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漠颂也不避讳,在他面前接起电话,嗯嗯啊啊地应了半天,也没说一句话。宁洋侧身想走,却被他拉住了手。
“我去厨房看看。”
文漠颂这才放开他的手,宁洋走进厨房,就看到炉子上放着一口砂锅,文漠颂刚才在熬汤,旁边还有一个打开了的保温壶。
宁洋拿勺子去搅拌,立刻闻到更加浓郁的香味。文漠颂又是熬汤又是拿保温壶,大概是要给他那个生病的母亲喝吧。
想到这里,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厌恶。宁洋把火关小,出去找文漠颂结工资。
宁洋向刚刚打完电话的文漠颂伸手,说:“我的活干完了,八十。”
“还没完,你帮我把汤盛到保温壶里,跟我去一个地方。”
宁洋下意识地认为他要自己跟着去看他那个妈,马上拒绝道:“我不去。我又不是你的保姆,没有义务跟你去外面乱晃。”
“我是你的老板,这样,今天事出突然,给你两百,一起去吧。”
文漠颂好声好气地说着,想要直接把宁洋绑到刘姝面前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他紧紧抓住宁洋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宁洋怒气冲天,心里又更加笃定文漠颂想要用两百块钱把他骗到那个女人面前,真是太天真了,他才没那么容易上当。而且,他居然试图用钱来左右他。
“做你的白日梦去吧,工资记得给我啊,不能白白帮你干了一天活。”宁洋狠狠甩开他的手,想要离开。
文漠颂却从背后抱紧他,低声说:“不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20
昏暗的客厅里,文漠颂抱着宁洋不肯松手。彼此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待着,仿佛是一场拉锯战,谁先说话,谁就输了,只听见厨房里那只砂锅熬汤发出的细小的咕噜咕噜声。
宁洋是不会先开口的,一开口,就会失了主动权,他对付文漠颂还是有办法的。他只要对他所做的一切不做反应,那文漠颂也拿他没辙。
那文漠颂只能主动了,反之,他对付宁洋的办法就是主动主动再主动。让宁洋没有喘息的机会,到最后只能被动地接受他,他当初也是这样才追到宁洋的。
文漠颂低沉的声音在昏暗中想起,他说:“你明白了是吗?我保证,不会逼着你去见她,你在车上等我就好。”
宁洋冷冷地道:“你的保证有什么用?”
“这时候发誓是没什么用了。”文漠颂放开他,与他面对面,说:“我要是硬来,或是骗你,反正医院那么多人,你可以喊救命不是?”
宁洋看着他,思考了很久,心里还是挺愿意相信他的。如果他不骗自己,也许可以在车里等他回来。
“喊救命很丢人。”
文漠颂见他态度有些松动,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他趁机吻了他一下,自己去厨房盛汤。
“回来马上给我结工资。”
“我知道了。”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宁洋坐在副驾驶上不动,文漠颂提着保温壶走了,离开前还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似乎希望他跟着一起上去。
宁洋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这医院也是张恩浩的医院,上次来这里遇见文漠颂,原来不是巧合,那个女人就是在这家医院啊。
刚转过头准备点烟,就有人敲了敲车窗的玻璃,宁洋抬头一看,真是说曹操曹操跑的比什么都快。
张恩浩待得他摇下车窗,跟他打了个招呼,“哟,最近过得好吗?”
“还不错。”
宁洋打开车门,出去与他说话。他拿出烟盒给张恩浩递了一根,自己也拿一根含在嘴里,抬起手给彼此点烟。
张恩浩看他精神不错,没了之前萎靡的样子,便说道:“最近嗜睡的症状减轻了吗?”
“嗯,不过也就减轻了一点。”
“慢慢来,这种事情又不是吃药就好了的,靠你自己了。”
宁洋点头,很快把烟抽完,手指一松烟头就掉在地上,他也不去踩灭。他刚才拿的是文漠颂留在车里的烟,味道简直要比他平常抽的高级多了,一不小心就抽的这么快。
张恩浩看着他,比了个喝酒的动作,说:“我刚刚下班,一起去喝一杯?”
“改天吧。”宁洋婉声拒绝道:“我在等人。”
“嗯?”
