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
池漾并不想惹是生非,客气地说,“朋友,那杆子是我先拿的。”
男人从鼻子“哼”了一声,一点也不领情,眯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长得白白净净穿着校服,典型的学生哥模样。不禁鄙夷地讽刺,“小屁孩就该回去好好念书,打什么桌球,去去,赶紧回家去,你妈妈喊你回家吃饭呢。”
青春期的男生脾气向来比较火爆,哪受了男人的一番羞辱,被说了一句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了。
凭借高挑的身高,冲上前去一只手就轻松地把男人的领口拽住提起来,咬着牙说,“你说谁小屁孩,你再说一遍试试。识相点就把杆子放下来滚一边去,鸡毛。”
男人也没料到池漾脾气那么冲,会来这么一遭,奈何身高没他高,被拽着喉咙难受地很,被小屁孩欺负地那么落魄面子上都挂不住,口气里依旧带着傲慢。
“你他妈的就是小屁孩,你爷爷我草你奶奶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赶紧把你爷爷我放下来。不孝孙。”
男生被说的眼睛瞬间红了一圈,一拳头毫不客气地朝男人脸上挥了过去,力道重地男人直接摔到了地上,引得不少人回头注目。
男生正在气头上,一只脚踩在男人的肚子上,俯身把他手里的杆子抽走。伸出中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先来后到懂不懂,傻X。”
刚说完,却被地上的男人抄起另一只抓住了他的脚踝,男生一个不留神,身子就要歪到一边去,赶紧用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拿着杆子猛敲男人的脑门。
男人被敲地捂着脑袋“嗷嗷”直叫。
林志杰从那边过来,不过就是买瓶水的功夫,回来就看见自己的好兄弟和一个男人打起来了,还打的热火朝天,赶紧冲上去前去劝架。
没想到这鸡毛还有伙伴,一见自己的同伴被人给揍了,三三两两都冲了上来,拿着各种武器向池漾挥去。
林志杰刚上去,就被一棍子砸到。眼前一黑,脑子“嗡嗡嗡”地作响,一下就怒了。
咬着牙朝人群怒吼,“靠,哪个混蛋打的老子!”
没人回应,接着又是一拳头从正面砸了过去。
“啊啊啊!敢打老子的脸,你们不想活了。池漾,上!跟他们拼了!”
原本还想劝架的林志杰被这群六亲不认的莽夫打的暴跳如雷,二话不说很快就和池漾跟这一伙人扭打成了一团。
**
南嘉树接到池漾的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看阿尔贝托莫拉维亚的一个短篇小故事《中人》,正琢磨着故事的涵义,母亲敲门进来,告诉他池漾来电话了,说是有急事找他。
于是赶紧放下书本去接电话。电话里池漾的口气可怜兮兮地,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说自己现在在警察局门口,叫南嘉树赶紧过去一趟。
南嘉树心里不禁一急,该不会闹出什么大事了吧,这都闹到警察局去了。
他知道池漾虽然目前正处于叛逆期,但没有分寸的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心乱如麻地打了taxi急匆匆地往警察局赶。
才一下车,远远地就看见了挨着脑袋坐在警察局门口的长椅上两个鼻青脸肿的男生。
可不正是池漾和林志杰嘛。
南嘉树快速往两人的方向走去。
池漾见他来了,撅着嘴巴吸了吸鼻子,装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说,“木木。我被人打了。你看,我都毁容了。”
池漾总爱在南嘉树面前撒娇,也对他特别温柔,这将近十来年都未曾改变。
也正是如此,林志杰就常常纳闷,池漾怎么就对南嘉树这个闷葫芦特别好。池漾通常就会笑着回答,“我说你就是羡慕嫉妒恨。木木他本来就和你们不一样。你不懂。”
南嘉树看了两人一眼,两人脸上几乎没几处是好的,青一块紫一块,脸颊肿的老高,嘴角边上还挂着细细的血丝。他故作镇定地“喔”了一声,转而说,“发生了什么事?”
池漾低头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林志杰则在边上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把人家说的要多坏有多坏,骂他们只知道人多势众。
南嘉树听了,想这事多半是池漾先挑起的,人家也不过是反击。两人被打有一半也是活该。
可看着池漾被人家欺负成这样,心里又不是一番滋味。
哪有人忍心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受到别人的欺负,即便罪魁祸首是他,又怎么真的狠得下心来去怪他。
他蹙着眉头,问,“你们这样子打算怎么跟你爸妈说?”
