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道:“你快去把王振那厮给我叫来!若迟半步,打断你的狗腿!”
那人四肢着地,鸡啄米似的点头,道:“是!是!”然后爬起身来,带着路烟尘,兔子似的跑掉了。
他穿过五六重高矮不平的宫殿,走过两三条弯弯曲曲的走廊,飞车似的来到了处院落前。这里青砖绿瓦,墙有二层楼高,院落有半个足球场大小。
黑油漆的门,里面正房三间,侧面厢房两排,塔形屋顶,巴掌大小的瓦片,鱼鳞似的铺满屋顶。院内青砖铺地,正中栽着株碗口粗细的梧桐树,伞状撑开,绿叶摇曳。
院落门前,站着两名红衣宫人,伸出手来拦住跑来的宫人道:“二蛋子,什么事?”
唤作二蛋子的宫人脸红的像火,黄豆大小的汗珠“滴答滴答”往下掉,“呼呼”像牛似的喘着气,拍着胸口,弯着腰,咳了两下道:“不好了!蓝大将军发怒了,快带我去见王公公!”
门口的两名宫人,对望了下,嘴巴撇了撇道:“公公在右厢房首屋,你去吧!”
二蛋子连着弯了几下腰,道:“谢谢二位了。”说完,“嗖”地进了院子,三步并两步跑到右边厢房头间屋前,伸手“啪啪”拍了几下门,然后弯腰低头道:“公公!公公!小的求见!”然后他站在门前纹丝不动。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工夫,只听“通”地声,厢房糊窗户的白纸破了,从里面飞出件黑乎乎的东西,“咣”地打在宫人二蛋子的脑袋上。
二蛋子“哎哟”了声,身子向左歪了歪,用手捂着头,看着那件东西,原来是只黑色牛皮厚底宫靴,白色靴底有两本书厚。
从屋里传来个公鸭似的嗓子,“烦不烦人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话音刚落,门“吱呀”声打开了,王振从屋里走了出来,头上椅子状的宫人帽歪到右边,冒着正面下是耳朵。
他眯缝着眼睛,吊着嘴,两腮鼓起像蛤蟆,披着猩红色大氅,大氅两头吊在肩膀上,系带直直对着地面。他左脚光着,右脚反穿着左脚的靴子,两腿八字叉开,像只秃鹫样站在门口。
二蛋子“扑通”跪倒在地,朝王振“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连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有名红衣太监跑来,搬来把黑色高背太师椅,支到门口,道:“厂公请坐!厂公请坐!”说话时,像鸡啄米似的弯腰点头。
另有名红衣太监上前,手持红漆托盘,捧上盅茶,茶杯呈无彩色,上面绣以金边。
王振把身上大氅取下,甩到搬椅子的那么红衣太监身上,然后坐在太师椅上,两只手搭在椅背上,两只脚吊起,离地两指宽的距离,悬在半空晃来晃去。
红衣太监将猩红色大氅竖着对折两次,打在左臂上,低着头,弯着腰,站在王振右手后边。
王振从茶盘上取下茶盅,抿了两口茶,伸伸脖子,眼皮眨了几下,复将茶盅放回茶盘。托着茶盘的红衣太监弯着腰,倒退着向后走。
王振睁开三角眼,斜眼瞅着跪在地上的二蛋子,左手翘起兰花指,点了下他道:“你呀!就是该死!”
二蛋子鸡啄米似的磕头,应声道:“该死!该死!就是该死!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王振哼了声,道:“说吧,什么事?”说完,他又闭上眼睛,躺在太师椅上。
二蛋子跪在地上,腰呈九十度,像只在地上拱的蚯蚓,道:“回厂公,蓝大将军发怒了!”说完,把舌头缩起来,盯着后槽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王振。
王振“啪”地拍了下太师椅的扶手,坐直了身子,三角眼瞪成了金鱼形,发出忽闪忽闪的绿光道:“这个蓝小子,无事也要搅三分!”
站在他身后的红衣太监,上前半步,弯着腰,整张脸挤成牵牛花样,露出满嘴的大黄牙道:“厂公,您老该歇着歇,甭理他!”
王振斜眼瞥着他道:“呣——,不理他!你去打发他!”
