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顾之泽坚定地点头,“我们一起。”
顾云森看着李润野拍拍儿子的肩头,然后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后挥手道别,顾之泽目送着车子开出小区才转身往回走。
顾云森犹疑不定地坐回沙发上,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他挑不出任何违背常理的事,不过是私交颇深的两个年轻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两个人随身携带着一种奇怪且暧昧的气氛。
顾之泽开门进来时就看到老爹坐在沙发上发愣,他定定神扯出一抹笑容说:“老爹,你发什么呆呢?”
顾云森看着乐呵呵的儿子,迟疑了片刻拍拍身边的沙发招呼:“来,咱爷俩好久没聊天了,来跟爸爸聊聊。”
顾之泽一屁股坐在父亲身边,绞尽全身的气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之泽,我住院这事儿你怎么好麻烦李润野呢?”顾云森说,“人家毕竟是你的上级啊。”
“可是爸爸,我从来没拿他当上级看过,我俩的关系……怎么说呢,亦师亦友。”
“即便这样也不合适啊,你为什么不去找林新宇呢,你俩不是更熟?”
“那小子不靠谱,我信不过他。”
“之泽,我还是觉得你跟李润野合租不太合适,虽说私交不错,可毕竟是上下级的关系,你们报社的同事知道了,可能会有一些不好听的传闻。”
“放心吧,”顾之泽笑笑说,“这点儿事我还是有分寸的,报社的人都不知道我俩合租。”
“可早晚会知道的啊。”
“到时候再说,”顾之泽认真地问,“爸爸,你反对我跟李润野有交情么?”
“倒是不反对,李润野是个很可靠的人,我很欣赏他的成熟。但是阿泽,职场是很复杂的,跟校园完全不同,人与人之间有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会去恶意地伤害别人,他们会放大你的每一个细微错误,甚至会捏造一些莫须有的罪状……你可以跟上级有非常好的私交,但是总要避避嫌的。”
顾之泽乖乖地点头。
顾云森看看儿子,犹豫了半天,终于问道:“阿泽,你跟李润野的私交到底有多好?”
顾之泽瞬间觉得自己血管里流的都不是血,而是冰水,带着刺骨的冰碴子,冻得全身都开始疼了,他壮着胆子说:“挺好的……跟林新宇差不多……可能比跟林新宇还要好一点。”
“比跟林新宇还好?”
“嗯,毕竟李润野比林新宇靠谱多了!”顾之泽忙忙地解释。
顾云森想到去年寒假林新宇跑来家里住了一个星期赶学年论文,两个半大的小子吃穿住行都混在一起,而林新宇那上蹿下跳毛毛躁躁的样子,不得不承认顾之泽说的对。
顾云森怀揣着欣喜和忧伤,看着满脸理直气壮的顾之泽,看着他日渐硬朗的脸部线条,深切地认识到阿泽不再是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了,他有独到的见解和原则。而自己也只能陪他走到这里,也该放开手,让一个更合适的人领着他走上自己的职业之路,比如,李润野。
顾云森挣扎了一番还是选择了相信儿子,也许,自己真的只是关心则乱。
***
李润野放了顾之泽两天假,顾之泽除了做饭陪父亲聊天以外就是在写稿子,这次去华溪市的采访让他有了一些想法:他发现那些南方系的媒体的信息网络分布之广、挖掘之深超出想象;他们用巨额的财富构筑的信息网络,源源不断地得到比政府职能部门更快的消息。而作为一名媒体从业人员,可以对“时效”有不同的理解,对不同网络的运作有不尽相同的评判,甚至可以认为别人的做法有悖“规矩”,但无法否认的是这种做法可以得到更多的受众,而媒体的竞争实质恰恰就是对受众的争夺。顾之泽相信,这也就是李润野用崔遥的原因,崔遥的人脉足以让他比别人更快更多地掌握新闻线索。
同时,顾之泽还发现很多记者为了采写到“震撼人心”的新闻,对受害者往往穷追猛打,追问他们的“感受”,一遍又一遍地让他们复述事发时的场景,等于是对他们的二次伤害。联想起媒体面对重大灾难时,每每用同样的方式一次次伤害受害者,顾之泽觉得无论如何要说点儿什么。
于是顾之泽用这两天的时间写出一篇反思,阐释了他对于现代新闻采写的一些看法,第三天上班时,顾之泽把这篇稿子放在了李润野的桌子上。李润野看了半天,修改了几处语句之后转手就投给了《新闻战线》。李润野告诉顾之泽,这家期刊是人民日报承办的,全国发行的专业类期刊,如果能被刊载,那就是种肯定和荣誉。
顾之泽倒不怎么在意能不能刊载,他在意的是李润野的态度,李润野说:“我的态度就是这文章写得不错。”
“只是不错吗?”顾之泽问。
“非常不错,”李润野用钢笔敲敲顾之泽的头说,“你能把眼光放高一点儿么?我的态度能说明什么问题,你要是连我这关都过不去,干脆就回炉重炼吧!”
顾之泽笑嘻嘻地说:“那我这算是出师了?”
