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豹打了个响鼻,把脸侧向一边,显然根本不想理睬她这种无聊的问题。
就在左念儿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帐帘一动,一个女人曼妙的身影探了出来。
只见她随意拢了一个流云髻,身穿一件铜绿色立领斜襟小袄,外罩一件烟色的山羊绒流苏披肩,肤若凝脂,左念儿看呆了,那女子一出帐篷便对上阿绿幽幽的眼睛,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那蒲柳一样的身姿抵在帐篷上,惊恐地瞪大着眼睛。
左念儿这才发现自己的黑豹把人吓着了,她连忙上前道歉,小手用力拨着阿毛绒绒的头颅,想让它赶快走,谁知阿这回反倒不走了,昂着脑袋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豹爪还向前走了两步。
左念儿急了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的豹子,我不是有意吓你的!”
眼前的女子正是从天都来封邪军队里议和的简,她见豹子有主便放下心来,在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不禁在心中暗暗猜测她和封邪的关系。
“姐姐!你好漂亮啊!”
左念儿望着简的那张脸有些呆,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对美的事物特别的敏感,简的美让她神往起来。
第615章 义女1
简笑着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但黑豹还盯着她,她不敢有大动作,只是轻轻碰了碰,谁知那黑豹突然向前一窜,简和左念儿都大声叫了起来,原本在远处兵营议事的封邪听到简的呼声,立刻飞奔出营帐,下一刻就见阿将整颗头颅埋在简胸口不停地蹭着,而简已经吓得面无血色,左念儿在一旁死死拉住黑豹的尾巴,一边拉还一边骂:“坏阿,你放开她!”
封邪看见这场景“扑哧”就乐了,他大步走上一脚踢开阿把简横抱起来笑道:“你看阿还记得你呢!”
“阿……”简心有余悸地看着封邪脚下万般委屈的黑豹,突然叫道:“就是西泽山里带回来的那只?”
“对啊!小色猫!”
阿显然对这个称呼很不满,它打了个响鼻,慢慢踱到左念儿身后,左念儿已经石化了,她还沉浸在自己闯了大祸的愧疚之中,封邪将简放了下来,拉过左念儿对她说:“这是易怀沙的女儿!”
“是她!”简瞪大了眼睛,蹲下身摸了摸左念儿粉嫩的小脸,惆怅地说:“都这么大了……你是叫……念儿吧!”
“姐姐,你认识我吗?”
封邪听她这样称呼有些不满,拍了拍她的头道:“叫阿娘!”
聪明如简已经知道了她和封邪的关系,她笑了笑道:“我认识你亲爹爹!他是个很好的人!”
左念儿听她这么一说,泪意涌了上来:“阿……娘,我亲爹爹长得什么样?”
简站起身牵着她的小手将她往帐篷里带:“他长得很帅,是个大将军!”
“喂!可没我帅!”封邪在一旁抢白,简白了他一眼,堵在帐篷门口说:“不准进来!”
南阳王宫
“唰!”那一剑扫过来,半身长袍应声而裂,泛着清辉的剑擦过面皮,撕扯下一小块肉皮,细细的血点迅速的冒出来。慢慢汇聚成一绺,顺着脸颊的弧度缓缓下淌。
“为什么要杀世都?为什么?”
易怀沙拿着剑,巨大的悲伤使她整个人仿佛承受不了它的重量,一向笔直的腰身疲惫的弯了下去,肩膀微斜,一只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只有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映衬着烛火,充满悲戚地看着范梁!
“我曾经那么相信你……”
范梁的唇微微勾起,缓缓张开,但最终还是合上了,易怀沙的眼泪大颗大颗流了出来,她看着范梁,手肘微微抖着,口中还不住地说:“范梁……我要杀了你……为了世都……”
“怀沙,世都没有死!”
最终他还是说了,不为别的,他不忍心面前的女人再因为他忍受煎熬,这么多年他们错过了,不能再错下去,因为没有时间了。
“你撒谎……世都他……灰飞烟灭了……他的魂都不在了……没了……什么都没了!”