“嗖”红衣太监的舌头缩回肚子里,他捂着嘴巴,眼睛老鼠似的左瞄瞄,右看看,脸胀成紫红色,像块大肝。
王振哼了声,道:“为江山社稷计,咱家只好不辞辛劳,去应付应付那些无聊之人了!”
红衣太监“呼”地跪在地上,右手照自己脸颊“啪啪啪”左右开弓,连扇了五六记耳光,瞬息之间,两只眼睛鼓起了水泡,他带着鼻音,“嘤嘤”呜咽道:“厂公为国辛劳,小的真有眼无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完,他眼中黄豆粒大小的小珠,“卟答卟答”,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王振翘起兰花指,点了下他的额头,道:“你还算明白!来人,更衣!”
红衣太监鸡啄米似的点头,口里叫道:“哎!哎!”然后两只膝盖当脚,左右交替向前行,把掉在地下的右靴拾起,二蛋子则膝行向前,扒下王振穿反的靴子,套在左脚上。
第176章 死里逃生(1)()
王振穿好靴子,站起身来,跺了跺脚,红衣太监给他披上猩红大氅,两头带子系起,打了个活扣。王振昂首挺胸,两眼闪闪发光,向外面走去,他身后跟了五六名红衣太监,二蛋子则弯着腰,走在最前面。
他们穿过重重宫殿,转弯抹角,约走了半盏茶工夫,来到了前殿。
蓝光眉毛竖成倒八字,眼睛瞪的溜圆,向外凸出,指着王振的鼻子道:“王振!你怎么回事?”
王振脸上的肌肉像羊尾巴似的颤了颤,然后扭曲变形,向中间合拢,“叭”地开了朵喇叭花。他嘴巴张开,“哈哈”了两声,三步并两步,来到蓝光面前,眼睛眯成条缝,嘴巴向两边翘起,道:“蓝大将军久等了!蓝大将军辛苦了!”
蓝光嘴巴撇到耳后根,昂着头,眼皮合上半,用下半部分眼睛看着王振,用手指点着他的胸道:“你少来这套!我问你,皇上呢?”
王振倒吸口凉气,眉毛拧成疙瘩道:“蓝大将军稍安勿躁,圣上正在更衣。您老先去偏殿用早饭,有事待早朝时议,如何?”
蓝光举起油钵似的拳头,又放了下去,“唔——”地呼了口气,道:“也罢!你头前带路,休耍滑头!”
王振鸡啄米似的点头,连声道:“不会!不会!”他弯着腰,领着众人,向右手边约二层楼高的偏殿走去。
打开首间偏殿大门,这里有间篮球场大小,里面左右两边各有两排太师椅,约数十个,乃群臣早朝前歇息的地方。地面方形青砖铺地,门口左右两侧各摆着盆君子兰,花盆有鱼缸大小,君子兰长出半人多高,向四面弯曲。
蓝光昂首挺胸,向右边最上的太师椅走去,其余柳随风、东方雪、柳金燕三人鱼贯而入,谢小石和与他共同的明兵、锦衣卫站在台阶下,笔直而立,纹丝不动。
王振站在偏殿的门口,扭头看着他们,挥了挥手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进啊!”
谢小石、明兵、锦衣卫等人互相看了看,拨郎鼓似的摇了摇头。
蓝光在殿内道:“他们犯了事!怎么能和我们平起平坐?”
“犯事?”王振身子颤了下,在原地木头人似的站了小半盏茶工夫,然后道:“既然如此,把他们送到下边去。”
两个红衣太监上前,领着谢小石等人,向最外边的偏殿走去。
“吱扭扭”打开偏殿之门,里面扑面吹来阵风,像水样凉。偏殿之门有二人来高,可容马车进入,地面灰扑扑的落了层土,殿内有些缺腿少面的桌椅,堆在殿内右下角,堆的像个小山包,桌椅上也铺了层灰尘。
殿内挂着的红色帘帐,变的黑乎乎了,用手拍打下,则飞起股烟尘,呛的人“咳咳”直叫。
谢小石等人进了偏殿,红衣太监道:“列位,先在里面委曲下。”然后他二人退出偏殿,把大门关上,“咔吧”声给大门上了道铜锁。
几位明兵“嗖”地跳到门口,“啪啪啪”拍了几下大门,溅起团脸盆大小的灰尘。他们扭头冲谢小石道:“谢大人,他们把门锁起来了!这下怎么办?”
