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函失去了父亲,生死相隔;贺君涵和宁时勋,尽管当时只隔着几米,但咫尺天涯。无论是商函还是贺君涵,他们都知道,再也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纪安平看着显示器上的画面,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有些担心地看向雨幕中的贺君涵。他本以为这一幕今天恐怕是过不了的了,但贺君涵……他竟然做到了?这么快?他还好么?
镜头里的角色还在上演着属于他们的故事。
黎玉拉着情绪激动的商函,却快要拉不住了。终于,忍无可忍的黎玉一巴掌扇向了商函,哪怕他最初是抱有目的才会认识商函,但现在他已经把商函当做了朋友。
所以他会打他,所以他会对他吼。
“商函!你想死是吗!那你去啊!不然就给我冷静点!”黎玉的手还在颤抖,话语中却带了些宽慰的气息,“没那么糟糕……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贺君涵侧着脑袋,右手捂着微微刺痛的面颊,余光看向身旁的纪和宁。他的脑子很乱,这一刻黎玉和纪和宁,商函和贺君涵几乎重叠在了一起。
他慢慢直起身子,捂住面庞的手缓缓垂下。仿佛回到了旧日贵公子的样子,他的唇角微扬,薄唇轻启:“是啊……会好的。”
可在说着这样宽慰的话的这个时候,他的眼泪方才从眼角坠落,顺着面庞慢慢滑下,最终混合在雨水中,失了踪迹,再也分不清了。
示意杜瑞林拍特写的纪安平在满意过后却是更加担心了。他,真的没事么?
戏拍完了,剧组开始收工。
雨还在下,哪怕换回了自己衣服,贺君涵觉得自己的身子现在还是冰冷麻木的。
他的伞还没有撑开,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从天空不断坠落的雨滴,然后不由叹了口气。而这个时候,他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女声。
他回过头去,发现说话的是这部戏里饰演女主角的那个演员,也是纪安平说过的,他的师妹。
她长得当真很漂亮,笑容也很得体,贺君涵虽然不是很喜欢她但也绝对提不起恶感,便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那姑娘倒是开始搭话了,说的话似乎有着指责的意思但她自己却似乎没有,不是很在意的样子,甚至有点随便:“我在可是在雨里陪你站了两个钟头。”
贺君涵抱歉地笑:“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女主角摇了摇头:“看着你进步,我倒是快有危机感了。对了,你一定还不知道我名字,我叫单妍琪。”她口中的一定加了点重音,倒是让贺君涵有些不好意思了。
单妍琪看到贺君涵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大家一起加油吧,我要回去洗个热水澡,不然淋了这么久的雨可是要生病的。”
结果呢……单妍琪没有任何一点事,贺君涵却是真的生病了。
***
贺君涵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头痛欲裂。
当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他便不由呆住了。
这里是……哪里?
他望向四周,但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现在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身上被换了一套简单的睡衣模样的衣服,卫生也被打理过了,自己的衣服和东西都被整齐地摆放在床头,但其他的什么线索都没有。
身子虚得过分,难受得紧,脑子还昏昏沉沉的,贺君涵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开始使劲回忆。
他依稀记得在拍摄结束散场之后自己拒绝了纪和宁送自己的提议,因为他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可结果在大家都离开后,贺君涵发现自己失策了,因为入夜后在这偏僻的影视城是根本打不到车的。于是他只能自己撑着伞沿着那条大路往有人烟的地方走。
之前受伤还不算好透了的贺君涵现在身子虚得很。完全忘记这一茬的他在雨中呆了那么久,这个时候几乎都要开始发抖了。他隐约感受得到自己的体温开始不断攀升,可随着升高的体温,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更加刺骨的寒冷。
似乎是在贺君涵自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看到了橙黄色的灯光。他记得自己大概挥了挥手,然后就再也坚持不住了……似乎是真的昏迷了过去。
所以,他现在是在哪里?
