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的目光倏然一凛,与柳景匆匆说了一句“抱歉”,就快步走出餐厅,到外面继续讲。
这一通电话,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讲了十几分钟,等到他回来时,饭都凉了一些。
柳景一口都没动,等他回来再一起吃。见他脸色不是很好,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工作有什么急事?”
“没什么,我已经处理好了。”连渐帮柳景掰开一次性筷子,递给他,“快吃,一会儿就登机了。”
柳景噢了一声,低头吃饭,吃不得几口,又抬头看连渐,发现他蹙起的眉头还没舒展:“你如果有什么心事,跟我说说吧,虽然我不一定帮得上什么忙,但是我不想你不开心。”
连渐一怔,摇头说:“没什么,吃吧,我会处理好的。”
柳景见他坚持,就不再问,低头刨饭。
可是,不知道怎么来的感觉,他突然产生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痛,吃完饭后他一直握着连渐的手,连连渐去洗手间,他都要跟着去,总害怕一松手,连渐就要与他告别了。
连渐大概感觉到他的不安,紧扣他的十指,去哪儿都带着他,给他安全感。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正是当地的上午,连渐先带柳景到自己的住房处,放好行李。
他顺了顺柳景的发:“时常要几天才能倒过来,你先去洗澡休息吧,我去处理一点事,放心这里我提前交代这里的手下,让他们找人来打扰了。”
柳景知道他有事情办,没有打扰他,点点头:“那我先去了。”
“嗯,我办好回来找你,睡吧。”连渐在他颊边亲了一下,“我会尽快回来的。”
“好。”
柳景洗澡后就到床上睡了,这里的房子比连渐在国内的家大了不止一倍,小院后还有游泳池,比别墅还豪华,就是空荡荡的,寂寞。
柳景在院子内走了一圈,熟悉周围的环境,一时倒没了睡意,等到有点困意时,连渐就回来了。
“你回来了。”柳景迎过去,帮他接过手里的东西,“忙完了么?你也快休息吧。”
连渐点头:“嗯,我跟老师约好了下午见面,晚上吃饭,我去洗澡,我们抓紧时间睡一下吧。”
“这么急?”柳景吃惊,“今天刚来,不好好休整一下么?”
连渐解开纽扣的手一颤,敛下双瞳里的情绪,语气不明地说:“老师很忙,就今天有空。”
“好吧,”柳景帮连渐接过他的衣服,“你去洗澡吧,我等你一起。”
连渐洗澡后,两人相拥着说了几句亲昵话语,就相拥着睡了。
下午,连渐带着柳景去见了老师,柳景的英文水平说不上好,但是基本的沟通还是勉强可以的,在连渐的翻译下,他与老师沟通得很愉快,也凭借他的好脾气和礼貌讨得到了老师的欢心。
与老师愉快地享用晚餐后,他们回了那个大得不可思议的小院。
柳景的时差还没倒转,实在没有睡意,加上喝了一点酒,头有点儿疼,睡不着,洗完澡后软软地靠着连渐,说着情人间的甜言蜜语。
连渐带着他到后院,支开一张木床,拥着柳景躺上去,让他看星星。
这儿不比国内,人烟稀少,居民区远离城市,环境清幽,空气清新,连星空都因少了一层灰尘蒙蔽,而清朗宽大得多。
夜间繁星点点,汇成一条星河从西方流向东方,柳景痴痴地望着星空,指着上面的星星,软言侬语地说这是什么星,那是什么星。
大概是因为酒精作用,他脸上染着淡淡的一层绯色,诱得连渐忍不住亲他几口。
柳景红着脸挠了挠脸颊,又笑着扣紧连渐的手,靠在他肩头,慢慢阖上眼,低声嘟囔:“要是我们每天都能这么看星星,该多好……”余话,被困意卷走了。
连渐眼里的暗淡无光,俯身在柳景额上落了一吻,轻声一叹:“抱歉。”拿出手机,看着那未接的几个电话,把柳景抱回房,出去打电话去了。
后来几天,连渐就像赶着鸭子上架一样,把行程排得很紧,今天去办理转学手续,明天去学校适应环境,后天去见老师,安排学习行程……
每天时间都紧迫得很,只有到晚上,两人才有时间好好地温存,拥抱。
这样焦急地赶时间处理事情,让柳景意识到了不对劲。
原本连渐是定于一个月后才回国的,所以他们有很充裕的时间去处理这里的事情,但现在连渐似乎把时间都挤到了一周内。
柳景曾问过连渐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回国,连渐揉着他的发,说他会处理好,只是想尽快办好事情,早日空闲下来。
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他的眼里写满了“谎言”这两个字。柳景没有揭破他,也许机场的那通电话就是叫连渐回去的,只是他为了自己才撑到今天,只是不想自己担心,才没有说。
这些他都能理解,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就得面对将要到来的分开。
这天晚上,他看到连渐在偷偷地收拾东西,他没有说什么,等到连渐收拾好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着过去,抱着连渐索吻,然后顺其自然地倒在床上,痴缠不分。
这天夜里,柳景满足地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梦里的他正在床上看他们的照片,突然门铃声响,走去开门,只见连渐拿着一个新鲜的生日蛋糕,笑着站在他的面前,低声对他说:“生日快乐。”
可惜,梦醒了。
泪珠悬在眼角,柳景缓缓睁开眼。
侧头看去,心顿时空了。
床侧的温度冷了,空荡荡的床上也没有熟悉的味道。一张摆在枕头上的纸,说明了一切。
不告而别,才没那么伤感,这话曾是他说的,连渐今天将这话实现了。
公司有急事,不得不回国,但是不放心他,所以急急忙忙地带他处理所有事情,才急匆匆地赶回去。
虽然心里不开心,但是柳景能理解。
与其缠在一起,恋恋不舍,不如果断地不告而别,这样伤感与不舍就会少很多。
纸条的最后,写了一句话:“最后,送你一件礼物,请到书房领取。”
书房?柳景满怀期待,下床穿好衣后,带着希冀慢慢走向书房,空旷的大房回荡着他的脚步声,就像一口闷钟在他心里敲击,咚、咚、咚……
紧张不安。
紧闭的书房门后,究竟藏了什么,连渐临别的礼物又是什么?