其余明兵、锦衣卫脸变成菜绿色,像霜打的茄子,低着头,发出“唉!唉”的声音。
谢小石冲明兵、锦衣卫拱了拱手道:“此次事件,由谢某独力承担,不干各位事!各位只管放心!”
众明兵、锦衣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手摊开,不再说话,还有人蹲在了地上,地面上横七竖八都是脚印,形似蜂团。
这时,偏殿最里间的窗户“吱扭”声打开,扬起阵尘土,从窗户内探出个红衣太监的脑袋,他双手贴在嘴上,呈喇叭状,用蚊呐般的声音叫道:“谢大人,请出来下!”
“哗啦”声,十几名明兵和锦衣卫蜂群似的围到了窗户前,双手扒在窗棂上,人人眼睛冒出白光。
谢小石纵身跃起,像条游鱼似的从人丛中穿过,“嗖”地飞出窗外,像老虎扑食样,“叭”落在地上。他转身抱拳道:“这位公公,叫在下何事?”他两眼眯成条缝,眼角的纹路像鱼尾巴似的晃动。
红衣太监探出身,双手抓住窗户的两扇叶,“啪”地关上,里面顿时传来“嗡嗡嗡”苍蝇似的叫声,跺脚声,抓门声,此起彼伏。
红衣太监弯着腰,双手交叉下垂,扭头冲谢小石道:“谢大人,请跟我来。”说完,向前走去。
谢小石咬了咬牙,闭上眼,跟他走去。
这里是条可容马车通过的甬道,左边是二层楼高的偏殿,像伞样铺开并且底部向上翘起的屋檐,遮住了大半条甬道,右边是面红色的宫墙,和偏殿差不多高,宫墙的另面,就到了皇宫之外了。
它的后面,则砌起了堵二层楼高的砖墙,涂成红色,把甬道和外面隔开,不细看,以为宫墙和偏殿连成块。地面铺着褐色方砖,并且用大小不等的半块砖拼接而成。
甬道有足球场那么长,它的尽头是柴房,有半个篮球场大,里面的柴炭直堆到屋顶。
绕过柴房,是片绿树掩映的林地,有条椅子多宽的石子路,弯弯曲曲通向里面。里面有栋二层的阁楼,面积客厅大小。阁楼周围十步内,没有树木,低下则是毯子似的青草。
阁楼顶部是宝塔形,铺着红瓦,四角屋檐飞翘。墙壁涂的雪白,二楼的四面,均有个雨伞大小的圆形窗户,窗格子呈云状,糊以白纸。底楼则两面有窗,中间是扇黑油漆的门,车板大小。
红衣太监把谢小石带到阁楼前,弯腰道:“谢大人,请进!”
谢小石触电似的身子抖了下,他看了看门,吸了口气,整整衣冠,冲阁楼拱了拱手,道:“不才,谢小石求见!”谢小石侧着耳朵,对着阁楼。
阁楼内无丝毫声音。
红衣太监道:“谢大人,但进无妨。小的告退。”说完,弯着腰,倒退着走出林子。
谢小石伸出右手,像蜜蜂的翅膀似的抖个不停,他的额头渗出了米粒大小的汗珠,心脏“扑腾扑腾”,兔子似的跳了不停。手指点在门上,“吱扭”下推开了门。
第177章 死里逃生(2)()
屋内青砖铺地,正面墙上挂着幅松鹤延年图,下面有张黑油漆的茶几,几上有个青白瓷茶壶,周身围着四个茶杯,拳头大小。
茶几的左右两边,各有张椅子,也是黑油漆的,除此之外,屋内空荡荡的。
在屋子左边,有条楼梯直通二楼,楼梯仅容单人通过,楼梯侧则立着半人来高的黑色木质扶手,像栅栏似的隔着。
谢小石顺着楼梯,来到二楼。这里四面墙壁雪白,左右两边墙壁各挂着盏青铜油灯,有拳头大小,吐出团拇指大小的红色火焰,照的屋内亮如白昼。
二楼地面则用长条形木板铺就,涂了层无色透明的清漆,使木板油光发亮。
屋内没有任何摆设,正中站着个红衣人,面朝墙壁,背对着谢小石。他身材和寻常人差不多,披着猩红色大氅,大氅垂到脚后跟。
此人正是王振,他背着手,仰头看着天花板,左手指像算命先生似的掐来掐去。
谢小石“扑通”声跪倒在地,“咚咚咚”叩了三个响头道:“草民谢小石叩见王大人!”
