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骥受了一惊,条件反射的一拳挥出去,听见痛呼声后收回手,带着诧异的神色道:“你干嘛?”
“亲一下就不痛了。”
白骥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扭曲来形容了,瞪圆了眼睛就像看见了外星人。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干笑了几声,带着惊吓的表情快步走向门外。杜文就跟在后面暗笑,尽管被打得像猪头一样却还是找着了几分乐子。
外面的海滩上已经成了火焰的海洋,附近别墅的人都出动了,五颜六色的焰火升上高空,如同怒放的花朵般映亮了深沉的海面。还有年轻情侣在海滩上结伴玩耍,男人用小焰火逗女人开心,孩子们一路疯跑。
白飞早在沙滩上摆好了鞭炮,等白骥和杜文一来就点上,噼哩叭啦的声音吵得所有人都闭上了嘴。等声响结束、硝烟散去,一切都笼罩在一片青烟之中,有孩子的尖笑传来,白骥向母亲说了几句吉祥话,兄弟俩都没成家,按老家的风俗向母亲讨了压岁钱,互相笑闹着比谁的钱多。
这一切都与杜文无关。
他就这么站在一边,带着羡慕的眼神望着白家母子三人。对他来说这是从来不曾出现的场景,无论以前还是以后,他的年关总是那么冷清而寂寞。现在回想起来,他唯一觉得温暖的还是白骥出事前一年,那个大年三十他也是这样吃完团圆饭后,和白骥回房滚了一次床单。白骥给了他一枚戒指,让他自己选择戴哪只手指,他犹豫了许久许久,最终,还是把戒指戴在了右手无名指。
那一瞬间白骥的眼中应该是有着失落吧?杜文并没有去看,不敢,生怕看了就会心软。
如今戒指还在,却被他收进了保险箱,锁起来谁也不准碰。他不想戴,总觉得那戒指像是被岩浆烧过,灼得他太痛。
“杜文。”
“嗯?”杜文在应了声后才意识到这是白母在叫他,不由有些紧张起来,“阿姨你叫我?”
“怎么还叫阿姨啊这孩子。”白母这句话说得很慈祥,完全没有和白骥相处时的担忧顾虑,为了白骥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你和小骥也不少年了,该改口了吧?”
杜文一瞬间嗓子有些发紧,他慌张的瞄了眼白骥,看见白骥微微点头后,他甚至有种被幸福击晕的感觉。即使再三稳定心情,他还是止不住声音中的颤抖:“……妈。”
“哎!”白母长长的应了声,把一个红包塞进他的手中,“拿着,和小骥一样,一人一份谁也不少。”
“妈,不对吧!杜哥一改口我哥就不是未婚啦!已婚人士不能拿红包!”
“滚蛋!”白骥笑骂道,“我这能领证吗?”
“怎么不能?有些国家就能!”
“我叫你能!”
兄弟俩在沙滩上打闹起来,杜文高涨的情绪渐渐烧着大脑时,无意中接触到白骥的眼神,如同一盆冰水浇下来——没有温度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警告。
这只是演戏,他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只是演戏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12号入V,明后停更,入V当日三更。还有大概几万字完结,希望一切顺利。
第48章 突袭
大年夜每一个人都过的挺好;至少表面上。杜文也是,虽然这个家不是他的,但是他可以假装是其中一员,就像假装父母一直到死都很喜欢他一样。
白母年纪大了,放完零点鞭炮就回房睡了;白家兄弟俩笑闹了一会儿;又去海滩上看别人放组合烟火。这里的别墅都是有钱人;放起烟花来也是花样百出、争奇斗艳的,他们免费看了一场烟花表演。
杜文远远的缀在后面;一方面是被这样的气氛吸引;另一方面是担心条子刚才说的事。国鸿这个家伙他是了解的,就是头没智商的野兽,一狠起来就会蛮干;完全没有任何道理可讲,道上人称“狂犬”,大家都防着这样的家伙,和人还有话可讲,和畜生就没什么说的了,临死都要咬一口。
幸好,直到烟花表演结束都一切无事,杜文跟着白骥慢吞吞的往回走。海滩上到处都是人,他的心情也不知不觉惬意了起来,尽管脸疼得要死,屁|股也火辣辣的。
白家兄弟互相说了些吉利话,白飞非常得意的拿出个红包在白骥眼前晃悠,笑眯眯的道:“我已经订婚了,也算是已婚人士了,哥,来,给你红包。”
白骥收下红包,反手就打了白飞一个脑袋瓜子,笑骂道:“毛都没长齐就敢给大哥红包了。”
“我毛有没有齐你看啊!”白飞作势要解裤子,大笑道,“哥你看着好了,明年我就让你升格做叔叔,到时候看谁是毛没长齐!”
