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可能在山顶,也可能根本不在这里。
“阿阳,阿阳。”
“嗯?”
徐向言递给他两张卫生巾。
“你还带了这个啊。”
“带了一大包。”
司徒阳坐在石头上,拿下鞋子把这天然鞋垫垫上。
看徐向言自己也弄完了,拍拍屁股站起来:“你看我们往哪里走。”
“上山吧。”
“嗯,山顶到绿旗那里,在地图上的直线距离应该差不多。”
徐向言点头表示认同。
程景和白少易这时正在急救一名脱水大兵。
营救人员迟迟不来,他们的水也没了,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等着。
“要不我守着,你拿着对讲机和地图走,跟上前面的人。”白少易开口。
程景摇头:“你要怎么找我?”
白少易笑笑:“我可以躺在这里装死,等着其他人救我。”
程景倒是佩服白少易,每次的紧要关头,他总能逗笑自己:“你小子真是……”
“真是什么?”
这次程景是无奈,却还是配合他,没再一脸严肃又担忧。
在脸上挤出一个笑来。
司徒阳身上原本带了两把刀,一把普通军刀,一把□□。肖灵拿刀对付了那头狼后,司徒阳把军刀给了他,自己身上还剩一把□□。□□是拿来砍伐植物开山路的,对于登山并没什么用处。它的刀身长,没法用作支撑点。
所幸这山坡不算陡峭,借助山体本身的不规则处可以勉强往上攀爬。
“后边该不是连绵的山吧。”司徒阳嘿一声,又爬上一步,站稳了,然后伸手去抓徐向言的手。
“这边明显被人处理过了,从中间截断,哪有山坡长成这样。”徐向言的力气用的差不多了。昨天他差点在第十面绿旗那死湖里游不出来了,几乎消耗完了他所有体力。今天来找司徒阳又翻过一座山,现在又是一座山。
“小心脚下!”
徐向言被他这一声唤醒一般,没有松开左脚。右脚边上的泥土是松垮的,一踩上去一定会往下滑。
“司徒阳。”
司徒阳嗯了一声。
“你看刚刚搞不好我就摔死了,你能别讲究这是个什么地方,让我把话说了吗。”这山才爬到一半,徐向言已经累得不行。
“太阳都下山了。”
两个人往西望,半山腰上,那血红又泛着橙光的彩霞中间,有一轮模糊不清的明日正在地平线上徘徊,要把光芒收敛起来。
“我不呆在军区了,出去外边工作,在外面等你退役,行吗。”
司徒阳呆掉的表情让徐向言觉得好笑。
脑子里的弦“啪”一下崩了,司徒阳觉得这是做梦吧,冷面侠说会等自己。
“我这不是害了你吗。”司徒阳不知道自己怎么没脑筋到这个地步,“不是,我是说,假如你没遇见我,你要是去搞了研究,几年后你也许就是最了不得的人,能为国家做贡献。”
但司徒阳的确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的手还握着,徐向言一直悬空的右脚甩了甩,这才发现右脚已经完全麻木:“我自己选的。”
又沉默了一会,司徒阳点了点头:“那我学学做生意。”
徐向言破功,笑了出来。
“我会申请离职,等我来找你。”
太阳倏地一下坠入地平线,黯淡下来的光依旧能让人觉得温暖。
“我们继续爬。”司徒阳开口。
徐向言点头。
一直到天完全暗下来,两个人终于爬上了山。
大概是体力所限,这已经是第十一天,爬山也成了摘星一样的难事。
两个人躺在平地上,山风有些刺骨。
司徒阳翻身,把徐向言搂进怀里,吻上他。
徐向言被吻得浑身瘫软,最后在他的吻里笑了出来:“傻大个。
“你刚以为我不要你了吧。”
徐向言的头在司徒阳怀里,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我见习期分数应该很高,就算不是军区医院,也一定有不少医院愿意用我。”
“我养得起你。”
徐向言被这话逗笑:“我把京南军区这么了不得的教官挖走了,指不定哪天有个司令也要找我去谈话。”
司徒阳顺了顺徐向言头发,站起来搭帐篷。
“我说你。”徐向言有些气恼。
司徒阳搭完帐篷才把徐向言搂住,进了帐篷:“做正事~”
半夜徐向言闻到一股焦味,腰酸背疼的爬起来。
隔着帐篷看到外边隐约的亮光,他立刻摇醒身边的人:“阿阳,阿阳,外边着火了!”
