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吗？”似有若无的声音像来自远方。
我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灯光很快就熄灭了，我的目光却还追随着那只擎着水晶杯的手，看着那只手把杯沿贴上柔软的唇角，而后优雅地轻抿。
“真到了我们这个位置，世俗的桎梏也就不再重要，需要考虑的，也不过是我们想要什么。”
见我的神色有些茫然，白大哥摇了摇头，又慢声道，“以后，你自然就会懂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眼手中喝空了的杯子，心底对他刚才的话有些似懂非懂。
精神有些疲倦。
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我靠在椅背上，回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从前一天夜里被陆明昭夜袭，到早上看到那枚没送出去的戒指，再到韩正的电话，还有上午和大哥、陆明昭还有万厉的座谈会，傍晚参加的杀青宴，见到唐渊和宋美郁，在卫生间听到我被白大哥包养的信息……
忽然想到这件事，我的脸上不禁有些热。眼角瞄了眼正闭目养神的白大哥，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而后继续回忆关于突然出现的记者，唐渊当众的表白和记者那些咄咄逼人的问题，白大哥的出现直到现在……
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太多，脑袋隐约又疼了起来。
我索性不再去想，任由思绪慢慢沉淀，然后，竟然就这么不小心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转醒的时候，耳边听到白大哥正低声对人说着什么——
“你先睡吧，我正送朋友回家。”
“他的车半路坏了，天色太晚，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路上。”
“嗯，没事，过一会儿我就回去。”
“小小睡了吧？”
“嗯，好。”
“别等我，早点睡吧。”
“晚安。”
……第一次听白大哥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和除了小小之外的人说话呢。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体，身上有什么东西滑落下来。
我捡起来一看，好像是白大哥的外套。
恰好白大哥也挂了电话，发现我的动作，抬头向我看过来，“醒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我胡乱点了点头，把外套递给他，低声道谢。
“再过几分钟就会到陆家，我刚刚给你大哥打过电话，他正在等你。”
大哥在等我？这让我有些意外，人也精神了一些。
等我从白大哥的车上钻下来的时候，果然看到正等在门口的大哥和阿清，心底顿时一暖，积压的疲惫却也忽然就爆发了出来。
大哥和白大哥寒暄的时候，我的眼皮又有些沉，只在最后白大哥走的时候，迷糊着和他道谢和道别，然后一路几乎是飘着被阿清领着，回到房间后直接扑到床上就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才发现前一天晚上竟然忘了脱衣服，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看了看时间，早就过了早餐的时间，估计阿清也知道我昨天累了一天，这才难得让我多睡了一会儿。
洗过澡换过衣服后，我这才捂着又开始呻·吟抗议的胃，慢吞吞地出现在楼下，大哥果然已经不在了。
阿清微笑着让人端上早餐。
吃完早餐，我刚想问阿清大哥在不在，就见他微微躬身道：“小少爷，大少爷让您早餐后去书房找他。”
我心底咯噔一下，暗想果然来了。
昨晚上的事情动静闹得那么大，想来大哥也的确不可能不知道。
磨磨蹭蹭地来到书房外，书房的门微微开了一条缝，估计是大哥特意给我留的。我挣扎了一下，才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大哥的声音从门缝溢出来。
我忐忑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关好门后，乖乖在大哥办公桌的对面坐定。
大哥正在看文件，我也不敢先出声，只好悄悄打量这个书房。
万厉今天不在，我有些紧张。
“吃过早饭了吗？”正走神，对面就传来大哥偏冷的音色。
我立刻坐得倍儿直，点头点头，“吃过了。”
大哥“嗯”了一声，“你的胃不好，尽量按时吃饭。”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却让我心底暖了起来。
我低声说道，“今天起晚了，以后不会了。”
大哥很快就把手头的文件放在了一边，看了看时间，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就起身往书房里面去了。
我迟疑地跟了上去，然后看到大哥从茶几上拿起遥控器，按开墙上的电视，正在播放的屏幕里，赫然是昨晚唐渊对宋美郁深情表白娱乐新闻。
下面的字幕上，“唐渊携未婚妻公开亮相”的红字夺人眼球，主持人激动的声音也在书房里回荡：“这是唐渊出道八年以来首次公开恋情！据传对方是S市名媛宋小姐，两人已经秘密订婚，想来确定婚期的时间也不会太远……”
虽然电视上的两人正郎情妾意，我却没心思关心这些，只是一直紧张地盯着画面，就怕我这张脸和这两个人一起上娱乐新闻头条。