“文漠颂说,那个女人住在这家医院里。”
张恩浩马上就明白了,宁洋是跟着文漠颂一起来的,大概是不愿意见到她,所以在车里等他。虽然他这个旁人理不清也管不了他们的家务事,不过他还是想给宁洋提个醒。
“你的事情你自己想清楚点,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问问自己的心。不过还是小心点好,虽然你现在的情况很乐观,但我还是比较担心会影响你的病。”
他说完,把烟头扔在地上,连同宁洋之前扔的一并踩灭。宁洋点头表示自己有分寸,他便转身走了。
张恩浩话中的意思,宁洋很明白,他现在不会圣母地去考虑别人,只会优先考虑自己。所有发生的事,让他变成了一个看起来有些自私的人,但是他不得不自私,这是保护自己最好的办法。
宁洋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包饼干,他今天一不小心睡着之后,连中饭也没吃。嗜睡症发作之后,食欲多多少少也会受影响,他经常一整天不吃饭,一饿就拼命吃,这样下去胃迟早会被自己弄坏的。
……
文漠颂打开保温壶,给刘姝倒了碗汤,要她喝下去。等到她喝完,文漠颂才告诉她,宁洋就在医院楼下等他的事情。
刘姝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眼角似有泪光,差点打翻手边的碗。文漠颂拉着她的手,劝道:“妈,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要等到宁宁愿意见你,才能把他带到你面前来。”
“妈知道,妈知道。可是妈怕来不及了,妈……”
文漠颂听到她要说出丧气的话,安慰道:“医生找我谈过了,你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不如明天我来接你出院,我们一起住吧。”
虽然他想把宁洋和她住在同一层楼的事情告诉刘姝,但是还是怕如果真的接她回去住,她会迫不及待地去找宁洋,这样肯定会适得其反。
万一她见到宁洋,宁洋对她极其排斥的话,文漠颂还怕她的身体受不了。如果宁洋见到她,那更不用说,他好不容易缓解的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肯定会进一步僵化。
所以他的打算是,把刘姝接回去,让他们在无意中碰面,这样伪造出来的偶然至少比刻意相遇要好的多。
“不了,妈想去庙里静养一段时间。”
刘姝拒绝了文漠颂的建议,不知怎的,文漠颂居然松了一口气。也许他自己还不知道,他是多么害怕他和宁洋的关系再度恶化。
既然刘姝都这么说了,那文漠颂便认可道:“也好,那我明天来办理出院手续,带你去庙里再打点一切。”
母子俩说说笑笑,和乐融融,文漠颂记起宁洋在楼下等他,忙收拾了东西要走。
文漠颂打开门,抬头一看却发现宁洋站在走廊里注视着他。他叫了一声“宁宁”,宁洋就疯了似的跑了,他赶紧去追。刘姝听到他的喊声,颤抖着走出来看时,两人早就跑得没影了。
宁洋本来是在车里等得不耐烦,在前台打听了刘姝的病房位置就上来了。他想要催促文漠颂赶快回去,当他看到病房前的墙上写着刘姝的名字时,心里还是没办法接受和她见面,又回头准备下楼去,没想到刚好遇上从病房里出来的文漠颂。
“宁宁,等一下。”文漠颂在电梯关闭前稳住电梯门,挤了进去。宁洋跑得太快了,他怕追不到,为此弄得气喘吁吁的。
宁洋冷着一张脸准备面对他的质问,质问自己怎么愿意上来却不愿意进去。没想到文漠颂却说:“怎么不等我一起下去。”
“……”宁洋见他没有要问到底的样子,忽然很诚实地对他说:“她听见你叫我,肯定要出来了。”
文漠颂点头,拉住他的手并肩站着。
宁洋:“文漠颂,快点给我结工资,我要回家去吃饭了。”
文漠颂:“当做让你等我这么久的赔礼,我请你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直很想说,现在炖肉是没办法了吧,有机会会补回来的
☆、21
宁洋在隔壁家当了两天的男保姆,文漠颂没有再让他跟着一起去医院,而是很自然地要他做这做那,下班时又笑眯眯地给自己发了工资。
躺在床上想东想西,想来想去都是围绕着文漠颂。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在他身上,宁洋刚翻了个身挡住刺得眼睛发酸的光芒,电话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李老头,宁洋脑子乱哄哄地,也没细想发生了什么事就接起了电话,没想到被李老头狂轰滥炸。
李老头火冒三丈,大清早就特别有精神。他大骂道:“你滚去哪里了?我的课你都不上了吗!”
“啊?连饭都没得吃咯,谁还有心思上课。”宁洋懒懒地说道:“而且我不去,你就不用受我的气,我这是为你着想。”
李老头怒气冲天了,说:“我谢谢你哦!今天你还不来,毕业证就别想拿了!”
电话被挂断,宁洋无奈地撇撇嘴,他从文漠颂那里拿到了两百八,够这两天的吃饭和抽烟费用了,去食堂吃很便宜。
宁洋穿了衣服,把放在柜子最里面的泡面放在饭桌上,准备给还没睡醒的李子忱。等到他们发工资,就可以去吃一顿好的了,李子忱这几天吃饭都是用纸巾塞着鼻子吃的。
坚强是我的心,毅力铸就我的命,泡面让我不腐,全家桶让我永存。
宁洋哼着歌往文漠颂家的门缝里塞了一张纸条,说要上课,请假一天,如果更好的话,希望可以带薪休假。
文漠颂坐在玄关等他,却看见一张纸条塞了进来,看了内容之后不禁扬起嘴里,折好收起。
离让宁洋讨厌的冬天已经过去很久了,春季的来临,让他心情也格外舒畅。尤其是在面对李老头的批评的时候,只是眯着眼听着,而不会说上一两句能让他气死的话。
为了生计,他好久没有来学校了,连王越也是许久不见。宁洋在后排趴着听课,收到了王越的短信。
我把你嫂子带回来了。
师兄。
宁洋嚯的一声坐起,心里很是激动。他想马上去找王越和阮琨婷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于是偷偷把书收进包里,弓着身子溜出去了。
李老头:“……这个问题我们就这么回答,接下来,宁洋,你来回答下面这个问题。”
“……”
发现没人应声,李老头往前望去,别说让他回答问题了,连个影都没有。
李老头:“宁洋呢?”
