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直通到底没有岔路,开车的那人并没下来,除了押着他们的两个人,梁笙沿路又看见六个壮汉,两两一组守在通道,每个都腰杆挺拔手上握枪。
也就是说,梁笙和花楠想逃,就得用一条命连过八个boss。
梁笙心说这是故意给老子看,好让老子乖乖配合争取宽大呢。
俩人被押着进到一间只有个小通气扇的工作间,按着梁笙那壮汉退后一步,继续用枪指着他,轻松道:“都是爽快人,我也就不绕圈子了。咱们抓笙哥来,就是想拿你换李处一个自由。”
李处长,就是那个被干将软禁的倒霉催。
梁笙往后挪了一个身位,舒舒服服地倚着墙角盘腿坐着,瞅着那壮汉直乐:“哥们儿,人我两个月前就给圈起来了,你现在才来找我麻烦,反应得挺快啊?”
他一边说,一边勾着指头把嵌在金属表带里的手术刀片儿抠出来,夹在指尖,一点儿一点儿的割包装带。
好歹也是个混黑道儿的,要是随身没有几样儿秘密武器,走路上哪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
壮汉当没听见,晃着手枪逼他打电话放人。梁笙气定神闲地跟他扯嘴皮子,从道义扯到利益,再扯到你要我放人我就放人传出去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最后还升华了一下主题,说老子的队伍纪律鲜明,弄死我一个还有后来人,你们有这功夫还不如试试直接冲进家里捞人。
壮汉被他说得头疼,拍着桌子喊了声儿闭嘴,顿了顿,突然一笑:“听说你对你这个小情儿不错,我要是弄死他呢?”
梁笙满不在乎地耸耸肩:“你挺喜欢一大价钱买来的青花瓷,要是哪天那花瓶儿掉了个角儿,或者直接碎了,你还能上赶子宝贝着么?老子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还有心思管别的?”
肚子里却道,祖宗你可躺好了,千万别在这时候犯二。
壮汉被憋得,举着枪踹了他好几脚,梁笙被踹倒在地,过一会儿又自己晃晃悠悠地坐起来,呸一口血沫儿,笑问:“哥们儿以前学过韩式松骨吧?手法挺地道。”
这时候另一人说话了:“这是还不够疼,先给他削片儿耳朵下来,耳朵削完了剁手指头,手指头都剁完了就捅眼睛,总有老实的时候。”
壮汉笑着夸一句好主意,把枪交到左手,伸手去拔刀。
梁笙抬眼,含笑看着他,手上刀片儿也加紧了动作。可惜包装带质量太好,他反手又使不上劲儿,割了半天也没见松动。
花楠突然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疯狂地抽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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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寂寞……趴
梁笙一愣,继而歇斯底里地大叫:“快!快救他!你们救他我就放人!——他死了我就让你们李处陪葬!”
俩壮汉吓了一跳,又跟他讨价还价:“你先打电话。”
梁笙咬着牙:“先救他,我再打电话,只要他在你们手上我就不敢乱来!”又喊,“快去!他有癫痫!快把他翻成侧卧位按住!”
俩人对了个眼色,花楠抽着抽着又呻吟一声,呛咳着喷出少量呕吐物。梁笙胸口当即一凉,心说难道我判断错误,狗崽子真的出事儿了?又寻思这死孩子可能是刚才出车祸的时候只顾着帮他挡了一下头,自己撞出脑震荡来了,不由真的开始着急,心头岩浆翻涌,张嘴就冲着两人喷火:“还不快去!”
俩壮汉一愣,又对视一眼。看着梁笙那人点点头,向梁笙走近一步,枪口稳稳地指着他脑袋,另一人把枪管贴在裤线上,走过去用脚尖儿勾着花楠的后腰帮他翻身,翻了两下后发现使不上劲儿,便跨在花楠身上,支撑腿顶着他腰,伸脚去勾他肩膀。
花楠抽搐着转成侧位,身子蜷成个球儿,继续一下一下地抽。那人抬脚踩着他肩膀,转头问梁笙:“不是还得给他嘴里叼个东西吧?”