记忆停留在那橙黄色的灯光那里,也就只有那里了。
身子还不爽利,一阵一阵的发虚。贺君涵强行撑起身子,伸手捞过那边属于自己的手机,然后有些惊喜地发现手机下正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贺君涵打开那张对折的纸条,然后皱起了眉。
纸条上的字迹有些龙飞凤舞,除了一个差点辨别不出来的手机号码外,还有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帮你收拾了下,有事可以打我电话,早些回家养身体吧。”
没有有用的线索,没有落款。
贺君涵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不单单是发烧的缘故,连身子都更难受了。
在那张陌生的大床上又躺了好一阵子,稍稍恢复了些许气力的贺君涵皱着眉起身换上自己的衣服,简单洗漱了下,打开了那扇门。
然后他就可以肯定了,这里很明显,是家酒店。
那张纸条被贺君涵攥在手里。他拿着那张纸条,慢慢地移动身体。然后在前台打听那个帮了他的人是谁。不过很遗憾,不符合规定的事情前台小姐当然没有干。虽然说如果继续纠缠的话可能会达成目的,但贺君涵脑袋已经痛到实在是不想开口的地步了,何况他的声音都已经哑了。
隐约记起今天是周六,贺君涵最后掏出了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给关旭鹏打了求助电话,让三哥接他回去。而被关旭鹏担心地说了好一通后,贺君涵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然后在医院醒了过来。
再次看到医院天花板的时候,贺君涵的感觉其实很复杂。他不知道自己应当说什么,但事实上他确实是不喜欢医院的。好在这次不用住院,只是打几天吊针的事情。不过他被大夫好一顿说,因为他几乎是烧了整整一夜,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十点钟,体温也到了三十九度三。果断说明了那个照顾他的人事实上根本不会照顾人这件事实。
不过贺君涵稍稍清醒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和关旭鹏要手机——他得通知下纪安平,他的戏份得拖一拖了。
电话最终是打在纪和宁的号码上的,因为贺君涵只记住了纪和宁的电话。而电话那边的纪安平答应得很痛快,虽然说是不该拖,但总有别人的戏份,这才是开始。反正他们不去抢什么贺岁档,晚一点点也是好事。
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贺君涵终于舒舒服服地躺了在病床上,然后把那串难以辨认的号码输到了自己差不多要自动关机了的手机里,保存。
而在这件事做完的时候,他的手机也正式宣告阵亡——没电——了。
关旭鹏去帮他买药了,无奈的贺君涵只能盯着那不断缓缓滴落的药水打发时间,然后很快身体依旧虚弱的他便在床上睡着了。
一天三瓶点滴,三天一个疗程。贺君涵倒是由此得到了三天的假期。
当第一天的点滴打完后,贺君涵便拨打了那个号码,“嘟嘟”的声音响了好久却都没有回答无人接听。待贺君涵的耐性几乎耗尽的时候,他听到了对面传来的低沉声音。
“喂?”
“您好,我是昨天夜里麻烦你的那个人,”贺君涵顿了顿,“昨晚的事多谢了,我该如何报答你呢?”
那边有些低沉的好听男声先是一愣,然后竟然有了种理所当然的感觉:“你能做什么?”
“抱歉,我不知道。”贺君涵低声说。
“昨天是我大发善心,你不用在意。”对方洒脱地说,然后轻咳一声有些尴尬:“你好些了么?”
“还好,需要休息。”
“那便好好休息吧,会好的。”
贺君涵勾起唇角,道了谢然后说了声再见,挂掉了电话。
当然会好的,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剧情发展哟~
☆、第一二章 结束
第一二章结束
十月份很快就过去了。
十一月一号那天,却是又下雨了。
贺君涵打着伞去片场的时候,不由想到了上次下雨的时候。
那次淋雨导致虚弱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连带着之前受伤没好透的虚弱也好了不少。不过上次意外照顾他的人贺君涵却没再见上一次,就连电话也没再有过一通——毕竟现实中没有那么多理由原因让这样萍水相逢的人交往深入起来。现在,就连那个电话号码贺君涵都不一定能找到了。
天气已经冷了起来,和十月份是没法比的,贺君涵都已经翻出了小夹袄穿着,保护他自己那现在有些弱的身子。
这段时间里他倒是和单妍琪关系好了不少。
贺君涵对单妍琪之前的算是偏见的那一点点想法早就没了。虽然说两个人的关系不可能和他与纪和宁的关系比,哪怕是跟纪安平比也是,但单妍琪现在和他的关系可比班里的同学要好上不少。贺君涵自己也知道,他只是不喜欢有些复杂事故的性子,不过如果这样的性子收敛并且不用在自己身上,那便是无所谓的。
单妍琪是专业的演员,尽管也是新人。纪和宁虽然在拍摄之余有的时候会提点下贺君涵,但他大多空闲的时候是和纪安平凑在一起的,讨论事情,因为纪和宁还是这部片子的挂名副导演。所以说在贺君涵实在纠结的时候,单妍琪就会帮忙。
这部戏里,算是戏份多一点的,也只有他们三个。说来这个有些无厘头的《玉宝》,大多时候也只有他们三个,连作为背景的人都少。
这幕戏结束,为了效果好而衣着相当单薄的贺君涵立刻取了毛毯子披在身上,而纪安平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啊兄弟。”
贺君涵浅笑着摇头,不是很在意。他现在也在戏里找到了乐趣,何况他一向都是要么不做,一做就要尽力做到最好。何况,通过这部戏他还放开了些沉重的“包裹”。
纪安平看着笑容恬淡的贺君涵,又开始折腾他的头发:“君涵,那个……我想接下来的半个月赶下戏。”
“怎么了?”
