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是位四十余岁,满脸络腮胡子、身材矮壮的中年人。他正穿着白布小褂,光着脚丫,在躺椅上呼呼大睡,身上斜铺半条毛毯。闻听此言,两个眼睛一睁,瞪的溜圆,一骨碌从躺椅上坐起来,叫道:“什么?有没有说错!”
说完,他光着脚丫子跑出了房子,“噔噔”几步跑到指挥所一处二人多高的瞭望塔上,瞭望台木头搭建,一丈见方,顶部是伞状,由四根水桶粗细的木头撑着。
他拨拉开站在上边的一名守卫,手搭凉蓬,睁眼看向官署。
只见那里灯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昼,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空气中传来一阵淡淡的血腥气。他眉头一皱,转身来一挥手,冲下面官兵叫道:“全体集合!直奔官署!”说完他纵身一跳,跳下瞭望台。
早有两名亲兵上前,给他披上熟铜盔甲,罩上绿罗袍,牵来匹高大健壮的枣红马,奉上一柄七尺长、门板厚的大捍刀,刀背上连套着九个碗大的铁环,“哗啦啦”直响。
参将骑上马,大刀一举,叫道:“去官署!”
百余官兵排成两队,直向南面跑去,只一眨眼工夫,便已到了官署正门。一名持枪士兵上前,“啪啪啪”地拍门,门震得直颤,他连声高叫:“开门!开门!”
大门依然紧闭,不片刻工夫,门墙上人影一晃,“扑通”一下甩出一长条状物品,落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地上顿时血迹一片。
众人借着火把定睛细瞧,见是一具尸体,身着青色长袍,官署工作人员打扮,他的前胸后背一大片血迹,血湿透了衣服,几乎覆盖了上半身。
参将倒吸口凉气,从怀中掏出个箭哨,巴掌大小,放嘴里一吹,“休——”声音直冲云霄,尖锐的像针扎耳朵,几乎半个城市的人都能听见。他边吹哨子边挥刀大叫:“给我撞!”
立即有五名水牛般强壮的士兵,手持盾牌,以盾作掩护,“咣咣咣”地撞门。盾牌是钢制的,大小可护住上半身,正面是个锯齿獠牙的兽头,重达一十八斤。
门被震得一抖一抖,“扑簌簌”上面的灰尘直往下掉。
参将大叫:“尔等闪开!”五名士兵向后一闪,参将催马上前,抡起大捍刀就向大门斜劈下去。
“咔嚓”一声,门板被劈成两截,大捍刀也被卡在门缝中,参将使出全身的力气,拔了两下,纹丝不动。门依然紧闭,只不过从上到下被劈了个一人多长的缝。
两名虎背熊腰的士兵上前,用肩膀顶住盾牌,“咣!咣!”撞门,只两三下工夫,“哗”地一下门被撞开,裂成四五截,露出里面白森森的木头。
参将一脚踩住锯齿状半截门板,一边一提手,拔出了大捍刀,大踏步地进了大门。
他一进大门,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一股寒气迎面扑来,身形一滞。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大部分是官署工作人员,其中也夹杂着两名身着大红官袍的官员,趴在地上,血流满地,他们左腿弯曲,右腿高翘,摆出一副跑步的姿势。
参将腿肚子转了一圈筋,身上寒毛直竖,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地叫道:“快!快去叫救兵!”说完一手扶腰,一手拄着大捍刀,倚在门上喘粗气。
一名士兵把头往里一探,闪电般收回头,怪叫一声:“灭门惨案啊!”拔腿向外跑。
其它士兵拿枪、举刀对准官署大门,虎视眈眈,纹丝不动。
官署正对大门的一层阁楼上,开了一扇窗,里面灯光明亮,一名身着大红袍的四品官员探出半个身子,看见大门外官军,热泪直流,双手乱摇,直向他们招呼:“快来救命啊!”声音直冲出半里地。
百余官兵身形一颤,晃了一晃,后退半步。
参将昂然举首,虎目含泪,毅然退出大门外,回首冲众士卒道:“此事极大,需连夜禀报圣上。尔等在此把守大门,勿放一人出入,我去禀报圣上!”说完飞身上马,向北边皇城疾驰而去,昂首挺胸,目光炯炯有神,头也不回一下。
那名趴在窗户上的官员眼珠子几乎要跳出眼眶,冲大门直招手,不停地叫道:“快来救命啊!”
