这好奇之下一打听,终于被他们知道了原因,原来官军是急着去围剿叫天军了。
这一下,所有流贼首领都惊呆了。这叫天军到底有什么能耐,竟然能让官军放弃近在眼前的自己,而先去围剿他们?
也因为这个事情,叫天军的名头一下在陕西各路流贼中传了开来。当然,这是后话了。
再说陕西督粮道参政洪承畴,在总督府领了军令之后,马不停蹄,第一时间赶到了榆林,前去求见延绥巡抚张梦鲸,通报总督命令。
张梦鲸之前因为孙显祖的全军覆没,已经担心得很,后来又知道了叫天军竟然夜袭保德州城并攻占之,顿时吓得差点上吊自杀。
从他眼皮底下发展起来的叫天军,闹出的乱子越大,他的责任就越大。到时候被朝廷追究起来,真难以想象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罪责?
如今他听到三边总督并没有先问罪,只是要他全力配合洪承畴调兵遣将,准备一举歼灭叫天军。他一听之下,高兴地想当场给洪承畴跪了。这叫天军的难题,总算有别人去解决了。
因此,张梦鲸全力配合洪承畴,问什么,答什么,毫不含糊。
只听洪承畴问道:“眼下的叫天军兵力如何,步军多少,骑军多少,精锐有多少……”
“这个不知,那个不晓,大概是……。或者有……,可能是……”
面对张梦鲸的一问三不知,洪承畴真想发火。只是很可惜,眼下还没有张梦鲸的官大。他憋着火,想着等自己解决了叫天军,你这延绥巡抚的位置就得让本官来坐了!
洪承畴的城府很深。虽然心中恼火张梦鲸的无能,觊觎他的延绥之位,可表面上他却表现得很是宽厚。
这不知道,那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没关系,我自己派人去查就是,只是人得给。
洪承畴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之后,张梦鲸两话不说。直接把自己手中的兵权给了他。
于是,命令从延绥巡抚府中,由督粮道参政手中发出,一队队的夜不收很快派了出去。
一开始,得到的情报并不详细,只是说府谷县城有很多贼军。至于多少?反正多得数不清。
洪承畴大怒,他深知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道理。因此严惩那些出工不出力的夜不收。施展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的策略,又派出了更多的夜不收。
可是他没想到。这一次派出去的夜不收,竟然只有十分之一回来了。据逃回来的夜不收交代,叫天军光是出动对付夜不收的骑军,就达到了五百余人。而且一个个骑术精良,装备也很好。
洪承畴很是失望,夜不收被叫天军赶回来。自己想要的情报一条也没。这可不行,刚好有调集的将领陆续到了,他一发狠,调集了五百骑军充当夜不收,一起前去府谷侦查。
这一次。倒是没有前面的情况再发生。这些骑军一个个都完好无损,又一起回来见了洪承畴,向他禀告说,府谷已成为空城,叫天军不见了!
原来驻守府谷县城的叫天军野战一团团长刘大能,忽然见到明军夜不收竟然来探府谷县城,便知道明军可能有动作了。
因此,他一面让胡汉三加快速度,连夜搬运物资,撤走人员之外,又派出了手下五百多轻骑,严密封锁了榆林往府谷方向的所有道理。见到明军的夜不收,要么杀要么抓,反正不让他靠近府谷。
也是从夜不收俘虏中得知三边总督派了洪承畴过来榆林,专门准备围剿叫天军。而这洪承畴,是胡广留下的名单中,让他们务必重视的对手之一。
刘大能和胡汉三一合计,当即决定已完成胡广交代的任务为先,至于洪承畴,就以后再交手好了。
等洪承畴搞清楚了叫天军的动向之后,气得差点吐血。自己这边,拼了全力,用光了吃奶的劲,憋出一拳,准备狠狠地打向叫天军。结果叫天军竟然不接招,一扭脸跑了!
而且还不光是这,等洪承畴领着最先赶到的几支军队追过去时,只是收复了空无一人的府谷县城和清水营。至于更大的保德州城,已经被闻讯赶去的山西明军先收复了。
这个消息传回固原的三边总督府时,杨鹤吐了一口老血。他担了天大的干系,听洪承畴的建议,集中了陕西所有能调动的精锐明军,前往府谷围剿叫天军。可这叫天军竟然不贪恋到手的城池跑了,让明军空跑一趟。
关键是这么一折腾,原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灾民暴乱,又在陕西全境如火如荼地闹开了。这一次行动,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杨鹤擦了擦嘴边的那口老血痕迹,迫使自己静下心来,老实地给崇祯皇帝写起奏章,为这个事情擦屁股。
“你们两人不会拦着他么?”半个月后,胡宽见到了胡汉三和刘大能,一反平时宽厚和蔼的作风,大发雷霆,大声地向他俩咆哮着,“要是他去京师有个意外怎么办?你们说,怎么办,我们叫天军能承受么?”
乌兰、塔娜、拉克申等人在一边默不作声,一脸的担忧之色。谁也没想到,以为胡广只是进关接些灾民回来,就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出了那么多波折。
打了王嘉胤的流贼就不说了,占据了府谷县城也不讲了。胡广竟然还去偷了保德州城,最后还只身去了京师!
