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力量,在世界之间打开了前所未有的庞大通道,最后把你送到了这里。”
“生老病死,是人类在自己的世界必须遵守的法则,而唯一让必定遵从死亡的命运的方法,就是让他脱离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你才会坠落深渊,现在活生生的站在这里。不过这可以称之为奇迹,因为在你的故乡,一定有无数人曾经这样向深渊祈祷,但是只有你……”
“但是他死了。”
诺恩还是低着头,那么说。
他的面孔像是完全陷入了黑暗。
“你这个家伙,认真听我说话好不好。本来就不指望你那脑袋瓜能听懂多少了,还在给我胡思乱想。”
佛洛阿雷亚一把把魔导器从诺恩的手里扯出来,然后捧住了他的脸。
“你不知道这个奇迹意味着什么,你完全不理解,你能在这里,对我意味着什么……”
在他的面前,这张孩子气的白皙面容上一半是悲痛,一半是茫然,看上去现在十分悲伤的诺恩自己其实并不完全理解,这种刺痛他内心的感觉是什么。
“你……”
佛洛阿雷亚低头吻了他。
他其实并不精通安慰人的方法。
在他的世界里,他极少需要安慰别人。
不过直接让他人体会自己心情的办法,他知道一些。
“呸,还不如亲一块木头呢。”
这个只有嘴唇和嘴唇相接的吻维持的时间有些长,让佛洛阿雷亚最后和诺恩分开的时候有些依依不舍。
即使是木头,也是一块有着美妙香气和致密纹路的原木。
“这是……”
就像他所想的那样,诺恩一脸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茫然尤甚于之前。
“你啊……真是让人毫无办法。”
佛洛阿雷亚摇摇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
有一点点温存的人都不会把一个孩子教育成这样。
只有那些被当做武器培养,连作为人的存在都抹消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模样。
他正想说点什么,就从诺恩的眼睛里见到一道光柱。
这道恢宏的光柱被七彩的眩光环绕着,从地平线上升起,让银河一瞬间黯淡了。
“开始了!先和我看看这景象吧!在这深渊之中,也只有你能陪着我看到这里的风景了。”
佛洛阿雷亚欢呼了一声,说。
无数虚像伴随着这道光柱,出现在天空中。
就连心情处于混乱之中的诺恩,也呆呆地凝视天空。
他听说过这种被称为海市蜃楼的景象,不过这里发生的事,像是又完全不像是。
那无数的高山与平原、湖泊与海洋、城市与城市的影像。
诺恩觉得有风从那些高耸入云端的山峰中吹来,暂时吹散郁结在他胸口的东西。
他能看到青翠的山岗、波光荡漾的湖海和那些大得超乎他想象的美丽城市,其中人们活动的时候发出的热闹声响似乎正在他的耳边回响。
“来,和我靠近一些,免得被卷走了。”
佛洛阿雷亚说着,自说自话地把还裹着他的长袍的诺恩拥进怀里。
那些影像每消失一个,马上就有更多地出现,然后向他们所在的地方靠近。当蓝水的湖泊划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一尾有着尖尖长嘴的大雨跃出水面,几滴溅起的水花落在了诺恩的脸上。
“这里是世界的尽头,也是无数世界交汇之所。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你所生活的世界……它是圆形的,所以它其实没有真正的尽头。无论你从何处出发,最后你都将回到原地。而在这里……次元的缝隙中,你才能真正离开自己的世界,所以这里是世界的尽头。”
诺恩听着佛洛阿雷亚说着自己听不懂的东西,一边好奇地看着某个正从他们身边飘荡而过的世界。
一群孩童正在街道上玩耍。
这些男孩正在追逐一个黑白色的圆球,一个一个脸上都荡漾着欢笑。
诺恩没有见过孩童的玩具和游戏。
毕竟在牙的世界里,并没有这些东西的存在。
这是否是巴尔德说的理想中的世界?他想。
佛洛阿雷亚还在为自己心不在焉的听众解说,也许那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像是召唤士那样,强行在两个世界中打通道路的做法,违反的正是世界的法则,所以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而在这里……只要你愿意,可以通过这里,在无穷无尽的世界中旅行,直到找到自己旅途的终点。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深渊之地。”
他说着,望向世界的虚影中的某一点。那道光柱只维持了一会,就黯淡下来,连带那些影像一起开始消失了。
“我的子民们无法穿越那片平原最后来到这里。即使是贵族们,在那里待得久了,也会变得和野兽一样。毕竟只有放弃一切之人,才能抵达尽头。而我……十分期待有朝一日,有人能够陪伴我来到这里,毕竟在这漫长的时间和无尽的世界里,我感到寂寞了。”
诺恩惊讶地看到他的眼眶中有泪水滑落。
这个显得十分情绪化的男人居然真的在哭泣。
“啊……好漫长啊,真是十分漫长的日子。而终于在这里,被我等到了你的到来。”
他回过头来看着诺恩,脸上还挂着泪痕,却已经换上了笑容。
这笑容就像诺恩刚才在某个世界的儿童脸上看到的一样,即欢乐又显得天真无邪,几乎不像是这个男人之前给他的印象。
“你知道你能穿越世界之间的规则,来到我的身边,这说明了什么?”
