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之后:美人如鸩- 第132部分

第625章　清水潭返乡5

清水潭中，浊浪滔天。即墨紧紧贴着崖壁，试图从浪涛里找到怀沙和世都的影子。渐渐的，巨浪被拧成巨大的漩涡。即墨只觉得一股又一股惊人的力量，象不间断的旋风，狠狠地抽打在自己的身上。终于，身子不受控制的如陀螺一般旋转起来。

潭水暴涨，淹没了周边的绿树，水位直逼崖壁的顶端，还在不停的上涨……

三道人影被一条水龙卷起，在天地间呼啸而过，向南阳方向移动。城中人惊恐的注视着葭南山的方向，纷纷躲避。与此同时，万山的冰湖发出嘎嘎的声音，封冻的洞口微微的摇晃起来。

深潭里，一反水面的浑浊深碧，从漩涡最深处射出一道强烈的白光，把中心照的分外通明，呈出浅浅的碧绿。就在这片碧绿中，两条人影迅速的旋转着。渐渐的，人影分裂成四条，绕成一圈漂浮着慢慢的向下旋转，速度慢了下来。

左世都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看左右：一边是范梁，正带着诡异的笑容看着他，一边是两个一摸一样的怀沙，只不过一个是人腿，一个是蛟尾。怎么回事？

而且，两个怀沙均双眼紧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在四人中间，是同速旋转的定海鼓，再往深处，是幽幽吐着珍珠般光泽的入海口。他们当中的两个人会架着定海鼓堵入海眼，石化，直到永远。可是，为什么怀沙会不省人事，为什么会有一个蛟尾一个人腿？难道，这就是怀沙生还的机会？！

“世都，”范梁悠悠的开口，明明是银色的袍子，在范梁身上发出淡淡的紫色。宽大的袍袖在水波中自在的飘洒着。漩涡还在，却似乎是在他们之外，“我们四个中只能有两个去抓定海鼓。不过，我想我们以前都错了。必须是怀孕的蛟女，这个是没错的，错的是我们以为自己可以替代怀沙。”

世都觉得自己像被黏在蜘蛛网上的蛾子，动弹不得，挣扎了一下，说道：“你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反悔吗？”

范梁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左世都，你知道为什么国主最后选择我，而不是你来帮助怀沙完成这件事吗？”他闲话絮絮，神情自若。世都情知有异，却苦于不能动弹。

范梁继续说道：“因为，国主说，你的顾虑太多。虽然左候家不以仕途为念，可是你心里却念着南阳，念着天下。你不可能为怀沙抛弃一切！”

世都张口欲辩，却无词可说。说什么呢？难道不是他要保全南阳，阻止了怀沙水淹南阳的机会，才给范梁交易的机会吗？他想，也许自己真的没有范梁那么纯粹，那么极端！

范梁看世都无言，得意的抬起头，说道：“我们言归正传吧。之所以必须有一个怀孕的蛟女，就是要利用她体内尚未出世的蛟人！这个蛟人是在海眼打开时分离出母体的，是最纯粹的，没有受过人世污染的蛟人。你也可以认为，这是被封存在怀沙体内的另一个她！”

第626章　清水潭返乡6

范梁目光闪烁：“定海三宝流浪人世日久，早就失去了最初的纯净。浊气附着，清气下沉，开眼时尚不受影响，闭海眼时却不能不受到影响！因为浊气翻腾，定海三宝无法压住海潮汹涌的力量，必须注入最纯净的气息才可以。”说完，范梁看向蛟尾怀沙，目光痴痴。

世都蹙眉道：“既然如此，何须另一个怀沙？你我又能做什么？”

范梁收回目光道：“你没看见吗？蛟尾怀沙是根本没有眼睛的。”

世都猛的抬头，仔细看去才发现，果然……蛟尾怀沙根本没有眼睛！五官中根本没有眼睛！

范梁道：“没有眼睛，就看不到人世，看不到是非。但是也不可能自己找到海眼的所在。”说着看向世都不再吭声。

世都恍然大悟，蛟尾怀沙需要人带着她，才能到达正确的位置！但是，如果这样，那带着她的人……

“世都！”范梁沉声喝道，“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左世都死了，而范梁还活着。所以你必须回去！”