怀沙说到此激动地扬起手中的剑,那一剑劈了下去,却被“范梁”一手抓住,那汩汩的血迹就顺着剑身一直往下流,滴到怀沙的手背上。
暗夜中烛火映衬下的血是那么地让人触目惊心,“范梁”深吸一口,对着怀沙说道:“怀沙,那一夜,我让你遗憾了吗?”
第616章 义女2
左念儿窝在简怀中,仰着小脸兴奋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啊,你爹和你娘当街打了起来!”
“那谁赢了?”
“当然是你娘!”
左念儿“咯咯”笑着,简爱怜地摸着她的发丝,这个左世都的遗腹子,这个怀沙留在世上的牵绊,就不能纯粹的活下去吗?简知道封邪之所以收养她是为了钳制易怀沙,也是为了钳制南阳,这场五陆的纷争何时是个尽头呢?
左念儿笑着笑着便哭了起来,她扑倒在简怀里:“以前都没有人跟我说这些,阿娘也不跟我说,他们只会叫我好好念书,不要丢左家爹爹的脸,可我连爹爹的脸都没有见过!”
简长叹一声将左念儿搂进怀中,脑中浮现出一张婴儿的面容,那一金一蓝的眸子好奇地望着她,她的离忧啊!不知道现在又在哪呢?现在的他可会走了?可会像念儿这样喊娘亲了?
泪不自主地往下落,封邪进来便看到这个场景,他吓了一跳,调侃道:“这是怎么了?哭在一处了?这是什么兵法?”
简没好气地看着他,封邪抓起左念儿就往外丢,简连连让他轻一点,但看封邪那猴急的模样显然没有听得进去,
处理好左念儿,封邪脱衣上榻,抱紧了简,用冰凉的脸颊贴在她温热的脖颈上。
简祈求道:“念儿是遗孤,你不要伤害她!”
“她是我义女呢!我怎么会害她?丫头,给我也生个吧!男的女的都行,最好是男的!”
简苦笑,有些话含在嘴边没有说的出口,现在说,那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解释的,简还记得他对猊貘的好,如果把真相说出来他会承受多大的压力呢?逝者已矣,过去的就该让他过去,至于孩子的事总是有机会说出来的。
“先生个男的,再生个女的,我喜欢和你一样漂亮的女娃娃……”
夜,很静、很长,谁也预料不到以后发生的事,谁也不会想到今夜与你缠*绵的人,明日会挥刀斩断你所有的牵挂,人生就是一场反转剧,在每一个未知的转角,在每一次拥抱过后,在每一记游移不定的眼神背后……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七日,鬼军先发制人,包围天都,意欲攻城,燕王错及不备,无力抵抗。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八日,鬼军正式入驻天都,北里王封邪入主皇城。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十日,天都西南传来捷报,原东隐候简穆塍与鬼军精锐一战,溃不成军,被将军蒙虎逼到赤水以西,逃入西泽密林。
仁德十三年十二月十五日,范梁退兵,次日天都帝王那加宣布退位。
仁德十四年一月十日,封邪登基,始建大封国,定年号昭,昭帝元年,废旧政,立新制,大赦天下。同年三月册封简为皇后,母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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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7章 赏春1
昭帝三年,左念儿十岁了,身高抽条地很快,眉目也渐渐张开了,有了娟秀的感觉,只是那一身装束还是令教习嬷嬷头疼,每每天气晴好的时候,紫阳宫的吼声此起彼伏,让人非常的“神往”。
左念儿坐在凤栖殿前的老梧桐树上,倒挂着身子往里看,简一身淡绿的薄纱宫装正恹恹地趴在香榻上望着手腕上的月魄冰镯发呆。左念儿撇了撇嘴从树上跳了下来,三两步翻过窗台,窜到简身边,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阿娘,咱们去花园玩嘛!”