王振鼻孔喷出团青气,哼了声道:“谢小石,咱家问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谢小石满脸通红,像颗大红枣。他跪直身子道:“回大人,昨夜、昨夜有人去劫刺客的尸体。”
王振头歪向左边,扯着公鸭似的嗓子,道:“结果呢?”
谢小石低头道:“让他们把尸体劫走后,跑了!”随后他匍匐在地,两只手趴在地面,道:“草民无能,辜负了圣上、大人的嘱托,草民自请免职,回乡务农!”说完,继续趴在地上,纹丝不动。
王振转过身来,蹦起半人多高,两只眉倒八字竖起,三角眼变成了椭圆形,嘴巴歪到了耳后根,指着谢小石道:“住口!你犯下如此大罪!就这么白白走了?你要老实交待!”
“老实交待!”谢小石双眼像蒙了层雾,舌头也像打了个结,粘在喉咙上,骨咙咙道:“刺客美貌多情,我看上她了!”
“放屁!”王振脸上的肌肉,像羊尾巴似的颤了起来,两只眼睛像喷出了火,盯着谢小石。
谢小石身子像触了下电,颤了下,趴在地上道:“大人,我说的是实话!我绝对没有受贿!”说完,从怀中摸出两张金色的票子,盖住朱红大印,上书“金票,黄金一百两,某某钱庄”字样,双手举起,递到王振面前。
王振嘴巴撇到了天上,鼻孔喷出两团白气,抿着嘴,发出“哼哼”的声音,身子像企鹅走路似的晃了起来,歪着三角眼道:“还有呢?”
谢小石又从怀中掏出两张面值百两的金票,同原先的两张叠在起,双手捧着,举过头顶,道:“没了!”
王振嘴巴鼓的像蛤蟆,弯下腰去,右手闪电般晃了下,谢小石手中四张金票眨眼无影无踪。王振的右手攥着几张金色的票子,往左袖袋里放,他眼珠骨碌碌转了下,像兔子似的看了看四周,俯下身去,冲谢小石道:“可咱家听说,你收贿五百两黄金!”
谢小石眼睛闭着,额头滚下黄豆粒大小的汗珠,右手像秋末之冷蜂,颤抖地伸入怀内,又同样颤抖的伸出,拽出张书本大小的金色纸片,“哗啦哗啦”地抖。
同样是张面值百两的金票,他嘴唇青紫,舌头像打了结道:“这是绝对没有的事!”
王振的双眼像秃鹰般闪闪发亮,来招“飞鹰扑兔”,在金票刚刚爬出衣袋的霎那,王振的手风驰电掣般飞了下去,划出道半圆形弧线,弧线处留着串手的残影,手撮起如勾状。
“扑”地声,勾子样的手抓起金票往上飞,眨眼之间钻入了左手的袖袋之内。
王振的眼眯成条线,嘴巴向上咧起,酒糟鼻的鼻头红的像樱桃,闪闪发亮。他弯下腰,双手搀住谢小石的胳膊,道:“咱家知道小石头清正廉洁,不能干那种事!”
说话间,把谢小石搀的站了起来,扑了扑谢小石右肩上的灰,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道:“你放心,咱家在圣上面前尽力保全!”
谢小石连连拱手,弯了次腰,又弯次道:“谢王大人保全!只要能保全小命,丢官去职也不怕!”
王振挺直胸膛,用手点了点谢小石道:“你这人——,哈!哈!哈!”他昂首挺胸,迈开步子,向楼下走,谢小石则双手垂到两腿侧,弯着腰,跟在王振后面。
“咚咚咚”走楼梯的声音响起,像壁虎样贴在阁楼墙壁上的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