李润野点点头:“你被逐出师门了。”
“我不走,”顾之泽忽然俯□子,凑近李润野的耳边飞快地说,“我赖你一辈子。”
李润野挠挠耳朵,笑了。
年底通常都是各个单位最忙的时候,报社也不例外,各版要做年终总结,李润野忙得不可开交。顾之泽一方面担心父亲,一方面真是有点儿心虚,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在家里住着,两个人只有周末去学车的时候能够短暂的相会。
顾之泽一上车就直接扑过去搂紧李润野的脖子,嘟嘟囔囔地说:“我算是知道牛郎的心情了。”
李润野挑挑眉说:“牛郎?”
顾之泽飞快地反应过来,轻佻地在李润野唇上印个吻说:“我说的是牛郎织女的牛郎!”
“哦,杨思宁是织女?”
“师父……”顾之泽严肃地说,“你得向我学学,你看我什么时候吃过李舸的醋?”
“嗯,那谁把我一柜子的红酒都扔了的,还有那套虹吸式咖啡壶,挺贵的呢。”
顾之泽二话不说坐回座位上,指着正前方说:“开车,我们去驾校。”
李润野笑着打方向盘。
顾之泽学车的进度还算顺利,至少在李润野坐在后座的时候他不会把油门当刹车。有几回李润野下车站在操场的一边,顾之泽在师父的注视下也开得挺好。只是有一次雪后路滑,车辆有些失控,顾之泽一下子就慌了手脚,油门刹车乱踩一气,吓得坐在副驾驶的教练员猛踩备用刹车踏板,一时之间防抱死系统全部打开,车子在路面上直打横。
那天练车结束两人坐上李润野的车后,李润野二话不说就把顾之泽抱进怀里,什么也不做,就是静静地抱着。车外凛冽的寒风吹过,车内的温度渐渐升高,顾之泽觉得自己的奇迹般的不怕了。于是李润野让他尝试着去开那辆x6,在偌大的驾校练车场上,在湿滑的路面上,一辆黑色的车慢慢移动着,顾之泽轻轻踩下刹车踏板,一下又一下的点刹,车平稳地停在那里。他惊喜地转过头去:“师父!停住了!”
李润野说:“你踩刹车它当然会停了。”
李润野握着顾之泽的手继续说:“之泽你看,左边刹车右边油门,给油不能过快刹车不能过急。开车跟做事是一样的,我们不能慌,要分清左右进退,慢慢来不要操之过急。”
顾之泽点点头,反握住李润野的手说:“我懂,我们慢慢来,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是挺好,以后会越来越好。”
***
李润野的话应验了。
十二月中的一天,李润野拉着顾之泽审稿,顾之泽当然乐意陪着自家师父,于是给顾云森打了个电话说要加班,末了想了想,索性加上一句“今晚就不回去了。”
顾云森没说什么,这是儿子一个月以来第一次说要加班不回家,他当然知道年底工作有多忙,只是嘱咐了几句注意身体不要太累着就挂断了电话。
顾之泽趴在自己的电脑跟前,瞅着埋头审稿的李润野,心里雀跃不已。他觉得师父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告诉他,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地拖着他加班。
是什么事儿呢?他很期待,期待这个越来越温柔,越来越闷骚的男人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十点半,李润野收拾好东西冲顾之泽抬抬下巴。顾之泽心领神会,飞速地先溜下去楼,站在大厦门口的阴影里等着。李润野的车子开过来时,顾之泽闪上去,刚坐稳当就迫不及地问:“师父,有什么好事儿么!”
李润野从容地打半圈儿方向盘说:“你哪儿来的这种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这叫自信,”顾之泽洋洋得意,“凭我敏锐的直觉和对你老人家的了解,一定有什么好事。”
“对,”李润野点点头,“好事就是我想去顺峰吃宵夜,你请客。”
“顺峰?”顾之泽无所谓地说,“行,请你吃顺峰,大不了我在后厨刷一个月的盘子。”
李润野看他一眼,真的把车子停到了东熙广场外围的顺峰酒店门口。
“师父?”顾之泽有点儿迟疑,他倒不是心疼钱,花个六七百在顺峰请李润野吃顿宵夜不是事,只要李润野高兴,他愿意倾其所有,况且李润野不可能真的让他掏钱。他迟疑的是,今天这顿饭吃的实在有些“师出无名”。
李润野锁好车子大步走进了酒店,熟稔地翻开菜谱开始点菜,豉汁豆腐蒸珍珠斑、海鲜日式豆腐、清炒时蔬、龙虾伊面、生煎包……行云流水地点完菜,李润野慢慢悠悠斟出两杯茶来,递给顾之泽一杯后举起自己的杯子,他带着由衷的喜悦说:
“来,庆祝一下,从明天开始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我的八戒要变刺猬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洛九妹纸的地雷和晴风妹纸的火箭炮,艾玛,我的排名飞速前进啊。
第五十章
顾之泽愣了最多一秒钟;然后笑逐颜开地也跟着举杯:“那稿子发了是么?”
