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梓皎抬手,用胳膊弯勾着黎央北的脖子往前走,笑着说:“闭嘴,我已经后悔开罪他老人家了。”
“放手、放手,电话,我有电话……”黎央北跳着在裤兜摸电话,一接通脸色大变,“啊?!嗯……省博物馆,嗯……我自己回来别兴师动众了。我跟他讲,嫂子你真笨!行行行,我知道了。”
“被你哥逮住了?”张梓皎笑他,一脸紧张。
“比这个还糟糕点。”黎央北挑眉看着张梓皎笑,“爸、妈知道头上伤的事儿,跟我哥说好一直瞒着的,我嫂子这个傻大姐,一边炒菜一边跟哥吵架,被妈听见了……”
“我跟你一起回去。”
“别别别,我爸拿酒瓶儿抡你我不敢替你挡的……呵呵,你别管,我自己回去。”黎央北安张梓皎的心,“明儿我还想见你呢?你不是周三走么?什么时候?我送你。”
“早上五点。”
“嗯……我起不来。”
“知道你起不来,不用送,反正两周就回来。”
“那我先回去了,你带着俩姑娘小心点。”
“我跟你一起,先送她们回去。”张梓皎岂是黎央北绕两圈就忘记了初始目的的人,抬手捉住他不放。
“唉呀……你跟我回去干嘛啊!挨骂啊?”
“嗯,挨打都行。”张梓皎不放,来来往往的人都在侧目了,“你最好答应,不然我不松手。”
黎央北看着张梓皎有种兔子也咬人的想法生出来,点头。
张梓皎松手,叫那俩小姑娘,喊不答应走将过去拎人,回过神来,黎央北已经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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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央北到家门口的时候,黎妈正指着他哥和他爸的鼻子骂,“你带不带我去?好,你不带我去你就给我滚出去!黎老头儿你也给我闭嘴,是,是,就是我默许他跟张梓皎那臭小子谈恋爱的,我害的我儿子,我现在就找那个老太婆拼命我跟你讲,你死老头子你怪我!”
“妈!”黎央北叫得怪撒娇的。
“你给我滚,不带我去你滚!”黎妈都不看清是谁就骂。
“我刚滚回来,有滚出去啊,那滚得多累啊!妈……”黎央北嘻笑着上去抱着妈妈的胳膊,“消消气嘛!”
“你知道回来啊?你不是跑么?”一看到不争气的黎央北,黎中南抬脚踹他,黎央北不防,被他哥揣在屁股上。
黎央北叫啊,黎妈就不淡定了。
“黎中南,他头上都没好,你起腿,你要你弟弟死啊!”黎妈说着就上手揪黎中南,母子三个相当混乱。
黎中南两边都不是好人,一身的火气,“我错了,妈,我错了啊!你问他,你问他到底怎么样吧?”
“什么怎么样啊!那就是不小心,没我哥说的那么过分,老太太打我干嘛啊?她要打打他儿子呀,是不是啊妈?”黎央北要和稀泥了。
“要是我,我就打别人儿子,我自己的下不去手。”黎妈说变脸就变脸了,这么一说的时候还就把黎央北推开了,“我告诉你啊,当妈的都这样。”
黎中南暗爽,忍不住笑出声来,黎央北瞪他哥,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
“那行行行,他妈想弄死我行了吧!”黎央北泄气,芝麻大的事儿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到底哪儿出问题了啊!
“心这么狠呐!断了,马上给我断了。”黎妈一听不得了,“黎央北你带我去,我要见见这老太太,我要问问她心是不是肉长的,我告诉你,没人能欺负我儿子。”
“哎呀……妈、妈,我好好跟你说行不?别激动,待会儿血压上去了怎么办?我老老实实跟你讲,什么都跟你讲好不好?咱们进屋说好不好?”