虽被封为紫阳公主,但左念儿的言行却一点公主的样子也没有,而左念儿却觉得,这些年所有人都变了,只有自己和简没有变。
封邪做了皇帝,只让左念儿称自己父王,而简却固执地让她称自己阿娘,在这个深宫里,所有女人都削尖身子想往上爬,想让封邪看她们一眼,但只有简淡然地接受这一切。
左念儿常常陪在她身边,听她讲故事,有时她会望着天空出神,左念儿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一点也不喜欢,而她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现在却连话都不说了?
“阿娘……去嘛……”
简不想去,事实上她根本不想在这后宫走动,她怕看见封邪的那些新欢,所以她甚至免了她们的请安,每日每日,一个人孤单地守着这个凤栖殿。
挨不住左念儿的请求,简披了件外袍随她出了门,但左念儿并没有去花园,而是带着她一路向着姚春院走去,此时正是春日,刚出了料峭的寒冬,姚春的樱花开的正好,一树树像一朵朵粉红色的云,透过高高的宫墙望去,让人兴奋不已。
“阿娘,走快一点!”
简被她拖拽着,一手还要拢着身上的外袍,这些年身子虽被圣兽血养着,但还是虚,受不了这春寒。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姚春院,发现那里已经聚满了人,封邪早就跟妃子们在那里设了赏春宴,见左念儿和简出现,一群人皆是一愣。
“呀!真是稀客啊!陛下,怎么请了皇后娘娘也不事先说一声?”
封邪身边花枝招展的淑妃率先站了起来,她袅袅婷婷地走到简身边,盈盈一拜:“淑妃给娘娘请安了!”
简那一只脚始终没有从拱门处踏进来,她目光清淡地看着淑妃低低说了声:“免礼!我今天只是走走,不打扰陛下雅兴了!”
说完就想转身,却被淑妃一把搂住,淑妃巧笑倩兮:“娘娘既然来了,就一起吧,德妃姐姐在写诗呢,听闻娘娘是这五陆最有才华的女子,也让妹妹们见识一下啊!”
简此刻静静打量眼前这个听闻颇为得宠的淑妃,碧霞罗织锦浅金底的抹胸,镶边水草纹的绿叶裙,挽着高高的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万字纹青玉簪,衬得她的鹅蛋脸格外的娇美,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绿玉镯子,整个人香艳夺目。
第618章 赏春2
相比之下同样身着碧色的简显得颇为寒碜,她的发髻半挽着,仅仅插了一根木簪,浑身上下除了月魄冰镯也没有额外的首饰。
但在封邪眼里,她是那么地耀眼,她立在拱门处,周身像是晕了一层淡绿色的光,像暗夜里的萤火虫,而淑妃挡在她身边显得格外的不搭调。
简被她拉扯地不好意思,只得走了进来,左念儿欢呼了一声,跑到封邪身边,趴在他的膝盖上冲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你该怎么谢我?
封邪是下了朝后硬被淑妃叫来这里赏花的,相比之下,他宁愿去兵营里和将士们喝酒,拉扯之中被左念儿看见了,这才把简骗来。
因为在左念儿心中,这两个人就该是一对儿,没有人比他们更合适,明明深爱着对方却因为很多事将自己隔离出来,以至于互相看不到彼此眼中的情愫。
封邪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看着淑妃搀着简过来,他很害怕。是的,害怕。
尽管这两年他因为皇位、子嗣、负气纳了这些妃子,但面对简他根本挺不起脊背,他怕她,怕她看向他的目光,那目光里有着鄙夷和嫌恶。
是的,简嫌他脏,尽管她不说,但封邪能感觉她的情绪,所以每次鼓起勇气去凤栖殿,封邪总要将自己从里到外清洗一遍,可抱着她的手臂仍然会抖,他怕她会推开他,怕她会说:“别碰我!”
尽管她从来没有过,但封邪还是怕!
