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笑眯眯的问:“怎么?佳佳不要你了?”
熊迪的脸瞬间垮了,他尴尬的咳嗽一声:“也。。。。。。没那么严重。”
“的确,佳佳就没要过你,也就谈不上不要。”
熊迪看起来很想动手。
许戈往前凑了凑,露出一个马佳佳式的诡异笑容:“熊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内心默默接了一句:好让我开心开心。
熊迪欲言又止,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没。。。。。。没什么,就。。。。。。就是前几天,你熊哥我。。。。。。那个了呗。”
许戈看着熊迪脸上可疑的红晕,脑海里飞快闪过某些不和谐的画面,他鄙夷的说:“禽兽!佳佳还没满十八岁。”
熊迪白了他一眼:“说谁呢?怎么说你熊哥呢?别瞎想!再说,到底谁他妈禽兽,咱心里都清楚!”他不耐烦的挥挥手,“得得得,别说这个,小戈你可得帮帮我。”
许戈乐了,双臂抱在胸前,摆出一个隔岸观火的姿态:“坦白从宽,否则别怪组织抛弃你。”
熊迪脸红得跟天边的晚霞相映成趣。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坦白交代了。原来,他前天中午约马佳佳出去,正巧遇到几个朋友,就一起去吃饭。几个朋友唯恐天下不乱,连起哄带挤兑,硬是不信熊迪跟马佳佳是“朋友”。熊迪喝了几杯酒,面皮挂不住,心一横,搂着马佳佳就亲了上去。马佳佳抽了他一巴掌,转身跑了,之后就再没理过他。
许戈这下断定:熊迪真是个二百五。
他挤兑了熊迪一番,敲了他点“好处”后,答应帮他说说好话。熊迪一面咬牙切齿的落数许戈跟张宇空学坏了,一面掏出一大包各色零食,托他带给马佳佳。
许戈拎着东西打算回去上自习时,熊迪拉住了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小戈,有个事跟你说。余季连你认识不?”
许戈点了点头。
“余叔最近向我打听你来着,打听得特别细,我估摸着你跟张宇空那档子事,他可能觉出来了。”
许戈脸色发白,心里止不住的发凉。
熊迪拍拍他,宽慰他说:“没事,余叔也不一定就看出来了,就算看出来了,他也没证据不是?你们注意点,保持点距离,别让他抓着把柄。”
许戈苦涩的点了点头,手里的零食重得像兜石头,几乎快要提不住。
向来见零食如饿狼的马佳佳今天难得矜持了一回,摆出一副视美味如泡面的冷淡姿态,让许戈要么把零食送回去要么留着自己吃。
许戈没跟她客气,当下就拆了外面花花绿绿的包装袋,打算跟周围同学瓜分。翻翻检检的时候,许戈摸到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许戈瞄了瞄周围,见没人注意,耐不住好奇,偷偷在抽屉底下打开了。
盒子里躺着一枚精致的心形紫水晶。水晶下压着一小张紫色信纸,上面难得整齐的写着一段不知哪个狐朋狗友帮熊迪抄来的酸诗。
致:佳佳
当你走近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那不是花瓣,
是我凋零的心!