“可你才是范梁！”左世都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不，我是一厢情愿的！”范梁道，“每个人都有两面。那个岸上的怀沙的确不会为我倾心。可是只有我才最理解她解放蛟族，完成使命的心愿。这个怀沙……早就和我合二为一！”范梁目光迷离，“在红袖客馆的时候，我就知道她心里有我。在红袖客馆，和我说话的，听我誓言的，和我互许的，是她！”目光迷离看向对面的蛟人怀沙，几近自语说道：“其实，这个红尘有什么好的呢？对的，错的，痴心的，无情的，难道不如这水里干净吗？”

世都静静的听着，他似乎有些明白，似乎又有些困惑。难道真的有两个怀沙，一个爱着他留恋着尘世；一个执着于天命，坚决的放弃这一切？似乎是这样的，又似乎说不通。他看着范梁，怀沙的心里从来没有亲近过他，却从来没有象排斥其他纨绔子弟一样排斥他。有时候，自己甚至会嫉妒范梁和怀沙之间若有似无的尴尬。难道，这也是一种心意相通？

周围似乎有了变化，范梁道：“你明白了对吗？现在，带着另外一个怀沙回去吧。那是属于你们的尘世，不要来打搅我了！”说完，对着蛟尾怀沙轻轻的念道：“怀沙，来，我带你走！”原本手挽手的两个怀沙似乎有些犹豫。范梁继续柔声道：“怀沙，是我范梁。我会带你过去的。”

慢慢的，两个怀沙的手有些松动。世都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也不知掉自己究竟想什么，或许他真的在乎那个尘世的怀沙更多些？又或许，他心里一直希望怀沙能放掉那个命定的任务？不管怎样，他似乎有些渴望看到两个怀沙的手松开。

当交握的双手终于分开，仿佛一道利刃划破水界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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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清水潭返乡7

世都的身子猛的一震，下意识的喊“怀沙”！倏的，一道人影飞到身边。伸手挽住，定睛细看，竟然是人腿怀沙。那边范梁已经挽了蛟尾怀沙的手，向这边看来：“世都，看！到了这里，我们什么都不能决定！带着你的怀沙回去吧。就此永别，永不再见！”紫袍挥摆，水波搅动，当中分出一道水墙，将他们分开，生生的向相反的方向推开。

此时，中间的定海鼓迅速的旋转起来，巨大的漩涡顷刻卷挟起世都和怀沙。就在被巨大水压压昏之前，世都握紧怀沙的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抓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左世都还没睁开眼睛，就觉得有人试图拨开自己的手。

手……世都下意识的动了一下。手的知觉依然存在，而那个东西依然在不屈不挠的拨着他的手。是了，自己的手里好像握着什么？

握着？之前的景象突然清楚的闯进脑海，清水潭，蛟人，范梁，怀沙！

怀沙！

费力的睁开眼睛，一个湿漉漉的脑袋正在自己的胸前，乌黑的头发熟悉的令人想哭，她还活着！

“怀沙！”沙哑的声音令世都吃了一惊，全身如虚脱一般，使不出一点力气，甚至包括……张开紧握的双手，“是我。”

怀沙抬起头，玄色的眼眸闪烁着惊疑的目光。纷乱的头发遮住她的大半张脸，惊疑的看着世都，问道：“你是谁？为什么抓着我的手？”

对了，重返人世的蛟人都会丧失有关蛟人部分的记忆。世风日下，如果蛟人能够有较好的生活，绝对会隐瞒自己的血统。所以，除了少部分重返人世的蛟人会有周围的亲友提醒他/她以前的身世之外，大多数只是静静的无声无息的重新开始生活。而那些被提示的人，也会因为完全遗忘，而对提示心存疑惑。年深日久，蛟人会从历史变成传说、变成谎言、变成虚无、最后变成小孩子嘴里的童话，留下最美好或最丑陋的一面，供人凭吊。

