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角抽动了两下,即刻间,笑容变得凄美,“只怕……这里不是我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小姐?”珠儿不知何时已是站在了我身侧,“小姐,王爷叫您回去呢。”
“哦!”我应承了一声,转身走了两步,又是扭头望了下,只见那抹瘦削的背影在微风的吹动下,衣袂飘飘,竟是显得这般的孤单……
正文 第四十五章 谎言
时间如流沙,想握亦是难以握住,当不经意间,它已是从指缝间匆匆流过。当留意到了,却为时已晚,手中早已一空——
一个女人的心声。
京师重地的西北正中处,有一家酒楼。平日里,客满为患,高朋满座。趁着冬末,我们快要放假之际,我、赫连麒、赫连斌三人一同到了这里撒欢。
“别客气,想吃啥就要啥,今儿个,所有酒钱,我出!”赫连麒拍着胸脯,一副慷慨之状。
我瞥了一眼他,“怎么?莫不是今日你中了邪?”
他笑嘻嘻的,亦是不嗔怪,用眼一扫,看到正从楼梯走上一名婀娜女子,眼眸忽地放光。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不禁暗骂道,狗改不了吃屎!
就在我们恍神间,眼前竟是被一道黑影给遮挡住了眼帘。
“竹板儿这么一打呀,是别的咱不夸,俺就夸夸这琰立新朝代,话说这摄政王呀,权倾天下,一揽朝政,转眼推旧迎新朝,他貌似潘安,潇洒风流,却让民众闻风丧胆,不知是喜是哀愁。再说这小皇帝呀,难以亲政,不过傀儡一个呀……”眼前,一名乞丐边敲着碗,边对我们流利的说着,脸上抹得乌黑,看不清面容,头发早已擀毡,身上发着恶臭。
“去去去,再不走,我就去叫官府!”店小二赶忙追了上来,扯着嗓子骂道。
“哎?别推啊?”那乞丐亦是无休止,“恭喜恭喜,你这小店儿受了极大恩惠呀,官家商家皆来捧场呀……”
“滚!”店小二脸色一急,生怕会将这里的客人吓走。
“各位有钱人士呀,若是觉得俺说得不错,就赏个钱吧,若是觉得……”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位客官站了起来,用手指着骂道,“浑身脏兮兮,说话又不着边际,分明就是一个反动之人,”招了下手,“将他拿下!”
“哎?大家快来看呀,他们根本就是同流合污啊,作为民众的我们,何其悲哀呀!”只见那乞丐一面被硬生生托了下去,一面还大喊着。
“对不起,对不起,本小店儿今日定是沾染了晦气,还请各位官爷莫要气,今儿个的酒钱,小二全包了。”店小二哈着腰向刚刚那名客官阿谀奉承的说着,脸上笑嘻嘻。
那客官脸色极臭,甚至还故意摆着官腔,“哼,若是让我再碰到下次,莫说仅是这几两的酒钱,就是给我百两银子亦是打发不了。”
“是是是,”小二不停的鞠躬,“下次一定不会发生这般的事情了。”
客官左右巡视了一番,沉淀了下,“现下朝廷可是查得紧,哪怕是有提一丁点儿不好的地方,亦是没有活路,直交宗人府处置。尤其要小心的是……”音量更是低沉了些,“莫要再提到摄政王三字!”
小二抬了下眸子,不敢吱声。
“看眼下形式,谁人傻啊,岂非看不出将来朝政由谁掌舵?”他阴寒的笑了两声,喝了两杯子的酒,眉头一蘧,“你这酒……不够劲儿啊!”
“……”半晌小二才缓过神来,“哦,哈哈,是,我这就给您上一罐本店的招牌,百年女儿红!”
“哈哈……”
“二……”我才欲发声,对面的二皇孙打了个警告的眼神,我赶忙改口说道,“麒兄。”
他笑了两下,表示赞赏。
“现下的局势当真有这般的紧张?”
他端起了酒盏,抿了两口,“好酒!”一抬头,看到我的责怪眼神,他赶紧回道,“因人而异吧,例如你我二人,成日里活在别人的荫庇下,如何体会得到?”
