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草席。
谢小石躺在草席上,双手捧着肚子,眼睛直直看着房顶,肚子“咕咕咕”直叫。
第二天,东方刚出现抹鱼肚白,谢小石就翻身爬了起来,飞似的奔向皇宫。来到偏殿内,对宫人道:“本官来早了,你去取早点来!”说完,肚子“咕咕”叫了两下。
红衣宫人斜眼道:“大人,早点还未做好,只有昨儿的剩饭——”
谢小石挥挥手道:“不拘冷热,统统送来!”
红衣宫人弯腰低头,道声:“是!”便退出偏殿。
谢小石背着手,打量着偏殿,殿内并排列有红木太师椅,分左右两列,从临近里边墙壁的地方,直排到门口。正是昨日蓝光等人来过的地方。
此时文武百官还未上朝,殿内空荡荡的,只“嗖嗖”刮进来些风,吹的殿内米色帐幕,左右摇晃。
谢小石手托着下巴,站在殿中间,仰着头,眼睛闪闪发亮,嘴角滴下黄豆粒大小的水滴,后面挂着如同蛛丝般的线,晃晃悠悠落向地面。
天空变成淡青色,红墙绿瓦,看的分明,外面的公鸡“喔喔喔”叫了三声,宫门“哗啦哗啦”打开。
这时,从外面走进名官员,头戴乌纱,身着红袍,胸前背后,各有块脸盆大小的白底补子,绣着红色日头、蓝色大海和仙鹤飞舞图案。锦缎制的红袍不发出任何光泽,有些灰扑扑,并且泛白。
此人脸型似竹筒,卧蚕眉,丹凤眼,山羊胡子,有些灰白,脸色发黑,手里持块长方形红木笏板,低着头走向偏殿。
谢小石看着来人,倒退两步,拱手作揖道:“于大人早!”
来人正是于谦,他站在殿门口,看着谢小石,木头人似的站了有三四次喘息的工夫,点了下头,“嗯”了声,便又低着头,径直来到左边位置的上首,撩了下衣袍,坐了下去,然后低着头,看着笏板。
这时进来两名红衣宫人,每人端着个脸盆,白色,盆内堆满了烧饼、油果、包子、点心、花卷、馍馍,堆的像个小山包,高出盆半头不止,红的、绿的、白的、黄的,五颜六色。
他二人开口道:“谢大人——”
话音未落,谢小石“啊呜——”声,老虎似的扑了上前,左右手各抓个盆子,向后扯。两名红衣宫人倒退了三步,眼睛瞪的似铜铃,捂着胸口,呼呼喘气。
谢小石盘膝坐在地上,把盆子放在左右两边,两只手左右开弓,风车似的,抓起东西,轮流往嘴里塞,腮帮子鼓的像蛤蟆,两只眼睛水牛似的盯着前方。
红衣宫人道:“谢大人,这是宫里昨儿吃剩下的,本来是要倒掉的。”话刚说完,他眼皮翻了翻,捂住了嘴。
旁边的红衣宫人冲他翻了下白眼,上前步,拱了下手,眯起眼睛,眼角的鱼尾纹四下摆动,嘴角两边向上翘,脸上向开了朵花似的,道:“谢大人,您老来的太早,小的们还未准备好,只好取些昨天预备的,还望您老不要见怪。”
谢小石伸了伸脖子,喉咙振动了几下,鼓起的腮帮子瘪了大半,然后摆摆手道:“不怪!不怪!真正好!”说完,又将半个油饼子塞入口中。
两名红衣宫人,捂着嘴,身子像蛐蛐似的抖,互相看了眼,用胳膊搡了下,低着头,弯着腰,迈着碎步向外走去,边走边眯起眼睛,咧着嘴,手指着谢小石的方向道:“看他那样儿!”
“嘿嘿嘿”发出阵猫叫似的声音。
于谦坐在太师椅上,低着头,看着笏板,发出阵“咳咳”的声音。
谢小石扭头看向他,举起手中的花卷,指向于谦道:“于大人也吃点?”
