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猄you,就是这样他妈的自杀的!
枪口忽然一转,我用枪对准对面的男人。谁知他仿佛早就预料到我会有这一招似的,一把伸手捏住了手枪的转轮锁定装置!顿时,扳机没有了作用。我想站起来,却被他一脚踢中了腿上的伤,一阵剧痛传来,重心整个向前倒去。那时,我看到白粉鬼那只被铐住的手的袖口,有什么黑色的金属光一闪而过。他拽住左轮枪,连我的人一起向前拉去。当我整个人几乎扑倒在桌面上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枪响。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Syou————————”
“Syou,起床了。早饭已经准备好了。”
眼前居然出现了Kei在晨晖中朦胧美丽的脸,弯着灰蓝色魅惑的眼对我笑。金发溶在了晨晖里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份子。这样的Kei,美得我无法确定其真实性。
“我会一直在这里……Syou。”
“Syou!!”
该死的!有人打了我一巴掌!眼前的金光再次融化,变成了破酒店的灯光。唐和张的脸在我头顶晃悠,一定是他们当中有人打了我!我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手脚感到一阵阵冰凉。看到我睁开眼睛,唐的脸就像坍塌一般,整个松懈下来。
“醒了?该死的他醒了?”我还听到了张的嗓门,“你这个混蛋,这一巴掌居然也有用!”
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热感,随后的疼痛如同爆炸一般冲进大脑!整个身体的肌肉都绷直了把身体拉伸到最大限度以缓解痛感,但被张整个摁住,他把我摁回地面,没有半点人性地大叫要我闭嘴别动!可我疼的难受,不断扭动被压制的身体。
“唐!按住他的肩膀!——你中了三枪!混蛋!究竟是哪里出问题了要陪这个蠢蛋玩这种游戏——给我按住!妈的你没听见吗!”
张对唐大声叫嚣,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此时此刻,也只有他能救我,唐再大的本事也只有站在一边干瞪眼。张撕扯着布条,大概是酒店的窗帘布,用水果刀劈开了撕开,叠成布垫压在伤口上。他用力按紧,痛的我直打颤。“看在上帝的份上!别按得这样用力!”我禁不住哀叫起来,可张却充耳不闻,或许他觉得我还能这样大叫说明很有精神。我只有咬紧下唇,慢慢感到咸腥的液体流满了口腔,死活不让那些丢人的哀号再冲出喉咙。
“Syou?”唐见状连忙扶住我的下颌,“张口——痛就叫出来,听到没有!医生!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咬着舌头了!”
“他要想死的话就让他咬吧!”张似乎已经丧失了耐心,满手鲜血地唠叨着。“让他坐起来,不然我没法绑上!”
唐扶我坐起,让张把布条一圈圈地缠上我的腰。这时,我才有口喘气的机会。
“想些别的东西,Syou,别想——你身上有多少的洞。”张不停地和我说话分散我的注意力,可我他妈的要怎样才可以做到这点!我感到一半的身体已经没了知觉,但意识却逐渐清晰起来,并努力睁开眼看清周围的一切——我昏迷了多久?为什么耳边的轰鸣比我倒下去之前又清晰了很多?有些爆炸就在酒店的正门口掀起,吹起了碎瓦砾撞击着摇摇欲坠的门。那个白粉鬼俯面倒在血泊里,背后插着一把惊心动魄的冰凿——就是酒店专用的冰凿。