我眉头一蘧,“可……为何听百姓们的口吻,似乎,皆是畏惧三爷。”
“这有何怪异的?”他挑动了下眉头,“当今皇帝还未亲政,三爷说的话就是圣旨,无人敢去忤逆。莫怪有人说他将来会……”左右扫了一眼,未说完下句,拿着酒盏将身子向后一仰,“反正,你我二人无需操心,有现成的福,享受就是,管他明日是谁在统领。”说完,又是恢复了刚刚的一副不正经之样,向远处的两名女子眨着眼,调情着。
我轻叹了口气,要说,他刚刚所言根本不像是一名帝王家子弟话语,好似朝中一切事宜与他无关一般,可……一个是他的兄长,一个是他的叔父,按理,他当是为难才是。然,他一丁点儿的苦恼之状亦是没有,甚至还有闲心去与女子挑逗。哎,莫非帝王家当真无情淡薄?
我摇了下头,心中一想到,百姓们对三爷的偏见,甚至还猜疑他企图篡位,就越发的感到了一股不满。
待一回到了府上,本是想要直接先回萱仪殿换套衣裳,但直觉怪异,整个摄政王府内,比起往日来,异常的安静。好奇心驱使着我赶忙改道,向唯一有点动静处的书房内走去。
“王爷,李大人在朝廷之上,处处与您作对,找您茬儿,甚至还结党营私,若是再不处置,只怕将来成为了隐患,依奴才看,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奴才派人直接将大司马给……”
“不可,此事万万急不来!”
这……。这是三爷的声音?
我眉头一锁,似乎有点不同寻常,没有了柔和的语调,多了几分的力度。
“那……”
“现下本王是摄政王,一举一动皆是受到瞩目,若是从本王手里铲除掉他,岂不是将本王推上了浪尖?”
“那依王爷看……”
“吩咐下去,谁敢轻举妄动,本王定要他的脑袋!”
“……是!”
‘砰噔’一声,一听到了‘脑袋’二字之时,我脚下一空,正巧踩空了一个台阶,头直接撞上了面前拐角的柱子上。
“谁在外面?”冷冽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落,让人身子不由得发寒,“出来!”
我的心一沉,自知已是没有了退路,浑身颤抖不已,才欲提脚,走出拐角,打算推门而入。
“王爷,是奴婢!”只见一名女子妖娆万分,摇摆着腰肢,眉目含情,柔媚的嗓音足已让天下所有男子酥骨,她轻踩着脚步从正门而入,此后,门‘吱呀’一声,再无声响。
就在我身子快要瘫软到地上之时,只感到从腰间伸出两只手臂,转眼间,已是到了前院落的萱仪殿门口,“哎哟,可吓死奴婢了!”
我蘧紧着眉头,没有吱声。
“小姐?”
“小姐?”
我慢慢地才抽回了神思,扬起了头,“珠儿姐姐怎会在这儿?”
“您还问奴婢怎会在这儿?”她白了一眼,“奴婢还想问您呢,险些,奴婢就要因您而断送了脑袋。”看我一副不解之状,她再次解释说道,“王爷下令不准他人随意踏入后院半步,奴婢们都守着呢,分外的小心,谁料,您就趁着奴婢上茅厕的当儿,从侧门插入了进去,幸好奴婢早些发现。”她拍着起伏不定的胸脯,暗自庆幸。
我愁眉依然不展,脑海中挥之不去刚刚三爷所说之语,是那般的暴戾,与往常的柔和感觉背道而驰,仿佛换了个人一样。
“小姐还未用晚膳吧?”珠儿问道,搀扶着我的手臂向殿内走去,“王爷还嘱咐奴婢呢,说是您回来,要小姐您先吃着,王爷很快就过来。”
很快就过来?可以吗?那名女子不是才过去吗?
“珠儿姐姐,”珠儿听到我的叫唤,目不转睛俯视着我,“你可知晓……刚刚那名女子是谁?”
“什么女子?”她左右张望了下,“奴婢只看见您一人,哪里来的女子?莫不是小姐眼花了吧?”