“快——”喊声突然停住,胸前冒出一把尖刺,“扑”地收回,血刷地从尖刺处喷出,他身子摇了摇,倒在窗台上,临死前抬眼皮看了一下大门,喃喃自语道:“你们快进来!”说完,头一歪,死了。
第110章 官署重案(4)()
他的身后冒出一个黑衣蒙面人,他把尖刺往官员官服上擦了两把,伸头看了看窗户外面,一转身向里走去。
众官军严阵以待,眼皮也不眨一下,刀枪剑戟,牢牢地对准大门,只要有人出来,定会一拥而上。
“圣教主”绿剑一挥,结果了一名青衣人,直向于谦的办公室走来。在她走过的地方,各个墙角拐弯处,横七竖八倒着十来具尸体,所过之处,一片死寂,只有鲜血的“汩汩”流动声,无任何其它响声和动静。
蓝儿一纵身,冲入于谦书房,一把抓住于谦胳膊道:“于大人,快!快跟我跑!有刺客来了!”他脸色紫胀,双脚一蹦一蹦,头发都竖起来了。
于谦呆了呆,一甩袖子:“刺客胆大包天!竟敢夜闯官署衙门,这是造反!”
蓝儿一劲地蹦道:“造反他们也杀进来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跑!”说着,拉着于谦往外跑,才到门口,顿觉一股无形的压力堵住门口,令他一动也动不了,同时一股冷森森寒气直透肌肤,令他一激伶,眼前一花,一个中等身材的黑衣蒙面人出现在他眼前。
她左手举着火折子,折子已烧了近一半,火光霹哩叭啦直响,右手提着绿玉寒冰剑,正是“圣教主”。她打量了一下蓝儿,鼻孔冷哼一声,沉声道:“于谦在哪里?”
蓝儿呆了呆,眼珠骨碌一转,扭头一看身边的于谦,突地一跃而起,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尖声叫道:“老张头!我问你,于谦在哪儿?”拍完后他觉得自己手掌火辣辣地疼,然后他扭头低身下腰陪笑道:“大人,我们只是官署打杂的,没啥用,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圣教主”眼也不眨,缓缓抬起剑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
话音刚落,另一个黑衣蒙面人手提尖刺,“通通”几步跑来,在“圣教主”身边一抱拳道:“启禀圣教主,官兵已把官署包围了,并且京师警报大作,几乎全城的官兵和锦衣卫都往这里跑!”
“圣教主”一呆,正在这时,隔壁房间“扑通”响了一下,接着“哗啦”一声,像是书架倒地的声音,接着又“通通”传来脚步奔跑的声音,传来一个公鸭般的子:“官兵来救我了,哈哈!”
“圣教主”眉头一皱,身形一晃,来到隔壁房间,见一个身着紫色官袍、腰系玉带、身材肥胖的官员,爬上窗台,“扑通”一下跳了出去。她厉声道:“紫袍玉带,必是于谦,必杀之!”飞身一跃,跳出窗户,如燕子穿梭,眨眼已到官员身后,“扑哧”将绿玉寒冰剑送入他后心,整支剑都没入他身体。
这名官员身子摇了摇,倒在地上,断了气。
“圣教主”用剑削下他一片官服,在剑身上擦了擦,回头一看,见提着尖刺的蒙面人紧随身后,便问:“整个官署,人都杀光了?”
