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岳。”
沐天城的声音很清冷。
“什么？”
“……”沐天城攥紧了拳头，“对不起。”
哭了
58
“负心汉。”
顾白递了一张纸巾给黄医师。
“那个狼心狗肺的沐天城！”
顾白又递了一张纸巾给黄医师。
“以后，以后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顾白忍无可忍把一整盒纸巾塞到黄医师手里，“老黄你能歇会儿吗？”
黄医师一听，噗噜噗噜擤了擤鼻涕，“顾白，你别难过，舅舅给你找更好的……”
顾白吐了吐舌头，抓了一把花生自顾自的吃了起来，“老黄你被什么附身了吧？”
“顾白，难过别忍着，给舅舅说……”
“哦。那你能去给我买半斤茴香包子吗？”
囧。
老黄穿上外套匆匆去买包子了，顾白安静的把花生米吃得精光。这是半夜两点，不知道老黄去哪儿买包子……王壹在电台值班，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耳边是墙上挂钟的滴答声，窗外风的声音很自然。
突如其来的悲伤就变得莫名其妙。
有什么好难过的？
有什么好伤心的？
为什么要哭？
顾白摇摇头，从冰箱里拿出冰镇的牛奶咕咚咕咚灌进肚子，他觉得好多了，又拿了半条黄瓜吃起来，吃光之后，又吃了两头大蒜。
都吃完，他觉得累了，扑到客房去睡觉……
睡意很沉。顾白觉得自己还是那个每天晚上播报路况的小记者，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瑟瑟的发抖……但是他不怕这些，这不算什么，当记者是一件多好的事？他从小就想当个记者……但是，好冷，好冷。忽然，沐天城来了，开着那辆黑色的车子，车灯很亮，光芒很温暖。他想着，啊，他来接我了……
但那车子的副驾驶位上明明坐了另一个人。
车子停了，沐天城摇开窗户，探出半个头，他问，要上车吗？
顾白看着副驾驶位上漂亮的如同月光一样的男人，摇摇头。
沐天城又说，那我就先走了。
顾白害怕了，扯着嗓子喊，不要走，不要走……
但他发不出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顾白，顾白，醒醒。”
顾白睁开眼睛，晃神间看到老黄和王壹的脸，他想笑，笑一笑他们就安心了。
但他没有来得及笑，就先哭了。
解释
59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我是主持人王壹，很高兴和您相聚在电台情歌栏目。】
沐天城坐在车子里面，叼着一根香烟，车窗外，车轮旁边是几个燃尽的烟头。今天应该是顾白主持节目，但广播里的却是王壹。想到这些，他皱了皱眉……顾白的电话自昨天晚上就一直是关着的。
他动动手指，发了一条短信。
【今天我们没有安排什么固定的主题，大家不如自由讨论，想说些什么，您的经历您的故事您的心声……王壹在这里恭候。】
王壹看到电脑屏幕上手机尾号3782的短信：顾白在哪儿？
王主播皱了皱眉，不予理会。
【手机尾号0283的朋友，嗯，您也是我们的老听众了。这位朋友说，天气多变，大家要注意身体啊……嗯，谢谢您的关心。】
沐天城发动了车子，他有些慌张，有些担心，还有些害怕。
【这些天的天气是有点反常。朋友们注意保暖哦。下面我们看下一条短信……】
车子稳稳的停在电台门口。天气不错，能看到星星的夜晚在这座城市并不多见。晚上十一点半，沐天城看到王壹裹着厚厚的羽绒服从大厦里走出来，仿佛故意不去看他的车子，就像她故意无视他发去的短信。
“王壹！王主播！”
王壹无奈的停住步子，叹了叹气，转过头，露出职业微笑，“啊，沐先生，你好。”
“王主播……”沐天城眉头皱了皱，“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啊，不，我不知道。”王壹说，“我不知道你始乱终弃伤了顾白的心也不知道你在餐厅和我老公吵了一架害他装疯卖傻的好几天不让我安生。”
囧。你明明全知道。
“事情，有些误会。”
“没有误会，就算有你也该去和顾白说。”王壹又露出职业微笑，“反正我是无所谓。不管你对不对得起顾白，有没有欺骗他有没有伤害他……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你说是吧？”
囧。王主播你在说反话吧。
“顾白生病了。”王主播说。
沐天城睁大眼睛看着她，结结巴巴的挤出几个字，“他，他怎么了？”
“他生病了，在老黄医院里住着。”王主播说，“如果你还想解释，就去找他。”
说完，王主播拦下一辆出租车，走了。
沐天城钻进车子，打算赶往医院，车子还没重新发动，手机响了……
“小岳？”
“天城，天城，你能不能来……”
“你……我需要去一个地方，你能不能等一等？”
“天城，我在医院，他，他不行了……”
爱
60
你看，其实我不懂爱情。
虽然我不是小孩子，不再年轻，但我不懂爱情。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是爱你，还是这些对我来说真的无所谓。
顾白睁开眼睛，看到雪白的天花板被橙黄色的温暖灯光映照，困意很浓，但他不想睡着。刚刚，就在刚刚，王壹打来电话说沐天城会来……电话没有被老黄听到真是幸运。
如果他来，他是要来做什么？要来解释什么？要来澄清什么……
自己又该作何反应？
门忽然被推开，顾白蓦地抬起头，看到黄医师的脸……
