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爸爸不喜欢妈妈是正常的,因为他也不喜欢。
简凌风闪烁着亮晶晶的眼睛,巴巴的等待爸爸偶尔关怀温暖的眼神。真好,爸爸只有在对着他时会有不一样的表情,真好!
那个时候,淮天还只是一家规模不大的公司。
简凌风的目标,就是做一个像爸爸这样的人,长大后帮爸爸将公司发扬光大!
爸爸每次回家,先会检查简凌风的功课,然后和他进行亲切的父子交流。问他在学校的事,给他讲一些做人的小道理,对于简凌风提出来的问题,都会耐心的一一回答。
在简凌风心里,爸爸的话是圣旨,爸爸说什么都是对的。
有一次,爸爸和平时不一样了,脸色很憔悴,声音很嘶哑,“凌风,你知道吗,你还有一个大哥……爸爸今天看见他了。他比你大很多,很懂事,很孝顺妈妈……你要是有机会见到他,一定会喜欢的……”
那天爸爸说了好多,简凌风破天荒的没有插嘴,默默的想,爸爸喜欢的人,我也应该要喜欢。
连续两年,爸爸都时不时跟他说起那位素未谋面的大哥。受到爸爸的影响,简凌风对那位大哥逐渐生起了渴望的心理。爸爸将他说得非常好,说得最多的就是:“以你大哥的性子,知道有你这么一个弟弟,肯定会打心眼里全心护着。”每当爸爸这样说时,简凌风都会止不住的想,如果大哥能陪他一起学习,一起生活该多好?
他忍不住问了出来,爸爸摸着他的头,苦涩的叹气,“爸爸也希望能有这么一天……可惜阿姨不让。”
简凌风是聪明的,于是他再也没问过。他相信爸爸。
两年间,爸爸变得心事重重,妈妈也有了微小的变化。她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看到简凌风就唠叨,“幸好妈妈还有你,幸好妈妈还有你,不然你爸爸早跑了……”对此,简凌风很厌烦。
他讨厌妈妈的自怜自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爸爸分明没有离开的心思,是她一个人胡思乱想。在他看来,爸爸不喜欢她,完全是她自己造成的,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这样的人。有时候,她在黑暗中坐在窗前,就像一抹幽灵,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言自语,让身边的人离她越来越远。
简凌风知道,爸爸是个有责任心的男人。他甚至同情着爸爸。
一直到他十三岁,简凌风都深爱着他的爸爸,还有那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大哥。
十三岁那年春天,简凌风急病入院。
病情显得很严重,咳嗽不止,头痛呕吐,全身布满红斑,牙龈口腔长满血泡,眼睛红肿,视粘膜出血,伴随血尿,呕吐物中夹杂血丝……送入医院后,简凌风因为难受睡着了,迷迷糊糊的躺在病床上让医生检查,脑袋嗡嗡作响。
也不知是怎的,一片嘈杂声中,他听清了医生的一句话,“简先生,你们要有心理准备……有可能是急性白血病。我们需要等进一步的检查结果出来。”
然后他彻底睡了过去,醒来后,就是父母的那一场争吵。
他们争吵的源头,是妈妈提议爸爸让大哥来做骨髓配型,被爸爸拒绝。
十三岁的少年,足以明白急性白血病代表着什么。他和妈妈一样不能理解,为什么爸爸会这么断然否决妈妈的提议?莫非,就像妈妈所说,在爸爸心里,大哥才是他的儿子,而自己却什么也不是?
阴暗的种子一旦种下,便生根发芽,再也拔不出去。
最终的诊断结果表明,是虚惊一场。原发性血小板减少性紫癜,和急性白血病症状相似,医生只是提出可能性,是妈妈过于紧张而乱了阵脚。
可是,病好了,心伤却留下了。
简凌风很想问爸爸,为什么要反对妈妈的提议?就算病情没有肯定,还言之过早,也不用那么激烈的反对吧?可一对上爸爸的眼神,他又问不出来。如果问出来,爸爸就会知道他听到了那场争吵,和谐的父子关系说不定就会从此破裂。
然而心里有了疙瘩,再也做不到对爸爸推心置腹,父子关系还是一天天变淡。
经过那场争吵,妈妈更加神经质的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被痛苦折磨,严重抑郁。没过多久,她拉着简凌风去阳台看风景,突然说:“小风,我们都是多余的。不要怕,妈妈永远陪着你。”说完,竟然拉着简凌风一起跳楼。幸亏他当时已有十四岁,力气不算小,拼命扯住栏杆吊在上面才保住一命,而那个女人,却从十五层的高楼上掉了下去……
颠覆一个人的世界需要什么?简凌风想,不多,只需要几句话。
有的话,也许你知道不尽然,可仍然固执的将它们深深刻在心底。
“小风快死了!快死了你知不知道?求你,求你救救我儿子!”
