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守着十六个人,每个人手上都端着狙击步枪。
大厅中央只有一个神情淡然,眼睛闭着的女人坐在银色金属质的电椅上,额头上还贴着虹片。脸上的妆容已经乱得不像样,却仍看得出这个女人很是漂亮。
跟着一起来的黑人使了个眼色,就有几个人搬着几张软椅过来。
但是除了卢比斯,其他人均没有坐。
椅子瞬间闪了一下,女人一阵痉挛,深吸了几口气,睁开眼睛,墨绿色的眼珠很漂亮。
唐杰忽然想起,那个银发男子也是这样颜色的眼珠,只是更幽深。
女子抬起头,扫过卢比斯,神情依旧淡然,但是再往上看的时候却怔住了。
“呵……”女子不明意义地笑了起来,被自己呛了一下,剧烈的咳了一会,吐出一口鲜血,才缓过来。
唐杰上前一步,却被晴天挡了回去。
唐杰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晴天叹道,“都已经来了,何必着急。”
唐杰只好把话咽回去。
江城却一直皱着眉。
卢比斯见他们都不打算先行开口,只好自己说道,“人已经在这里,你们打算怎么做。”
“你叫什么名字?又或者你的代号是什么?”晴天道。
女子却并没有理会他,眼睛一直看着唐杰。
唐杰被他看着极其不舒服,“你为什么看着我?”
女子弯着嘴角,轻声道,“你是属于我们的。”
唐杰脸色极其难看,“你们又是谁?”
“你不记得了?”女子声线低哑,饱含着诱惑。
“你们是黑蝴蝶?”
“你不记得了?”
唐杰心里生起一团怒火。
“你不记得了?”她一直重复这句话。
你不记得了?
墨绿色的眼珠变得越来越浓。
江城猛地一惊,连忙伸手想要拍唐杰的肩膀,却听唐杰道,“你们在哪里?”
“我们在一个很遥远的岛上。”女子笑意盈盈。
“很遥远的岛上?”
“是,很遥远,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我想要的一切?”
“你不是想要……”
“要什么?”
“要……要……”女子突然睁大眼睛,脸上不断冒着冷汗,大口的喘息。
而这时,卢比斯和晴天等人也回过神来,只是脑袋里一瞬间的空白,好像刚刚错过了什么。
“呵……没想到,你比我想象得还要厉害。”女子低声叹道。
唐杰脸色也不太好看。
“少爷。”徐凯回过神后见唐杰脸色惨白,担忧地看着他。
唐杰平息了呼吸,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卢比斯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江城和晴天对视一眼,都有些皱眉。
“今天就到这里吧。”江城故作轻松地说道,“恐怕她已经难有价值了。”
卢比斯却笑笑,“是吗?我的医生倒是对她的身体素质很感兴趣。”
江城无所谓地耸耸肩。
“哈哈哈……”那女人疯狂地大笑起来,全身抖动,上下扭曲,“哈哈……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哈哈……总有一天,你会回来,会知道,你需要的是我们,你需要的是我们!”
几个人忙冲过来按住她,然后打了一支镇定剂,才安静了下来。
但是,直到临走,那女人都没有从唐杰身上一开。
出了卢比斯的别墅,唐杰坐在车上闭目冥思。
刚刚脑海里闪过的片段让他很不舒服,身上的汗渍也很不舒服。
晴天和诺比已经自行离开了,江城也没有跟唐杰同行。
“徐叔,转道去机场。”
“少爷不先回去休息一下,您的身体已经到极限了。”
唐杰睁开眼睛,深黑的眸子黑得吓人。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玫瑰庄园里一大片的玫瑰丛,团团围住中间的别墅。
唐叶下了车,看着艳红的玫瑰,迎风招摇。
“唐先生,欢迎您的到来。”一个妆容素雅的中年女子微笑着迎接他。
唐叶笑着回道,“很高兴见到您,苏珊女士。”
身后的莱比也对她报以微笑。
“请跟我来。”苏珊引他进去。
越过玫瑰地,穿过密密地树林,苏珊才停下来。
“后面的路,我不能过去,请您一直往前走,他在等着您。”
“多谢您。”
莱比也停在原地等着。
唐叶往前走了大约十分钟,隐隐听到有小提琴的声音。
那是一座墓地。
四周繁花盛开,百年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颀长的身影,忘我地在原地拉着琴。
琴音柔和,伴着花香和落叶,一同跌落。
唐叶往那里走了几步,站在他身后,并没有出声。
那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零散的阳光下偶尔跳跃,黑发被风拂过,荡起一丝波澜。
明明是甜蜜的曲调,却不知为何,总是若有似无的透着一股伤感。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才渐渐消散。
“你来了。”那人轻声道。
唐叶没有回他,只是望着那块墓碑。
那人转过身,一张跟唐叶极其相似的脸,只是稍显年长。
一样的完美,一样的出尘,但两个人的气质却决然不同。唐尧神秘,带着岁月的厚重,经过了时光的精心雕刻,夹杂着许多别样的气息,冰冷,孤独,卓绝。
而唐叶,则是纯粹的完美。晶莹剔透,如洗如碧,纤尘不染。
两个同样风神俊秀的人,此刻却默默无言。
墓碑上的字刺得唐叶眼睛生疼。
吾爱,唐帙。
“这就是你离开的原因?”唐叶绷着脸问道。
“离开的原因有很多,这却是我留在这里的原因。”
唐叶心里隐隐作痛,他想起母亲当年的落寞和痛苦,想起那日日夜夜无尽的期盼,而今,全都化成隐痛和怒火交织在心里。
他想过无数的理由,一瞬间,全都成了泡沫被狠狠刺破。
“既然如此,为何要跟她结婚。”
“这是你母亲的愿望。”唐尧淡然地说道。
漠然无情。是许多人对他的评价。
唐叶不愿再去想母亲痛苦的表情。
无论是身为妻子的母亲,还是身为儿子的自己,在对他们没有任何感情的人面前,质问和指责都是苍白无力的。而谁,会在乎呢?