“臭小子!”
眼看着白骥要过来,白飞一溜烟跑去杜文身后,佯装可怜道:“大嫂救命啊!”
杜文就这么和白骥的眼睛对上了,视线交错的一刹那似乎过了很久,当他读出白骥眼神中的警觉时,伪装的面具在瞬间戴了起来,笑着揽过白飞,道:“放心吧,你哥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对你怎么样?我如果有这样的大哥,这辈子就不用烦了!”
“你没这样的大哥,但你有这样一个……呃,老公?”
杜文看着白飞狡尽脑汁想词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白骥的眼神柔和了下来,紧张的气氛逐渐消散了。
没一会儿,白飞和身在国外的老婆视频通话去了,客厅里只剩下杜文和白骥,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俩人的脸上都显露出疲惫的神色,下午的“岩上运动”以及年夜饭耗尽了他们的精力,不知情的人走了,他们立刻丢弃了伪装,带着一张冷漠的脸返回了卧室。
各自喝水、洗漱,杜文督促白骥吃药,白骥问了问杜文关于“亨庭丁舞蹈症”的治疗方法,讨论了一下该怎么防范国鸿,以及公司要怎么处理,要不要继续下去,要不要退休和种种问题。
这才是他们的世界:灰暗、空虚、熟悉而又宁静,没有欢声笑语,也不用装作和正常人一样。他们视野中的一切早已被铭刻在血液里的创伤扭曲,迈出的步子注定是歪斜的,一切都只是凭着机械钟表一样的规则来运转。
没有感情。
临睡前,杜文把整个屋子的安保系统检查一遍,所有门窗锁死,可能出问题的天然气之类都会仔细检查,和白骥讨论下万一出事的应对措施。在这之后,他们才能并排躺上柔软的床垫,慢慢放松紧张僵硬的身体,永久感受着肉|体和精神双重折磨的大脑逐渐安息下来,得到片刻喘息,为明天的苟延残喘积蓄能量。
白骥睡了一会儿就感觉有些不对劲,有只手带着试探的意味抚上他的手,非常轻柔、小心,粗糙的皮肤和小心翼翼的动作令他一下子就明白这是谁的手。他不动声色的等了会儿,直到那手慢慢的往上,沿着他的胳膊到肘部,再反复回来,停在他的手腕上,虚虚的覆在那儿。
杜文的手就停在了那里,脉搏跳动之处,没有□的意味,反而更像一种祈求。
“拿开你的手。”
“就一会儿。”杜文低声下气的道,带着浓重的讨好意味,“我就这样,什么也不做,行吗?”