李润野点点头;慢条斯理地说:“不但发了;《人民日报》副刊还转载了。”
“不可能!”顾之泽大叫起来;他啪地放下杯子难以置信地说:“你可别骗我。”
“我知道你读书少;所以不会骗你。”李润野淡定地夹了筷子菜放进嘴里;“我也是才知道《人民日报》的门槛这么低。”
顾之泽自动屏蔽了后半句话;美滋滋地摇头晃脑:“师父你看;我就说我会努力的吧;我要做个天蓬元帅!”
“元帅,辛奕说今年的最佳新人奖也给你了。”
“啊!”顾之泽蹭地站了起来,几乎把桌子撞翻,“这……这……这不可能!”
李润野挑挑眉。
顾之泽想起那天辛奕说,“李润野难得想休个年假,我怎么也得满足他一下”,于是疑惑地问:“师父,你走后门了吧?”
“我还真丢不起那个脸!”
“可是……我的发稿量不够啊,”顾之泽拼命想,“就连娱乐版的陈晴发稿量都比我多。”
“数量或者质量,你好歹也占了一个。”
“那也……”顾之泽抓抓头,“我还是觉得挺惊讶的,师父你真没走后门?”
“没走!”李润野放下筷子说,“不过我明天想去走个后门。”
“干嘛?”
“你能先坐下么?”李润野快速地溜一眼周围,“也不嫌丢人。”
顾之泽小耗子般跐溜一下坐下了,李润野接着说:“你跟杨思宁还真是一对儿,上次她也这么干!”
顾之泽翻个白眼,自从两人恋爱后,师父的智商直线下降情商直线上升,他已经习惯了,懒得吐槽。
“你明天想去走什么后门?”顾之泽问。
“趁现在还没有公布,我得让辛奕把你的‘最佳新人奖’取消掉。”
顾之泽默了几秒,点点头:“也好,省得招事儿!”
李润野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挂出好看的弧度:“你不生气?”
顾之泽摇摇头:“我知道你为我好,我在《人民日报》上发了稿子,再拿个什么新人奖,实在太招眼了。单位里评的一个奖,拿不拿的也没什么要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本来就是根朽木,风再吹吹就成渣了。”李润野飞速地握了一下顾之泽的手,拇指在手背上轻轻打个旋儿。
顾之泽一点儿也不介意师父怎么说,朽木也好,金丝楠也罢,反正自己这根木头早早晚晚是要立在他李家的堂屋里,烂也要烂在李家!
“我倒是不在乎那个奖,”顾之泽有点儿遗憾地说,“就是辛奕说获奖可以休假,师父,你答应带我去海南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不要太介意。”李润野安慰八戒。
顾之泽点点头说:“轻重我分得清。只是……”顾之泽转转眼睛,露出算计的样子,“双人度假啊师父,就咱们两个人的假期,我觉得挺遗憾的。”
“我个人可以奖你点儿别的,”李润野指指桌子,“赶紧吃,吃完回家拆礼品。”
顾之泽简直是用倒的方式往嘴里扔饭菜,李润野叹口气:暴殄天物。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十二点了,顾之泽一眼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他甩掉鞋子光着脚跑过去。
saitekmad catz r。a。t。7 黑金版双眼激光游戏鼠标。
我滴个天神奶奶啊!顾之泽欣喜地大叫起来,捧着鼠标好像捧着珍宝。以往每次跟马轩对掐时他总是会仰天大叫:神啊,赐我一个好鼠标吧!没想到李润野竟然记住了。
“喜欢么?”李润野从身后环住顾之泽,在他耳边轻轻问,“我觉得这东西长得像变形金刚,不是这个次元和时代的东西。”
顾之泽欣喜地点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鼠标说:“这叫科技美,师父你不懂!”
“我懂另外一种美就行了,”李润野说着慢慢去解顾之泽的衣扣,温热的手掌轻轻抚上对方的腰侧。
顾之泽在李润野怀里转个身,歪着脑袋说:“干嘛?”
“欣赏另外一种美,”李润野吻上他,轻轻说。
“唔……”顾之泽抛下游戏鼠标转而投入到另一种游戏中。
***
虽然李润野提醒过,但是第二天顾之泽迈进办公室后还是被众人的目光吓了一跳,他战战兢兢地向马轩投去询问的目光,马轩冲走廊里的公告板努努嘴。顾之泽走过去一看,登了自己文章的《新闻战线》和《人民日报》副刊被复印下来钉在公告板上,还用荧光笔粗粗地勾了个边儿!
这是……要昭告天下么!
顾之泽看着那块板子,还真是……觉得好骄傲啊!他转过头去找李润野的身影,却瞟见袁明义站在自己身后默声不响地看那篇稿子。
“袁大哥,”顾之泽礼貌地打招呼。
袁明义点点头,看他一眼后转身走向了李润野的办公室。顾之泽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袁明义的脸色很难看。他满眼一扫,发现崔遥正坐在电脑前发呆,于是溜达过去套消息:
“袁大哥怎么了,我看他脸色不好看。”
崔遥顺手关了新浪的娱乐新闻, 八卦兮兮地说:“年底了,多事之秋啊!”
“怎么呢?”
“袁明义今年的升职估计又没戏了,”崔遥压低声音说,“他算计老板的那个位置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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