于谦斜眼瞥了下他,转过身去,背对着他,默不作声。
谢小石把拳头大小的花卷放入嘴中,两眼闪闪发光。不到柱香的工夫,他就吃完了蓬,瞪圆了眼睛,伸长了脖子,像公鸡打鸣似的“咯咯”叫着。
然后他拿着两个盆子出去,约过了盏茶工夫回来,满面红光,两手空空,肚子那鼓出了个篮球大小的包,眼睛眯成条线,嘴巴翘起像弯月,螃蟹似的在殿内走来走去,抬头看了眼于谦,便出了殿门,蹲在门旁边。
此时天光大亮,文武百官陆续来到。
上朝时辰到,文武百官上朝,班列文武,殿下乌压压站了成片。谢小石看着他们,挠挠头,便站在文官队伍中最里边、最末的位置,笔直而立。
皇帝坐殿,说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大殿内鸦雀无声。沉默了有三四个呼吸的工夫,于谦从班内走出,手捧笏板,道:“臣于谦有本!”
皇帝眼前闪了下白光,俯下身子,问道:“于爱卿何事启奏?”
于谦躬身拱手道:“启奏陛下,近几日京城事件纷纷,盖域外妖人邪术为之,他们来去自如,官兵竟不能制!臣以为,陛下宜广招天下奇人异士,以制域外妖人,方可免近日京师之患!”
此言方落,满朝文武纷纷点头,竖起大指,眉眼开花。
皇帝“啪”地拍了下腿,坐直身子,两眼闪闪发光道:“准奏!”然后环顾全场文武百官,道:“卿等都知道天下有哪些奇人异士?”
众官倒吸了口气,个个挺直身子,两眼发直,直视前方,犹如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第191章 过街老鼠(2)()
约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大殿鸦雀无声,静如空谷。
皇帝的眉头拧成了疙瘩,两只眼睛瞪的圆鼓鼓,像鸡蛋般,目光手电似的扫视全场,扫到哪儿,哪的文武官员便低下头,倒退两步。皇帝脸色铁青,嘴巴撇成黄瓜样。
这时,谢小石从最末的位置站了出来,向上拱手道:“陛下,小臣推荐位奇人!”
“哦?”皇帝顿时两眼放光,面色红润,俯下身子道:“不知谢爱卿推荐何人?”
全场文武官员目光像闪电般射向谢小石,使谢小石仿佛站在火炉上,头上“腾腾”冒着白气。
他咽了唾沫,伸伸脖子道:“陛下,此人小臣虽不知名,可他善能飞天遁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人送绰号‘吴半仙’,就在京师!”
开始,文武百官兔子似的支起耳朵,目光如电,看着他,待他说完,“轰”地声,大殿像沸锅似的响开了,个个捧着肚子,仰面朝天,发出阵阵“哈哈哈”响鼓似的声音。
王振眯着眼睛,满面红光,捂着肚子,指着谢小石道:“陛下,您看这厮——嗤嗤嗤——”他闭着嘴,发出像撕亚麻布的声音,弯下腰,身子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
皇帝眉头拧成疙瘩,摇了摇头,“唉”了声,冲谢小石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
谢小石挠了挠头,木头人似的看着全场文武官员,道声:“是!”便又站回原位。
于谦向上拱手道:“陛下,老臣保举位人。此人乃江南人士,姓柳,名随风,善飞檐走壁,能破域外妖人邪术!”
皇帝木头人似的坐了几次呼吸的时间,看了眼王振,后坐直身子,冲于谦摆摆手道:“朕知道了!”然后他环顾了下全场文武百官,站起身道:“退朝!”便走下台阶,消失在后殿。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手摊开,摇了摇头,耸了耸肩,纷纷向殿外走去,数息的工夫,便已走尽。
此时,殿内只剩下于谦和谢小石二人,于谦依旧站在台阶前的猩红色地毯上,保持着手捧笏板,躬身向上的姿势,脸色胀红,如重枣,耳根发白,向上耸动。
谢小石歪着头,看着他的背影,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扬了扬手道:“于大人,退朝了!”