白骥没有说话,躺在那儿看着天花板,他太累了,只想睡一觉。南方海边的冬天并不太冷,可是一旦海风起了,没有取暖措施的屋里就会显得冷清不少。
在这个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唯一还带着温度的东西就只剩下杜文。
白骥本来想再度拒绝,可是,他感觉到杜文的手在颤抖,以一种规律节奏非常微弱的颤抖着。杜文一开始似乎试图掩盖这件事,没几秒就放弃了,放任着这种病态的颤抖。
白骥没有再说什么,就这么让那只手留在了那儿。
这一夜,他们是在彼此的体温中度过的,在睡梦中滚作一团,互相拥抱着,胳膊揽着彼此的肩膀,像是树根一样纠缠着对方的身体。这令他们暖和了一点,也在清晨醒来时加剧了尴尬。
白骥清醒后盯着天花板发了几分钟的呆,感觉到杜文的手动了下,握住他的手,他缓缓的道:“我今天要去买点东西,你来吗?”
“嗯。”杜文的声音有些迷糊,带着没睡醒的特质,“你家人在这里没事吧?”
杜文这么一说,白骥也犹豫了,考虑了下道:“你在这里有人吗?”
“有。”杜文坐了起来,抹了把脸,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人样,“我送阿姨和二爷去飞机场,让他们尽快走。国鸿这个家伙的小弟差不多都进去了,不过他混了这么多年,谁知道在哪里有什么关系。”
“这一片小区的管理不错,闲杂人应该进不来,我想他还没有胆子开个车闯进来。”白骥道,“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不……不,你还是和我一起去吧。”
白骥眨了眨眼睛,好笑的看着杜文:“怎么?你还怕我在家出事?”
“我只是不放心。”杜文扭过头来,那双眼睛一如以前般清澈,脸上的表情却死气沉沉如行尸走肉,“再说了,你不想和阿姨他们多呆一会儿?你不送,他们会肯定会起疑的。”
这个理由说服了白骥,他也有些感慨:从什么时候起他们需要这么小心谨慎,任何一点风声就这么草木皆兵?他们也曾经有过喝醉了随便找家酒吧搂个人过夜的时候,一样在道上混,一样在寒冷冬季。
“我变胆小了。”
杜文穿袜子的动作停了下,头也不回的道:“是我把你的胆挖了。”停顿了下,他又补充道,“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用我的好了。”
白骥嗤笑了一声,一边拾起裤子一边道:“你的太小我用不惯,我的虽然破了,但缝缝补补又三年嘛。”
杜文微微扬起嘴角,开始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清晨。
向白母解释为什么这么急勿勿要走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白飞和白母都习惯了白骥神秘兮兮的作风,尽管他们也担心无比,但没人能拦住他。在去机场的路上四个人都很轻松,就像一场普通的别离,一半人明白,一半人装作不明白。
“杜哥,你们干脆也移民出来算了,好歹我呆的地方还可以结婚。”白飞在前座翻着手机上未婚妻的信息道,“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在路上亲嘴儿啊!”
“我们在这里也可以光明正大的亲嘴!”白骥插嘴道,“再说了,人害羞在哪里都没用,是不是,小文?”
杜文开着车,只从后视镜里露出一双笑弯弯的眼睛。坐在前座的白飞打趣了老哥两句,乘着大哥和母亲聊天的功夫凑到杜文耳边悄声道:“你劝劝大哥,早点过来吧。把你父母也一起接来,没问题的。”
“我父母去逝了。”杜文四平八稳的道,“很久前就走了。”
“对不起。”白飞有些不好意思的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杜文从后视镜瞄了眼白骥的笑脸,看着眼前的路轻声道:“找一个小岛,建一个房子,种个菜养点鸡鸭什么的。”
白飞嗤嗤笑着道:“你这个打算还真是中西合璧啊!”
杜文呵呵笑了句,刚准备再废话两句,右边视野中的高速进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飞速靠近的黑点。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猛踩刹车狂打方向盘,车子在空无一人的高速路上跑了一个漂亮的甩尾,驾驶座就这么迎头撞上那辆本该撞向车身右边的破烂桑塔!
