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着对方兴致勃勃的表情，车明终于略微提起精神，点了个头。
“只要你别弄错了让我得中差评就成。”他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祁林说他要给车明帮忙，他就真的帮忙了。
“爱丽斯的健康猫砂两包。”
“嗯，这儿呢，齐了。”
“卫塔卡夫的嚼嚼棒，十五个。”
“什么口味儿的？”
“哦，兔肉的。”
“好，继续。”
“猫用饮水器一个，蓝色的，也是爱丽斯的。”
“等会儿啊，这得上去拿去。”
“你慢点儿别摔着。呃……那个，有人问你这儿有没有除蚤圈。”
“啊？”
“除蚤圈。”
“告诉他没有，那东西不健康，跟他说，与其用除蚤圈不如用那个那个……福来恩滴剂，要是着急就干脆带着上宠物医院，别心疼那点儿钱。”
“稍等稍等，我得组织一下儿语言。”
祁林坐在电脑前头，简单思考了一下那些话该怎么说之后，给了对方恰到好处的回复。
车明站在凳子上头，隔着货架的空隙，看着那个坐在他电脑前的男人的背影，他直到祁林回复过顾客消息之后转过头来跟他说话才恍然。小凳子晃悠了两下，他扶着货架边缘站稳当，心里有点儿怦怦跳。
“那人说那就买福来恩了，问怎么使。”祁林坐在椅子上，回过身，抬着头，也透过货架的缝隙看向车明。
“要是大猫，就用一半儿剂量，小猫再减少一点儿。买个一次性针管，抽出来，然后沿着猫脊椎把毛分开，直接点在皮肤上。要是怕扎着就把针头拔了再点，总之必须直接接触皮肤。”定了定神，车明简明扼要讲清了使用方法，祁林边听边输入，很快就回馈给了对方。
“OK了~订单生成~”抬手打了个响指，祁林一脸成就感，“哦对了，继续刚才那单子，还有一包水晶猫草和一包三支装的逗猫棒，蓝黄白一样一支的那种。”
“哦，比利时进口的那个吧。”车明边找边念叨，很快配齐了清单上的东西之后，他从凳子上跳下来，刚要跟祁林说话，却发现那家伙从电脑前头失踪了。
“来，喝口水。”突然从货架后头绕过来，祁林把刚从饮水机接好的一杯水递给车明。
“谢了。”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才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渴了，很快杯子就见了底，他舒舒服服将之还给对方，“劳驾，搁回去。”
祁林拿过水杯，却并没有放回原处，反而只是带着有点儿诡异有点儿邪恶的笑朝前凑了凑。
很清楚他要干什么的车明脸上有点儿发热。
亲吻就那么来了。
习惯之后，似乎比原来要自然许多，嘴唇的胶着，舌尖的轻触，都成了顺理成章的过程。而至于亲吻时因为被渐渐热情的抱住并且抚摸脊背而发出低声轻吟什么的……
那都是没办法的事，车明偷偷这么想。
“你真可爱。”心满意足的祁林眯着眼，看着裤衩他叔。
“可爱个屁啊，赶紧的，下一个单子。”裤衩他叔皱着眉，怒视裤衩他爹。
两个人交往快一个月了，从初夏到盛夏，这段时间一直都是祁林抽空跑过来帮着车明配货。和以往自己操办不同，有一个人帮忙，似乎一切都加快了速度，原来说不定要今天下单明天发货的情况，逐渐变成了上午下单下午发货，而且还格外轻松，甚至有了提前完活放松放松的可能。这一点上，车明是很感谢对方的。
然而，那些亲吻和拥抱，那些纠缠的耳鬓厮磨，却并非出于单纯的感谢。
他也想要。
那是一种格外安心的感觉，很特别，很新鲜，很让人放不下。
就好像，连他过去焦躁的急性子，还有那张牙舞爪的脾气，都能让这些东西从主观上给扭转了似的。
他踏实下来了，踏实的，带着小愉悦度过每一天，暗暗期待对方有空时过来找他，哪怕不是帮忙呢，或者，哪怕是来给他帮倒忙的呢。
都好，什么都好，只要别扔他一个人恣意消沉。