“你答应我跟他断。”
“断……”黎央北又看到他哥那看笑话的脸了,全家都一个德行,“我不跟他断,我俩好好的断什么啊!充其量也就是他妈在那儿找不自在,时间长了,拖一拖不就完了,哪家不是这样啊!那天李听雨跳着闹,我哥也跟着去,真是没多大的事儿,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和张梓皎心里多难受啊!你们光自己痛快,不管我们的呀!妈、爸、哥、嫂子,我不跟他断,我俩好着呢!你们要是这段儿时间不想见他,正好,隔两天他就走北京去……”
“他去北京就躲得掉啦?”黎爸感情没听到重点。
“他去北京开会,这事儿一直要到六月份,这期间我们俩一定想办法和她妈妈达成共识,咱家能不能不闹?我求求你们了。”黎央北可怜兮兮的合掌四处拜。
说得全家都心软了。
“到时候不成呢?”黎中南盯着黎央北,各种条件要讲清楚。
“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了吧?”黎央北现在只求安定团结,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都签。
“行,你说的三个月时间我记着,到时候不成,就跟他分了,哥领你相亲去。这天底下同性恋这么多,你非吊死在张梓皎这棵树上,没这个道理。”黎中南说得及其严肃。
“对哦,小北,你哥说那个朋友开的模特公司,嫂子看了的,好多小哥挺不错的,咱家又不是包养不起。”他嫂子果然是个傻大姐,说话从来不看场合。全家听她一说,先是严肃三秒,然后全都忍不住憋笑。
“哎呀呀,妈,我肚子好饿……咱进去找点吃的喂我吧!”黎央北左手扶着妈,右手拉着爸往房子去,心中长舒一口气,幸好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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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张梓皎的离开,曹行很难过,把自己关在宾馆房间里一直抽烟,阿wing请宾馆的人把门打开时,简直不想踏进这间屋子。
在窗户边望着夜雨的曹行形容疲惫,阿wing甚至想狠狠的甩他两巴掌,“我把那幅画换下来了,在门口,要拿进来么?或者你有其他什么打算。”
听到这里,曹行眼里才有了神采,爬起来跌跌撞撞到门口,抱住那幅画往屋内来,走到床边,突然抱着画跪下来,开始默默流泪。
“阿行,他不值得你这样……”阿wing和曹行认识的这些年,他一直很压抑,个中原因却从来不讲。这些年他的画得到认可,事业风生水起,可是他始终不快乐。
中国方面的邀请早就有许多,他从来不答应。这一次的巡展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他松口,他的条件竟然是不回家乡,作为双年展的受邀嘉宾,这座城市不可能规避,阿wing做了主,骗他回了国,也半强迫着他回来了。回想张梓皎的态度,阿wing万分后悔,如果可以重来,一定不强迫他。
“他值得,是我太软弱,是我太自私……”曹行突然开始呼吸紧张,脸色变白。
阿wing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她到他的行李中翻找药片和纸袋,拿到这几样东西熟练的操作起来。曹行有过度呼吸候群症,已经昏厥过两次。
半个钟头后,曹行的情况有所好转,阿wing望着他苍白的脸色,轻声道:“需要打电话给亚力或者雅娜吗?”
曹行摇摇头,阿wing跪在他的床边,握着曹行的手,眼里包着泪花,带着抽咽的语调说道:“阿行,虽然我只是你的经纪人,但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才华、你的画,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曹行点点头,自从那个总是凶自己的阿wing来到身边后,画画的事业便开始一帆风顺。
“你愿意试着相信我吗?我也想像亚力和雅娜一样成为‘什么都知道’的伙伴……”
曹行不知道要怎么办?可是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情绪化的阿wing。
夜晚已经过去一半,谈话才慢慢开始……
第五十三回
“我们家不订报纸。”黎中南打开大门,看到是张梓皎,冷着脸说一句后嘭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大小双奔来相看热闹,被爸爸拎回去了。黎央北正给老妈揉肩膀,看到大哥进来问他征订下半年的报纸?可以订啊,给爸妈订份健康报。
“谁看你那种瞎乱写的报纸啊!”黎爸不屑,手上的遥控器摁个不停,国防军事节目两三个同时的看也不嫌累。
“没订,赶走了。”黎中南面无表情的看着黎央北,“你说你跟张梓皎好的很,他现在在干嘛你知道么?”