“还不睡觉？”黄医师说，“你想让我给你打一针镇定剂吗？”
顾白摇摇头。
黄医师拖了一把椅子坐下，就在顾白病床的对面，“睡吧，我盯着你。”
“老黄……”
“干吗？”
“额……”顾白乖乖的躺到床上，“没事。”
“臭小子你要是再想那个姓沐的混蛋我就……”老黄从椅子上跳起来，想说两句重话，却还是忍住了，“算了，我不把你怎么样，你赶紧睡吧。”
“老黄，他……”
“他在跟你玩该死的暧昧！”
“哦。”
暧昧，他懂。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纠缠在人的心思里，慢慢的生根，却又要生生的被抽离。
自己是不是习惯了暧昧？
习惯了温柔，习惯了每天有人在电台门口等着他，习惯有人陪他去吃宵夜，他喜欢吃什么都陪他……
哦，顾白想着，原来，只是太习惯了。
第二天清晨，顾白从睡梦中慢慢苏醒，闻到病房里煲粥的香味，看到黄医师趴在小桌上睡着了，身上披着他的外套。王壹在窗前看报纸，看的津津有味。顾白撑起身子，觉得胃里还是一阵阵绞痛，头有点晕，腿上没有力气。
“醒了？”王壹过去扶住他的胳膊，“你爱吃的皮蛋瘦肉粥。”
“嗯。”
“好点了没有？”
“王壹，他没有来。”
王壹怔了怔，淡淡的笑了，“嗯，吃点粥吧。”
“他怎么没有来呢？”
王壹摸摸他的头，忽然觉得自己被老母鸡传染了，轻轻的开口，“顾白，你是不是真的爱上他了？”
顾白端起粥，喝了一口，喃喃的说，“但愿还没有。”
陌生
61
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
顾白病愈出院，回到电台，径直走进刘主任的办公室。
“主任。”
“顾白，你好了啊，晚上能上节目吗？”
顾白挠了挠头，眨眨眼睛，“我想当记者。”
“行，行，有个采访城市低保户的案子，我让你去！”
“不是，主任，我想当记者。”
刘主任看着他愣了愣，“这不就是让你当记者吗？”
顾白叹了叹气，“我不想当主持人了。”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我是主持人当当，从今天开始，由我来为大家主持电台情歌栏目。】
沐天城没有听到这段广播，他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走廊尽头，小岳慢慢的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然后忽然之间，放声的哭泣。他觉得，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如何，他不能走……
至少，要等到事情处理完。至少，要等到小岳好起来……
顾白。
他脑子里忽然闪出这个名字。顾白怎么样了？他生了什么病？好些了没有……他，有没有，觉得，难过。
【今天我们节目的主题是，情歌。这和我们节目的名字很搭调。现在的流行歌曲里，情歌占主导地位，占很大的一部分。我想问大家，你最喜欢听哪首情歌呢？】
丁当当看着电脑屏幕上成片的问候顾白的短信，皱了皱眉。翻了几页，竟然找不到一条合适主题的短信内容。
【请大家积极发送短信或者通过微薄参与我们的讨论。下面我们先插播一则路况信息。路况记者你好。】
顾白站在十字路口，大风呼啸，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是觉得很冷。沐天城送他的围巾放在双肩背包里，他没有戴。
【主持人你好。】
丁当当在心里默念千万不要被顾白抢去风头。
【请为我们说一下今天的路况，好吗？】
顾白看着空荡荡的街道，抿了抿嘴唇，“今天晚上交通顺畅，并无异常，请大家小心驾驶。”
连线结束，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车子经过。顾白慢慢的往路边走，工作完了，他该回去了，不然老黄又要发牢骚，不然王壹又要担心……不然，又该想起那个人。一周之前，他还会在这个时间去电台接他，两个人一起吃个宵夜，聊聊天，像是，像是在谈恋爱。
当时并没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但如今，越想，就越难过。
他会想，沐天城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是不是在微笑，是不是觉得幸福？他终于能和自己原先的恋人重归于好……他第一次打来热线电话不就是……
忽然一个急刹车，顾白吓得抬起头，车灯的光亮很刺眼。
“对不起！”顾白大声的喊着，继续往前走，却被一个人紧紧的抓住胳膊，那个人真有力气，抓得他很疼。
顾白心里一叹，转过头，“我说了对不起了，用不着这……”
是沐天城。
他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漂亮的眉毛微微皱着，带着惊慌的神色。
“顾白……”
顾白睁大眼睛，看着他，看着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像月光一样美的人，他必须说话，必须说点什么。
“啊，沐天城啊，我们，真是有缘。”
“你要去哪儿？为什么没有主持节目？为什么不开手机？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
顾白眨眨眼睛，傻傻的笑，“我本来就是个记者，手机停机了，你找我有事？”