祁林对他来说，成了强心针，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寄托，当事情发展到连爸妈都偶然问他那个他一回家就提起的祁林究竟是何许人也时，车明突然惊觉，自己大概已经沦陷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喜欢？
他确实喜欢上这个追着他不放的人了？
他俩开始两情相悦了？
不知道，不知道……
只有那种安心和期待是真的，那么明显，那么难以隐藏。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段时间，车明的戒备心几乎可谓是归零了，他开始不介意自己的穿着，甚至敢只穿着内裤，顶着鸟窝头就去给早早跑过来的祁林开门。他知道对方是不在意他究竟什么鬼德行的，不然，就不可能被突然抱住，然后边亢奋的说着“你可爱死了”，边用力给他一个亲吻。
刚冲过淋浴，头发乱糟糟湿淋淋，脸上身上满是水汽的模样，哪里可爱了？车明理解不能。
不过，祁林不在意，只要他自己知道这个根本不清楚自己哪儿可爱的男人只给他一个人看那些可爱的模样就好了。
可爱是需要独占的东西，不能给旁人分享。
“青汁海藻粉两包。”
“青汁……青汁……这儿呢！继续。”
“美容梳子一把，密齿的，红把儿的那种。”
“找着了找着了~”
“皇家B34幼猫粮一袋，波斯猫幼猫粮一袋，都是最小包装。”
“……”
“找着了吗？”
“波斯猫的幼猫粮没有最小的了，只有1。5公斤的那种。”
“哦你等会儿啊我跟人家说一声。”
车明点开客户对话框，开始交涉猫粮的事，祁林站在货架后头，透过缝隙看着那个只穿着跨栏背心和短裤的家伙。
一直团在家里做网店，头发都有点儿长了，应该把他拽到楼下理发馆收拾收拾，要不大夏天的多热啊……
肩膀后头有个挺明显的蚊子咬的包，要说他也真皮实，明明招蚊子吧，还就是不用电蚊香。看来还得拿几瓶防蚊水来给他。
啊哈，脖子侧面那个吻痕还留着。那是前天印上去的，好极了好极了，再多留几天最好，那么真切那么实在的独占宣言……
“哎，胶带给我。”
“哦。”赶紧应了一声，祁林从架子上把封箱胶带递过去，他低头看着正蹲在地上最后一遍核对货品而后准备封箱的车明，吞了吞口水，迈步绕过对方，往冰箱走去。
昨儿买了几根冰棍给他放进去了，应该不会一晚上就吃光了吧。这么想着，祁林拉开冰箱门。
“不是吧你！”
“怎么了？”正在撕胶带的车明回过头，看着正拿着一根“冰工厂”朝他走过来的祁林。
“我昨儿买了五根，你一晚上就给报销了四根儿啊！”
“咋了，这我还是控制再控制才没连这根儿也吃了呢。”接过冰棍，站起身，暂时准备先吃两口凉快凉快再继续干活的车明撕开包装。
“你也不怕闹肚子？我就是怕你一顿都解决了才没敢多买，结果你还是冲动了哈。”
“那你下回买奶油的，我不爱吃奶油的，兴许消耗的慢点儿。”
“你不爱吃我买个啥啊。”没辙的笑了一下，祁林蹲下。身，开始帮车明完成那个还没弄好的包裹。
站着吃冰棍的人迟疑了极短的片刻，也跟着蹲下去。他把冰棍递到对方面前，看似挺大方的说了句“咬一口”。
“你吃吧，我不热。”祁林一脸藏不住的受宠若惊。
“得了，让你吃你就吃。”车明撇嘴，“赶紧，咬大点儿口。”
“哎，谢谢。”有点儿“假惺惺”的道了谢，祁林咬了一口冰棍。
从口腔到喉咙，冰凉舒爽，从心里到四肢百骸，热血沸腾。
那是一种恩爱夫妻似的感觉吧大概……
过着小日子，相互扶持相互关切，平平淡淡分享每一点一滴，吃着同一根冰棍儿。
“所以说，这就叫光圈儿选对了。”祁林嘀咕。
“啊？”
“我是一台好用的相机，男款。最开始用过女光圈儿，镜头崩了。后来开始用男光圈儿，镜头没事儿，可照什么都是渣。现如今，我有一种终于对上最佳光圈儿的感觉。真的。”
祁林说完，直视着车明的眼，一直看得他脸上泛红连话也说不利索。
“你、你能不能别这么直接？”想骂一句什么，却不留神咬了舌头，车明赶紧舔了两口冰棍儿舒缓了一下疼痛，而后在窘迫中站起身来，他摸了摸裤子口袋里的零钱票子，迈步就往门口走。
