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直杵在角落里扮演壁花的陈楚突然出声,声音不高不低,却从刚刚的隐身状态下生出了那么一丁点存在感,“厨房的糖水一直温着,您要用吗?”
顾清明侧头一想,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一拍脑袋,似叹非叹道:“得了,这个家里还真就只有我一个傻的。”
王正烨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头瞅了眼他带着淡淡懊恼的脸,微笑地伸手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侧头对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陈楚说道:“不用了,让他们撤下去吧。”
这次顾清明咽下口水,却没有对对王正烨的自作主张表示任何不满。
虽然男明星不用像女明星那般时刻注意自己的身材,对饮食有着近乎酷刑一般的严苛要求,但也没办法同普通人那样随心所欲的大吃大喝,因为不管是大荧幕还是小荧屏都有放大效果,稍微一不注意,下一次新闻的头条就可能是他回国后饮食管理不善导致发福,他还不想被陈明亮唠叨到死,也不想吃公司那难吃到哭的减肥餐。
王正烨捏着他的肩膀,两人哥俩好似的往楼上走,半道上,王正烨突然凑到顾清明的耳边似笑非笑道:“到我房间,我们好好算算账。”
顾清明心中顿时警报声大起,还没等他严词拒绝,一条飞快舔舐过他耳垂的湿热柔软的物体就卷走了他好不容易提起的警惕,耳窝里的热气让半边的身子都酥麻了,脑子像被来回搅得又乱又黏。
鬼使神差一般,顾清明就这般任由王正烨把自己搂进了他的卧房。
就在和他们一天花板之隔的楼上,王家的两个长辈们之间的氛围就没这么缠绵迷醉了,更确切地来说,应该是一人单方面在对另一人冷战。
顾远坐在阳台上的沙发上,手里一本厚厚的拉丁文《神曲》被翻来覆去翻了好几遍,个别纸张已经起皱了,顾远双眼放空,好似未曾发觉。
站在门口的王重山定定地看了他好久,最终还是心疼地长谈了一口气,转到酒架前选了一瓶再温和不过的红酒,再坐到顾远身前,给彼此倒了浅浅的小半杯。
“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闷闷的声音非明就是在说,我在生气,我生大气了。
“你要和我生气可以,可是总得让我知道自己做错在哪里吧。这样一声不吭地生闷气,你是存心让我着急,让我不好受吗?”
顾远保养细致的纤白手指紧紧地绞在细长的水晶杯脚上,显露出主人不安犹豫的心情,良久之后,酒杯被放回桌上,顾远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之下幽幽响起。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真正生气的……是我自己。”
王重山脸上因顾远的冷落而生的不愉稍稍融化,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温和:“为什么?”
顾远歪倒在沙发上,用手背盖住脸,不想让王重山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但说话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丝沮丧,“我讨厌他看你的眼神,讨厌他和你说话的语气,讨厌你们聊那些我不知道的过去,这一切我都非常,非常讨厌。”
王重山哑然失笑,坐过去把顾远的脑袋搂进怀里,“亲爱的,对我来说他不过就是大学时代的一个同学,和他的聊天也只是客气的寒暄。”
“我知道,我知道。”顾远懊恼不依,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他赶紧把脸贴在王重山的小腹上,以此来阻隔王重山带着热度的视线,郁郁道:“好吧,我承认我嫉妒了。”
这下王重山真的笑出了声,浑厚的笑声,震动的身体让怀中的顾远更加羞愤,两腿紧紧的夹在一起蜷缩在身前,呈现出一种自我保护的姿态。
“他……很英俊。”顾远酸溜溜地说。
“嗯,大学时期就有追求者为了他在在学院门口决斗。”
“他……很优雅。”某人的额角已经爆出愤怒的十字了。
“嗯,蓝血贵族的后代,他的祖母是丽莎公主的堂妹。”
“他……很聪明。”顾远磨牙。
“嗯,听说接管家族没几年就已经让家族资产增长了近一倍,华尔街那边也是对他多有赞誉。”
顾远斜睇着王重山,“那……他对你有意思?”
“这——”王重山没有被顾远的话绕进去,“并没有。”
顾远不满地撇开王重山搁在自己大腿上的手,质问道:“什么没有,你当我眼睛瞎吗?刚刚他看你的眼神非明就恨不得立刻就把自己剥光了,把你拖上床,你看不出来啊?装什么傻呢!”
“我是真不知道,就算现在知道了,我也不可能回应他。”
“为什么?人家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人品家世都是一流,不管喜欢上哪个,对方都是捡了大便宜,该欢欢喜喜迎回家才是。”
王重山撩开他额头上散落的一丝乱发,在眼角的位置落下一个轻吻,温情脉脉地说:“我家庙小,只容得下一座菩萨,就这我还得日日鲜花供果,香火不断,生怕一时照顾不周,他老人家生气,停了我如鱼得水的快活日子。所以他这尊大佛啊,还是另找大庙高就吧。”
“油嘴滑舌,为老不尊。”顾远被逗得一抽一抽。
吓得王重山赶紧给他揉肚子。
顾远抬头看着王重山的侧脸,所有时光对男人的偏爱在这个人的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半晌之后,他眼中犹带忿恨:“都怪你,年纪一大把了还作怪,勾得外头总有些小姑娘,明知道你年纪可以做祖父了还使劲往你身上贴,现在连什么老同学都出现了,以后是不是还会有旧情人什么的。”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王重山凭着一张脸还能在外头招蜂引蝶。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心宽的,这么多年被王重山宠得没边,性子就越发小心眼,在他眼里,王重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已经被他贴上顾氏的标签,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那些不长眼的家伙还敢生出觊觎之心,这不是招他恨吗?