“我哥有工作了,时间不多了。”纪安平皱了皱鼻子,“怎么说呢,就算赶也不会太夸张,毕竟和预定的时间只差了一个礼拜。”
贺君涵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样说来……似乎已经快要结束了。
下一幕的戏没有商函的份,商函现在正受着伤暂且退场了。现在是单妍琪和纪和宁的戏。
贺君涵看过纪和宁演戏,自己也体验过,他不得不钦佩他,那种天赋当时与生俱来的,引人注目。单妍琪虽然比不上纪和宁,但也可以看出她有一定实力,杜瑞林调整好拍摄的角度,将那些瑕疵都遮掩得差不多。贺君涵在纪安平身边看着显示屏上的内容,一点点学习着。
他现在有着在这里继续下去的打算了。现在学着的专业,虽然他不讨厌,可又不想继续下去了。正好他已经试过了当演员,为什么不继续下去呢?
所以,他开始学习了。贺君涵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能站在这里,出演这部戏,完全是好运的缘故,但这世上不可能每次都让他这么好运,毕竟……还是要靠实力的。
看着演对手戏的两个人,贺君涵的表情很认真,学习的劲头也很足。不过他只是看了一会儿便去补妆,毕竟还要准备有商函戏份的下一场。
***
在大家通力配合下,十一月十七号那天唯一的戏份就是最后一幕了。
最后一幕戏并不是这个故事的结局,故事的结局早在之前就拍过了。
而这被编排在最后一幕戏的,是商函的死。
是的,商函死了。
故事在进行到秦曼艺终于坦白,她家是盗墓的,就是盗出玉宝的那一家,因此,她的家招来了杀身之祸。但她是女孩子并不会继承家业也不会继承家里的技术,根本没人知道她的存在,所以她带着玉宝逃了出来,然后把玉宝藏在了一个地方。
之前那些消息都是她找人放出来的,毕竟家里还有些关系在,这样的事情也就帮了。
这里简直就是个颠覆。因为之前的时候,秦曼艺都是属于那种只会添麻烦只会哭哭啼啼,黎玉和商函是没办法才带着的姑娘。但当商函因为玉宝重伤垂危的时候,秦曼艺终于说了实话。而她现在的样子,冷静淡漠,和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秦曼艺叹了口气,鞠了一躬,真心实意地说了声“多谢,抱歉”。
虽然现在落魄但骨子里还是傲然的并且一向对女子有礼的商涵说了不用,但是想还礼却因为重伤卧床没了办法;而黎玉虽然一向落魄,但对秦曼艺有好感的他也连忙摆手。
秦曼艺起身,对着他们露出了极其灿烂的笑容:“和你们相处这么久,我只能相信你们。你们可要玉宝?我可以带你们去真的地方拿。”
黎玉一愣,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本就不是什么果断的人,虽然大多时候看得比较清,但到自己的时候就有些愣。他是抱着得到玉宝的目的来的,但如果他真的拿走了玉宝,这半年的日子便要化为乌有了。何况,尽管他是前朝后裔,可他自己本身并不那么想复国,毕竟现在国泰民安的,他不想毁掉。
而商函,愣了一瞬间,却点了点头。
黎玉不敢置信地看着商函:“那东西,你要?”
“嗯,”商函面无表情,“本就不该存在的东西,我要彻底毁了他。”
黎玉顿了顿,垂下了头:“……这样也好,我出去透透气。”
然后他便推门离开。注视着黎玉背影的商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他叹了口气,准备等黎玉回来再说。而那时候,他们两个谁都没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
见黎玉出门,秦曼艺对着商函浅笑:“那公子便换了衣衫吧。那地方不远。”
商函点头,目送着秦曼艺离开,然后挣扎着起身披上外衣。就这么一件事,他都气喘吁吁。
他坐在桌前系好腰带,然后盯着自己苍白的掌心看了好一阵,然后低声呢喃:“就为了那东西,父亲死了,我也废了……江湖上也乱到不可思议……”
下一刻,他闷哼出声,缓缓低头,看向透过自己胸前,带着血色的银白长剑。
镜头这时候一直是跟着商函的,拍着他不敢相信的表情,还有唇边那一抹冰冷讽刺的笑。商函一向是笑着的,这样的笑容却是第一次。被他看着的那个人是被吓到了,剑尖抖了抖,然后猛地被抽出来,带起几股血花,溅到了四周。
商函的身子慢慢倒地,他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嘴角那抹冰冷的笑还在,但这一切都定格在了这一刻。
——他死了。
镜头拉近,对准那张现在看也依旧是好看的容颜,还能看到那些不断滴在他额头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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