“我……”我想见你。沐天城的话没有说出口，他只是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变得陌生，仿佛只是认识不久的朋友。
是的，他们本来就只是认识不久的朋友。
“我还得回台里报到，我先走了。”
水果刀
62
“谢谢你送我回来。”
“别客气。”
沐天城安静的看着方向盘，忘记应该和身边的小岳告别。小岳裹紧羊毛大衣，轻轻打开车门，“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上楼坐坐？”
“嗯？”沐天城转过头，微微笑，“小岳，我希望你过得好。”
“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当时对你把一切说清，结果就不会是这样。”小岳轻轻的说，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现在，我很痛苦，看得出你也是。”
只是我们痛苦的原因却各不相同。
“的确。”沐天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要不要？”
“我戒了。”
听到他的话，沐天城点点头，“不介意我吸烟吧？”
小岳摇摇头，“以前，你最不喜欢我在车子里吸烟。”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沐天城问，“重新做回平面模特吧，我认识几家广告公司，可以给你介绍。”
小岳安静的看着他，看这个人漂亮的眉眼，看这个人究竟和以前有什么样的不同，看这个人，离他已经有多远……
“不然做别的也好。”沐天城说，“看你的意思。如果你还欠别人钱，我可以先替你还清。”
“我再不欠谁，除了你，和顾白。”
沐天城不再说，淡淡的烟气缓缓升起。
“天城，其实，你们并不合适，你觉得呢？”小岳轻声的说，“他只是个单纯的人，他不懂你的用心，不懂你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他就像个孩子，你陪他玩游戏，他很开心，这是这样而已。”
沐天城还只是沉默，仿佛沉浸入自己的世界。
“你需要的不是那样的人，你需要一个爱人而不是一个孩子。天城……”小岳紧紧的看着他，像是要化身一把锥子，刺进他的心，“你不会明白我有多想回到你的身边。”
“是的，我不明白。”
小岳是一个人上楼，一个人回到租住的小公寓的。旧住宅楼的楼道里没有灯，漆黑一片，小岳不喜欢太明亮，尤其是带着客人回来的时候……他不想看到他们的脸。就像此时此刻，他也不想知道自己的表情，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自己都不清楚。
天知道他有多么多么想回到沐天城的身边，过那样温暖的日子，每日每夜，只要他愿意就可以躲进他的怀里。而现在，唯一带有沐天城气息的东西不过是这件旧羊毛大衣，每天都穿在身上，再拮据也会按时送到干洗店去清洗和保养。
他舍不得这件衣服总是沾着别的男人的气味，但也舍不得脱下来，没有它，会很冷。
小岳把钥匙□钥匙孔，拧了拧，门还没开，身后忽然冒出一个声音。
“哟，小美人，我等你半天了，才回来啊～”
“你，你是谁？”
楼道很黑，小岳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闻到浓烈的酒气，让他觉得恶心，胃里翻腾的功夫，对方竟然搂住他的腰，双手龌龊的扯他的衣服。
“你放开，我要叫人了！”
“你真会玩情趣。”那人说着，笑着，“老子今天发财，包你一个月。”
“放开！”
被对方连拉带扯的拖进屋里，灯没有打开，小岳被压在沙发上，胳膊被掐的很痛，有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声音。他没有再喊叫，不会有人来的，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这个单元里住着的人做什么行当，谁都不会理他，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但是他已经不用再做这种事了，那个人已经死了，他还的都还清了。沐天城刚刚才送他回来……浑身酒气的男人已经扯开他的衣服，撕开他的裤子，小岳用全身的力气和那个男人翻滚到地上，从小茶几的果盘里抓起了一把水果刀。
“别过来！”
对方醉意很浓，根本看不清他拿着什么东西，“小美人，你干什么啊？快过来！”
看着那人慢慢向自己走进，小岳露出一抹绝望的微笑，突然的，那把刀切开了他自己的动脉。
沐天城，我有多么想回到你的身边，你知道吗？
急救
63
沐天城看到小岳的时候，他晕倒在血泊中，左手手腕上一个可怖的伤口。他是因为看到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从旧公寓楼里跑出来，心中不安，才决定上去看看……没想到看到了这样的一副情景。
抢救，输血，上呼吸机，沐天城看着医生护士匆匆忙碌，头脑乱作一团，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又有什么将要发生……
“喂。”
有人拍他的肩膀，他转过头，是位医生，他穿着手术服，带着口罩，金丝框眼镜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