——迪
许戈被熊迪酸倒了一口牙,心虚的四下看看,唯恐马佳佳发现。他把纸条原样叠起来压回去,这才戳戳马佳佳,把盒子递给她。
过了一会,马佳佳递过来一张字条:告诉某人,下次再敢光天化日之下,呵呵。。。。。。
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从心底扩散开来,填满了整个胸腔。那一刻,许戈对马佳佳,起了刻骨的嫉妒。嫉妒有个人数年如一日追求她,嫉妒她可以在光天化日之下和熊迪接吻,嫉妒她的性别和那几行情诗。
晚自习后,许戈破天荒的没有回去,他顺着放学的人流出了教学楼,嘈杂的喧闹声吵得他脑子疼,他浑浑噩噩,漫无目的的在昏暗的校园里走着,不知不觉远离了人群。
许戈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教学楼后面的花园前。自从他和张宇空在这闹了一场,许戈就再没踏进过这里,算算至今也有两年多了。许戈蹲在当初那棵柏树下,揪着面前一片黑乎乎的草。熊迪跟他说的话回荡在脑海中,如同山间惊雷过后沉闷的回响。
他一直觉得和张宇空的关系是个秘密,没人知道,没人看得出——除了熊迪和马佳佳。许戈想过很多回,也拐弯抹角的打听过别人对这种事的态度,除了马佳佳那个奇葩,其他人的态度不言而喻。许戈渐渐明白,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容忍的。
熊迪说出余季连可能看出来他俩的事那会儿,许戈强绷出一张镇静脸,心里早如同惊雷滚过,五花八门的念头纷杳而至,整个人都懵了。
他想:张宇空他爸爸知道了该怎么办?张宇空还能跟他好吗?还能要他吗?
许戈不知道。
这段缘分本来就是他强求来的。许戈脑海里仿佛被人按了循环播放键,那天张宇空把存折和玉佩扔在他脚下的画面,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眼前回放。许戈的心绞痛起来,他觉得张宇空弃若敝履的不是存折也不是玉佩,而是他的一颗心。
那时候张宇空眼神如刀,声音如冰,他说:“好,许戈,你很好。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你这个弟弟。”
想着想着,许戈握住了胸口挂的玉佩。这是一枚翠色的玉佛,正是张宇空正月十五那天挂在他脖子上的。玉佛触手温热,浸满了许戈自己的体温,许戈紧紧的抓住这枚小小的玉佛,仿佛攥在手里就能透过它紧紧抓住那个把它挂在自己脖子上的人。
那个人等过他,疼他,宠他,他觉得自己仍是那个十一岁的孩子,抓住数年来难得的一点温暖,得寸进尺,患得患失,不知餍足。
他想起那天抽的那根签,薄薄的竹签子,褐底红字,几乎在他手心里灼出一道焦痕来。
上面四行小字历历在目:
似鹄飞来自入笼,欲得番身却不通;南北东西都难出,此卦诚恐恨无穹。
许戈后来查过,观音灵签第七十四签,主姻缘刑伤。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哎呀~~
自个儿心疼了一下下小许戈~~
☆、张宇空
这天,张宇空回到家时已经近十一点半,许戈还没有回来。张宇空打开所有的灯,在不大的两室一厅里来回找了两遍后,拨通了许戈的手机。
电话响了三遍,依然无人接听。张宇空的心在满腔怒意一点一点冷了下去,最后如坠冰窟。
“出事了”的念头紧紧攫住他的心,令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飞快打通了熊迪的电话,近乎命令的让他立刻、马上从被窝里爬出来去找许戈。
张宇空冲着熊迪吼完,踏着拖鞋火急火燎的出门找人,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绑匪?勒索?”这俩念头瞬间蹦出来,顺带附赠了几张许戈一身是血的画面。
张宇空忙按下接听键和免提,正稳着微微发抖的手找录音功能时,对方自报家门了,张宇空一听,愣了,刚找到的录音键也晾在了那里。
电话那头是临江市滨江派出所。打过来的警员姓丁,叫丁越,和张宇空有点子不深不浅的交情。
丁警官告诉他,许戈涉嫌故意伤人,正在派出所做笔录。
