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禾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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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条狗引发的霉运
七月,清晨。
夏洛嘴里叼着一袋牛奶,手里捏着零钱,身后背着一只大大的行囊,仓惶的从家里“出逃”,夏妈妈从门内探出头来,照例婆婆妈妈的叮嘱:“路上小心点,到了给家里打个电话。”
“唔唔。”生怕牛奶掉到地上,夏洛没敢开口说话,只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单音。
“在外面三餐要正常,别乱吃东西……”
夏妈妈话说了一半,门后传出一阵疯狂的狗叫声,夏洛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软糖那呲牙瞪眼,作势欲扑的凶狠模样,吓得打了个哆嗦,使劲地拍着电梯的电钮。
许是上班时间,搭乘电梯的人特别多,那桔色的楼层指示灯跳动极慢,而身后,狗叫声愈烈,夹杂着夏妈妈的呵斥声,将这个原本应当十分宁静的清晨,搅得喧哗无比。
天知道等了多久,电梯门才“叮”一声开启,夏洛飞快地冲了进去,先按下关门按钮,紧接着才按数字钮。就在电梯门缓缓闭合的过程中,透过门缝,她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迅速从家门里窜出,向电梯这边奔来,一颗心不由提到了嗓子眼里。
只是眨眼的刹那,夏洛仿佛听见“咚”一声闷响,随后电梯开始下降。
好险!
她擦擦急出来的汗,长出了一口气。
这年头,真是好人没好报!上个月,她在垃圾箱旁遇见了软糖,当时它病得就快要死了,不知是它那伏地残喘的可怜模样,还是那恹恹若绝的眼神打动了她,一向畏犬如虎的她,竟然头脑一热,将它捡了回家!
恶梦从此开始——
头三天,软糖饿病交加,情势尚好。只是害得夏洛将肥猪储蓄罐掏空了一半,又在炎炎烈日下奔波数回,抱着死沉死沉的它去宠物医院看病打针,这才从死神手里抢回了它的一条狗命。
夏洛从没指望软糖报答自己,但仍旧没想到这条洗干净了,看着还算顺眼可人的狗,在病情好转,又吃饱喝足后,竟视她为仇敌!为此她纳闷了数天,才恍悟其中的缘由,软糖大概将宠物医院当成了惨无狗道的刑房,而夏洛,就是带着它去受刑的刽子手!
此后,夏家任何人都可以接近它,抚摸它,给它喂食,就是夏洛不行!只要夏洛离它稍近,它就开始炸毛,对着她疯狂的吼叫,唾沫横飞,不折腾上半个小时,别想让它安静下来。
人到底要比狗聪明,惹它不起,躲还不行吗?接下来的日子里,夏洛开始刻意躲避这条恶犬,万一不小心在过道里遇上了,当即避到一旁给它让路。做人低调到如此地步,也算得上是无下无双了吧?哪知道软糖压根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反倒变本加厉起来,连她在房内走动都不许,只要一听见她的脚步声,就冲上来作势撕咬,吓得她只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前,先要再三确认狗链拴好了没有。
不是没有想过要将软糖送人,可是前来领养它的人,全被它的恶形恶状给吓跑了。夏洛虽然讨厌它,总算还讲点狗道主义,没法狠下心来把它丢回大街上去继续流浪,于是留它日复一日的在家里安住了下来,鸠占鹊巢。
好吧,如果仅仅是这样,夏洛觉得自己还能忍!
真正的悲剧发生的那天清晨,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客厅,发现软糖趴在狗垫上,只掀了掀眼皮瞅她,异常的安静乖巧。夏洛心里纳闷,但没有多想,照例走到阳台上的花房里去替心爱的花草们浇水,谁想刚推开滑门,入眼一片狼藉,摆在低处的花草全被刨出了花盆,零落一地。这一刻,她终于切身的体会到,什么叫引狗入寨!什么叫狼心狗肺!