蒙面人沉思半晌,“应该杀光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当中谁是于谦。”
“圣教主”道:“不知道也不要紧,反正于谦定在他们中间。现在可以收兵回营了。”
蒙面人突地一呆,叫道:“哎哟!还有两人忘了杀!就是方才那青衣老头和蓝衣少年。”
“圣教主”身子颤了一下,眉毛拧成了疙瘩,稍后眉毛一展,笑道:“那老头,又黑又脏,定是下人,至于那少年,更不会是于谦了。”
蒙面人拍拍脑袋,拱手笑道:“圣教主英明。”
“扑通!扑通!”从官署围墙上跳下了数十名官兵,一字排开向这走来,在他们身后,不停地有官兵像下饺子似往下跳。
整个官署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围了上千官军,把个官署围的水泄不通,并且还不断有一队一队官兵从京师各条道路上跑来,络绎不绝,人数越来越多。
一部分官兵从墙头翻了进来,守住正门的百余官兵,怪叫一声,蜂拥着冲入门内。
皇城的大门“轰隆”一声打开,朱红大门足有三层楼高,上面布满拳头大小的铜钉。一队身着红衣的卫队鱼贯而出,他们人人腰挂佩刀,八人一排,足半里地长。在队伍正中,八名锦衣卫扛着一顶蓝呢大轿,晃晃悠悠向前跑。
轿子宽阔,足可并肩坐三人,但实际上里面只有一人,头戴乌角帽,帽子正中镶一枚骨牌大小的碧绿玉石。他面色白净,四十余岁,一双三角眼乌溜溜直转,下巴无须,嘴唇薄如纸片,身着红袍,胸前花团锦簇,腰束玉带,食指戴一枚祖母绿戒指,身披猩红大氅,几乎盖住整个身子。
这队人马在那名参将带领下,向官署飞跑过来。
正中的朱雀大街笔直宽阔,这队红衣侍卫跑在大街中间,像是一条线挂在白板上,他们两边空阔无人,但是街两旁的房屋门窗均已打开,灯火通明,无数男女老少趴在门上、窗户上向外观看。
不片刻工夫,从街道两旁的另条道上跑来两队官兵,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手中长枪枪头闪闪发亮,他们跑起步来“哗啦啦”,地面被震的直颤。
蓝呢大轿掀开一角,探出半张白净紧绷的脸,眼珠骨碌碌一转,冲轿旁一名红衣侍卫问道:“这是哪支人马?”
红衣侍卫借着月光和街两旁的灯光左右看看,道:“回厂公,这是九门提督蓝光蓝大人的兵马。”
厂公鼻孔冷哼一声,把轿帘一甩,缩回身子,里面传出公鸭似的嗓子:“小的们要快,莫让咱家丢脸!”
轿旁奔跑的红衣侍卫连声道:“是!厂公!”随后冲众人连挥手道:“快!快!”众红衣侍卫一提气,脚步快了三分,一溜烟似地向前跑,抢过了众官兵半条街,把他们牢牢地堵在身后。
第111章 官署重案(5)()
众官兵领头者骑着黄骠马,面色蜡黄,长条脸,三络长须飘至胸前,无风自动。
他头戴金盔,身披黄金锁子甲,胸前护心镜闪闪发亮,身披绿色战袍,目若朗星,鼻直空阔,太阳穴高鼓,额头青筋直跳,手里提一对金色八楞紫金锤,冬瓜大小,锤柄有两个圆球,底部是个尖锥,双锤重达七十二斤。
他身边一名亲兵指着众红衣侍卫道:“大人,你看他们——”
他鼻孔冷哼一声,掂了掂手中双锤,自语道:“多事!”随后一抬头,目光闪闪发亮,一指众红衣侍卫道:“走!跟上他们!”
这时,众红衣侍卫改成蛇形前进,队伍一晃一晃左右摇摆,把整大道都堵死了。
轿内之人长出口气:“舒坦!”
众官兵停住脚步,领头军官勒住马,眼睛盯住前方,死死看着那顶轿子,眼睛中似要冒出火,手中双锤晃了一晃,差点没飞出去。他咽了口唾沫,挺了挺脖子,足半盏茶工夫,才长出口气道:“走!跟上他们!”
众红衣侍卫跑到距官署一箭地远的明军卫所时,从斜刺里跑来两人,一人身着白衣,肩背长剑,鼻直口阔,目若朗星;另一人身着蓝布巾褂,短衣巾、小打扮,足穿黑色布鞋,面呈古铜色,头上扎着蓝布头巾,双手各握一把牛腿胫骨似的黑黝黝的刀,大步流星向这里跑来,一步跨出数丈远,眨眼就到近前。
众红衣侍卫“刷”地围成个圆圈,把蓝呢大轿团团围在中心。以轿子为中心,蚂蚁似的围了一圈又一圈红衣侍卫,密密麻麻,把个轿子围得水泄不通,苍蝇也休想飞进。
他们“哗啦啦”纷纷拔出腰佩的绣春刀,虎视眈眈盯着这二人叫道:“刺客来了!保卫厂公!”