“哎，哪儿去啊？我这儿真情告白还没说完呢！”
“买冰棍去！”头也不回扔下那么一句，车明逃走了。
满脸发烫的下了楼，他往附近那个小超市方向走，起初只是皱着眉头窘迫，而后却渐渐放慢了脚步，舒缓了表情，最后，他终于摸着脸，低着头，笑了出来。
不过，他那带着轻度慌乱和局促的小幸福并没有持续多久，刚迈进小超市的门，迎面走出来的一个正从白大褂口袋里往外掏烟盒的年轻男人，就瞬间让他僵在了原地。
第17章 第十七章
人家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不过，这事儿似乎没发生在车明和那位兽医同志之间。
只是极短的一下诧异之后，车明用他那与自身性格不相符的，前警察的职业素质，很快镇定下来。
他冲着对方点了个头。
心里很清楚，对方也认出他来了，故作不相识肯定是幼稚而且愚蠢的，而彼此又根本没有过对峙，只是间接的见过一面，在这种情况下，仇视也根本不可能，所以，除了点个头，而后擦肩而过，还能怎样呢？
不过，那位祁林口中的前男友先生，却似乎并不打算就此错过。
“啊哈。”发出一声有点儿阴郁的浅笑，年轻男人指了指车明，“你跟林子在一块儿，对吧？”
车明皱了一下眉头。
“来来，这边儿聊，别堵门儿。”出人意料的，对方竟然轻轻拽了他一下，把他从小超市门口拉到旁边一处24小时自助银行的墙边。
“聊什么？”车明耐着性子试探。直觉告诉他这厮要说的绝对没什么好话。从那冷冷的口气就感觉到了。明明是个长得挺漂亮的人，却有一双阴冷的眼，嘴唇也显得刻薄了些，还有窄鼻梁和骨感苍白的脸颊，加上那一丝不苟的头发，怎么看都是很刁很冷的那类人。
而现在，这个很刁很冷的家伙，突然拉住他，看似热情的想和他聊？能聊什么好内容才怪了！
“抽烟？”把自己手里的烟盒往前递了递，对方脸上是虚假的笑。
“不用了。”摇了摇头，车明看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却明显比自己瘦的男人，“那个……你叫罗萧，对吧？”
对方一愣，旋即在笑出来之前把烟放在唇间，点着之后吸了一口，才在吐出烟雾的同时吁了口气。
“林子跟你说的？”
“嗯。”
“那甭问了，他肯定跟你说过我不少‘好话’了？”
心里暗想着果然这就是分手之后的典型模式，车明无声的轻轻叹了口气。
“你就说你找我什么事儿吧。”
“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罗萧挑起嘴角，给了车明一个似乎能让人大夏天感觉到气温骤降的笑，而后轻声开口，“就是有点儿关于他的事儿，想告诉你。”
“说。”心里开始有几分紧张，车明定了定神，尽量冷静的等着那阴谋家说话。他知道话一出口就肯定有真有假，有虚有实，然而还是忍不住想听。至少，听了，就能有进一步分辨这人善恶的依据。就这一点而言，还是值得的。
车明起初那么想来着，想法淡定而且很有实效性，他确实从对方的言语间就辨别出这个叫罗萧的兽医真真儿不是个省油的灯。可即便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仍旧觉得那些言辞有足够大的杀伤力。
罗萧告诉他，祁林这个人，其实心机很重，城府很深，看似乐乐呵呵实实在在，实则格外精于算计。不然，他就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一步一步丝毫不乱阵脚的把你弄到手。是，他俩是前男友的关系，不不过与其说是男友，不如说是床伴更贴切一点。他们认识了多长时间，这床伴二字就跟了他们多长时间，然而他们上床，却从来没做到最后，因为谁也不肯让步，放弃一直占据着“1”地位的可能性。不……也不能说从来没做到最后，就在不久前，准确的说是就在他决定要追你的时候，他第一次不再坚持，他妥协了，他说，只要你从今后不再找我，我就让你上一次，仅仅一次，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男人嘛，又不是黄花儿大闺女，“第一次”没了就是没了，怕的什么？他想用这个来跟我交换，换我和他一刀两断。我答应了。可能我太奸诈，“兑现”之后，我还是想来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我才不想跟他分手从此不相往来呢。你大概不知道男人的屁股玩儿起来有多容易上瘾吧……