于谦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谢小石摇摇头道:“那我先走了!”说完,走出殿门,又回头看了眼于谦,便又摇了下头,三步并作两步向宫外走去。
他回到了住处,从胸口取出个白布包裹,原本皮球似的鼓出来的肚子,眨眼瘪了下去。他把白布包裹放在正屋的桌子上,打开包裹的活扣,平展开来,原来里面是包子、烧饼、油条、花卷、点心、馒头,花花碌碌,堆成堆儿,可堆满半个脸盆。
他看着这些东西,眼睛闪闪发亮,仰起脖子叫道:“雪儿!雪儿!”院子里毫无声息。
过了有半盏茶工夫,他来到院子里,左看右看,院中除了有棵碗口粗的歪脖柳树,什么都没有。左右两边的厢房门窗关闭,不露丝毫缝隙。
谢小石咬了咬舌头,来到厨房,拿了个白花瓷盘出来,放在正屋的桌子上,从布包里取出几样印成梅花状,中间点着红点的点心,放在瓷盘上。
然后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抓起布包上的包子、烧饼、油条等,往嘴里放,约莫盏茶的工夫,布包上的食物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瓷盘内几个花式点心,静静地趴在那儿。
谢小石双手高举,在半空晃了晃,便到厨房,打了盆水,洗了把脸。
刚刚做完这些,便听到院子外炸锅似的响了起来,有个破锣似的声音叫道:“财主在哪里?财主在哪里?”接着院子门,“咣当”声开了。
从外面走进个人,头顶乌纱,身着大红缎子蟒袍,腰束狮蛮玉带,冬瓜脸,金鱼眼,卧蚕眉,酒糟鼻,香肠嘴,腮帮鼓起像蛤蟆,灰白的胡须棉花状团在下巴上,直到耳朵根,肚子挺起像水桶,比普通人高出半头,此人正是户部尚书胡大用。
谢小石迎上前,冲他拱了拱手道:“胡大人好!”
胡大用甩了下袖子,道声:“少装!”便来到院子里,几步来到树下,手指抠了抠柳树根。
胡大用站起身来,来到正屋,把桌子掀起来,看看桌子下面,又用手拍了拍地面,眼珠在正屋扫视圈,又来到侧屋,见东西就翻,没头苍蝇似的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东拍拍,西敲敲,最后来到厨房,在炉灰里摸了两把,除满手炉灰,什么也没有。
他眉头拧成疙瘩,如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嘴里嘀咕道:“东西在哪儿?”
谢小石上前拱手道:“胡大人,不知要找何物?”
胡大用突地抬头,两只眼睛盯着谢小石的帽子,闪闪发光,红光满面,指着谢小石的帽子,嘴里叫道:“唉!唉!”上前揪下谢小石的帽子,用手指抠帽子正面中心那块白色的、骨牌大小的玉片,脸上的肉大沙包似的颤来颤去,额头滚下黄豆粒大小的汗珠。
约过了半盏茶工夫,帽子上扣玉的抓手被齐齐撇开,玉片掉到了胡大用的手心里。
他把玉片放在眼前看了看,两眼不时闪出白光,他点了点头,把玉片放进袖筒,把帽子塞回谢小石手中,道声:“贼不空手!聒噪!”便像只大螃蟹似的摇摇晃晃,出了院子。
谢小石像变成了石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约过了半盏茶工夫,他像被针扎了似的,颤了下,然后冲大门挥了挥手,道:“胡大人,再见!”
院子外传来阵阵炒爆米花似的“哈哈”声。
谢小石出了院子,见门口围了圈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大门围的水泄不通。这些人,男女老少、穿红着绿,布衣锦袍,应有尽有。
他们对着大门两边指指点点,然后不时地捧着肚子,仰起头,发出“哈哈哈”声音,此起彼伏。
谢小石托着腮帮子,眉头拧成问号,看着他们。
众人见他出来了,纷纷向后退了两步,捂着嘴,低着头,面色赤红,身子如秋末之冷蜂,耸动不已,嘴里发出“嗤嗤嗤”像撕亚麻布的声音。
谢小石挺直胸膛,剑眉星目,道:“何事喧哗?”