“哼!不可理喻!”
“小风,我们都是多余的,是多余的……”
是啊,爸爸,你告诉我?我们是不是多余的?是不是,只有大哥才是你儿子?
过去有多幸福,后来就有多痛苦。
曾经的爱,夹杂了无法抹去的怨恨。
黑夜中,简凌风站在阳台的边缘抽烟,烟圈缓缓的被吐出,扩散,消失,留下淡淡的烟草味。那次事件之后,他足足得了一年的“阳台恐惧症”。
一条生命的终结,总需要人来背负这个罪责。
父子关系完全破裂,他远渡重洋求学,直到父亲突然辞世,连最后一面,都没来得及见到。
如果可以,他一辈子也不愿意回想过去的事。
发泄过欲望的身体,此时空虚的厉害。
最后一根烟抽完,简凌风回到卧室。
凌乱的床铺上,躺着凌乱的男人。凌乱的青紫,凌乱的红白,凌乱的气味,如同凌乱的关系。菱形的胎记在一片凌乱中分外明显。
沉默的看了一会,简凌风拿出手机。
“喂,我要林凯的详细资料,从出生到现在。”
是你吗?他盯着男人,面目阴沉。
男人眉毛紧锁,一脸隐忍,唇上带着明显的牙印。他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脆弱无比,简凌风的心蓦然疼痛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请点这里,包养我哦!O(∩_∩)O
19
19、第 19 章 。。。
林凯醒来时,有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浓密的剑眉,削直的鼻梁,嘴唇倨傲的抿着,合上的眼皮掩盖住底下的锋利,垂下的额发柔和了冷峻的面目,嘴角残留隐约的青紫,看上去整个一英俊叛逆大男孩。
林凯呆滞的看着,脑子一片混乱。
头痛得厉害,口干得要命,莫非又感冒了?他这样想着,打算爬起来找水喝,谁知刚一挪动,就发出呻吟——全身像被卡车碾过一样疼痛。
暂时被自动屏蔽的记忆争先恐后的蜂拥而至,低头看着身上耻辱的痕迹,林凯脸上的血色一下丧失,整个人剧烈的抖动起来。
他愤恨的抬头,正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简凌风不知何时已睁开了眼。
林凯脑袋一热,嘶吼一声,想也不想的一拳送了上去!
活了三十年,这是第一次对人动粗,可见情绪处于失控的边缘。可恨拳头绵软无力,不能将那张噩梦中的脸打个稀烂!
简凌风没有闪躲,默默承受着一下接一下的拳头。除了前两拳有点疼痛之外,后面的几乎像在挠痒痒,足以说明林凯虚脱到何种程度。
林凯揍了十来拳,便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你,你……”他咬着牙,抖着唇说不出话来。简凌风沉默的看着他,忽然将他拉进怀里,赤裸的肌肤相贴,这一刻,林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的世界颠覆了。
失去了家庭,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工作……哪怕失去了一切,他都可以重新站起来,可如果失去了基本的尊严,又该怎么办?把他杀了,然后再自杀?
眼角的余光瞥到了床头柜上的一把小刀,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简凌风的手臂竟被挣脱开来,他挣扎着扑过去将小刀攥在手上。
刀很小,是一件精致的工艺品,可丝毫不影响的它的锋利,扳开时,不到两寸长的刀刃闪着惨白的寒光。
简凌风眉毛一跳。
猜到大叔醒来之后会有比较激烈的反应,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表现出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看他现在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偏偏还要咬牙切齿的强撑,心里突然又痛又软,忍不住柔声说:“别闹了,你现在很虚弱,需要休息。”
这话一出,林凯立即有了反应。我这是被谁折腾的?!
两人的距离本来就近,林凯伸长手用力一扎,细小的刀尖对着简凌风的胸膛而去。简凌风眼明手快的往旁边一闪,堪堪躲过,顿时惊起一身冷汗。他又急又怒,抓住林凯行凶的手腕,咬牙道:“你疯了?!”刀子虽小,照样是能要人命的东西!
万万想不到,这大叔还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林大叔平日看起来软硬皆吃,实际上,真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骨子点那点不现实的血性就会被激发出来。不过,这点血性来得猛,去得也快,被简凌风阻止之后,就再也来不了第二次。
很快清醒过来,他比简凌风还要后怕。
简凌风见他又惊又怕,似乎下一秒就会晕过去,那模样怪可怜的,于是柔声说:“大叔,先别想了,再睡一会吧。”将小刀取下扔在地上,摸摸林凯的额头,皱了皱眉,“有点低烧,我去给你倒点温水。”
喝了半杯水,林凯不发一言的躺下,用被子蒙住了头。简凌风盯着床上那团隆起,眼神变幻莫测,微微笑了笑,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听到关门声,林凯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说他胆小也好,怕事也罢,他现在只想把自己包裹起来,不去面对任何东西。
愤怒一过去,便只剩下难堪。林凯不知道简凌风为什么要对他做这种事。在他身上找新鲜有趣?或者是有钱人的变态嗜好?总之,循规蹈矩的林大叔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
眼皮逐渐沉重,心理再不安,也抵不过生理上的疲惫。
经历了这样粗暴的对待,可想而知,林凯低烧生病了。想起来,最近的确流年不利,人生不如意百分之百。
林凯极端不自在的被简凌风扣留在公寓里养病,简凌风对他的照顾算得上无微不至,每天嘘寒问暖,准时把药和各种口味的粥送到他手上。
当然,粥和药一样,都是买的。
而且,连续两天他都没有去公司,留在公寓里处理事物。林凯暗暗叫苦,如果不是被守着,他早就离开了这个破地方,再也不回来!