封邪见简走来,起身想牵过她的手,可他的手抬了起来,简却紧紧的攥住自己的外袍,于是封邪只能将手垂下,看她走上阶梯,坐到了自己身边,隔着半臂的距离,简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但封邪的目光却落在两人之间。
下面的事情简没有心情去注意,她的脑中空白一片,看着那些云鬓花颜的妃子,简只觉得想笑,这是多么讽刺啊!这一辈子挑来拣去,竟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但如果当初能安然嫁给南阳国主、或楚毓、或那加,也许现在也是这样。
简这样安慰自己,但心里有个声音对她说:不是的,因为你不爱,所以不在乎,而这一个你却不得不去在乎!
因为太爱了,爱到心都碎了,爱到所有的在乎的人都被他杀光了,她还是执着地留在他身边。简觉得自己矛盾极了,一面是舍不得,一面是不能爱,这些年她在这矛盾中煎熬,结果两人便成了这样子,还怎么爱呢?
不全是封邪的错,还有自己的,因为太冷漠,所以伤透了他的心,走到这一步简没有怪过他,他们本来就是宿命的仇人,如今这样互相折磨正是应了这流年宿命。
“皇后娘娘,您也写首诗助助兴啊!”
简和封邪的思绪都被淑妃打断了,简拢了拢身上的长袍,低声道:“你们玩吧,我就坐着看看花就好了!”
淑妃不依,又劝了一番,劝得简有些烦了,起身不悦道:“我这病痨的身子不负这春光美景了!”
说着向着封邪一拜,就要走,淑妃却道:“皇后娘娘,陛下可还没让你走呢!”
第619章 赏春3
简垚闻言转过身看着封邪,封邪也看着他,封邪知道她是在等他的成全,可不知为何,今天的封邪不想成全她,他讨厌她这种一见他就躲的态度,于是他说:“难得的花期,皇后莫要扫兴了!”
简垚眸光一沉,握着外袍的手抖了抖,封邪发觉她的唇有着不自然的青紫,可是他没有多想,对着淑妃说:“帮皇后娘娘研墨!”
简垚立在那里,心里一阵阵的发寒,不仅仅因为身体的不适,还有她不得不面对的尴尬处境。谷粒网
想来她毕竟是个皇后,现在却不得不由那淑妃戏弄,这算什么呢?
越是这样想,心口的疼痛越发剧烈,简垚明白那是体内的毒素和兽血在抗争,它演变成无法忍受的心绞痛,这些年简垚的疼痛一次比一次剧烈,相隔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短,简垚知道当年的殇没有欺骗猊貘,这兽血跟当年东隐的七花毒一样,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这是命,不是病,简垚觉得这是神加诸于她的惩罚。
这期间淑妃已经研好了墨,得意地看着简垚,今儿她在众妃之间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就算面对皇后,陛下也是向着她的。
简垚走到方桌前,拿起那支象牙做的笔,看着雪白的纸张,心中一片空白,许久,旁边的妃子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小声说:“她会不会啊?传闻不会是假的!”
“不知道啊!也不知她有什么好,整天病怏怏的!”
“我看她那身子是伺候不了陛下的,听说陛下一个月也不去她那里一回!”
“我看她的那些传闻也只是传闻而已!”
声音不大,但简垚和封邪都听得真切,封邪皱着眉看着低着头的简垚,心里也在问她是怎么了,阳光明媚,但简垚的脸却跟宣纸一样的白,她的额头开始密密起了汗珠,抬起手腕刚要落笔,左念儿突然大声道:“住口!谁给你们的胆子非议我母后?”
那一声威严十足,俨然仗足了公主的气势,封邪也被她吓了一跳,低头去看,见左念儿正愤愤地看着他,眼中满是责备,封邪也意识到自己许是真的过份了,简垚什么『性』子,今天这么一闹也不知在她心中会怎样想自己,只怕哪一天她真的不再让他进凤栖殿了。
他站起身刚要发话,忽见那宣纸上一红,封邪没看真切还以为简垚在作画,再仔细一看,那红『色』是顺着简垚的口中滴落下来的,一滴滴,像开了满纸艳丽的梅花。
“简垚……”封邪大吼一声冲了过去,简垚的身子已经如风中凋零的花瓣般落了下来,封邪在她落地的那一刻抱紧了她,箍在怀中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叫太医!叫太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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