第192章 过街老鼠(3)()
有个人指着大门左侧道:“大人,您看上面写着啥?”
谢小石低下头,撇了撇嘴,发出蚊呐似的声音道:“对联而已。”说完,他走出院子,回头看了眼对联。
原本的对联只写了半张纸,不知何人又在下半张纸上添了几个字,使对联从原先的“一生清廉,两袖清风”,变成了“一生清廉爱信不信,两袖清风你着着办”,横批上覆盖了层同原先同样大小的红纸,上书四个碗大的字“招财进宝”。
有个尖嘴猴腮、头戴钟罩帽的人走到谢小石身边,弯腰躬身道:“大人,您看这副对联?”
谢小石点了点头道:“倒也没错。”
该人指着门上道:“可那横批?”
谢小石道:“倒也有些喜庆意。”
“轰”地下,现场如炸锅似的响开了,“哈哈哈”的声音像雷鸣似的直冲云霄,使五条街外的人像撵兔子似的往这儿跑,使这里聚的人更多,几乎把半个巷道挤满了,人们还不时往这跑。
这时,从人丛中挤出个白衣女子,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瓜子脸,身着雪白的绸制长衫,正是东方雪。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两只手螃蟹似的舞来舞去,面色紫胀,声音像敲磬似的道:“谢小石,你在干什么?”震的人耳鼓“嗡嗡”作响。
随后她走到门边,手在对联上抓了几下,对联纹丝不动。
她转过身来冲众人道:“散了!散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说完甩了下手,对谢小石道:“你快点把这个东西撕下来。”然后进入院子,“啪”地甩了下门,门撞在门槛上又弹回去,“吱吱吱”作响,并来回晃动。
谢小石撇了下嘴,看着对联道:“这么好的东西,哪能撕下来?”说完,背着手,进了院子。
东方雪来到西厢房,自己的屋子里,拿出几件衣服,折叠成方块,放入蓝布包裹内。
谢小石在门外,手搭在门框上,眯起眼,嘴角向上翘起,道:“雪儿姑娘,你看我给你带回什么好吃的来了?那可是皇宫大内的东西!”
东方雪低着头,拨拉着包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眼眶“滋滋”作响,似乎要迸裂开来,道:“吃!吃!就知道吃!你以后到皇宫吃死去吧!”
说完,卷起包裹,夹在肋下,来到门外,左手把谢小石推了下,把他推出两三步远,然后足尖点地,像阵风似的来到院子外,面红耳赤,推开门前的人,双手左右拨拉,人群“呼啦”向两边闪,出现条可容单人通过的甬道。
东方雪二话不说,顺着甬道走出人群,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小石小跑着出了院门,看着东方雪去的方向,木头人似的站着,纹丝不动。
众人鸦雀无声,站着原地,歪着头看着他。约莫过了小半盏茶工夫,有人道:“大人,还站着干什么?追啊!”其它人也道:“对!追啊!”
谢小石脚尖踮了踮,身子向着东方雪的方向晃了晃,然后定住,笔直而立,挺起胸膛,双目如电,双手叉在腰间,道:“追什么追?男子汉大丈夫,还怕没有老婆?你们放心,不出三五日,她自己回来!”
“好哎!好哎!”众人叫道,并且“啪啪啪”地拍起手来。
谢小石冲众人点了点头,转身进了院子,背着手,来到院子中心的歪脖柳树下,蹲了下来。
日头偏西,柳树的树影不断拉长,直到覆盖了整个院子,谢小石依然蹲在原地,纹丝不动。这时,天渐渐黑了下来,院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谢小石在正屋点起油灯,拇指大小的灯光跳跃不停,他拿起帽子,手指摸着玉片被抠下的那块,低着头看着,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他抬起头,看了看屋顶,“呼”地站起身来,走到厨房,拿出个巴掌大小的牛油碟子,洁白如玉,光滑如镜,但上面布有蛛网似的纹路,细如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