“别看我,Syou,目前的我做不到。”唐说,“只有外科医生才能有这样利落标准的身手。”
我不可思议地低头看向张,而对方只是不以为然地耸肩:“这里是Mallarpa。”
不错,这里是来者不拒之城。无论是谁,只要踏上这片国土,就能获得全新的人生。每个人都能在这里埋没自己不为人知的故事。这个矮胖的中年男人也是一样。
“你知道我那时在想什么吗?”张完成了包扎,看着我的眼睛,“‘只有这个家伙能让我们活着出去,但他现在就要被自己的愚蠢给杀死了!’那家伙的手里根本就藏着另一把抢,而你们玩游戏用的那把枪压根没一颗子弹!那家伙的耍赖功夫算是高明。”
“无论孙这次是不是想杀你,总之他不够认真。”唐也开口道,“阿平这家伙赌博从来就没有运气可言,所以他说自己运气好的时候我就担心——他只是一个单纯的恶赌棍。”
“啊……你们都很高明……只有我是笨蛋。”我摸了摸鼻子,感到头晕,血粘在身上也是粘糊糊的难受。腹部,腿上的伤口又开始作祟,搅浑了我的思路不说,连同眼前的景象都在摇晃。我靠在唐的胸口,却看到整个世界在旋转。
“这里马上就会被政府军的扫荡吞没。”唐说着扶我站起,把我整个人都挂在他的左肩上。
“落亦街上尚残有内战时期的防空洞。”他说到了张最厌恶的名词,“我带Syou去那里躲避,你快去找人。”
“那该死的洞可以闷死人!”张嘀咕着,能看出他在犹豫。唐不耐烦地冷下了声音:“这样下去他会失血过多死掉,你是医生,应该很清楚。”
“把他交给你,我不放心。”
“张医生!”唐已经彻底没了耐心,“你该能衡量出哪个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身后的轰鸣与惨叫已经连成了一片,政府军的铁蹄已冲到我们跟前。张终于在最后做出了让步,把我交给唐,然后只身跑出了酒馆。
“他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唐说。
我很意外,有时候我更相信他是一个军人。
我们行走的路面上满是破碎的瓦砾。唐扶着我向街道尽头走去,那有残留于内战时期的防空洞。地面的碎石让路面崎岖难行,尤其是对我们这对可怜虫来说。腹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痛着,每走一步都能让我龇牙咧嘴。受伤的腿无法抬起,只能拖在身后。我们前进的很慢。唐用力扶住我的腰,为了不让我滑下去,而我像团不争气的棉花,不断地从他肩膀上往下滑。有几次我们都不得不停下来。最终,受伤的腿终于不堪重负,身体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眼前顿时一片金星与黑矇交替,伤口一阵绞痛后我感到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喉咙,张口竟是满口铁锈的血腥!该死的!我想赶紧用手捂住,却无法移动手臂。
“Syou!”唐扶我起来,检视我的伤口:那里又出血了。“该死!”他咒骂着,按住我的伤口,“深呼吸!深呼吸!听见了没有!”
喉咙里的血块却在这时卡的我透不过气。我拼命咳嗽,可除了把伤口挣裂之外没有任何效果。唐把我翻过来,用力拍打我的背。妈的!痛死了!我用力格开那只让我生不如死的巴掌,捂着胸口喘的辛苦,但是只从喉咙里发出了几声可怕的窒息声。
一束手电的灯光扫过我们身边的墙壁,身后出现了几个人影,用Mallarpa土语大声吆喝。唐立刻用尽全力把我拖进了一边的陋巷里,如同拖拽一条离水太久的鱼。能吸入肺里的空气太少,导致整个胸腔都像要爆炸一样,促使我本能地揪住了他的衣领。妈的!妈的!我就要死在这里了!以这种难堪的样子!我禁不住在心里呼唤Kei。
Kei,Kei,你在哪里?