好在直到这档娱乐新闻节目结束，也没有提到关于我的只言片语，我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发现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电视对面的沙发上，目光正沉沉落在我身上，眼中的神色让我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
电视很快就关上了。
“坐。”大哥用下巴点了点身边的位置。
我憋着一口气坐过去，话再嘴边转了几圈，终于还是咬着嘴唇，低声对大哥说道：“大哥……谢谢。”
刚刚他让我看的新闻，是想告诉我昨晚被记者突袭的事情，并没有被曝光吧。
大哥没说什么，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我脸上，似乎在观察什么。
“关于昨晚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半晌后，大哥问道。
我皱了下眉，实际上，我还真有点想法。
把所有的事情在脑中滤了一遍，我这才说道：“其实，昨晚之后，我隐约有一些怀疑和猜测，希望大哥……能让万厉帮我查一下。”说到这里，我看了看大哥。
大哥面色没什么变化地点了下头。
“第一件事，我想知道唐渊和宋美郁在一起的确切时间……因为根据万厉给我的资料，在我……对唐渊告白的时候，他们两个似乎还没在一起。但据唐渊说，他在那天下午就去了国外，昨天才回来。而我昨天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如胶似漆。”
“我想知道的是，我对唐渊告白这件事，被曝光出来，除了和宋美郁有关外……和唐渊有没有关系。”
说到这里，我看了眼大哥。他微微颔首，示意我继续。
深吸一口气，我继续说道，“第二件事，我想知道，昨天在我要离开的时候，那些忽然出现的记者是怎么回事？……虽然万厉已经对我说过，那里并不是什么太高级的场所，但毕竟是私人会所，忽然出现那么多记者，太过不正常。而且唐渊当时对记者曝光他和宋美郁关系的样子，似乎有些急切，我看宋美郁似乎也很惊讶。”
大哥微微垂下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
“……第三件事，那个隐藏在记者群中，一直把话题导向对我不利方向的记者，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经过了谁的授意，才那么做的？”
“第四件事，昨天我回来前车子出了问题，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白大哥……”
想到如果昨晚白大哥没出现，而我如果没带保镖，一个人赴宴，在那些记者出现后，车子又坏掉的情况下，会发生什么事情，真的无法预测。
想到这里，我又忍不住咬住嘴唇。
……
“已经没事了。”头顶传来一阵柔软的轻抚，在我还没能确定的时候，又转瞬离去。
大哥很快就起身离开，片刻后又回到我这里，递给我一份文件。
我看了一眼，发现好像恰巧就是他刚才在看的那些。
迟疑地看了眼大哥，他对我点了点头，“你刚才那些问题的答案。”
我惊讶地低头看起来。
白纸黑字的几张纸，不容反驳地验证了我之前关于唐渊的最坏的猜测。
抖着手指把资料放在一边，我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开口问道：“所以说……这一切的背后，确实都是唐渊在刻意操纵的吗？”
大哥没有出声。
我忍不住又继续说道：“拍摄的人正巧就是宋美郁，而宋美郁又恰巧出现在片场，恰好看到我对唐渊告白？”
“……昨天我去杀青宴的事情，除了韩正事先只有唐渊知道；唐渊的经纪人‘不小心’把他回国的消息放了出去；唐渊和私人会所的老板交情不错……”
“所以无论是那些不该出现的记者，还有我那莫名其妙坏掉的车，如果是通过会所内部插手，确实都再容易不过！”
“大哥，我不明白！”我猛地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大哥，“我……当初不过是喜欢唐渊而已，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20、小小点醒远小受
“大哥，我不明白！”我猛地抬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大哥，“我……当初不过是喜欢唐渊而已，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哥怔了一下，似乎对我忽然激烈起来的态度感到意外，脸色越发冷了起来。
我这才想起来站在面前的是我一直敬畏的大哥，浑身立刻像沥了一遍冷水，忍不住颤抖了下，而后才垂下头，有些艰难地出声：“大哥……对不起，我有点激动过头了。”
之前脱口而出的那个问题，想来除了唐渊本人，谁都不能给出真正的答案，所以我这其实根本就是迁怒。希望大哥不要生气才好……
大哥却再没有回应我。
一时间，沉默在书房中蔓延。
我的心底有些忐忑。但其实，也还有另一个问题想问大哥。
这几天两天发生的事情和我所接触到的信息，虽然看似纷繁不堪，颇有种被蛛网缠住，泥足深陷的感觉，但实际上以我粗浅认知中的陆家的势力，想要解决这些，应该十分容易才对。
尤其是唐渊。就算他身后的确有那么一股势力在，但我相信那对陆家来说根本不足为惧。
可偏偏，在事实已经如此明晰地摆在面前的现在，所有人对唐渊都没有一分动作。
这实在是不能不让我怀疑，唐渊身后，是不是还有其他什么，让大家不得不对他按兵不动？
“叩叩——”响起的敲门声拉回我的思绪。
我抬头看了眼大哥，发现他似乎刚才也在沉思什么，所以也慢了半拍才让门外的人进来。