那一天,夏洛躲在房间里锁了门号啕大哭,任谁来劝都不开门。谁想软糖不但没有半分内疚,反而开始幸灾乐祸的替她的哭声伴起奏来。她在房间里哭得有多大声,软糖在客厅里吠得就有多欢快,她越伤心,软糖越兴奋,哭声吠声此起彼落,久久不息。
夏洛暗自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好歹也在人世上混了十九年,应该争点气,可不能让一只狗瞧了笑话,于是抹净了眼泪,肿着眼皮拎起墙角的棒球棍,恶狠狠的拉开门,走到客厅去吃饭。
恶狗怕恶人,这句话到底是哪个混蛋说的?夏洛气势汹汹的出场,结果却照旧落荒而逃,遗落在客厅里的那根棒球棍,被软糖当成了磨牙的玩具,不到半天就啃成了旧石器时代的掷标枪。
她气得躲在门后破口大骂。夏爸爸爱狗,竟替软糖说话:“你多大?它多大?跟它一般见识,丢不丢人?”
这到底还有没有天理啊!
夏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爸妈亲生的,不过出生证明还搁在抽屉里,怎么看也不像是伪造的,她只好暂且打消心里的疑虑。
事实证明,世上只有妈妈好。
傍晚,夏妈妈送饭进来,告诉她已经订了去武汉的机票,让她去房县的外婆家里住上一个暑假。这段时间里,要是能把软糖送出去,就让她回来,要是送不出去,只好委屈她开学时直接到学校报道。
很贴心的安排,夏洛想去神农架已经很久,于是立刻整理了一个大大的行囊,把画板画笔和水彩颜料,还有素描本和植物标本夹,统统塞了进去。
当天夜里,她躺在床上泪流满面。她哭,不是因为离绪满怀,而是觉得丢脸!竟被自己捡回家的一条狗给变相的轰出了家门!
“哎,小妹妹,你哭什么?”出租车司机慌了神。
夏洛被他从回想中唤回了神,望了望窗外,抽着鼻子答非所问:“离机场还有多远?”
“快到了,就在前面。”出租车司机静默了片刻:“我说,和你打个商量成不成?”
“你说。”夏洛低着头在行囊里翻找纸巾擤鼻涕。
“我这车进机场要收停车费,在前面把你放下来成不成?不远,走两步就到!”
“好吧。”夏洛天生路痴,不认得路,独自来机场还是头一回,但想司机开惯了出租的,对路熟,总不至于骗她,因此半点犹豫都没有就点头了。
付了车钱,下车后夏洛背着沉重的行囊走了半天,才发现上当受骗!这叫不远?足足走了二十分钟,才望见远处的机场建筑,再看看时间,离飞机起飞还剩半个小时,她顾不上抱怨愤怒,顶着初升的太阳,撒腿就开始狂奔。
不知道是不是出门没翻老皇历的缘故,过安检的时候又被拦下了,两名安检员神色凝重的仔细检查了她行囊里的水彩颜料,确定颜料真的是颜料,而不是什么违禁品后才放她通行。这一耽搁,就是一刻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夏洛披头散发,浑身是汗,背着大行囊形如疯子般在候机室里飞奔,过往旅客避她有如她避软糖,这才总算在机舱门关闭前三分钟,冲上了飞机。
对照着登机卡上的号码找到了座位,夏洛卸下行囊,随手丢在过道上,就瘫在椅子里不会动了。
“那个——”有个温柔的声音如风般在夏洛耳旁掠过。
她听见了,但此刻处于脱力后的茫然状态,累得连眼珠子都不想转了,只想着这个声音真好听呀,压根没反应过来,这人是在和她说话。
“请问,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行李需不需要搁到行李架上?”
按理说,听上去太过彬彬有礼的措词,多少会让人觉得说话的人刻板而墨守成规,客气底下隐藏的实是疏离,但不知为何,这个声音却令人如饮甘醪,得体的字句,低沉的温柔下掩的满是暧昧的亲密。
夏洛缓过一口气,懒懒的转了两下眼珠,瞟见座椅旁停立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心里估摸着此人是位空中少爷,他们的声音一贯悦耳,于是机械的露出笑容,张口谢了一句:“麻烦你了。”
“不客气。”温柔的声音里带了点笑意。
夏洛木然地点点头,听着头顶上方传来的行囊被塞入行李架所发出的轻微响动,心里却期盼着机上供应的饮料快点送上来,她渴得简直能一口气灌下整瓶2500ml的可乐。
“请问,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吗?”