我如此呼唤着,Kei却没有出现——这是明摆着的事实,我所面对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一本浪漫主义的小说。尽管我歇斯底里地,自认为可以感动上苍地祈求,痛苦却一点都没减少。我挣扎着几乎要扯烂唐的衣襟,视野忽明忽暗。唐似乎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随后整个人都压在了我身上。我先感到嘴唇上一阵温热,随后喉咙里的血块忽地滑出了呼吸道。第一口新鲜空气冲进肺脏时,我禁不住猛咳起来。唐转头吐掉了那口恶心的东西,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见我终于回过了那口气,终于也靠在墙面松懈了下来。
那些巡视的光束从我们的头顶飘然而过,零碎的脚步向新海饭店奔集而去。吆喝声一波接一波传进我的耳朵,伴随疼痛一再提醒我不能睡去。我努力瞪大眼睛,视野中只有唐靠在对面,苍白的脸色使他看起来仿佛已经和四周死寂的环境融为一体。
“你,这样干不觉得恶心么?”我问。
“就像你在陪那垃圾玩命时完全没考虑过自己的愚蠢一样。”他淡淡地回答我的问题,全当那时什么事都没发生,可彼此都听到了对方沙哑不堪的嗓音。
“哈,我刚才还以为自己就要难看的死去了!”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兴的有点刻薄,虽然声音疲惫不堪。“你干了一件完全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他沉默了一会:“我不想看你死的那样难看而已。在你的脑子里,大概也只有Kei才能用那样的方式救你吧?他吻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么?”他恶意地掀起了嘴角,该死的恶意的笑。
“不,不。”我淡淡地回答,微笑着,“他从不会吸得这样用力,差点把我整个肺都翻过来。”
唐的脸色变了变,冷冷地哼了一声后保持缄默。他动了动右手,五指尚能握拳,但已没了握力,松散的五指就像一支失去指挥官的军队,仅能抓起一把松散的残土。我叹了口气,打心底里感到惋惜——一种纯粹的惋惜的感情。
“你出卖了我,那为什么还要救我?”
他垂下眼睑,很久都没有作声,沉静地看土沫从指尖慢慢溜走。就在我以为他将以这种静默作为答案回答时,他忽然开声。
“没想救你。我只是想给自己活下去的希望,还有——还了老板的人情。他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他,纯粹就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
我不知道他与老板之间究竟有些什么样的对话,但我知道他会在雨天里一个人带上白色的马蹄莲去看望他。唐尊敬老板。以一个永远都不会成为犹大的人格去面对那位亦父亦友的男人。我想起了那双能把年幼的我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的大手,想起了那洪亮的声音,以及再会时他眼角的皱纹。那双疲惫与激情相混的眼睛,竟像烙印一般烙进了灵魂中,点燃了每一个继承他曾经战斗过的土地的后人。然而,他也只是一个凡人——任何神祗都拥有过人类的肉身。生是地上的土,死是天上的星。他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可以牺牲他人。他把我们都扔进了一场浩劫中,或陪孙玩游戏,或代他下地狱。唐说:你不该在那时骂醒孙,应该让他就此沉默下去。这样他就不需要任何高贵的理想与武器,简单地活下去——离开Mallarpa。
我静静地听他说,胸口一阵阵闷痛。如今回首,那些回忆里——哪些是对的?哪些又是错的?没人能告诉我们为什么。站在Mallarpa的土地上——这块被海浪不断冲击的大陆一角,生来就注定了如在浪尖颠沛流离的命运。在这里,找不到完整的理想,看不到完整的人,也走不到笔直的路。能保持永远之美的,只有那如海洋般永恒沉睡去的灵魂,在弯弧的地平线上享受阳光。
巷外忽然传来骚动,看似政府军的军队已经冲破了暴动军最后的防线,扫荡至了落亦街边缘。先锋部分出来迎接主力,杂乱不堪的脚步声和枪械声在炮火渐远的夜空里听起来如同恶魔一般磨着白森森的牙。
唐起身,拖起虚脱的我踉踉跄跄向陋巷深处跑。趁那些狗娘养的还没发现我们,赶快离开这里!
夜空忽然被鸣枪声划破。我回头望去,幽深的巷子看不到光亮。昏黄的残灯悬在头顶,犹如鬼火。孤鸣的枪声在空旷的战场上散得寻不到回音。我感到一阵死亡的揪心恐惧,配合着腿上伤口的钻心疼痛,扑到在唐身上。他回身想接住我,却被我一起带倒。
我喘不过气,浑身都像散了架自一样狼狈,又是血又是泥。
唐猛力拽住我的衣领:“不准睡!不准闭上眼睛!”