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他？

不，她当然不记得，而他也不再是左世都！他是范梁！

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她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那个尘世中的左世都已经死了！怀沙会被周围的人告之，她是南阳侯范梁的王妃！

他可以以范梁的身份继续留在她的身边，守着她，护着她。可是心里总是有些不甘！世都有些悲凉。范梁，你果然够狠！即使拥有了蛟人怀沙，还要在名分上拥有身为人类的怀沙。而他，左世都，算什么，一个生活在阴影中的人吗？

世都想抬手摸摸她的脸，伸到半路却突然放弃。那边感觉到动静，抬起头，一双清亮澄明的眼睛看着他，仍然是略带低哑的嗓音，却少了些沉重：“你……是谁？”

“我是你的夫君！”

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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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8章　清水潭返乡8

深夜，天都凤栖殿突然一阵晃动，简只觉得头晕目眩，一个不稳跌坐在床前，那震动持续数秒，衣橱家什都因此而挪动了方位，殿外的尖叫声此起彼落，简也只能惊恐地蜷缩起身体。不肖片刻，震动停了下来，简亦不敢动，又这样待了一会儿，寝殿的门被人一把推开，封邪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一把拉起她抱住，紧张地问：

“有没有伤着？”

简摇头，抬头仔细看他，衣衫半敞，应该是急忙地赶来，但那袒露的健硕胸膛上还残有女人的吻痕，简的心狠狠痛了一下，推开他，走到床前站定，淡淡道：

“臣妾没事，陛下早些歇息吧！”

封邪的心一凉，随即锁住眉头，有些怄气的转身，寝殿外已经跪了几名大臣，见了封邪赶紧磕头行礼。

“到底什么事？”

“回陛下，刚刚帝阁来报，震动来自南方，据星相所示，南方地有异动，牵连天都。”

“那让人即刻敢去南阳查明，让范梁给朕上折子！”

“是！”

封邪说完有转身看了简的背影，月下，她恬淡肃立，没有挽留的意思，封邪咬了咬下唇冷哼一声，挥袖离去。

九九重阳节，登高望远。

封邪在宫中摆了千寿宴，左念儿百无聊赖地坐在亭外，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再溜出宫去玩玩，突然亭子里一阵喧哗，左念儿侧耳倾听，就听封邪说：

“老寿星，你可知道朕为何册妃，要选淑、德、良、娴这四个字吗？”

老者们纷纷摇头，表示不解，封邪长叹一声，惋惜道：“可惜朕空坐拥天下，可身边的女人独独少了这份德性啊！”

左念儿猛地捂住口，看向坐在一旁脸色煞白的简，这些日子这两人越发变得水火不容，任她在其中怎么撮合也没用了。

左念儿想起简最常跟她说的一句话：“不要爱上有野心的男人，找个单纯爱你的就好！”

那什么是单纯的男人呢？左念儿不明白，可看着简她突然觉得相爱是件很痛苦的事，左念儿想着还是爱自己比较不会被辜负。

看着简跌跌撞撞地离席，左念儿悄悄跟在身后，路过花圃时见她停了下来，对着花朵默默出神，而她身边的那个花匠形迹很可疑。

左念儿猫着腰小心地逼近，多年和嬷嬷们训练出来的隐蔽手法很好地让她接近了简，但耳中听到的话却让她大惊失色，简说：“带我走！”

回到千叟宴，左念儿发现自己的“父王”早已魂不守舍，他不再说话，只一个人闷闷喝着酒，左念儿心中打着小鼓，“咚咚咚”地响个不停，想起简的那句话，她便紧张地涨红了脸，好在封邪根本没心思看她，要不然那红彤彤的脸一定会让他起疑，左念儿在心中思索着简那句话的意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私奔？

怎么办？好兴奋，此刻她完全没有想过如果母后私奔了，那父王怎么办？

第629章　离家1

凤栖殿上空的月光被凤尾竹遮了个严实，左念儿躲在树上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宫中的小路。突然一阵轻微的车辙声响了起来，左念儿缩了缩身子，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道路一头来的是倒垃圾的板车，左念儿认为这些人一定是想让简钻进这些装垃圾的木桶里，然后再偷偷运出宫。