就在他转头的当口儿,花楠突然一蜷腿,把绑着的双手顺着脚下换到前头,又借着这一换的冲劲儿,双手摆出排球垫球的姿势,以那人自带的俩球儿发了个好球,再一鼓作气把他扑倒,整个身子压在他身上,手肘使劲按着那人脖子。
看着梁笙那人听见动静转头去看,看着这情况,枪口立即往花楠头上指,梁笙趁机咬牙挣开包装带,扑过去一拳放倒,抢了枪又在他后脑补上一枪托,然后赶紧跑去帮花楠。
那可怜的人儿被花楠压得满脸通红,咬牙拼着最后一口气儿用枪托狠狠砸了一下花楠的脑袋。花楠本就发晕,这下子被他临门一脚,胃里剩下的那点儿存货当即糊了他满脸。
那人愈发喘不上气儿,挣扎几下之后,就瘫着不动弹了。
梁笙赶紧把他的枪也夺过来,用刀片儿帮花楠切开包装带,衷心赞美:“行啊小子,柔韧性不错啊!”
花楠切一声:“天天晚上被你对折,柔韧性能不好么!”话没说完就又扭头,哗啦啦吐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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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楠刚才已经在那人脸上全部清仓,这会儿弯着腰呕了半天也只倒出点酸水儿。梁笙把枪交给花楠,自己把俩人拖到墙角堆起来,好让进门的人不会马上发现,一旦俩人清醒过来,他们也能有充足的时间补个刀。
梁笙帮花楠擦了擦脸:“怎么样?”
花楠靠在门边儿,蹲着马步嗯一声:“有点儿晕,还能撑得住。”
梁笙点头,问他要过手机,看到信号那格是空的,不由皱了皱眉。
刚才他把阿鸿叫成素素,不是非要找韩素来插一脚,而是要提醒阿鸿,韩素给俩人绑定的挨拍得还在车上。只要打开程序搜索花楠的手机,就能够迅速找到两人的位置,赶来救他们出去。
可是现在没有信号,他的人上哪儿找他们去?
他冲花楠笑了一下,低声问:“会用枪吗?”
花楠摇头。梁笙接过枪,支着两根紫皮儿芋头似的大拇指,抖抖索索地给他示范了一遍,道:“咱俩现在战斗力不行,出去太被动,不如就在这门口守着,进来一个放倒一个。尽量不要开枪,省得听见动静,六个一窝蜂全来了。”
又问他:“杀过人吗?”
花楠白着脸:“我要是有那经验,也不能被你收了啊。”
梁笙揉揉他脑袋:“我也没亲手杀过,要是咱俩谁先破例了,要写进小本儿里么?”
花楠不乐意:“那哪儿成,咱本儿里不能写别人!”又看着梁笙,认真道,“你别着急,他们肯定能找着咱们,就算找不着,也不过是提前跟你垒一块儿去了,不算太赔。”
梁笙气笑着瞪他一眼:“小狗崽子少说丧气话!咱俩命长着呢,要垒一块儿也得是七十年后。”
花楠咧嘴一乐,又控制不住干呕几下儿:“那你都成个老妖精了。——不过就算到那时候,你也肯定是老妖精里的大帅哥。”
梁笙看他一眼,突然想说点儿什么,又觉得这台词儿现在说出来有点儿不太吉利,于是只是笑笑,跟他一左一右地贴着门边儿,静静听着外头的动静。
十分钟,二十分钟。
梁笙每隔一会儿就看看手机,巴望着它突然雄起一下。但不管他怎么用意念加持,代表信号的那摞小三角始终是空的。
再过了二十分钟,门外突然传来了哗啦哗啦的开锁声。
梁笙冲花楠比了个手势,调转枪托举手戒备。
门板被向外拉开,外头的人却不进来,只站在门口叫人:“笙哥?花楠?别揍我啊,我可没阿鸿那么耐磨耐操。”
梁笙收起枪:“韩素?”阿鸿被撞傻了吧,他还真把韩素给招来了?