林志杰一脸无所谓,“反正我爸妈最近去国外出差了,估计十天半个月月不会回来,大不了被家里的啊婶看到,说几句。池漾,你可就麻烦了。”
池漾摸摸了嘴角,疼地发出“嘶嘶”响,“我也不知道。今晚上吃饭估计就该被一番思想教育了。整天罗里吧嗦的,大人就是啰嗦。”
南嘉树看着自己喜欢的那个男生。除了一双依旧明亮的桃花眼,原来俊俏的脸上伤痕累累让他显得有点狼狈。说这话的时候露出一脸的不耐,很明显地厌恶管束自己的父母。
池漾。我想帮你。
南嘉树心里说,虽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却不想让你承受你觉得不痛快的事。
他对池漾说,“池漾。你回去就说,我在外面被人打劫了,你为了帮我而被歹徒打了。你这样说,你爸妈就不会怪你了。”
一定不会的,南嘉树是那么乖的孩子,他是不会撒谎的。大人们都相信他,只要他说这事是真的,那就绝对有人相信,池漾就不会被怪罪了。
池漾看着他,对他会为了自己而编造谎言而诧异。但很快,他的眉头就舒展开来,他说,“木木。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
南嘉树觉得心口就算一根利刺穿过。
嗯。只能是最好的朋友。
这时,从警局里三三两两出来一群人,熙熙攘攘的,热闹的跟菜市场似的。
林志杰转头一看见他们就火大,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下来,冲那边大骂,“草。就是那几个混球,人渣,居然还给放出来了,警察是干什么吃的!”
南嘉树顺着方向看过去,一大帮人看起来都不像什么好人,光是头发的色彩都够人闪瞎了眼。
就是这些人打了池漾,长的真是不敢恭维。南嘉树心里腹诽,真是有够难看,连池漾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
那群人正往外走,像是听见了林志杰的怒吼。纷纷转过头来,有人朝这边吹了个口哨。“哟。被打了还这么嚣张,敢不敢再来一次?”
“来啊,谁怕谁。有种单挑,以多欺少算什么。”林志杰怒目而视,就像一只浑身竖起毛来的大花猫。
人群里有人挥了挥拳头,林志杰咬牙切齿地就要冲过去,被南嘉树用手挡住去路。
南嘉树看着前方,冷冷的说,
“再闹下去有什么意思,你还嫌自己不够丑吗?”
此时的南嘉树带着莫名的威严,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闪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他盯着那些人看,带着隐隐的恨意。他讨厌那些伤害池漾的人,很讨厌。但是他是有分寸的人,他知道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林志杰愣了,他第一次被南嘉树的气场吓焉了,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南嘉树。
他认识的南嘉树毒舌,沉默,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得很淡。可这一次,南嘉树似乎生气了。
因为什么。他转头来看池漾,那个人和自己一样满脸怒意,紧握的拳头像是随时要蓄势待发,可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他是因为南嘉树才不出手的吗?那南嘉树生气,是因为他吗?
南嘉树、池漾。
为什么总觉得有点奇怪。
林志杰不再反抗,他鄙夷地冲那群人竖起中指。“切,老子不屑和你们动手。”转身坐回椅子上。
南嘉树这才放下手,正欲转身。
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他转过头来,然后他看见人群里,一个红色头发的男人正猥琐地摸着下巴,嘴角微扬,一双精明的小眼睛赤。裸裸地落在自己身上,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南嘉树被盯得不禁浑身发怵。
☆、第二十一章
那段时间的生活乱成了一锅粥,滚烫滚烫地搅合在一起。我就像被硬塞进了一大口,舌头被烫的发麻,胃里被烧的像是针扎,徒劳地张着嘴巴,却说不出来话。——池沐
池漾和张倩榆全垒打了。
知情的人很少。南嘉树就是知情人之一。
那一天,真的是一个很特别的一天。
那个让他大受打击的一天就像是所有噩梦的开端。
南嘉树记得那天放学,林志杰就走在自己身边,他说,“南嘉树,池漾和张倩榆昨晚一夜都呆在一起,你知道不知道?”
然后,南嘉树愣了,脑子里一片混沌。
风停了,时间静止了,其他声音全都消失不见,男生的那句话就像一台老旧的复读机一样在耳边来来回回地重放。
池漾和张倩榆昨晚一夜都呆在一起。池漾和张倩榆昨晚一夜都呆在一起。池漾和张倩榆昨晚一夜都呆在一起。
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是傻子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他们…他们…在一起…一整夜,之后…
他的心口就像一颗大石被人重重地挤压下来,反复来回碾压,疼地喘不过气。插在口袋里的手不停地在发抖,抓着里兜竭力的克制心里的翻涌。他望着林志杰,望着他黝黑的皮肤,望着他半启的嘴唇。他想听,此刻他想听林志杰开口说——老子跟你开玩笑呢,怎么可能。
但是没有,被他望着的男生没有说出那句话。他再次开口,却是打破了南嘉树仅存的一点希翼的一句话。
“南嘉树,你不会听不懂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吧?”
是真的。他说的都是真的。
南嘉树低下了头,他没有勇气抬头去看走在前方的那对小情侣。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就像是你在商店里看见一件很喜欢很喜欢的东西,可是你却没钱去得到它,你每天每天地趴在橱窗前观望,希望有一天能够占为己有。可那一天还没有来到的时候,它却已经被别人买走。你连最后留恋他的资格也没有,他就完完全全属于了别人。
池漾,我后悔了。
我一点也不希望你和别人在一起。
池漾,我好难受。
你不要和别人那么亲密,可以吗?