白衣人和蓝衣人正是柳随风和谢小石,在他们身后不到半里地远,气喘吁吁跑着两名女子,一着红衣,一着白衣,手提长剑鬓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们正是东方雪和柳金燕。
柳随风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伸手一摆道:“别误会!我们是于谦于大人的贴身侍卫!听到官署出事,特来保护于大人!”
蓝呢大轿内探出半个头,冬瓜脸,三角眼,鹰钩鼻,头戴乌角帽,在脸的左右两侧垂下两条长及腰间的细布条,迎风飘摆。
他扯起又细又长仿佛公鸭般的嗓子对周围的红衣侍卫道:“小的们闪开,咱家来问问他。你们放心,他们还害不了咱家!”说完,他把身子一缩回,轿帘把门堵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里面的情况一点也看不见。
八名抬轿的红衣侍卫一伏身,将轿子放在地下,在轿门正面,红衣侍卫“哗——”地闪开了一条两人多宽的甬道,甬道两旁的红衣侍卫一个紧挨一个,人人手举绣春刀,双目圆睁,仿佛那刀随时要劈下。
轿内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让那两人过来!”
一名红衣侍卫上前一步,冲二人一招手:“呔!你们俩个!过来回话!”
柳随风愣了愣,深吸口气,迈步向甬道走去,谢小石挠挠头,把双刀放到腰间,紧随其后。
他们走入刀阵,感觉每一把刀都在微微抖动,似乎传来“哗啦哗啦”金属鸣叫声,刀丛中人人屏息凝气,一道道目光利箭一样扫视二人。
柳随风挺直胸膛,长吸口气,昂首阔步,好像没看见周围的人一样,几步来到轿前,双拳一拜道:“草民柳随风拜见大人!”
只听轿子内“咣”地传来一声响,像是用手拍了坐垫一下,传出一公鸭嗓音:“大胆,既是草民,怎敢诈称官家侍卫?左右还不与我拿下!”
“哗——”,甬道旁数名红衣侍卫抢步上前,挥刀架住了柳随风脖子。
柳随风两眼圆睁,太阳穴青筋直跳,脸胀得通红,嘴唇青紫,微微颤抖,声调有些弯曲道:“大人!何故不分青红皂白就拿住柳某,柳某不服!”
他双拳攥紧,指节捏得“咔叭”直响,双目似要喷出火来,周身泛起一股白气,像一层淡淡的光晕笼罩全身,衣服无风自动,猎猎飞舞,架在脖子上的刀微微跳动,向外偏了半寸,握刀的红衣侍卫只觉手指酸麻,虎口震痛,似要脱手。
谢小石连忙摆手道:“别紧张,误会!误会!”他上前两步,推开围在柳随风身旁的几位红衣侍卫,上前冲轿子一抱拳道:“大人英明,我等的确是当朝爱读书于大人的护卫,一路沿途护送他到了京师。大人如不信,可去问于大人。”
轿内沉吟半晌,道:“本朝哪来个爱读书的于大人?”
谢小石一呆,连忙道:“就是那个很有名,放在石灰窑里把他烧,他也不怕的于大人!”
柳随风斜眼瞥了他一眼,把他往旁边一推,一拱手道:“就是当朝吏部尚书于谦于大人!”此时他面庞渐渐恢复了平色,周身那一圈若有若无的白气,也烟消云散。
“咯咯咯”轿子内传出一个好似老母鸡下蛋的笑声,整个轿子也摇了三摇,“早说不就没事了。你们不好好保护于大人,到这来干什么?”
柳随风抱拳道:“回大人,于大人一入京师,便马不停蹄进了官署办公,如今正在官署!”
谢小石一拍额头:“妈呀!差点忘了这茬,我去救于大人!”说完一转身,跑向官署。
轿帘门“呼”地打开,里面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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