“不需要了,谢谢。”夏洛突然觉得这家航空公司的服务真是周到之极,于是从牛仔裤兜里掏出登机卡,仔细看了看上面航空公司的缩写代码,决定回程的时候,还买这家公司的票。不过,话说回来,这位空中少爷为什么还站在她身边不走?
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下一刻,她得到了解答,但是却窘得无地自容。
那个有着温柔声音的人,很温柔很温柔地对她说:“那么,可不可以请你让一下?我的座位在里面。”
第二章 飞机失事
坐在夏洛前面的那名乘客一定是个八卦男,他回过头来对着她一个劲地猛瞧。过道对面的座椅上,一对情侣模样的男女也发出了毫不掩饰的笑声。在这种情况下,哪怕她脸皮再厚,也会感觉到尴尬,连忙站起身将路让了出来。
“谢谢。”有着温柔声音的男人,坐下后抬头对她一笑。
这时夏洛才发现他的目光比他的声音还要温柔,那漆黑的瞳孔里仿佛藏着攫人的魔力,让人情不自禁就沉溺其中。
“没关系。”这三个字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说完后,听见身周一片“吃吃”的低笑声,夏洛才发现自己又闹了笑话。原来丢脸这种祸事,也不单行,早知如此,她就该随身带把铲子,好挖个地洞让自己钻进去。
夏洛郁闷地坐下,系安全带的时候终于怀念起家中恶犬,软糖虽然一点也不温柔,但起码没有让她在陌生人面前如此丢脸!
飞机升空后不久,饮料车终于被推过来,夏洛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着可乐,但仍然感觉很渴。
“我要是你就不会喝这么多可乐。”那个温柔男人对着她微笑。
夏洛瞄了他一眼,没有搭理,将纸杯往空中小姐手里一递:“再来一杯!”
十分钟后,夏洛开始一趟接一趟往厕所里跑,次数多了,每回走在过道里时,坐在后排的全体乘客就对她行注目礼,到后来深觉丢脸的她干脆不回座位了,就守在厕所门口,可是很倒霉的又遇上一阵气流颠簸,最后被空中小姐赶了回去,坐下的时候,她听见身旁那个温柔男人极力掩饰的闷笑,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有这么好笑吗?”夏洛说话的声音好像略大了点,前两排的乘客齐刷刷的回头看她。
虱子多了不怕咬,反正脸已经丢光了,她索性装作不知道,低着头去翻杂志。
“对不起。”温柔男人彬彬有礼的道歉,但声音里还是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这时气流颠簸得愈加厉害起来,飞机开始大幅度的晃动,终于有乘客意识到不对劲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夏洛也没心思与那温柔男人计较了,转眼往机窗那里望去,只是窗外依旧是蓝天白云,实在瞧不出什么异样来。
“请大家不要惊慌,我们只是遇上了一波较强的气流,很快就能恢复平稳飞行。”
广播里空中小姐的声音依然柔和动听,但被安抚的乘客平静了不到片刻,再次慌乱起来,因为机身的晃动随着时间的流逝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厉害起来,颠得夏洛头晕目眩,胸口烦闷,扶着前排的椅背,直想呕吐。
“到底怎么回事?”
“飞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太可怕了!我们不会掉下去吧?”