他对他没有父子之情,他亦然。真正在乎的人,早已灰飞烟灭,消失了,不在了。
谁在乎呢?
“你说过,只要我解开唐家的秘密,你就告知真相。”
“这么说,你找到答案了?”
唐叶抿着嘴,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我去了地下金库。”
一阵风过,带着浓郁的花香。
宁静的L使郊外,阴雨绵绵。
夏渊像往常一样告别神父,因为今天没有开车,也不打算叫车,索性步行回去。
黑色的教堂外,种着大片圣洁的百合,黑白鲜明的色彩庄重肃穆。
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的轿车。
夏渊停下片刻,没有太在意,正要转身,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车子在教堂前停下,徐凯从车上下来,走到后座前,打开车门,唐杰也下了车。
黑色的教堂有些破旧,四周的百合花迎风招摇,在细雨绵绵中,颤颤巍巍。
“你在外面等着。”进门前,唐杰说道。
徐凯低着头,没有应,却也没有跟着唐杰进去。
低沉地关门声在这座寂静的教堂里格外刺耳。
温柔的圣母玛丽亚怀抱着一个幼小的婴儿,笑得慈祥。
唐杰怔怔望着那座雕像发呆。
“是不是全天下的母亲,在面对自己的孩子的时候都是这个样子?”他轻声问。
角落里站着的神父回答道,“对于爱,大多数都是一样的。”
唐杰把视线移到他的身上。
身材高瘦,黑色的袍子也有些破旧但干净整洁,脑袋上的头发整整梳在脑后,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
标准的神父。
“上一次见你,你还是一个一丁点大的小孩子呢,呵呵。”神父笑道。
“上一次?”唐杰冷眼看他,“我不记得你。”
神父却只是微笑。
“为什么你的人会在拉斯维加斯?”唐杰又问。
那栋楼里,不止唐杰江城,以及卢比斯的人,还有唐尧派来的晴天和诺比,甚至还有之前暗中受他控制的人也在那里。那次的突袭,明明是秘密的行动,却成了所有人的战场。
被人当枪使的淋漓尽致。
“他们只不过奉命去保护你。”
“奉命?奉谁的命?”唐杰冷笑。
神父不说话,注视着那座雕像。
唐杰等着他开口。
许久,他才说道,“我一直以为跟我们交集的是你哥哥,如果不是唐叶被人绑架,恐怕我们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才是跟我们联系的人。”
十一年前,他派人去找唐叶,原以为通过还只有六岁的唐杰是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这个孩子……
他转过头看着那个瘦小的孩子,神情严肃。
“那时候,你多大,只有六岁吧。”
六岁的孩子会干什么?偎依在父母的身边撒娇,还是蹲在地上好奇的看蚂蚁?
但是有哪个六岁的孩子,有如此心计?
“你也是唐尧的人?”唐杰忽然问道。
神父回过神,摇摇头,“我不是。”
“那你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你究竟是谁?”
“我只是一名忠诚的教徒。”
唐杰面无表情地看他。
神父笑笑,“我忠于圣母玛丽亚。”
唐杰心里火大,但是很快他忽然又明白什么,却不敢相信。
“你为什么会知道唐家的事,为什么会帮我,不,应该说是唐叶?”
神父静静地看着他。
“是我母亲?”唐杰说的很轻很慢。
飞机舱内,唐叶闭着眼坐着,但是手却紧紧地握着。从玫瑰庄园出来,他就没有松开过。身上还未痊愈的伤口又隐隐作痛,刺激着每一根神经。
和唐尧的对话也还在脑子里不停的回荡。
——金库里锁着的那些材料是真的?
——是真的。
——所以,小杰是……
——他是小帙亲手培养出来的克隆人。用的也是也是小帙的体细胞核。
——他是母亲生出来的。
——他要留在唐家,就必须借你母亲的身体。还有一点,唐杰不仅是克隆人,他的脑袋里还装着小帙的记忆,不过,被你母亲用催眠封住了。但是,也许很快他就会慢慢想起来了,甚至也许已经想起来了,并且慢慢忘掉自己现在的一切。
——为什么?