柳景深吸口气,缓缓地按下把手,推开房门。
霎那,一排悬挂在房间里的照片映入眼底。
柳景吃惊地看去,这都是他与连渐的照片,有他们的合影,还有偷拍柳景的照片,每一张照片背后都写着一行字,注明拍摄时间、照片内容和连渐的个人感悟。
而当初他们相识时的那张半裸照,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摆在第一的位置,照片后面刻着连渐刚硬的字体:“我的恋人”。
柳景呼吸一颤,有什么正从眼里流露出来。
他一张张地往后看,震惊得无法说话。
每一张照片都被很用心地处理过,有些原照片光线暗的,都被调亮了,这些照片都反映了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有些照片连他自己都没见过。
如果不是心中有他,连渐怎么会拍出那么多的照片。
心被感动溢满,他忍着热泪走到最后一张照片,霎那,热泪不争气地滚落,滑下面颊。
那是一张两人的食指勾在一起的照片,照片经过处理,背景是柔和的暖色,在两人相勾的指尖空隙,写着一行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那行字下,是他们名字的缩写。
柳景从未与连渐拍过这张照片,从拍摄的角度和成相效果来看,应该是摆拍的。只是,认真一看,两人手指中竟然带着一枚戒指……
柳景一怔,抬起右手想揉了揉眼里的泪花,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兀然发觉,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白金戒指。
取下戒指一看,戒指中缝刻着他们名字的缩写。字母很小,但充满了浓情爱意。
而这张勾手的照片背后,写了短短的一句话:“我有个愿望,就是亲手为我爱的人,戴上婚戒,现在我实现了,柳景,等我……”
泪,霎那如雨下。柳景如同孩子一般,失声痛哭。
。
七年后。
“柳景先生,你从三年前回国后就打入圈内,并一路走到今天,请问您有什么成功秘诀?”
“柳景先生,请问你对你这次顶替陈业做演讲比赛的评委,有什么看法?”
“柳景先生,现在陈业迫于压力,宣布暂时退圈,有人称是因您恶意报复所为,请问您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柳景先生……”
吵吵嚷嚷记者的问话,从柳景走出演播室开始,就蜂拥而至。
柳景脸上挂满了疲惫的神态,但笑容丝毫不减,一边朝门口走去,一边解释道:“成功没有什么一蹴而就的秘诀,只有汗水与坚持。”
“每一个行业都如同人体组织,需要新陈代谢,陈业老师虽然在业内是行家,但组织偶尔还是需要一些新鲜血液注入的。”
“如果说这句话的,是对我有偏见的人,那么他在对待这件事上,就持主观的态度,无论我怎么解释,他在主观上也不会相信。当然,如果他不是对我有偏见,那为什么会认为是我存心报复,而不是陈业老师退位让贤呢?”
柳景回答的每一句话,看似句句在理,实际上说跟没说一样,完全挖掘不到一点有用的信息。
出国四年,回国三年,这七年时间,足够他丰满羽翼,也足够他将陈业从那高高在上的位置赶下来,以他手下败将的身份,屈辱地向他低头——前几年中央反腐,一口气端了数个贪官,陈业的后台也被查出收受贿赂,被判刑蹲监狱里去了,一夜之间,陈业后台倒了个干干净净,没了后台支撑,他的地位急转而下,而在这时候,柳景归来,迅速杀入圈内,凭借一张金嘴替代了陈业。
正在记者问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前方门口处突然有一人闯入,大喊大闹:“我要见冯导!别拦我!”
“很抱歉,冯导称他今天不见客,请你回去!”
那人嗓门之大,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柳景看去,竟然是他的老对手:陈业。此刻的陈业没了当年初见时盛气凌人的模样,脱去了光鲜的外表,他不过就是一个刻薄而惹人厌烦的普通人。
媒体看到陈业那嚣张的模样,纷纷架起相机拍下,柳景付之一笑,淡然地继续往前行。
曾经广开大门迎接陈业的地方,如今对他闭门不见。
而柳景却踏入陈业曾经风生水起的地方,取代他走进广开的大门。
陈业一败涂地。
有记者问他,对陈业有什么看法,或者想说的?
柳景笑道:“陈业老师曾经是业内的行家,我很尊敬他,尽管与他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但我还是要承认,他是个优秀的老师。如果真要问我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就是感谢他曾经对我的照顾,让我今天有机会,以优秀的成绩回报他。抱歉,大家借过谢谢。”
从记者群中穿出,只见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英俊男子,手插裤袋,伫立在门口丈许之外,深情地望着他。
柳景笑容里洋溢着幸福的味道,他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去拉着男子的手说:“连渐,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连渐握住他的手,笑着在他手背上落下一个深情款款的吻。
再抬头时,两人四目相对,目中浓情荡漾。
咔嚓,相机一响,拍下他们幸福的一刻。
次日,微博头条:
“连渐与柳景两夫夫公开秀恩爱,单身狗们表示受到了一千零一次伤害。你受到伤害了吗?'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