想到这儿她悄悄滑下树干，趁着没人时绕着那辆板车转了一圈，她打开一个木桶看了看，空的！

左念儿奸笑了两声，想也不想就钻了进去！

隔了不多一会儿，板车开始走动了，左念儿躲在桶中窃窃地想着等出了宫，简见到她时惊讶的表情，正当她乐的时候，突然上方桶盖一响，随即有股恶臭劈头盖脸地倒了下来，是垃圾啊！

左念儿捂住口，不敢呼吸，更不敢叫，只能任那垃圾盖满全身，这一路她一直在想，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呢？怎么能让娇弱的简满身是垃圾呢？真是不厚道！

想着想着，板车就出了城门，此时已经过了午夜，左念儿在摇摇晃晃的垃圾车里，竟然酣睡了起来，板车一路走走停停，中途她被什么人搬上了另一辆车，然后紧跟着她便闻到了一股子马粪味儿，桶身的摇晃程度也比先前厉害了很多，左念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站起身，顶开桶盖，夜色中她看到飞驰而过的黑漆漆的树影，此时马车奔驰在一条崎岖的小道上，左念儿身边的木桶都静悄悄地待着，随着车身晃动不已，哪里还有简的影子！

左念儿这才察觉自己犯了大错，这马车是要带她去哪啊？

神那！谁来救她？

左念儿也不明白自己是被垃圾的臭味薰晕了，还是神经大条的她睡神附体，这种情况下的正常人应该是求救吧，可是她却一路睡出了天都城。当她看见清晨的第一缕的阳光时忍不住叫了一声：“坏了！”

一仰头，桶边趴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正一脸好奇地看着她，见她醒来，连忙大叫：“阿娘，她动了动了！”

她又不是死的好么？

左念儿甩甩头爬出了桶外，见一个衣着简朴的女人急急地冲着这边走来，一见她就大叫着：“哎呀，你是哪家的闺女啊！这垃圾桶也好睡的？”

左念儿抬手闻了闻手肘的馊味儿，打了一个喷嚏问道：“这是哪儿？”

旁边那个带着一顶大草帽的小男儿忙说，这都到边境了，我们正要渡赤水呢！

赤水？那不要去东隐吗？估计简也是要往那边去的，左念儿双目放光，装作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道：“大娘你行行好，也带我过去吧，我娘死的早，昨儿是被后娘打得实在没法儿才逃出来的，我要去东隐找我的舅舅，求求你们带我过去吧！”

那女人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倒是那个带着草帽的小男孩抢着说道：“阿娘，我们带她过去吧！反正船上还能坐呢！”

左念儿感激地冲他笑了笑，那女子想了想道：“那就带你一程吧！离忧！先找件衣服让她换上，臭死了！”

第630章　离家2

左念儿换上女人的衣服，耷拉着下摆坐在船板上，看船上的几个人把桶里的东西倒在船头蹲在那里翻找着什么。这其中也有那小男孩的娘。

左念儿很好奇，拉了拉坐在身边的小孩问道：“哎？他们在干什么啊？”

“宫里出来的垃圾有很多是能卖钱的呢，像那种破了的衣服，不要的瓷碗，这些东西阿娘她们捡回来加工一下就能卖好多钱！”

左念儿想着这也行？心中回忆好像自己确实偷偷丢掉过一些颜色艳丽的裙子，那些飘带啊薄纱啊，看着就闹心！为了防止嬷嬷们逼她穿，她曾经往那上面泼过墨汁、滴过蜡！

正神游呢，小男孩突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躲进桶里的？这桶都是从宫里出来的，难道你是宫里的人？”

左念儿心中一惊连忙说不是：“我是中途趁你们换马车时躲进来的！”

那小男孩嘟囔了一下，似乎不太相信，左念儿心想这毛孩子怎么这么精啊，一点都不好骗！

“可是……”那男孩还要说什么，左念儿连忙扯着他的草帽转移话题：“哎你带着帽子干什么，这天的太阳也没那么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