张宇空一惊,许戈那一米六五的小身板浮现在眼前,怎么看都像是受害者,无论如何也不能跟“故意伤人”联系在一起。他满心担忧,唯恐许戈受伤,忙打听具体情况。
原来许戈不知为什么,一啤酒瓶砸在一个年轻人脑壳上,打得对方头破血流,当场晕倒。之后自己拨了120和110,受害者这会已经送去第三人民医院,伤情未知。
确定许戈没事后,张宇空冷静下来,原先的愤怒和担心暂时消褪。
“为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办”。
考虑片刻后,张宇空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拨给市公安局梁副局长的小公子,梁公子是张宇空初中校友,目前人在外地。梁公子先幽怨一番,出了一口半夜三更被吵醒的起床气,这才问张宇空什么事。
张宇空简要说完后,梁公子表示这事问题不大,滨江派出所有个姓宋的大队长他认识,平时叔侄相称的,他打个电话让宋队长安排一下。同时嘱咐张宇空去见见挨打的倒霉孩子,出点钱,尽量私了。
张宇空放心下来,给满街乱转的熊迪敲了电话,让他去医院守着。
打完电话后,张宇空打车去了派出所,一路上火气越烧越旺,觉着许戈这小子完全是没事找抽,恨不得立刻把人拖回来,先他扒皮抽筋再就地正法。
见到许戈时,张宇空的心软了。
许戈安静的坐在两个民警对面,低着头,半长的头发垂下,大半个脸藏在头发的阴影里,像是一只温顺的长毛小动物。见他进来,许戈一脸惊讶的抬起头,被灯光照得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似乎是羞愧,许戈看了他一眼就垂下脑袋,重新把脸埋进阴影。
丁越大约是已经得到信儿,对他格外客气,打过招呼之后示意他去外面谈。
丁越说,许戈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大意不外乎他惹我了,我就动手了,手里刚好有个啤酒瓶,就顺手砸他脑袋上了。至于这人究竟怎么惹到他,这孩子死活不肯说——甚至连这人叫啥,他也不知道。还是医院那边的同事给回的话,被打的头破血流的人叫魏苏南,是临江理工的研究生。
怎么会是他?张宇空皱眉。
他仔仔细细回想了一番,实在想不到许戈和他能有什么交集,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跟他动手。魏苏南是张宇空读本科那会的同学,在张宇空还住校那会,两人还做过两年室友。他俩关系向来不佳,张宇空不大瞧得上魏苏南那畏畏缩缩的德性,想来魏苏南也未必看得惯张宇空不装逼会死的作风。俩人住一个屋里,却是三天也说不上两句话。后来许戈考上临江一中,张宇空出去租了房子,打交道就更少了。
丁越见他神色凝重,以为他担心,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说宋队长已经安排好了,等会合计合计,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前因后果,如何处理他自有分寸。
张宇空沉默片刻,说:“我想跟这孩子单独谈谈。”丁越识趣的把同事喊出去了。
两人单独对面后,张宇空脸色沉了下来,严厉的质问许戈:“到底怎么回事?”
许戈抬头,一张脸还残留着点油盐不进的倔强。他飞快的瞄了张宇空一眼,低下头,说:“今天放学我有点事,出来晚了,在路上遇到这个人,他拦住我,说了几句话,后来。。。。。。”
“他为什么拦住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不大好听,我一时没忍住,就动手了。”
“没忍住就在人家脑袋上开酒瓶?”
“。。。。。。”许戈低头不语。
“看着我!”
许戈受惊似的抬头看他,眼神里的惊惶一闪而过。
张宇空步步进逼:“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接下来怎么办?刑拘?蹲号子?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还先报警?真是出息了!你眼里还有我没有?”
许戈愣愣的看着他,半晌才嗫嚅道:“没。。。。。。我没想那么多。。。。。。打人了不应该报警吗?”