听到回应，阿清推门而入，微微躬身对我们道，“大少爷，小少爷，白小姐刚刚来访，现在正在楼下客厅等候。”
我到达楼下客厅的时候，小小正笑眯眯地从女仆手中接过茶点。
大哥还留在书房，他和小小似乎并不热络，虽然小小在我面前一直对大哥赞赏有加，但我和大哥都清楚，小小来找的人是我，甚至连突然造访的原因都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左右离不开昨晚的事情。
见到我时，那丫头挥了挥手，戏谑地对我笑道，“听说你昨晚去见唐渊了？怎么样，失忆后第一次见到真人，有没有再一次拜倒在他的西装裤下，对他一见钟情？”
我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这一大清早跑来找我，就是为了调侃我的？”
“怎么可能！我可是很严肃正经地在检验，你是不是又脑抽地看上那家伙！要是真又发生这种人间惨剧，我宁愿再把你一巴掌给你的脑子格格盘，也不能放任你再爱上一次那个渣！”小小妹子义正言辞。
“那我还真是谢谢你了……”我忍不住甩了甩头上的黑线。
“好啦，刚才是在和你开玩笑啦，具体发生了什么，今早我哥已经跟我说过了。”一说起这个，小小就眉飞色舞起来，“听说你昨晚特霸气侧漏地当着记者的面狠狠拒绝了唐渣？”
“嗯。”从阿清手中接过温牛奶，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虽然媒体上并没有昨晚关于我的任何消息，但小小知道这些，我并不感到意外。
想起昨晚的事情，免不了跟小小提一嘴，“昨晚多亏有白大哥在，不然估计我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小小点了下头，“没关系，我哥和你哥是一样的，你不用跟他客气。”
我但笑不语，这话听听就行了，可千万不能当真。
“明远。”小小妹子忽然叫了我一声。
我抬头看过去，发现她的脸色是少有的严肃，顿时也正了脸色，直觉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十分重要。
“你能明确地回答我，经过昨晚，你对唐渊还有哪怕一丝好感吗？”
我意外地挑了下眉，“我又不是抖M，他明显对我抱有恶意，我干嘛还要对他有好感？”
说到这里，我又不禁想起来大哥还有陆明昭他们的态度，转而又想起，似乎小小妹子的态度也和他们有些相似——他们都没有动唐渊。
之前没办法对大哥问出的问题，面对小小的时候则变得容易得多。
“小小，你们为什么都不动唐渊？”看着小小，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嗯？”小小妹子纳闷地看了我一眼，“不是你自己说的，把唐渊留给你，让我们都不要动？”
我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斟酌了下，我继续说道，“之前的两年中，或许因为我的态度坚决，所以大哥并没有出面干涉。但昨晚的事情，让我觉得唐渊身上有很多疑点。”
“虽然我昨晚是第一次见到唐渊，但我总觉得，大哥对他的了解，应该比万厉给我看到的资料要详细得多……我总觉得，大哥似乎在隐瞒什么……就像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其实或许都是可以避免的，甚至如果大哥只要说一句不让我去，就不会有昨晚的事。”
见小小又忿忿地要开口，我立刻继续道，“我不是在埋怨大哥，昨晚确实是我自己要去的。但我也不是傻子，唐渊那些手段，并非毫无破绽，甚至因为他的心急而显出几分拙劣。虽然让我有些意外，但我想……大哥是不是根本就提前知道，昨晚会发生那些事？”
“大哥其实是想让我自己看清楚，唐渊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的猜测，没有错吧？”
从前几天看完“告白门”的资料时，就察觉到的违和感，终于有了拨云见日的感觉。
小小妹子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甚至连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她腿边的小亚都没察觉到，而后眼中忽然爆出闪亮的精光，满脸欣慰地看着我说：“肿……肿么办！为什么忽然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万年榆木脑袋的小明远竟然开窍了QAQ！！”
我淡定地捧着牛奶杯，任由那丫头发疯。
终于，等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了，才肯定我的猜测，“应该就是这样。”
她定定看着我，说道，“明远，其实在知道你失忆的时候，虽然不应该，但我还是有那么一丝庆幸，尤其是在听到你说我们可以干涉你的事情的时候……这口气我足足憋了两年！”
“但后来我发现，其实你对这些事情，甚至是对唐渊，都觉得可有可无，你根本就是以局外人的角度在看待这些，所以你不会像之前那么伤心，不会对唐渊有任何防备，也不会干涉我们做什么。”
“但我想，陆大哥最深的顾虑，应该和我是一样的——我们都怕，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你对唐渊的感情，想起了你放任我们对唐渊进行攻击，而那时，唐渊定已经被我们打压至谷底，那么那时候，受伤害最深的人，是不是会变成你？”
“我们不怕唐渊，我们最担心的，是怕你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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