他一再要求我清醒,我也努力地想睁开眼,但没有用。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想撑起身体,却摔倒在唐身上。我感到自己的皮肤渐渐和冰凉的地面溶为一体,慢慢地感到了安心,唐却在我意识就要脱离躯体的束缚之前忽然把我揪了起来。
“你不能死!你死了!就没人能对付孙定贤!我们大家都死定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曾经和自己作对的人!我,Leck!还有——Kei!都会被他杀掉!”他用力摇晃我的肩膀,用沙哑不堪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大吼。我软绵绵地赖着,连移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听到他这席话,只是掀动嘴唇,毫无意识地念道:“Kei……我冷……”
“你,没有资格……让所有人都,为你,而死……”
唐咬牙切齿的呢喃,随着疲惫的意识一起沉进黑暗中。Kei的幻影在眼前浮了又沉,最后连同整个Mallarpa都沉进了死亡的沉寂里。
克拉勃勃的战火,于5月13日凌晨开始,至5月23日因Bolon的神秘失踪,十字军义团全军覆没而告终。由于前后时间正巧相差了十天,历史上也将之称为“十日暴动”,但更有人喜欢将之称为“十日屠杀”以区别紧接其下的“克拉美兹屠杀。”
暴动期间,Mallarpa政府出动了所有的军力与物资,死伤了近千人。Bolon的十字军几乎全军覆没,死亡人数达到了四位数——这对本就身处低层阶级的白种移民来说,不啻于一场灾难。人们在灾难里流离失所,痛失血亲,而他们当中还有大部分人并不了解这场仗究竟是为什么而打。人们盲目地相信了郡克区的普罗米修斯,而他所得到的那点火种最终真的烧掉了整个白种人的居地——龙头汇的小把戏正是验证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威力。罗老爷子在面对Mallarpa惨痛的经济损失时又会是作何想法?欧定阳看着自己一时犹豫所造成的后果时,是否又会偏头痛?这些我们都不得而知。我们只能猜想:或许这一切原本真的只是罗志佑对欧定阳开的一小玩笑,用以警告他别再把自家的狐狸狗带进议会,意外的是本来只是涟漪的波动在孙定贤和Bolon的手里一搅,最终成为了席卷一切的漩涡——城市恢复期的经济一下陷进疲软,股市跌进了低谷,对外贸易全盘崩溃。整个Mallarpa鸡飞狗跳。
郡克区在政府军的地毯式轰炸之下变成了一片废墟,如此的行动正是证明了异种族在这里所被定义的地位。军队就像在轰炸那些地鼠一样歇斯底里地投掷炸药或手雷。残余的不幸者四处逃窜,生还者被抓进牢狱。郡克区沦为地狱的那天,正是“克拉美兹屠杀”的开始。作为“克拉勃勃的战火”——“十日屠杀”的延续,黄种人表现的一点都不输于白种人。将自己的不幸怪罪于无罪的人,目睹不幸者痛哭流涕后就能得到偌大的满足。
你不能相信,也不想相信。你能看到婴儿的尸体上还死死缠绕着母亲被炸断的手臂。
Leck的话不知被谁记录了下来,成为了日后人们描述那场屠杀的最鲜明的描写。不错,没人能相信那会是怎样的画面,到处都是断手断腿和死不瞑目的脸。
每一种英雄传说,总是历史的一种调味菜。他们其实和任何人一样,自己未能亲身经历的美德都非常轻巧的要求别人全都做到:漫无限制的牺牲别人的生命,毫无保留地索取忠臣,让他们献身于英雄主义的疯狂,就义于那些无谓的理想。不知Bolon在被处刑前,是否考虑过这些,然而很多的很多,我们都无法知晓。
七十年后,千万死者都已经腐烂,伤残将士均已埋葬,遭到蹂躏的土地早已修复。这时说起那是的战火,人们对一切的评价早就失去了最终的尖锐。时间似乎能淡化一切,只有我们才能体会当时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