**
南嘉树以为那一天知道池漾和张倩榆的那件事已经足够让他不能承受。
那天晚上,南夏初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他站起身子来,南夏初满脸泪水地扑到他的怀里,她对他说,“哥。我怀孕了。”
南嘉树忽然沉默了。然后他将他的妹妹拥进了怀里,“别怕。哥陪你去打胎。”
南嘉树无论如何都是疼南夏初的。小时候只是嫌她爱黏人觉得烦,但终究是自己的妹妹,他又怎么忍心真的让她受到伤害。
冬日的天气冷的不像话,凛冽的寒风无孔不入。
南嘉树抬头看看了天,一丝日光也无,就像现在走在去医院的路上的两人的心情——沉闷阴郁。
他转过脸来,身边的南夏初只穿了一件单薄低领毛衣,缩着脖子直打哆嗦,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还带着哭过的红肿。
他将自己的围巾圈到女生的脖子上,“天气那么冷,怎么穿那么少?”
女生把脸埋在温暖的围巾里,觉得暖和了不少。闷声说,“我是偷溜出来的,太急忘了穿外套。”
南嘉树一时之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到底是哪个混蛋让自己的妹妹变成这样,做了事也不敢承担,如果让池漾知道,他绝对饶不了那个人。正是因为担心池漾会这样做,这件事南夏初只告诉了南嘉树。南夏初似乎也很包庇那个人,一直不肯说出那人是谁。
南嘉树又问了一遍南夏初,“那个人到底是谁?哪个学校的?”
女生倔强地摇头,口风很严,“哥。你别再问了好不好?”
南嘉树看着她,女生的眼里又泛起了水雾,他明白她的心里也应该是很痛苦的。
他心疼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好。我不问。”
女生扯出了一个牵强的笑容。轻声问,“哥。你为什么不骂我?”
南嘉树的性格,南夏初是了解的,自己做出这样的事,他应该怪自己才对,这样反常的温柔倒不像是他了。
为什么会如此反常,恐怕也只有南嘉树自己知道了。他的心情很糟糕,因为池漾。他想去责怪南夏初为什么这么不懂事,为什么要早早地让自己承受这些本该承受的事。可他没有办法,他喜欢那个男生也对自己喜欢的女生做出了那种事,如今本来就是个开放的社会,未成年的小情侣做这种事早就司空见惯了。
何况、何况,自己难道没有幻想过池漾也对自己做些什么吗。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情节时常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自己也有如此不堪过,又有什么资格去怪南夏初呢。
女生见南嘉树不回答,也就不再追问。她走过去勾住南嘉树的手臂,将头贴在他的肩膀上,说“哥。其实我根本没有告诉他我怀孕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怕他知道了,就会给他造成很大的困扰。哥,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我一点都不后悔。真的。”
女生将自己心底的小秘密告诉了南嘉树。
南嘉树觉得原本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生好像突然一夕之间就长大了,懂得了情懂得爱。
她还年轻,她可以奋不顾身,她可以粉身碎骨,只是为了那份年少时心心念念的爱情。她跌跌撞撞地走过这条路,经过坎坷,终有一天,也会明白感情不是付出真心了就会得到回报。虽然,这条路如今还很漫长。
南夏初抬起头来,她对南嘉树说,“哥。你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你是不会理解这种感觉的。”
南嘉树看着前方的路,车来车往,行人陌路。他没有立即回答她,很久之后才淡淡开口,“有。”
“啊?真的吗?都没听你提起过。是谁啊?”
女生的八卦心和好奇心开始作祟,歪着脑袋看他。
南嘉树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说,“女生就是那么八卦。时间多的话多去看看保养自己的书,女生对自己好一点,知道吗?”
明显地故意扯开话题,女生不爽。“别扯开话题。哥,是谁,说嘛说嘛。”刚才的不愉快一下子都被一扫而空,南夏初又恢复了以往小兔子的活跃。
南嘉树拍拍她脑袋,朝前方扬了扬头。“医院到了。”女生嘟嘴不满,嘟囔。“人家还是很好奇嘛。”
南嘉树不禁勾起苦笑。
那个人是谁?那还重要吗?
反正也没可能。
医院里常年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妇产科门口更是门庭若市,来来往往大多是挺着肚子的准妈妈。
南夏初突然胆怯了,先前好不容易被小八卦勾上来的小心情在进入医院之后顿时就焉了,她一个人缩在椅子的角落里,顿时感觉自己好丢脸。
南嘉树在前台排队帮南夏初挂号,一个十六七岁的男生来挂妇科,自然是引来不少人的侧目。
硬着头皮不理会身边怪异的目光急急忙忙弄好了就朝南夏初走去。
他将病历递给她,“都弄好了,要排队,一会儿医生出来喊了你就进去,知道吗?”
女生伸出白皙的手接过来,低声应了一声。然后又紧张地拉住南嘉树的衣角,“哥。我突然好紧张,好害怕。会不会很疼,我怕疼。”
南嘉树一时顿觉尴尬,这些本来就不该是男生该了解的东西。
他说,“医生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