第49章 濒死
白骥比杜文更晚发现问题;由于位置原因,他几乎是在车身震荡的一刹那才警觉起来。由于是车前部受创,车子并没有翻倒,可是车头完全凹了进去,再也动弹不得。对方车上下来好几个人;精悍年轻;拿着撬棍直奔他们而来。
等人一靠近;白骥先用车门击晕了最近的一个,捡起那人撬棍对着最近的一个脑袋砸了下去;再关上门。一切都发生在十秒之内;电光火石之间,对方一上来就损失了两个人,不知所措之余更被激起了凶性。
白母没有尖叫;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缩在门后,白飞机灵的锁住了另一边的门,带着母亲往白骥的下车处移动。玻璃破碎的声音不断响起,对方在敲玻璃泄愤,白骥却不管不顾,把身边的人脑袋当西瓜敲。
他真的怒了,不止是由于被突袭,更由于对方祸及家人。道上的规矩,不是至亲家仇一般不会牵连到家人。谁都有亲人,这个规矩一破,大家都只能当天煞孤星了,出来混的有几个是想绝户的?
“狂犬”不愧是“狂犬”,人道处决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可惜的是,白骥砸了一地红红白白的脑浆子,也没发现“狂犬”的踪迹。这家伙不知是有原因还是变聪明了,居然没亲自动手,令他白耗了这么久的力气。
对方十个年轻力壮的小青年,只有一个逃了,剩下九个全都在地上挺尸,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可能。白骥喘了口气,丢掉已经滑不溜啾的撬棍,一抬头就对上了两双惊恐的眼睛。
比起这一场恶战,这两双如同见到怪物的眼睛更令他觉得心碎。
他来不及伤春悲秋,或者说,这是早就该料到的结局,此时真正面对了,他反而有种解脱的感觉,对白飞丢下一句“报警”就飞快跑去察看杜文的情况。车头已经完全被撞凹进去,他们开的也不是什么好车,不经撞,对方也不是,可见速度之快。驾驶座上方被压扁了,他透过扭曲变形的车窗看进去,发现杜文被紧紧压在驾驶座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无比,看不出死活。
一根扭曲的车框体弹了出来,穿过杜文的右胸,把他死死钉在了驾驶座上。
白骥拍了拍车窗,杜文似乎扭动了一下,微微睁开眼睛看向车窗外,无力的动了动手。他整个人几乎是陷进一堆钢铁中,车头和车框扭曲得非常巧妙,把他压进一个角落里,却没有致命的危险,唯一的问题是那根钢棍。
“白……白骥……”
杜文一张嘴就有血水混着唾沫从他的嘴角流下,真正的吐血从来不会美丽,他剧烈喘息着,胸膛拼命起伏却不能完美的输送空气,脸色在失血的白色和窒息的青色间转变。
“慢慢呼吸。”白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杜文不能这时候死,这太划不来,他现在需要杜文的帮忙和支撑,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要找一个他完全信任的人,那就只剩下杜文了,“慢点,我打120了,你慢点。”
杜文缓慢挣扎起来,手像是风中颤抖的树枝般伸出车窗,勉强抓住白骥的手。破碎的声音从血水中挤出来,还有鼻血和剧烈的咳嗽。
“我爱你。”最终,杜文挤出来的是这三个俗不可耐的字,“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他就像是跳了针的唱片,一直一直重复着这段话,听得白骥烦躁无比。
“你给我闭嘴!”
“我、我爱……”
白骥很想骂脏话,不过他忙着给救护车指示位置以及和警察扯嘴皮子,等他做好一切准备,再抬起头来就发现杜文坐在驾驶座上似乎“睡着了”。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冲过去把手按上杜文的脖子,迟迟,那里才有一下跳动。
还好,没死。
他观察了下那钢条,角度非常微妙,他不敢蛮干,试着碰了一下,杜文立刻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胡乱挥着手。
人濒死在这时候应该喊些什么呢?
白骥不太记得自己喊的是什么了,似乎只有一连串的脏话,不过杜文说的话倒是非常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白爷……白爷……白爷……”
是“白爷”不是“白骥”,这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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