司徒阳爬起来刚拉开拉链,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就蔓延进来。
果然是人为纵火。
司徒阳爬出去,没再花时间收帐篷,拉着徐向言冲出了火海。
这片火海,也是那绊脚石队伍的杰作。
“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徐向言摇头:“你呢,你右手烫伤了。”
“我没事。”
“我看看。”徐向言见着那伤口倒吸一口凉气,“你还有水没有。”
司徒阳摇头。
徐向言瞪他。
司徒阳把水壶拿出来,徐向言打开盖子把水全倒在了司徒阳手上。
“只能这样了。”徐向言叹气,“我们往前走走,看有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司徒阳故作轻松:“地上都可以坐嘛。”
徐向言也没给他白眼,只是紧了紧他握住自己的手。
两人没想到居然这么碰巧,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找到了终点红旗。
那旗在山洞往里十来米处,插在山壁上,被树挡着。
心急找终点的人都不会进洞去找,在外路过就只会看到这大树。
第十二天下午,肖灵到了。
第十三天,程景和白少易,尾随着一个大兵,到了终点。
那兵花了一个多小时找到了红旗,拔下了它。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团队行动的B组还是没拿到甲位。
第十四天,B组余留的八人到达终点。
第十五天,李指导员一脸笑容的从直升机上下来,恭喜所有人顺利完成任务。
拿到第一的那个大兵笑着笑着哭了起来,说我在路上抛下了和我一起爬到第十一面旗的同伴,这旗不该是我的。
所有到达终点的大块头都埋头开始啜泣。
这场训练,磨砺的不止是身体素质,更是一位军人的毅力和决心,对战友的真,对国家的爱。
而司徒阳,也在李指导员陆续让他们上直升机的时候终于完全失去了意识。
最后他脑袋里想着的是,我有够丢脸的,在这么多人面前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向阳之处
司徒阳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果然生活不是拍电视剧,司徒阳想,还是再睡一会的好。指不定待会醒过来就能见到向言了。
那时候他就跟他说,一醒来就能见到你,真好。
面瘫脸露出微笑。
“司徒教官!”
这声音是——白卫!
“想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司徒阳要坐起来,白卫摆摆手:“睡着吧,你伤口昨儿检查情况还不好,化脓了。”
司徒阳心里咯噔一下。
“你看,这场比赛,为我们挑选出了最优秀的人才,你也是其中一个。”
司徒阳点头,问道:“我以后拿不了枪了?”
“不至于,你小子瞎想什么呢。”白卫笑的太假,司徒阳想这手别真废了才好。
来看望他的人一波接一波,之前海鹰初训的时候有一百多个人,来看他的大概有一半。
让他没想到的是后来张毅也来了。
张毅对着他说,那敢情好,按着我方法练吧,那样子还历历在目。
时间仿佛从不饶人。
徐向言一天也没出现过。
他要出院前一天,肖灵过来了。
肖灵告诉他说,徐向言在你昏迷的第二天见习期就满了,被强制押回学校填表格去了,现在进不来军区了。
司徒阳噢了声。好像早就知道。
肖灵就又滑头起来:“你要是对你肖大哥好,我就告诉你他住哪儿。”
司徒阳白了他一眼:“我回去找沈傲,向言一定也跟沈傲说了。”
“嘿,你小子。”肖灵挑了挑眉,“得,我给你写纸上了,喏,我放这柜子上,拿苹果压着了。”
“你清楚申请离职的标准吗。”
肖灵瞥了他一眼:“你不想干了?不要江山要美人?”
司徒阳说:“没有江山给我。”
肖灵点头:“这伤还差点,你手还能动,而且复健都没有批,不行的。”
司徒阳沉默了:“早知道我当时就该另外再伤个地方。”
肖灵顿时反应过来:“你这伤是故意弄的?!”
“不出点事怎么出的去。”
肖灵感叹:“算你狠。”
要出院那天乔殷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乔胜利,这可着实把司徒阳吓了一跳。
乔胜利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司徒阳一直说着不谢。
其实他是另外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这时候沈傲来接司徒阳出院,见到乔胜利,一个劲儿问好。
沈傲这样有眼力劲儿的人往前头一站,司徒阳总算沉了心,继续收拾衣服。
那话还没说几句,乔胜利走了过来。
“司徒啊。”
司徒阳被吓到:“哎,乔司令。”
“是副司令。”
“是我说太快了,乔副司令。”司徒阳想乔胜利的气势还真不是盖的,这把年纪还能唬人。
“毕竟你救了我儿一命,你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以后就直接找我。”他露出一个慈眉善目的微笑。
“好。”司徒阳也不推脱,显得矫情。
沈傲这时扳回话题,问乔殷休息的怎样了,是不是让你父亲担心了。
乔殷在前几天得知他父亲早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也早就知道了司徒阳的身世。但乔胜利没有去与司徒阳相认,也一再忍受了乔殷的不懂事。
乔殷这才知道,那日在许班长手下救了司徒阳一命的,竟然是乔胜利。
“我没有受什么伤,比起海鹰的兵们是小巫见大巫。”乔殷本性不坏,在司徒阳救了他一命之后,乔殷也就认栽了。司徒阳的确胜得过自己。
沈傲拍拍乔殷肩膀:“你说话可越来越像你父亲了。”
司徒阳想,怪不得白卫这么喜欢沈傲。自己跟他也是好兄弟,这嘴皮子功夫怎么一丁点儿也没学到。
再过一会司徒阳收拾完了,乔胜利说要带他一程,沈傲忙说您那么忙就不用了,我开车过来了。
乔胜利脸色有点不好看,也没再多说。
一直进到沈傲的车里,司徒阳才吁了口气:“这乔殷长得跟他爸还真像。”
沈傲看他一眼:“乔殷没对你怎样吧。”
“没。”
“我还有件事儿没告诉你。”
“什么?”