以前那些被王重山悄悄处理了,没惹到他眼前,顾远也就装作不知道算了。可是今天这一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勾引他的人,还一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这怎么能不让顾远怒从心头起。偏偏对方,相貌比他好一点点,人才比他好一点点,家世,提这个没意思,顾远算来算去竟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被比下去了,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发作,只好把这股子不痛快统统算在了王重山身上,为老不休!招蜂引蝶!!
算是平白遭受了不白之怨的王重山摸摸脖子,岔开话题道:“早点睡了吧,威廉不是说明天要过来拜访……”
顾远当即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竖目怒道:“他还想来做客,他连门都别想进!”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很快从衣帽间找出睡衣,进了浴室。
第二天清晨,顾远一大早就神色严肃地坐在餐桌前翻报纸。
顾清明偷偷看看他,又看了看姿态优雅地吃着早餐的王重山,被身边的王正烨瞥了一眼,马上老实地低下头,把并不怎么喜欢的牛油果塞进嘴巴里。
顾远终于放下了那份他其实看不太懂的报纸,亲切地看向顾清明,“清明,早上打算做什么?”
作为第一个得到他好脸色的人,顾清明受宠若惊地咽下喉咙里的食物,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打算去湖上溜一圈。”
“不错,运动运动对身体好。”顾远颌首,“那小烨呢?”
“我没什么安排,跟着清明出门逛逛好了。”
闻言顾远心里更加满意,两个孩子都不在家,更方便他处理“情敌”。
“去吧,你平日里工作也怪累的,出去好好疏散疏散。”
王重山全程一言不发,一副全都由顾远做主了的模样。
虽然不满意王正烨跟着自己,不过看到顾远古怪的脸色,顾清明还是决定把这点不满意压在心里,等出了门再把王正烨甩开。
第91章 番外 八()
大厅里坐着地顾远心不在焉地翻完了五份报纸,手边的红茶凉凉撤撤换了好几回,没等到那位人品才貌俱佳,还觊觎着他家王先生的威廉先生登门拜访,反而等回了一个浑身湿漉漉的顾清明。
“这是怎么了?”顾远坐直了身子,盯着地毯上的水渍皱起眉头。
顾清明接过陈楚急忙找来的毛巾,粗糙地擦揉着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气气哼哼地,却一个字都不不肯说。
“遇到几个玩性大的,和他们赛了几回。”赶在他身后进来王正烨替他解释道。
顾远重新靠回椅背上,眯着眼睛将顾清明上下打量过一回,捏着嗓子,尾音扬起,“这,是输了?”
顾清明一听立马不干了,甩掉毛巾看一双亮得惊人的黝黑眼睛望过去,“谁说我输了,我把他们的船都给撞翻了。”
王正烨不禁扶额。
“行,有出息!没丢我顾家的脸!”顾远一拍手,瞟向默默捡起地上的毛巾披在手臂上的陈楚,“让厨房给他做碗姜汤,小顾少爷给我挣了大脸,记着多搁点糖。”
科莫湖的湖水是阿尔卑斯山上的积雪融化而成,即使是在夏季,也是触手冰寒,顾远始终把顾清明当成当初那个营养不良,身体孱弱的孩子,时刻惦记着他的身体。
顾清明当然听出了顾远话里的嘲讽,懊恼的挠挠头,带着几分讨饶地唤他:“哥!”
顾远不为所动,“还不快跟阿楚过去把姜汤喝了。”
顾清明无法,只得乖乖跟在笑眯眯的陈楚身后进了厨房,坐在佣人们用餐的木质大长桌前,等着喝姜汤。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顾远低头翻开第六份报纸,询问被他用一个眼神留下来的王正烨。
王正烨略一沉吟,把事情的缘由娓娓道来。
出了门的顾清明一远离顾远的视线,就毫不留情地加快步伐,把身边的王正烨远远甩在身后,一个人走到了王家位于科莫湖畔的私人码头上。
早些年为了拍摄某部电影,顾清明特地学了驾驶游艇,虽然后来为了片子的质量,导演还是选择了用替身,不过几天的接触让顾清明彻底爱上了这项刺激的运动,最后还为此考了本证。初见到科莫湖畔安静停放着的各类游艇时他就已经按捺不住,蠢蠢欲动,既然来了,他可要好好过一把瘾。
等到王正烨走到码头边上时,顾清明已经驾驶着他的游艇,在碧蓝色的湖水上翻起一道道洁白的浪花了。
王正烨坐在佣人们给他搬过来的椅子上,一边透过太阳眼镜用视线追逐着那个潇洒肆意的身影,一边给几个意大利的合作伙伴打电话,致上清晨的问候的同时也敲定几笔大家都有利可图的买卖。
不久之后,顾清明的小艇渐渐驶离了码头,王正烨说话的声音顿了一顿,立刻被电话那头精明的老意大利人听了出来。
“怎么,这个条件你们还有问题?”