诺恩把脖子向边上一转,再转回来,以僵硬的摇头动作表示自己不明白。
佛洛阿雷亚的眼睛在发光,比天空中的任何一颗星都明亮。
“你因我的力量而能在这里活下来,因此你是完全属于我的,你的灵魂的归宿在我之处;你是打破禁忌而来到这里的,你的眼睛就是证明,这让你拥有最终足以和我匹敌的力量,你又是和我对等的。”
“我的眼睛?”
佛洛阿雷亚伸出手,一股清流从他的指缝里渗出,落在地上成为了一小块水洼。
这是诺恩长久以来第一次照到镜子。
他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左眼,但是那团永不熄灭的蓝色火焰还燃烧在他的右眼里,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火焰中的宝石。
“为什么要捂住眼睛?这是你穿越两个世界得到的印记,你与众不同并且最终能站在我身边的印记,看着它!”
佛洛阿雷亚试图把诺恩捂住眼睛的那只手扯开,作为回应,诺恩打开了那只手,然后推开了他。
深入身体的痛苦立即由内而外席卷了他的身体。
虽然没有发出痛呼声,但是诺恩感觉无法维持站立的姿势而一下子蹲在了地上。
“笨蛋!”
佛洛阿雷亚马上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平躺在地上。
“这也是代价?”
诺恩问他。
“不全是……”
佛洛阿雷亚用自己的袖子把诺恩额头的冷汗拭去,低声说。
“因为我们已经紧密相连,这算是惩罚,因为我的力量而活着的你理所当然无法攻击我,任何有攻击意图的动作都会引发这种‘惩罚’。之前我们打得太尽兴了,我才想起来以你的状况根本无法对我出剑的。而你……居然可以用意志力抵挡那种痛苦,不过副作用是现在这种惩罚变得更加难以忍受了。对不起。”
“还是听不懂。”
“对,是我不对,居然想到和你这个木头脑袋说这些。”
他低头在他额头上献上一吻。
这和之前那个强迫的吻完全不同。诺恩还是无法理解这些动作意味着什么,但是觉得有什么顺着他柔软的嘴唇接触自己的额头而深入他的内心。
“现在好些了吗?”
“恩。”
这一会儿的光景,那炫目的光柱和无数世界之影已经消失,四周的景物又回到了有着深蓝天空和摧残银河的旷野。
佛洛阿雷亚有些留恋地看了看光柱消失的方向。
“刚才我有些激动了。不过……我很高兴。”
“为什么。”
诺恩觉得仰视他的面孔会比直视他那双让人有些不安的蓝眼睛有意思一些,而且从这个角度看,佛洛阿雷亚端庄的面容就像是雕像一样美丽。
被他的长袍裹着让他觉得很温暖,就像是躺在床上,不过更舒适,这感觉有些久违了。
“因为你在这里。”
“我刚认识你。”
“是啊,不过以后会有很长……直到永远的时间在一起的。”
光柱的余光最后消失的时候,佛洛阿雷亚把脸转了过来。
笑着又像是还是会哭出来的面孔。
“为什么要哭。”
“因为高兴啊。”
“……”
诺恩只听说过人悲伤的时候会哭,从来没有见过高兴到哭泣的人。这让他觉得佛洛阿雷亚也许在骗他,但这个人温柔的眼神说明了他的真诚。
因为无法理解这个人,诺恩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
他觉得有些累了。
在坠落这里之后,在那无穷无尽的战斗之后,他感到十分疲倦。
因为野兽们总是在窥视巴尔德的心脏,他一直无法安眠,但是现在在这个人的身边也许可以休息一会。
他那么想着,闭上眼睛,很快进入了梦想。
牙的梦海中没有梦,不过今晚也没有掀起黑色的波涛。
就在诺恩沉沉睡去之后,佛洛阿雷亚也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你这个笨蛋也许永远没有办法明白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在长久的孤独中等来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同伴的这份喜悦……不过这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喜悦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从你那人类的灵魂里,我始终会得到温暖的。所以……今后要陪伴在我的身边。”
佛洛阿雷亚说着,也闭上了眼睛。
他同样不需要做梦,不过今夜,他想要做一个之前没有做过的美梦。
今后将不再会孤单的长梦。
这座地下城市的规模之大远远超过佛洛尔的想象,虽然建筑物远不如伯里纳的精巧,但他白色的首都与之相比,就像是一个精巧的玩具,美丽却渺小,让人不得不叹服古代弥尔顿帝国的强盛。
诺恩一直提在手里的那盏油灯的灯光开始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穿过了城市。
巨大的地下空洞正好把整座城市包裹住,其边缘正是城市的边缘。那些破败的贫穷民众居住的房屋不是被石壁压垮了,就是自己在岁月的风霜中崩塌在地,形成一幅惨淡末路景象。
在这条贯穿城市的道路的尽头的石壁上,开着一扇木门。
这扇门腐朽的情况比入口处的那两扇要严重许多,似乎手一碰就会散架。
“出口就在这里了。真奇怪,如果上面是首都,这条通道就是从城市内部打通的。”
佛洛尔嘀咕着推开木门。就像他担心的那样,他的手在门上轻轻一推,就有半边门板倒了下来。
“霍拉丘那家伙没骗我们,这条路确实很久没有人走过了。”
门后面是和下达这里的通道一样窄长的楼梯,佛洛尔从诺恩手里接过灯,踏上了楼梯。
这条楼梯比之前的更长,当油灯几乎要熄灭的时候,他们才抵达上行的通道的终点。
一扇石门镶在他们的头顶。
佛洛尔在石板上轻轻敲了一下,得到沉闷的回声作为回复
石门的正中有一个圆形凹槽,上面有一个浅浅的符号,正好能和霍拉丘之前交给他的徽章对上。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符印魔法,这条通道确实是在弥尔顿的晚期,或者说西斯勒建国初期修建的,在那之后符印魔法就完全失传了。”
佛洛尔说着把徽章贴在了那个圆形的凹槽上。淡蓝色的光线从徽章与凹槽接合的缝隙间流淌出来,一瞬间布满整个石板,其密集的纹路和各种无法辨认的神秘符号足以让任何魔法阵相形见拙。
石板悄无声息地向右边挪移了一段距离,打开了一个恰好可以容纳成年男子通过的空间。
他把油灯从出口的边缘推上去搁在地上,然后双手抓住光滑的石板,跳了上去。
“需要帮忙吗?”