韩素扒在门上,探了个脑袋进来:“可不就是我奉旨救驾来了么!这儿装了个信号屏蔽器,咱们从程序记录的最终位置附近一点点儿找过来的,还好没耽误事儿。”又瞥见墙角垒的两块儿肉,绷不住扑哧一乐,挥手叫小弟进来拖走,“我就知道你俩得自个儿解决点儿。救护车马上就到,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梁笙说一声好,便伸手拉过花楠紧紧抱住,在他耳边道:“我想到一样可以记到小本儿里的事,这三个字儿由我先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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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两人被送去医院处理伤口。因为花楠有急性脑震荡的症状,需要留院观察两到三天,梁笙便索性把住院部当成快捷酒店,给俩人整了套豪华大床房。
他俩劫后余生,现在身上都有点儿发飘,所以只撑着简单清洗一下儿就倒在床上,手拉着手并肩躺着。
梁笙不满地碰碰他:“哥哥虽然拔了头筹了,但是你怎么也得回应一下儿吧?”
花楠闭着眼,随口道:“嗯,我爱你。”
梁笙气得:“狗崽子仗着我现在不舍得打你是不是?给老子认真说一遍!”
花楠扭头看他:“笙哥,我觉得咱俩既然已经不论死活都拴在一块儿了,再说爱不爱的就有点儿浅了。其实我特喜欢你说的那句,要把我拴裤腰带上,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心里特踏实。说实话,我一直的打算都是你在天上飞着,我就使劲儿跑着跟上你,你在水里火里,我也绝不在岸上待着。”
梁笙沉默一会儿,伸手把他脑袋顺到怀里搂着。心说差点儿忘了小狗崽子从来都不走寻常路,普通的情话哪能对他胃口,必须得整那种特接地气儿特实在的话,他才会满足。
他想,确实,老子也觉得,狗崽子说的这些,比老子那句我爱你好听多了。
梁笙揉揉花楠脑袋:“老子被你说嗨了,你得负责。看在你头晕的份儿上,这顿先欠着,等你好了,老子按着三分利补回来。”
干将敲敲门:“我是不是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了?”
梁笙看着他笑骂:“老子光明正大,你要是觉得不该听就自己去洗耳朵!”骂完也知道他是找自己有事儿,于是又大大方方在花楠脑门儿上啾了一口,下床出了病房,和干将一起踱到休息区,一人点了一杯咖啡边喝边聊。
干将舔干净嘴边儿的奶泡:“内处长死了。——不是咱们的人弄死的,书记听说你被绑了,就打电话过来要求我回避一下,我再被叫回去的时候,内处长就死了,看着挺像心脏病发作。”
梁笙愣一下,大声骂了句操。心说你丫下手够快的了,老子还在想着帮你拦事儿呢,你就提前判定老子投敌了!
他心里不痛快,随手就把自己用的马克杯砸到墙角,半杯咖啡泼了一地。
刚要再砸点儿东西,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正是刚刚被远程交流过的书记大人。
梁笙黑着脸接起电话。
书记的声音十分疲惫,他简单慰问了一下梁笙的伤势便切入正题:“小梁,老张跑了。是我弄错了方向,老李其实是老张抛出来的烟雾弹,劫你的人也是老张的死忠。今天动静儿闹得挺大,他就趁着这个乱子出省了。算算时间,应该已经和纪委接上了头,那么老李就没必要留着了。我给你三天时间,把你输不起的人暂时送到你二哥那去,咱爷俩轻装上阵,最后拼上五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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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笙沉默着听书记说完,缓缓道:“书记,咱俩坐在同一条船上也有八年多了。承蒙您看得起,一路提拔着我过来,我在这条船上得了不少好处。如今这船遇上冰山了,我也有跟着一块儿沉的准备。您放心,甭管我把不把人送走,我都只会帮着您补船,绝不会在船上再踹一脚。”
说完就挂了电话,在休息室绕了几趟圈子,回去病房把花楠摇醒,伸俩手指头在他眼前晃:“这是几?”