“在家跟他妈做工作呗,你放心吧,你拆不散我们。”黎央北得意的很,今儿他们才联手打退老情人,可惜的是不能让他哥知道!
“是么?”黎中南挑眉毛,似笑非笑,“你今天不是去见他了么?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我不让他回来。他跟着回来,不得被妈用鸡毛掸子打得一身鸡毛啊?我舍不得。”黎央北不要脸的很。
“我有那么凶?再说了,打他也应该,她妈妈把你打成什么样子了?看着我都疼,那么长的口子。他要是来我真要抽他几下的。”黎妈心中还是不平的,上赶着说两句又认真打毛衣,孙儿两个就是累,毛衣一打就要两件。
“妈,你真动手的?不怕黎央北来护着。”黎中南若有所思。
“开玩笑,我要打,他敢拦,我连他一块儿。”黎妈推推老光眼镜,“你们俩是忘记了挨鸡毛掸子的滋味了吧?”
“那成。”黎中南清清嗓子,然后把大瓷瓶儿里插着的鸡毛掸子抽出来,放到他们老妈手边儿,挥手叫俩儿子,“去把大门打开,把那订报纸的叫进来。”
黎央北嗖得站起来,死瞪着他哥,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的时候,大门打开,“订报纸的”走了进来。
外面下着细雨,“订报纸的”脸上、身上都是湿湿的一片。黎央北赶紧就叫他嫂子给拿毛巾来,“你在外面站多久了?黎、中、南,我跟你没完!”黎央北回头跟他哥翻脸,说着要冲上去,张梓皎搂住黎央北不让他跑。
黎中南跑到他老妈的身边,把鸡毛掸子往她老人家手里递,“妈,您刚才说得您忘啦!”
“你……小南你……”黎妈相当尴尬,把鸡毛掸子扔到黎中南身上,起身去厨房,“那个……我去做碗姜汤给他驱驱寒……眉毛上都是雨水。”
“谢谢阿姨……”张梓皎赶紧说话。
“叫妈。”黎央北被张梓皎抱着还抬腿要踢他哥,不忘回头教张梓皎。
张梓皎赶紧的改口,“谢谢妈!”
大小双和爷爷看了活脱脱的一出戏,盯着他们几个乐呵呵的笑。
黎爸拍拍大双的屁股,说:“大乖,叫你妈去拿爷爷的衣服给你张叔穿。”又回过头来,叫黎央北别跟他哥疯了,叫张梓皎把湿衣裳快脱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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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着黎爸薄呢外套的张梓皎主要目的是来受教育的。
黎妈说要收拾他,只是嘴上而已。到最后黎妈把张梓皎叫到书房去准备说一顿,黎央北悄悄跟着在外面偷听,黎中南趁机收拾弟弟,踢屁股、拧耳朵,黎央北愣是没出声、没还手,就怕被发现了。
黎央北听见老妈说:“你们也真是,有什么事情说出来才好解决,你妈妈既然这么强烈的反对,一开始说给我们听听,也好有个准备。弄成现在这个样子,大家都不愉快,要解决就更难了啊!小北那个性子我们是知道的,多半不会让你妈妈,等你们解决除非我们这些老头老太太都进棺材。事情还是要解决的,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吧!有什么我们当面鼓对面锣的说清楚,说到底,我们上一辈儿的只是希望你们俩个过好,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你回去问问你妈妈,就说小北妈妈我想跟她谈谈,之前那些家伙都是兄弟姊妹的,不懂礼数,冒犯长辈了,这顿饭我替他们赔罪的,话一定要原原本本的带到。”
然后又听到张梓皎认认真真的回话,他说:“妈,您放心,一定带到。”
“你倒是学的快,小北教你,你就叫,这个妈我听着心里是很甜的,可是不稳当,你还是别叫了,免得以后没人叫了我心里不高兴。”黎妈话说的慢悠悠的,哪儿像是在骂张梓皎,教他还差不多。
“叫一辈子的,只会让您烦,不会让您心里不高兴。”
张梓皎嘴乖,黎央北早就领教过。黎中南第一次见识,听见了没酸倒一排大牙,掐黎央北,在黎央北的耳边说:“找了个油嘴滑舌的,你这二百五早没看出来么?”