“国庆那时候有人拦着你,说要带你去见司令了是吧。”
司徒阳点头,顺便纠正:“副司令。”
沈傲朝他白眼:“你不是拜托我查了吗,然后这事儿……”
“咋?”
“不简单。”
“你说说看。”
“有可能是乔胜利想见你,也有可能是乔殷。”沈傲松油门,打了个方向。
“乔殷还说得通。”
“所以今天乔胜利也来找你,就显得刻意。”
“原本就找个搞后勤的送我一束花就了解的事。”
“没错。”
司徒阳叹了口气,又开口:“其实也没事了。”
“怎么?”
“我不打算在军队待下去了。”
沈傲一下没了话。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给我搞个离职申请。”
沈傲停下车,沉默了一会,开口:“你想好了?”
司徒阳点头:“想了几个月了你信不。”
沈傲无奈的笑了一会:“信。行吧,我帮你搞定。”
司徒阳把离职申请交了上去,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去训练场看了海鹰,它现在是一支定性的部队,又加入了新的教官。
右手好的很快,只是拿东西久了还会颤,需要休息。
司徒阳回忆,当初在西南军区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因为失去了亲人,所以觉得自己活着非得做出一些事来证明自己。
得了很多奖,糊里糊涂从西南军区的一名特种兵,变成了京南地区的一名特种兵教官。
兜兜转转,还认得了徐向言。
现在右边的宿舍空了,司徒阳也没法进去把书拿走。
自己还有一些书在向言的书架上。
他想,从刚见到徐向言的那眼开始,他就该明白,自己要被爱情迷倒了。
一直到了递交申请后的第三天,司徒阳打算去联系沈傲看看是怎么回事。
早上刚要出门,就有人敲门,司徒阳以为是沈傲或者肖灵。
谁知道竟然是乔胜利。
司徒阳毕恭毕敬把大佛请到屋里坐下,然后给他泡了杯茶。
“司徒啊。”乔胜利这一叫吓的司徒阳以为那水又变质了。
“哎。”
“我听说你申请退役了。”
“是的。”
“这年纪轻轻的咋就不想干了?”
司徒阳想我就是年纪轻轻的才不想干了:“我外边还有亲人,等着我回去。”
乔胜利有些诧异:“那你早些年怎么不退役?”
司徒阳拉开椅子坐下:“本来也的确没想过,但是这个世上的事情谁又说得准。”
乔胜利听出来司徒阳是在跟他打哈哈,也不再提:“我下午回去北京,之前一直听白卫提起你,今儿个顺路,就过来了,你小子也是个厉害家伙。”
司徒阳点头:“您这么客气,您说一声,我去看您就行啊。”他扯出个笑:“这次野外训练是您和白司令一起策划的?”
乔胜利笑哈哈的点头:“你这聪明脑瓜子,走了白卫真得心疼死。”
司徒阳摇摇头,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我听白卫说,你父亲走得早,你母亲把你拉扯大,为国家培养出这么一位好军人,真是了不起。”
司徒阳也没把乔胜利这样旁敲侧击的话放心上,照实回答:“我是私生子,我母亲早就去世了,我外婆外公带大的我。”
乔胜利手里的茶杯紧了紧:“你母亲已经过世了?”
司徒阳点头。
“你找过你父亲吗。”
“抛弃我的人,我去找他干什么呢。”司徒阳觉得好笑,这乔胜利脱下军装穿着便衣,倒没了那过于严肃的样子了。
“他要是现在回来找你,你还认他吗。”
司徒阳摇头:“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说实话我还是记恨他的。”司徒阳又恢复没有表情的样子,“但是我很感谢他,给了我生命。”
乔胜利点头:“你是个好孩子。”
他站起来,把椅子推回去,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喝的太急,呛进气管,咳嗽起来。
司徒阳赶忙站起来给他拍背顺气。
乔胜利看着司徒阳,对他笑:“你父亲丢下你,是他没有福气。”
司徒阳告诉自己,是自己多心了,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
乔胜利摇摇头:“我也老了,你们这年轻的一辈又不愿意接过我的担子,这该怎么是好呢。”
“乔殷就可以,您的儿子,自然和您一样优秀。”
乔胜利点点头。
司徒阳把他送出门,在椅子上坐了一会。
喝完自己那杯茶,觉得总算想通了,然后去洗了两个杯子。
一周后,司徒阳拿着行李离开了京南军区。
花了十天和所有人道别,准备离开,现在真的走了,反而不觉得留恋。
司徒阳照着地址去找,花了半天找到了徐向言租的房子。
那小区在市里,地段也好找。
走到二楼,松开行李箱,放下包,司徒阳心跳倒有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