我轻咬了下唇,舒了口气,“算了。”该是晓得,不会问出什么的。
夜幕降临,三爷回到了房内,他轻手轻脚,好似怕吵着床榻上的我,然一低头,看我未睡,登时笑眼微眯,性感的嘴角上翘,用纤细的手指为我捋着青丝,“用过晚膳了吗?”
我眉宇牵动了下,像是在凝思,恁是怎地亦是不敢相信刚刚所说话语之人会是如此和颜悦色的三爷。
“下午到集市上买到卷书了吗?”他再次问道。
刹那,我缓过了神,想到了中午离开之时,对他撒的谎言,甚至还故意将珠儿姐姐调开,独自一人与二皇孙两人到了酒楼去逍遥。
我眼皮耷拉下,故意躲闪开他那双仿佛能窥探到一切的漆黑透亮双眸,“我……未看到。”
头顶上方再未发出声响,好似在猜疑一般,让底下的我不由得心慌。
半刻,忽地传来了一抹轻笑,他将手转移到我的脖颈,用两指掐起我的下巴,迫使我不得不与他的眼眸相对视,他含笑的眸子看不出一丝的怒意,仅有的是如同父母对待犯错儿女的宽容,“早知这般费事,何不就听我的,让小德子他们去买。”
“三……”心虚的我,终究控制不住,要吐露真相。
“嘘!”他伸出食指贴在我的唇间,狭长的凤眸微眯,“只要是小六儿说的话,三爷皆信。”
我彻底呆楞住。
他淡淡的笑了下,将我的身子放平,至始至终,双眸盈满着笑意。
“可……我若是说的是假话呢?”
他表情稍僵了下,然,笑意依旧,最终……嘴角抽动,“我信!”
心内的柔软一下子被触动,不由得为刚刚对三爷的怀疑产生了一股强烈罪恶感,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一直到了嘴边,没有往日的咸涩,甜甜的,甚至还有一种满满的幸福。可如此之情,我一个偷儿出身的人何德又何能承受得了?我又如何能偿还得了?
是啊,三爷是三爷,不管他如何,在我看来,他就是善人,世上唯一对我最好的亲人!
“睡吧!”他将外套解下,搂着我的身子躺在了旁侧。
我将脸颊一下子扎入了他的怀中,深深汲取着他身子上的馨香,试图让自己洗去刚刚的罪恶……
他是小六儿的三爷,是小六儿的,眼眸再次闭上……
正文 第四十六章 离开
琰立五年。
朝野之上,摄政王总揽朝政越发明显,而小皇帝如今却已十五,理当可以亲政,然,兵权在他人之手,国库又无需他来掌管,如此一来,彻底成为了‘傀儡皇帝’!
朝廷上的左右帮派是立见分明,左首是以摄政王,右首以大司马李照彬,其,大司马实是前朝功臣,被先帝予以重任,有黄马褂在身,上方宝剑护身,且人又心思缜密,一直让人握不住把柄,于左首之人来说,是老奸巨猾。相反,摄政王年轻而聪明,重权在握,又与皇帝是叔侄关系。一个是年老体衰的老臣,一个是年轻力壮的重臣,想当然尔,那些中立的大臣们会站到了哪一方。
正月初一。
摄政王府内,门口两侧,廊道间,甚至连东西厢房内皆是吊挂彩灯,明艳高照,朝廷重臣携礼相来,一骡车的价值连城金器,饱人眼福。敲锣打鼓,响彻云霄,戏曲高唱,秀女舞动,妖娆炫色。还有那扇响跋人儿,演说着民间流传小说儿。
一晚上,前院热闹非凡,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不禁感慨着它的排场与气派。
而后院中,在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内,柔柳如丝,轻轻拂面,煞是柔和。
“不欢喜吗?”三爷将我从地上抱了起来,掸了掸身子上的泥土,靠向他的怀中。
顿时感到一股热源袭来,让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惬意,“太吵了。”
“若是这般,往后,我下个帖,无需他们再来了。”
“不要,”我急忙直起了腰板,扭头望向他的俊美脸庞,发觉并无一丝的玩笑话,“三爷是摄政王,现下的每一步皆是牵扯到您朝廷的利益,怎么能因为我的一句‘太吵’,就将您的关系都打乱了呢?”