众博士生摇头:“不知道……”
宁洋飞奔出学校,坐了计程车这种烧钱的交通工具到达王越的家。他还没按下门铃,阮琨婷给他就开了门,“宁洋。”
他大叫一声,扑上王越,把他压在地上,问道:“怎么回事啊啊,为什么我不知道。”
王越被他压着,叫苦不迭,慢慢地解释给他听。
在上次阮琨婷决定和老家那个相亲对象结婚之后,王越联系了她几次,她都没有接电话。后来王越直接杀到婚礼现场去,把阮琨婷带了出来,宾客们还没看到新郎新娘,就被告知婚礼取消。
尽管阮琨婷的父母如何火冒三丈地大骂他们,让阮琨婷永远都不要再回去,王越还是保证会对她好,还会马上结婚。
阮琨婷不用说,她是一定会选择王越的,之前碍于父母差点永远都不能在一起,这次肯定不会再放手了。
女儿大了,管不住了。阮琨婷的父母虽然面子拉不下来,但还是默许王越把她带回来的。
宁洋把王越按在地上一顿胖揍,骂道:“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你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
“没有没有。”王越站起来,笑着说:“我是怕你操心嘛,我们宁洋啊,就像小孩子嘛。”
宁洋握拳,作势还要揍他:“谁像小孩子了,我本来还担心你会不会想不开,你居然做了这么件大事啊。”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跟小孩似的。”阮琨婷适时地打圆场,把两人拉开。
宁洋趁机给了王越的肩膀一拳,把王越又推翻在地,说:“帅翻天了师兄!”
宁洋和他们聊了很久,接近中午才离开。看着王越幸福的样子,他真的感觉很开心。身边这两三个要好的朋友,都很照顾他,而他也会真心的为他们的开心而高兴。
从以前到现在,他算的上要好的朋友,也就李子忱,王越和阮琨婷,还有之前为他做心理治疗的张恩浩。朋友贵在能交心而不在多,宁洋很幸运自己身边有他们。
慢慢地走回家,宁洋刚刚掏出钥匙,隔壁的门就忽然开了。宁洋被吓得一抖,钥匙都掉在了地上。
文漠颂似乎等了他很久,掐着点开门的,微笑地看着他,说:“宁宁,要是有空的话,就过来帮忙吧,给工资哦。”
早上一时没注意打了的,花掉了好几十,宁洋想了想,今天还是过去继续当临时工吧。
进了门,文漠颂也没有让他去洗衣拖地,而且让他去做几个素菜。宁洋系上围裙炒了几个菜,文漠颂在旁边把它们一部分装进饭盒里。另一部分在宁洋半推半就下喂他吃了,自己一勺宁洋一勺。
文漠颂收拾好东西,对宁洋说道:“今天还是跟我一起去吧,老样子,我不会逼你去见她。”
宁洋这次出奇地同意了,沉默地跟着文漠颂坐进车里。张恩浩和他谈过之后,他自己也仔细想过了,如果真的见面了,大不了见完还是各过各的,他完全能做到,这是成熟的表现。
没想到这次文漠颂带他来的不是医院,而且位于本市的一座山寺。这里有很多出家的修行者,也有很多礼佛的人来此静修。
文漠颂提上东西就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寺门前等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宁洋进了寺庙里,准备到处逛逛。
前院种着几棵大树,正对着寺门的是一座大殿,牌匾上书:大雄宝殿。
树下有静修的香客在抄写《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宁洋坐着看她抄,她对宁洋笑笑。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宁洋看了一会,不自觉地低声说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那香客对他说道:“种种苦果,皆为自己所强求,只有放下,才能过得快乐。在这个社会生活久了,心里难免会有浑浊,偶尔来抄抄经文,念念经书也是好的。”
他知道,刘姝出院了,住在这里静修。她礼佛,希望能求得安慰,不管是不是出于对他的愧疚,宁洋都觉得没必要了。如果一切都是因缘注定,那还讲求什么愧疚与后悔。
他忽然明白了,是他把刘姝对他的抛弃带来的仇恨看得太重,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了,很久以前,她便是她,他便是他。
四年前他曾经歇斯底里地拿自己的头往墙上撞,一遍一遍地问自己为什么,看来不需要答案了,自己要想过得快乐,就不该再抓着这些。
他以为他早就懂了,原来他过了四年,才悟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想开始写与文小攻的感情戏了。。。。。。
☆、22
宁洋右手撑着下巴,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文漠颂专心地开车。
过了好久,宁洋才低声问道:“她情况怎么样?”
“啊?”文漠颂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宁洋提起刘姝,这给他太大的惊讶,他想了一会才说道:“还好,还算稳定,还要继续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