站直之后,他看也不看四周的环境就蹲下去问诺恩。
这句话问的纯属多余,诺恩跳上来的动作比他伶俐许多。
虽然这时候油灯已经熄灭了,不过这间房间里依然相当明亮。
房间的四个角各有一根立柱,上面放着一块承认拳头大小,打磨成圆形的能量水晶。虽然这样大小的能量水晶和地下那块巨大的水晶相比不值一提,但已经足够照亮这间宽敞的房间了。
这间房间的石头地板和墙壁上都有十分精美的浮雕,佛洛尔大约扫了一下,发现都是以西斯勒的各种传说故事和英雄人物为主题的。
除了立柱以外,房间里只整整齐齐地堆满了石头的棺材。
这些棺材都是用大理石雕刻而成,盖子上都有审批铠甲的男人的全身浮雕像,雕像上的人的打扮和面貌都不相同,也许雕刻的正式安眠其中的人的容貌。
“埃米蒂耶大教堂地下的圣穴……这个出口真是出人意料。被人发现我们闯入这里,不用任何理由教会那些家伙就会把我们直接拖出去烧死。这就是走私者的千年密道吗?看来我们不小心碰到了一些大秘密。”
佛洛尔半是惊讶半是嘲讽地说。
西斯勒开国以来的英烈的最终归宿都是埃米蒂耶大教堂地下的这出神圣墓穴而不是他们的家族墓地,沉睡在离神最近处不仅是对他们的功绩的表彰,也暗含借助这些英雄人物的力量来保有这座都城的意义。
诺恩也有些好奇地看着这里的上百具石棺。
这里是大部分首都人耳熟能详的圣地,虽然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也不会进入这里。
房间里只有一扇敞开的大门,连接通向外界的长长通道。门没有上锁,不过即使锁了,现在的佛洛尔也不介意用魔法把它轰开。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佛洛尔在一具棺材前面停了下来。
这具石棺的盖子有一半都移开了,露出空空如也的内部。
原先铺在棺材底部的丝绸早已腐烂,除了几缕头发,还有一些说不清到底是什么的东西堆在里面,但是尸骸早已不知去向。
“检查一下其他棺材。”
他压低声音向诺恩下达指示。
在诺恩走过房间左侧的一排石棺的同时,佛洛尔发现自己脚边其他几副石棺的盖子也是新近被打开过。
“死灵魔法,死灵魔法……在教宗眼皮底下那么明目张胆地使用死灵魔法这大概是西斯勒建国以来的第一次,我的哥哥是个了不得的魔法师啊。”
“他把这些人都召唤出去了?”
“哼,也许等会在火刑架面前会有些不得了的人物作为我们的对手。你觉得怎么样?说不定有机会和剑圣伊萨亚交手。”
佛洛尔听到诺恩冷哼了一声,然后这个家伙先他一步穿过大门踏上了走道。
诺恩这样明显地表露情绪对佛洛尔来说很罕见,他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很快小跑步追了上去。
“我说错什么话了吗?我说……以我们的关系,有意见直接和我说,不要老闷着。可能只有会读心术的术士才能知道你这个家伙的想法——如果他没有先被你传染而石化的话。”
“没什么。”
诺恩的口气稍稍有一丝软化的味道,但佛洛尔依然不知道是什么牵动了他的情绪。
时间和地点都不适合“打情骂俏”,他也就暂时把注意力投放到别的地方去了。
这条通道的墙壁上同样有着精工的浮雕,不过都是宗教故事,佛洛尔对此向来没有什么兴趣,也就没有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欣赏这些艺术品。这里没有机关也没有守卫,也许是驻扎在教堂的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