这笔生意王氏是占据主动的一方,对方经验老道,有意磨着,王氏招揽的人才也不是吃素的,双方你来我往的拉锯战整整拖了大半个月,才在所有人都身心俱疲的情况下达成了初步的一致。
所以年近七十依旧在家族里当家做主,说一不二的老意大利人一听王正烨迟疑的语气,以为他是对条件有所不满,立刻把自家歌咏般的优美语言说得满满都是火药味。
王正烨向不远处的工作人员做了一个盯住的手势,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气定神闲地对老意大利人说:“不,我们很满意。”
过了不到半个小时,顾清明的小艇又从远处飞驰回来,岸上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立刻一拥而上,各司其职。
顾清明下了船,摘掉墨镜,大马金刀地蹲在游艇边,毫无表情的脸上莫名生出一分肃杀冷冽来。
挂断了电话的王正烨走近他,手掌搭在他削健的肩头上,眼睛朝顾清明死死盯住的位置一瞧——白色游艇的船尾位置凹陷了一大块,白色的油漆被生生刮走了一片,里头冰冷的金属色裸/露在外头。
王正烨的眉头也慢慢锁紧。
顾清明听着周围人一样一样地报出受损数据,心中隐忍的怒火也越烧越旺。这艘游艇对他的意义非同一般,是顾远送给他的二十岁生日礼物,虽然只是一艘二十六英寸,出自美国的小厂牌的小型艇但也足足花费了顾远在顾氏工作一年的工资。打从收到这份礼物后,顾清明就一直珍而重之将它妥善收藏着,唯二两次下水,第二次居然就糟蹋成了这样,也难怪顾清明脸色阴沉得吓人了。
“怎么样,要多久才能修好?”顾清明按捺着火气,问码头的头头。
对方估算了下数据,“有两块板估计得换了,我们这边没有一模一样的材料,如果要在厂家那边定制了再送过来,保守估计,可能也要两个月左右。”
“行,你们是行家,怎么样能完全修好了就怎么来。”
顾清明和他们说话的语气还算好,可转过头来的眼神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把那艘的钥匙给我。”这话是对王正烨说的,在这个人面前他就是爷,一开口就要那艘老意大利人送给王正烨的见面礼,一艘全银色的riva游艇。
身边忙活着的工作人员闻言手上的动作齐齐停了一拍,那可是riva啊!碰着一点,维修的钱都够买一艘全新的普通游艇了,这位少爷居然打算开着这艘出去找人算账。
“行。”王正烨答应得很痛快,他把自己的墨镜摘下来给顾清明戴上,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得让我陪你去。”
自己去找回场子,他跟着什么怎么回事?又不是小孩子吵架输了哭着回家找大人帮忙,他还不至于混到那个地步。
顾清明怒目而视,王正烨却没有让着他,语气强硬道:“要嘛让我陪着,要嘛乖乖跟我进去,从今天起不许再碰这些东西。”
顾清明知道王正烨对自己在某些方面可以毫无底线地纵容,在某些方面却固执得要命,说了不让碰,他就真的会把自己看得死死的。
两相权衡之下,顾清明还是选择了退后一步,“让你上来,到时候就不要碍事。”
这时候王正烨又变得极没脾气,对着顾清明的恶言恶语他也依旧含笑说道:“知道了,不会碍你的事的。”
顾清明这番气势汹汹地杀回去,果然很顺利地找回了场子,接连几次不要命地和对方的游艇对撞,最后还把对方的游艇撞翻,对着湖水里狼狈游泳地对手笑得趾高气昂,极尽嚣张之能事。
之前和他发生冲撞的游艇主人是科莫湖畔一家游艇俱乐部的会员,名叫阿方索,是意大利纺织业老大的小儿子。在科莫湖边,像这样的俱乐部大大小小也有十几个,其会员也大多是像阿方索这样的政商名流之后。
阿方索见顾清明开的游艇陌生,又不是什么大牌子,以为是哪来的暴发户,于是起了逗弄之心,谁知遇上的是顾清明这样不肯相让的,被激起脾气后干脆往他船尾上一撞。
原本见他开远了以为是认怂逃之夭夭,没想到对方不但又折了回来,开着的是一艘riva,根本不心疼地往他的游艇上撞,阿方索还没搞清楚状况,游艇就被撞翻,人也落入水中,幸亏周围有他们俱乐部的人,及时过来搭救,否则他非得在科莫湖的湖水里冻死不可。
至于那艘撞了人的riva,早就在主人的大笑声中扬长而去。而顾清明身上的呢?都是他自己撞人的时候不在意,溅起的水花淋在身上的。
王正烨把事情掐头去尾,避重就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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