——每个人都会犯错,犯错之后都希望有一个被原谅的机会。
莱比走过来,轻声道,“少爷,再过二十分钟就要到了,请您做好准备。”
唐叶睁开眼睛,看看窗外,已经可以看到L市了。
如果小杰忘掉了自己,变成唐帙,如果小杰是因为受唐帙记忆的影响才喜欢上自己的哥哥的话,他该怎么办?怎么留住小杰?
飞机缓缓降落在唐家的私人机场里。
机坪上站着一个人,是许久未见的唐元。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
高高在上的圣母玛丽亚,温柔而慈爱。身后的七彩琉璃窗,把世间所有的颜色赠与她,只为祈求一份微薄的祝福,恳求主怜爱这世间痛苦的人们,给他们一份爱的希望。
二十年前,那么落魄的他第一次遇见她。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死了。否则,怎么会见到这样圣洁的女子。
他遇到过无数人,也有过无数的女人,却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女子。纯净,典雅,高贵,皎洁如月,不是倾国倾城,却让人永难忘怀。
“这座教堂里还少一个神父,你愿意留在这里吗?”她浅笑着问。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自己是确确实实留在了这里。
她从不问及他的过去,只是偶尔来坐坐,并不说话,也不祈祷,只是静静地坐着。有时候,她会带个孩子来,教他弹琴。
然后,他懂得了她的悲伤。知道她的无望,隐忍和无助。
他渐渐明白,这座不大却承载着无数的期望和等待的城堡,竟是这样的孤寂。
他也渐渐知道她的事情。
她是唐家夫人,是整个L市女人们艳羡的称谓。
她有一个对她很好却并不爱她的丈夫。她爱她的丈夫和她的孩子,却注定要孤寂一生,因为这是她的选择。
她妄图改变唐家的命运,却赔上了自己的一生。
直到有一天,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教堂里,手却一直捂着自己的肚子。
“这个孩子……”她伤感却不愤怒,痛苦却不绝望,她望着圣母,依旧是淡然自若的样子。她永远都是如此平静如水,哪怕她想要亲手杀死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下定决心一定要这么做吗?”他问。
第一次,她不再是温柔贤淑地看他,而是他从未见过的凄凉。
“你觉得呢?”她反问。
他无言以对。
这个注定悲剧的孩子,即使现在活了下来,总有一天他会消失的更痛苦。
“或许,我可以试试。”他说。
但是,未来谁也不知道会如何。
于是,就有了今天。
唐杰面无表情地坐在唐夫人的位置上。
“你六岁那年,被郭家人绑架,是我事先预谋的。”神父继续说道,“目的是为了给你催眠。”
所以,那时候的唐杰才会什么都不记得。
“在这座教堂里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故事。甚至会进这座教堂的人很大一部分都是内心痛苦。而我,作为神父,唯一的责任就是让他们忘记痛苦。”
唐杰看见教堂的各个角落接二连三的有人出现,他感觉到他们正慢慢靠近。
“条件是,他们剩余的人生。”
唐杰嘴唇有些干枯,上下黏在一起,他费力撕开,道,“为什么要给我催眠?”
神父沉默。
唐杰目光灼灼地看着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孔。
“他也是。”神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催眠并不能彻底保证什么,所以必须使用药物控制。夏医生是夫人亲自挑选安排在唐家的人。”
唐杰双手发颤。
“他不仅需要随时给你安排药物,还必须时刻监视你是否有异常。”
“异常?”唐杰重复道。
“唐家每一代都有两位少爷。一主明,一主暗。像是诅咒一般,每一代的两位少爷都会出现兄弟畸恋。这个秘密,在唐家几乎不算是秘密。然而,最可怕的却是唐尧两兄弟。”
唐杰瞬间脸色苍白。
他睁大着眼睛,似乎想看清楚什么,但是脑海里混乱的片段让他的脑袋几乎要炸了。
“尤其是弟弟唐帙,那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唐杰听到这个名字,惊得站起来。
神父悲悯地看着他,“而你,是他制造出来的另一个疯子。”
“你说什么?”
“你是他培养出来的克隆人。”
唐杰拔出枪,对准他,大喊,“你胡说!”
“把枪放下!”四周围着他们的人立刻冲上来。只有夏渊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个惊慌失措的孩子,因为他最能明白他的痛苦。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无能为力。
神父并不在意唐杰手上的枪,摆摆手让他们退下。
“你的基因非常完美,是目前为止最成功的克隆人。他制造出你,妄图把你变成另一个他,留在唐家,留在他哥哥的身边。所以,他把自己的记忆留在了你的脑袋里。难道你这些天没有感觉吗?他的记忆难道没有出现过吗?”
“你给我闭嘴!”唐杰狠狠地说道。
“你们的基因相似度奇高,所以,你也继承了他的疯狂。”
“你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