张宇空被许戈的理直气壮噎了一把,冷冷的说:“许戈,这不是小事,砸人脑袋至少刑拘,你才刚成年,想留一辈子污点吗?”他停了停,起身来到许戈面前,半蹲下,柔声说:“小戈,乖,这事我找过朋友了,不算什么。现在既然已经在这了,你只要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就行,其他我自然有办法。大不了赔他点钱,私了就是。”
他脸色又一沉:“别藏着掖着,魏苏南跟你素不相识,肯定是冲我来的。”
许戈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出来。
许戈说他这天放学后跟马佳佳谈了谈,耽误了点时间,出来以后在路边要了点烧烤,吃得渴了,又没有卖饮料的,就拿了瓶啤酒往家走。走了没多远,被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拦住了。许戈并不认识这人,但这人开口就是一连串:“哟哟哟,这不是张大少养的那小兔子吗?你别不承认!我亲眼看见的,上回灯展,在树林里抱一块就啃上了!啧啧啧,张宇空那货平时人模狗样的,看不出来居然是这种变态!”
许戈当时脸色就变了,三言两语过去,魏苏南满口污言秽语,许戈一时冲动,抡起手里的啤酒瓶就撂在了面前喋喋不休的大脑袋上。
啤酒瓶当场碎了,血咕嘟咕嘟冒了出来。
许戈反倒冷静下来,先打了120,又拨了110,拨完就蹲原地等,也没想起来给张宇空打电话。
张宇空越听心头一把火越旺,既懊悔做事不够谨慎被人窥视亲密举动,又深恨早没看出来魏苏南此人如此猥琐,早知就不该给他半点好脸色。先前对着许戈那点子气全翻了倍的加在了魏苏南头上。心里默默赞了一句:打得好!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和颜悦色的哄着许戈:“事情我知道了,笔录这事我跟丁警官合计合计,你签个字按个手印就行。”
说完,他出去找了丁越。
两人叽叽咕咕密谈了一会,安排好笔录,张宇空就带着许戈走了。临走时意味深长的看了丁越一眼,丁越冲他打了个“OK”的手势,挤了挤眼。
把许戈弄回家,让他去自己房间闭门思过后,张宇空锁上自己的房门,给守在医院的熊迪敲了个电话。
这会儿魏苏南已经从手术室出来,头上缝了十几针,脑袋裹得像个木乃伊。
听熊迪介绍完情况后,张宇空简单跟他说了事情经过,吩咐熊迪,让他找几个看起来最凶的兄弟,去医院好好看看魏苏南,务必让他承认是自己没事找抽,语言侮辱后先行动手。
他森然说道:“原本我打算多给他俩钱,息事宁人。但现在,算他活该!”
熊迪被他的语气冻出了一身冰渣子,满口答应。
作者有话要说: 魏苏南这名字什么的,最形象了!
感谢阿控犀利的取名!
☆、许戈
高考愈来愈近,许戈的生活越来越紧张,连跟马佳佳相互调戏的时间都少了。后面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格外醒目,每看一眼心脏都受一回刺激。
今天是英语晚自习,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口沫横飞的讲解刚批改完的月考试卷。许戈坐在教室里,明目张胆的走神了。
上个月他给魏苏南的脑袋开了瓢,一个人坐在派出所里听警察“教育”时,被丁警官一连串名词吓得差点魂飞天外——刑拘,起诉,赔偿,开除学籍……无论哪一种都是他承受不起的。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赔出家底供他上学的沈贵和杜春,不知道怎么面对一心希望他考上临江大学的张宇空,甚至当初帮过他的封医生。
一想到自己大概要辜负这些人的期盼,许戈的心就像是在苍耳丛里滚过,被密密麻麻的小刺扎得生疼。许戈真切的感受到了何谓“辜负”,即使稍微想象一下他们指责的目光,也足以令他如坐针毡。
许戈真的怕了,全凭一股子倔强方才没有当场哭出来。他胡思乱想着,设想着一切可能的后果,也幻想着这一切还没发生。然而,许戈唯独没有想过后悔。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样会把手里的瓶子狠狠砸在魏苏南的脑袋上,让他闭上那张满是污言秽语的嘴。
许戈没有跟张宇空交代完整的经过。魏苏南挑衅了他以后,一字一句,口口声声,从张宇空的家世到他的长相衣着,从他做事到做人,一一侮辱。说来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