“停。”
车明抬起手来，做了个“到此为止”的手势。
他低着头，强忍着某些想把手势变成拳头的欲望，硬是在思路飞速运行的同时冷静了下来。
他脑子里突然满是祁林那简单而温暖的笑，那说带他去天津就带他去天津的乃至有点儿赖皮的作风，还有每次每次给他帮忙时候的认真态度。他想到了那些热烈的亲吻和拥抱，那些“喜欢”，那些“你真可爱”。
在他看来，这所有的所有，都和心机与城府毫不相干。
而心里，那种突然间前所未有的想维护一个人的念头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只有动了心之后才会产生这般的念头？
莫不是也只有真的动了心，才会如此不管不顾的想对眼前这个人发火？甚至想殴他一顿？
但是，不行。
不，不是不行，是他不会这么做。
“看在你俩是旧相识的份儿上，我就不大嘴巴抽你了。”双手插兜，车明抬起脸来的同时突然笑了，他看着对方皱着眉不明所以的表情，看着那种明显意识到自己没有得逞的神态，像个胜利者那样的挑起了嘴角，“他跟你干过什么，咱实话实说啊，就你说的那些个，我不信。就算确有其事，我也懒得管，反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最近我突然明白一道理，就是这人呐，得他妈向前看，老回头看过去，容易脖子转筋。不过以后你最好少烦他，可能你不知道哈，我原来是警察，刑警，见天儿抓杀人犯的那种。未必有武打明星牛逼，可我揍人还是下手挺黑的，更何况现在我不当警察了，打你，不违背我的职业道德。最主要的是，把你打了，市局里一帮哥们儿弟兄也会给我撑腰，你未必告得倒我。不好意思，这世道就这揍性。你要是没有个当大官儿的野爸爸，以后最好别骚扰我们俩，听见没有？乖啊~”
就连逗贫的时候都没说过这么损的话，车明一口气全倒出来之后，看了一眼对方隔着眼镜片都能明显看出来的已经突破了极限的恼羞成怒，便带着浅笑摆了摆手，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小超市。
他还得买冰棍儿呢，这是正事儿，比跟一奸诈小人纠缠不休要紧。
站在冰柜旁边，接过超市小老板递过来的小塑料筐，挑拣着自己爱吃的冰棍，他直到小筐被装满，才发觉到自己的手腕有点发抖。
果然啊……
果然还是在意了。
不管表面上说得多大义凛然，实际心里还是不能不在意的。祁林真的为了彻底分手妥协过？把第一次神马的……就那么交待出去？
不，不可能，他才不信。
他绝对不信。
“四十六块五，您给四十六吧。”
“哦。谢谢。”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钱来，车明递过去一张五十的。店主找了钱给他，他提好塞满了冰棍的塑料袋，迈步出了店门。
那眼镜兽医已经消失了。
无影无踪的。
叹了口气，车明一路往回走，步子有点沉重，心事有点多。
进家门的时候，祁林正在电脑前头坐着，那台老式打印机里，一份新生成的订单正在吱吱呀呀的扭动着被打出来。
“好家伙，你把卖冰棍儿的打死了？”看见他那满满一大袋子冰棍，祁林一脸无奈笑了出来。
“啊，是，最近功夫退步了，费挺大劲才打死。”关好门，车明傻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