花楠眨巴会儿眼睛:“笙哥你这是二。”
梁笙乐:“还知道讨便宜,看来是没撞傻。起来,哥哥跟你商量个事儿。”说着把刚刚和书记的通话详细汇报了一遍,又追加了点儿前情提要,再顺便把自己家底儿坦白了一下,说明白了就算到了最后关头,人家看在他家老爷子和几个兄弟的份上,也不会对他下死手。最后问,“你是跟哥哥一起待着,还是先去我二哥那儿避一避,让哥哥一心一意地收拾烂摊子?俩选项各有利弊,哥哥也决定不了,所以就看你怎么想。”
花楠理所当然地:“咱刚刚不都说了么,你在哪儿我在哪儿。我被你干不代表我就是个需要人护着的娘们儿,以前我一直冲在别人前头,以后我也不想躲你后头。我也是混过的,知道事情轻重,我留在你身边儿,就算不能帮你出主意,下次你被人威胁削耳朵剁指头的时候,我还能像今天这样儿抽个风。”
梁笙笑着揉揉他脑袋,鼻子突然有点儿发堵:“成啊,咱俩就这么买一赠一吧。——不过老子虽说要讲义气,也不能随随便便把咱俩的命给折进去。明天咱们去走个程序,弄俩签证,最后要是实在兜不住了,咱就投奔自由女神去。”
花楠乐:“咱人民内部的事儿,老麻烦内大姐多不好,人总举着冰激凌也怪累的。听说书记人脉也挺广,这趟事儿,说不定最后就是雷声大雨点儿小的完了呢?咱不能在气势上先认输了。”
梁笙揉着他脑袋说一声好,心说老子帮着泰坦尼克补船是应当应份,最后补不了沉了,总得给自己留俩救生衣吧?我家狗崽子可没肉丝儿那样自带游泳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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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么快就完结的事儿,大概是本文短平快的基调决定的,窝当初怎么想的,现在就怎么写,再加戏恐怕冲淡了滋味儿,最后闹成个四不像反倒不美。小流氓的事儿窝会在番外里交代,正文就让窝痛痛快快地撸完吧!~╭(╯3╰)╮
如果说李处是支优盘,老张就是块儿移动硬盘,携带的信息量大了不止一个数量级。书记虽说要拼一把,但他其实心里未必不知道,这事儿算是压不下来了。最好的结果是挨个处分,闹大了双龟开吉,说不定还要追究刑事责任。
于是梁笙一边儿帮着补船,一边儿积极地疏散乘客。他考虑得很实在:你不给人安排好后路,人家就要拆你的后路来走。都已经这么多事儿了,再因为窝里斗翻了船不合适。
他跟书记打好招呼,让干将按照资历功劳制定了遣散费标准,在海外开了户头,又让一帮知道内情的兄弟赶紧办了签证,新马泰还是欧米加都随便,只要一出事儿就能赶紧跑路不留活口就成。梁笙和花楠也趁机办了套签证,俩人一个是地方企业家一个有一技之长,签证官倒也没怎么卡人。
张罗好自己的事儿之后又开始忙活书记那边的事儿,其实说白了就是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书记联络拉拢梁笙威逼要挟,实在谈不拢就客客气气地把人软禁起来。杀鸡儆猴杀一只就够了,再多,猴儿就要被挤兑成悟空了。
忙这些事儿的时候,花楠一直陪在梁笙身边,俩人间的距离始终没超出过一条裤腰带的长度,可见笙哥言出必行。
然而计划得再好也总会有变数发生,这天俩人正往家走,梁笙突然接到了他二哥的电话。
梁老二一向走神秘简约风,接通后只说了八个字儿:“车队右行,打开车窗。”
梁笙叫阿鸿照做,过了一会儿,一溜车队从左侧超车赶上,中间主车向他缓慢靠拢直至并排。片刻后,车窗缓缓降下,梁老二戴着墨镜的半张俊脸露出来,冲梁笙一抬下巴:“过来聊聊。”
两列车队靠着路边儿停成一串儿黑龙江,梁笙换到他哥车上,问:“什么事儿值得你老人家长途跋涉的亲自跑来找我?——在车里还戴墨镜,你丫看得见我啊?”
梁老二摘下墨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