黎央北咬他大哥,俩个相当的不成体统,兄友弟恭之风气荡然无存。
里面黎妈说:“你叫一万声妈,不如你顾着小北,对小北好。这话不是说给你听听就完了,你要做的。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你答不答应?”
“答应。”张梓皎立刻回话,不敢有半点怠慢,话由心发,也没有半点虚假。
“我跟小南说不要他藏着小北,让你俩见面,刘老师那边的姊妹兄弟我也打招呼,你俩别一天到晚学人家楼台会,正正经经的还像以前一样。不是要去北京么?那边气候不好,听说春天里沙尘暴,过去的时候记得带口罩,要八层棉纱的那种,不要去买那些好看的,不中用,算了,明天我去给你买,一定带着。你妈妈的腿恢复的怎么样?我们外边街面上有家老中医不错,要不要过来看看,是熟人会更尽心力些……”
黎妈絮絮叨叨的话,一句一句说得张梓皎红了眼眶,外面偷听的黎央北也夯不住了,黎中南听他吸鼻子,戳他的脸,黎央北嘴一扁哭了出来。黎中南赶紧捂住他的嘴拖着往自己那间屋子去,生怕被爹妈发现了。
秦怡正在整理床铺,今夜里要在这边住,突然看着老公拖着哭得眼泪鼻涕横飞小叔子冲进来,第一反应居然是关门。
两口子看着黎央北哭,一个递纸,一个拍背顺气儿,还夫妻交流。
“你把小北打哭了?你打他干嘛!”
“我没……秦怡感情在你心里你男人就会使用暴力啊?”
“你看张梓皎不顺眼嘛,你肯定报复小北啊!你就是这样的人啊,我会不知道!”
“我是这样的人,我跟你结婚快十年了,你就看出这点儿?”
“本来就是嘛,小北好好地,我明明看他笑嘻嘻出去的,我叫你别整他了,他多不容易啊你没听嘛……”
“不是我整哭他的,他自己哭得,你问他……”
“我怎么问,他在哭啊!我跟你谈恋爱的时候你就爱整他……”
“我……”
“……”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虽然眼泪还在掉,可黎央北真心忍不住了,自己哭他两口子还吵上了,都开始翻旧账了。
“笑个屁!”两口子同时恶狠狠的出口成脏,黎央北不笑也不敢哭了,红着眼睛看哥哥和嫂子。
“我被妈感动的,不关你们两口子的事儿。”
“你早不说。”两口子又是一块儿说的,真是夫妻同心。
黎央北看他俩这样儿,忽然就笑了,很高兴很高兴的那种笑。
他想到十年以后他和张梓皎应该也是这样的,因为自己的爸爸妈妈是这样,哥哥嫂子是这样,轮到他们也应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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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里住下,两个在客厅躺沙发,互相望着听了一夜淅淅沥沥的雨,第二天一早,还像往回一样给全家做早饭,在厨房里打打闹闹。
老天爷下了一晚没下够,这一天也是淅淅沥沥,两个半中午的时候回张梓皎哪儿去,下午要送小枚上学,临走的时候黎妈拿出一件白底子起粉色花纹的毛衣,让给小枚,说自己年纪大了打起毛衣慢,弄好都开春了,只好等秋凉了穿。张梓皎把毛衣抱在怀里,只觉得这毛衣暖了心。
回到那边,黎央北拎着蔬菜水果跟没事儿似的进去了。看到开门的是薛玉英,脆真真的说:“妈,我们回来啦!”
听他那一声儿脆,薛玉英面上虽没有声色,心里却是松了好些,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屋里出来拿着伞准备出去买菜的王阿姨,张梓皎一边关门,一边说:“王阿姨,我们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