简凌风没有提及那天的事,林凯更加不会主动去说,可不说不代表没发生过。但是又能如何?林凯再怎么也是个大男人,见对方没有继续做让人难堪的事,便有了一点释怀。大老爷们一个,难不成还像个古时候的女人似的为失身要死要活?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把疙瘩使劲的压往心底。
熬了两天,林凯是怎么也呆不下去了,多一秒都不成!于是他在第三天早上提出离开,“我想回家。手机被你摔了,我妈打电话打不通的话,可能会去家里找我。太长时间找不到我,老人家会担心的。”
简凌风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处理手上的事物。林凯等了等,没等到回答,就当他答应了,站起来往外走。
“去哪里?”手碰触到门把,简凌风的声音淡淡的传来。
“回家。”
“你身体还没恢复。”
“我妈会担心。”
简凌风拿出自己的手机,“你可以给她打电话。”
林凯转身就想往外走,简凌风两个大步跨过来,一把将他拉了回来,顺手打上反锁。
林凯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低吼道:“简凌风!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觉得玩弄得我还不够么?!”被那么对待过,他也只能忍了,难道还要继续被你玩下去?
“我没有玩弄你的意思。”简凌风皱起了眉。虚情假意才叫玩弄,对林凯,他是真正动了心的。
“好,不是玩弄。”林凯强忍着心中那口气,“不是玩弄,只是捉弄而已。”
简凌风定定的注视着林凯,心里有着挫败,还有其他更为复杂的情绪。就是这个男人,长相能力没有一样出奇,偏偏对他有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尤其是温润中的隐忍,让人心疼又着迷。他想起之前为了这个男人的失态,又想到男人腰间的那块胎记,忽然之间心潮翻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满布心间。
被他定定的看着,林凯紧绷身体,暗暗警惕。
简凌风却只是叹了一声,让他愣了愣。印象中,简凌风可以说是年少轻狂,飞扬跋扈,冷酷倨傲,或者目中无人的,突然透露出一丝多愁善感,实在是不习惯。
“打电话吧。”简凌风将手机递过来。林凯一时忘了反驳,傻乎乎的接过,等反应过来,简凌风已经拿起了手提电脑,只好老老实实的打电话。
和林妈妈随便说了几句,挂了之后,他又给骆白去了个电话,刚“喂”了一声,对方就在那边大呼小叫。
“大叔!你没事吧?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吓死我了!那天到底怎么回事啊?说着说着断了电话,后来怎么也打不通,去你家又找不到人,要不是怕阿姨担心,我早去阿姨家找人了!你要是还不出现,我都打算报警了!”
“我没事,那天出了点意外,手机被摔坏了,后来忘了再给你打过去。对了,你的伤怎么样?”
“没事没事,都是皮外伤,老子现在生龙活虎着呢!”
“那就好。”
“哎,好歹我也是你老板吧?我说你翘班都不用报备一声么?小心我把你工资都扣光!”
林凯呵呵笑了几声,“扣吧,你扣我多少,就请我吃多少顿饭。我无所谓。”
“哼,林大叔什么时候变成吃货啦?”骆白爽朗的笑,“想我请吃饭还不容易?今天中午行不行?你在哪?我开车来接你!”
“呃……下次吧。”
“不是吧?你神神秘秘忙些什么呢?不说出个理由来,老子不放过你!别忘了,我上次还为你挂了彩!”
“你等等。”林凯无奈的看了看简凌风,见他没什么反应,咬牙说道,“好,中午你到XX小区门口……”
“让他现在过来。”简凌风忽然出声。
“过来干什么?”林凯警惕的问。过来像上次那样打架么?
简凌风不耐烦的上前夺过手机,说了一句“到XX花园XX座来”便挂了电话关机。林凯目瞪口呆,但是面对简凌风,也只能敢怒不敢言,家里唯一的通讯设备在对方手上,想打电话叫骆白别过来也做不到。
骆白来的速度非常之快。
电话里最后一句话分明不是大叔自己说的,他脑子里蓦地想到绑架!可林大叔要钱没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