刘大能和胡汉三早已料到会被骂,他们也理解胡宽等人的心情,因此早已有心理准备,低着头挨训,不敢有一丝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到最后,还是乌兰看不下去了,走到胡宽的面前说道:“他打定了主意要去京师,不是他们两人能拦得住的。他那性子,你这当大哥的也应该了解。”
顿了顿,又安慰道:“以小叔的能耐,他定然能安然返回的,放心好了。”
“放心,我能放心么?”谁知胡宽还是很生气,他大声地说道,“你们难道没听他提过,建虏会攻进关内么?”(未完待续。)
380 什么时候了
ps: 感谢二林四木的捧场,谢谢!
胡宽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劈在这几个叫天军的高级领导人头上。如果不提,大部分人都已经忘记了。
辽东建虏的厉害,他们都有闻名却没见过。越是如此,就越是会把未知真实实力的建虏想得更加厉害。一时之间,刘大能和胡汉三,特别是胡汉三,更是追悔莫及。
“怎么办?过久这么久了,首长怕是已经到京师,肯定追不回来了!”胡汉三有点六神无主地说道。
没人能答他,因为没人有好办法。
胡汉三有点失神地喃喃自语道:“首长跟我说,去趟京师,很简单的事情。见到那个西洋人,通过他去朝廷高官的庄园里拿了种子,就能返回了。说是一次简单任务,简单任务啊……”
“不行,我现在就去京师找他!”塔娜呆了半天,忽然回过神来,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胡宽一见,大喝一声,把塔娜喊住了,然后才和缓了语气道,“不要莽撞!我们从长计议。”
说完之后,他转头看看周围几个人,开始吩咐道:“去,把当初去延安府的人都叫过来,把我二弟所说有关辽东建虏的事情再梳理一下,看看时间、规模上面的具体情况……”
他们谁也没有怀疑过胡广的话,既然他说了辽东建虏会攻进关内,造成京畿之地的生灵涂炭,那就肯定会有。
他们此时在做的,是看胡广能否安全回来?是否可以做一些什么事情,能让胡广的危险程度降到最低?
他们操心的那个人,此时却如他们所想,差不多到达了京师。
一行十三人。风尘仆仆地赶路。这时候,就听安贵兴奋地说道:“首长,再过两个时辰不到,就能到达京师了!”
“安贵,这次过来京师,我们是结拜兄弟。你是大哥,我是二弟,千万记住了不要叫错称呼。”胡广听了,马上提醒他道。
安贵一听,就知道自己归家心切,太激动了,以至于把之前都牢记在心中的事情忘记了。他脸色一红,当即不好意思地回答道:“二弟,是我疏忽了!”
将近帝国都城。年纪较小的李定国也很是期待,因此稍微有点兴奋,话语也多了点,这时搭讪道:“其实也没什么,谁知道首长的具体含义是什么。别人听到,以为首长您是姓首名长呢!”
“哈哈哈……”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
胡广笑完之后看到前面官道不远有一排屋子,其中一家高挑一根竿。挂着的锦旗上写着一个“茶”字。
他便指着那处地方道:“走,我们去那里填点肚子再走!”
众人已是赶了半天路。这时候也该用膳了,听首长这么一说,顿时便感觉到肚子饿得咕咕叫了。
安贵其实很想一口气跑到京师,回到那个魂牵梦绕的家,可他也知道,首长说得在理。便按下思家的心思,当即领头往那茶铺而去。
那茶铺规模很大,应该是占了地利的原因,南来北往的行人、客商都会在这里歇息一会。
只见那门侧的栓马桩都有一长排,并且空闲得所剩不多。门口的另外一侧则停着不少车子。有坐人的,也有拉货的。
门口站着一名小二,看到又一群人过去,当即无比热情地迎了出去,帮着为首的安贵去牵马。
安贵一边下马,一边笑着对小二道:“还有吃食没有?尽管挑好的上,吃不饱就砸了你的店。”
这话他以前可不敢说,没那实力。随父亲出门经过的时候,曾看到别的豪客有这么说过,当时觉得很豪迈,眼下很自然地学了出来。
“客官您放心,别说您这十三人,就是再来几倍的人,小店也能招待周全。”店小二一听,显得更为殷勤,高兴地应道。
胡广等人在这当口都下了马,听到他们的对话,都呵呵地笑了。还是京师这地方繁华,官道上的一家茶铺,都有这底气说这话,真是比陕北那边好太多了!
众人说说笑笑地正待进茶铺,忽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急速驰来。
众人对马蹄声都份外敏感,不约而同地站住身子,转头望去。
只见从北方方向有一名明军士卒背着一个长筒,一路快马扬鞭,烟尘滚滚。没多少一会功夫,就已驰过茶铺,往京师而去。
小二看到这些客人们都停步观望,便笑着介绍道:“诸位很少来京师吧?自从辽东战事糜烂以来,这种快马急递,是常有的事了!”
说到这里,看到众人都回头看他,便又补充道:“放心,没事的。有山海关挡在那里,建虏进不来!”
他这一说,胡广整个人顿时愣住了。自己太忙,一直忘记了建虏的存在。今年可是崇祯二年,据历史记载,年底时候会有建虏绕道蒙古草原,进关烧杀劫掠。
护卫们都是时刻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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