……
机舱里嗡嗡的私语声终于转变成了大声质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慌骇怕的表情,连空中小姐都不例外。眼前这乱糟糟的情形让夏洛的心跟着紧紧揪起,很想知道万一遇上空难事件,自己会不会死掉,但嗓子眼里仿佛堵了一大团棉花,让她口干舌燥,发不出声音来。
这时机窗外的天空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紧接着一道闪电掠过,惊起一片尖叫。
“请大家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不要到处乱跑……”
闪电一道接一道闪过,雷声也翻滚起来,豆大的雨点猛砸在机窗上,广播里空中小姐的话还没播完,就转成了“哧啦哧啦”,电磁受到干扰时发出的噪音。紧接着,机上的氧气面罩自动脱落,机身开始朝着一个方向大幅度倾斜,要不是还系着安全带,夏洛很可能会被甩到机舱另一头。
她的心跳得猛烈,耳边充斥的满是哭爹喊娘的声音,还有人在大声尖叫:“我不想死——”
谁想死呢?但是能感觉到飞机在往下不断坠落的时候,夏洛的心也跟着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说不出是害怕到极点已经失去了思维能力,还是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条件反射的绷紧了身体,双手握住前排的椅座,瑟瑟发抖。
“该死的!”温柔男人咒骂了一句,递了一样东西到她面前。
“什么……”夏洛不明白他想干什么,费了好大劲才从嗓子里挤出一个词,声音听起来干涩而颤抖。
机舱里吵闹无比,连空中小姐在喊什么都听不见了,温柔男人紧绷着脸,温和与优雅消失不见,他大声对她吼了一句。
“救生衣!学着我的样子穿!”
夏洛手忙脚乱的学着他的样子把救生衣穿在身上,刚整理好,就觉得飞机似乎完全失控了,坠落的速度比原先更加快起来,而窗外是疾风骤雨,一片漆黑。
不知道是不是求生的欲望暂时压制住了恐惧,穿好救生衣的乘客们纷纷往机舱中间的逃生出口涌过来,秩序一片混乱,机上的工作人员已无力维持,而夏洛,很不幸的,正好坐在逃生舱旁边的座位上,被挤得丝毫无法动弹。
“退后!都退后!打不开逃生舱,大家一起死在飞机上!”
温柔男人吼了一句,大部分乘客停止了挤动,但有些惊慌过度已经无力思考的人仍在不听不闻的继续往前挤,他只得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领头的一个大胡子脸上。
大胡子被打得身体摇晃了两下,嘴角溢出鲜血。他反应过来后捏紧拳头瞪直眼睛似要向温柔男人冲过去,但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颓然低下了头,放弃了回击。
夏洛木然的望着眼前这一切,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混乱的梦境。她使劲的掐自己的大腿,但是心里的恐惧将疼痛感都冲淡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感觉到疼痛。
“我们没有降落伞!”这时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句,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是啊,就算能挤出逃生舱,跳下去也会死掉!可是这种情况下,不跳机,仍旧只有死路一条!乘客们开始面面相觑。
温柔男人唇边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只好赌一把啦,地球表面有71%被水覆盖,看看我们运气好不好。”
他话音刚落,一道闪电破开沉沉黑暗,刺灼着人眼的同时,击中了机舱。飞机猛烈的抖动了一下,接下来,夏洛仿佛失聪了一般,只看到身围的人在拼命的推挤叫喊,但是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混乱场面下的诡异静寂!
她突然荒谬的觉得,飞机这一群人,就好像电视里跳动的影像,被人用遥控器关掉了声音,于是开始上演一场离奇的默剧。
片刻后所有人都闭了嘴,彼此对望望,脸上闪过明显的讶异。
该不会他们都听不见声音了吧?恐怖的念头一下子攫住了夏洛的心,她猛然扭过头,一把揪住正在试图打开逃生舱门的温柔男人,对着他大声地喊:“你能听见我说话吗?能不能?”
温柔男人转过头看看夏洛,又看看身周的人,突然蹙起眉头,指了指耳朵,摇了摇头。
“你们呢?你们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夏洛又扭头冲着身边的人喊,可是没有人搭理她,刚才愣了一瞬的人群又开始骚动推挤起来,似乎对他们来说,能不能听见声音已经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能够逃生。
就在逃生舱的门被温柔男人猛然拉开的同时,飞机上的光源突然全部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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