他俯视着我的眸子,良久没有吱声,嘴角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六儿果真是长大了!”
“已是十二了!”我笑着说道,或许是我的错觉,当我说出此话时,竟是感到三爷的身子顿了下。
良久,“小六儿十二了……”像是感叹一般。
“王爷!”这时从后面走来一名小厮,他在距离我们五米处站定,恭敬的弯身,“快入亥时了。”
三爷搂抱着我的身子站起,为我整了下褶皱的衣衫,一丝一缕,“先带小姐过去。”
“那三爷呢?”我急忙问道。
他安抚的笑了下,“待会儿就去。”
“哦!”稍有些的不舍,我慢慢的向前走去。
“等一下!”三爷猛然间喊道。
我惊喜的转过头。
熟料,他三步并两步的跟来,伸出手指将我飘乱的发丝捋到了耳后,“若是不喜与他人说话,就拿着点心坐到一边去。”
“三爷马上就会来吗?”我不甚放心的再问了一遍。
他望着我的期待眸子,点了点头。
一下子,我的心莫名的感到了安定。
偌大的摄政王府内,此时觥筹交错,喧声闹语,实是熙攘。
我拉着珠儿,选了一个人少的地方,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三爷怎还不来?”我用手支着下巴,一副懊丧的样子。
“小姐别心急,相信王爷很快就过来了,现下定是有了什么事情缠身!”珠儿解释道。
“哎!”我嘘叹了口气。
“……”
这时,只听摄政王府外的门口处扬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尖声。
“圣旨到!”
刹那,所有人‘噗通’一声,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上。
只见一名老公公手执着白拂尘,另一只手接过旁边小太监递过来的金黄卷轴圣旨,扫视了一眼,似是我站立的身子太过明显,使得那名公公定睛的望了望。
“小姐快跪下!”珠儿扯着我的衣裳,赶忙跪倒在地。
这名公公面无表情,慢慢打开了卷轴。
众人面面相觑,带着一丝的疑惑不解,再又一想,概是皇上对摄政王的义女送上祝福来了吧。毕竟论情论理,他是摄政王的侄儿,是摄政王义女的兄长。
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赫连萱绫,聪慧机敏,勤奋好学,是少见的多才多艺女子,现念其慧根颇深,即日起,送往宫内,奉为御前伴读。普天同庆,礼花三响,钦此……”
我的身体一下子呆楞住了,所有人亦是诧异不已。
御前伴读?是令他们始料未及,毕竟从古至今,能承受这般工作的人皆是男子,而今,我竟是成为了破例之人,遭受众人议论纷纷。
可重点不是这个,是……我就要离开了摄政王府,离开伴我快有六年之多的三爷身边?我的心一下子慌乱了,我左右巡视着三爷,可半晌竟是没有见到人影,他不知所踪,我迷乱的找寻着,双眸变得模糊。
“萱绫小姐,还请随咱家走吧?”公公不知何时,已是站到了我的前边,似是看我半天没有动静,他使了个眼神,登时两名侍卫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将我‘搀扶’起。
“小姐?”珠儿紧张的望着我。
我早已吓得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转动着脑袋,快速的找寻着那抹身影,无助,恐慌,害怕,一切都显露在脸颊上,为何我看不到他?怎么办?三爷快来救救小六儿,小六儿要被他们带走了,三爷……三爷?
看到自己已是快要被带离出了院落,泪水刷刷的流了下来,脑海渐渐空白,不知所措的我茫然的向四处张望着,不是不是,皆不是三爷的身影,他在哪里?在哪里?
“请萱绫小姐上车!”
“小姐?”
我看不到,看不到了……我用手背擦拭着眼角,可泪水依然流泻个不停。
“走!”
“小姐……”
任凭我怎样踢着双腿,摆弄着双手,皆是无济于事,那两名侍卫就像是枷锁一样,将我牢牢的锁住,整个马车好比一个牢笼。我绝望了,三爷没有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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