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方严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张嘴就问:“于先生?哪个于先生?”
“于天麟先生,”对方脸上泛起甜美的笑容,怕解释得不够清楚似地又补充一句,“他一早就来了,与您同住一屋。”
方严头顶闪过一道霹雳,就像平地起雷,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连问:“那他人呢?”
不及接待员回答,身后传来一道淡淡的男声:“大概在和李总谈合作的事情。”
闻言方严一个转身,说话的是端坐沙发一隅的傅清舟。
合作?有什么合作好谈?方严如堕云雾。还没来得及追问,就看到刚办好入住登记的傅静山走了过来。
“哥,可以回房了,”傅静山像往常一样自然地握住傅清舟的手,随即看到方严手中的钥匙牌,帅气的脸上露出爽朗的笑容,“方大哥,现在我们可是邻居了。”
自从上回听证会方严力证傅静山清白后,这位辰辉年轻的当家球星就对方严一直心存感激,当面称兄道弟不说,私下里还教了他不少绝活。
方严连忙看过手中的钥匙,黄澄澄的铜钥匙上还系着一块白玉牌,上面写着三个楷体小字:松月居。而傅静山手中的玉牌则是:流泉阁。合起来正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之意。
“是啊,真巧……”他笑了笑,看着很自然地扣住双手的二人,有些羡慕地说,“你们兄弟感情真好。”
这话确实发自肺腑。方严没有兄弟,只有一个个性十分独立几乎没依赖过他的双胞妹妹,于飞又长年生活在曼市,与他勉强称得上兄弟之情的只有一个于天麟,可现在又……
刚才傅清舟的话仍然回荡在耳边,得知于天麟来泉城的目的纯粹只是为了谈生意,自己一路上的忐忑根本就是自作多情,想到这里,不免有些黯自神伤。
可能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这忽如其来的失落到底是因为那些已逝的兄弟之情,还是别的。可以肯定的是,胸中不觉已泛起酸涩,在这流泉处处鸣蝉叠翠的地方,他尝到了重度的失落感。
……
松月居是一处仿古风格的木结构建筑,保持了前庭后院的结构,屋内布局清雅不用说,推开窗就是一个别致的小庭院,青砖铺地,墙上藤蔓垂地,墙角种兰布竹,一株古松从旁斜伸过来,翠绿的浓云覆住了大半个庭院。浓荫最茂处下面是一眼用石子围成的天然温泉,正汩汩地冒着水花,远处青山碧树,四野空旷,十分可观。
脱下衬衫皮鞋,换上轻便的T恤,方严赤着脚将屋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不由暗暗啧舌,看似简单随意的布局,其实每一处都精心设计过,简约而不简单,率性而不随意,单说为了迎合松月居的字面意境,那棵移栽过来的古松就价值不菲。
他自认不会品古,只知道这里一夜的房价虽然高得吓人但游客仍然一房难求,旅游旺季至少要提前一个月预订,而于天麟竟然不惜一掷千金将整个山庄包了下来,想必和傅清舟说的合作有关。
来之前方严便有所耳闻,听泉山庄的老板有意投资足球,没想到投资对象竟然是辰辉,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于天麟此行谈的应该是球队赞助。
以辰辉目前扶摇直上的情况,仅靠球票和球衣那点收入是入不敷出的,想要在CFL长期保持强劲的势头,主帅的执教才能固然重要,球员方面也势必要有新鲜血液注入。虽然青训是根本,但在足球联赛日益商业化石油大亨疯狂投资足球的现代社会,在青训上孤注一掷无疑是死路一条。
曼市土豪蓝爵队就是典型的例子,就连向来以青训闻名于世的红骑士队,在经历了黄金92班的荣华后,也没能缓过气来,最后还是只能向转会市场低头。
没有球星就没有号召力,而没有金钱就吸引不了球星,这是前人无法想象的现实,却也是当今绿茵场不争的事实。
方严并不反感这种商业性极强的赞助行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即使是辰辉这种理想主义光环加身的球队没有金钱助力也是寸步难行。一支顶尖的豪门俱乐部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金钱帝国,已是众所公认的常态。足球场上,大到联赛冠名,小到球衣球鞋,甚至一部车,一瓶水,哪一样没有赞助商的影子?上赛季凤凰联赛萨比俱乐部差点连球场冠名权都卖了。
“仅凭理想主义只会死无葬身之地”,当日于天麟在船上的话不期然浮上心头,经历过这段时间的风风雨雨,时至今日,他对这句话又有了新的领悟。
如果不能逆流而行,那就顺流而下吧。
第75章 第 75 章
忽地一阵山风袭过,方严哆嗦了一下,打了个冷颤,从沉思中乍然回过神来。
此刻虽是盛夏,但泉城本来就是消暑圣地,山中温度不高,此刻山风一吹,更觉凉意飕飕。
这一吹让神智清醒了不少,刹那间他忽然意识到一个事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受那个男人影响太多。
拉上落地窗,走进屋内。枣红色的衣架上挂着男人的西装外套,行李架上的黑色行李袋半敞着,露出一两件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这些随意置放带着生活气息的物件处处提醒他还有一人同居的事实。
回想起于天麟的留言,他莫名有些气恼,什么锁不锁门的,就算谈赞助也用不着谈到半夜吧,大家都到了,就他一人还藏着不肯露面。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吗?
想到这里,方严不自觉地咬了咬嘴唇,不知是气于天麟若即若离阴晴不定的态度,还是气自己越来越无法控制的心魂。
想着想着,困意渐渐爬了上来,和衣在床上打了个盹,也不知睡了多久,外面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服务员提醒晚餐时间到了。
……
说是晚餐,其实说是晚宴也不为过,美酒名肴山珍野味本地土产一应俱全。席间众人言笑晏晏,唯独方严有些闷闷不乐,只随意吃了几口就停杯搁碗,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长夏白日漫长,一顿热闹丰盛的晚餐后天才擦黑,结束了一个下午的热辣集训,吴瀚几个调皮一点的年轻球员就嚷嚷着要回屋泡温泉,助教沈默忙点头附和,小高则一脸娇羞地低头偎在一旁。
陆正擎也不拂众意,一声令下,众人皆大欢喜,各归各屋,享受难得的山中时光,偌大个山庄,忽然一下子就沉寂下来。
独自一人回屋的方严其实不愿太早回屋,要说害怕和某人同处一室他是死活也不肯承认的,只劝服自己说找个地方消消食,就一路在山庄里闲逛起来。
双手插在兜里,跟着廊下点起的宫灯百无聊赖地转悠了一阵,风吹林静,四面俱寂,心里多了几丝宁静详和,也不似刚才那么乱了。
刚想回房,一个转角,晚风盈盈,隐约送来一阵娇俏的笑声,间或一道熟悉的低语。
那不是……
心旌一动,方严顺着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那是走廊尽处的房间,风吹动碧色的竹帘,隐隐露出里面通明灯火的一角。
几乎是意料之中的场景,坐在正首的就是听泉山庄那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李老板,约摸五十上下,虽然看得并不真切,但两鬓的银丝显得倒也有几分气度,身边是一位面容姣好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正含着一朵羞涩的笑微微仰头注视着对面坐姿挺拨的男人。
那笑容和目光方严太熟悉了,他曾在各色女子的脸上见过无数次,它们有个共同的名字叫倾慕。
握在裤兜里的手一紧,心脏就像不听使唤似地怦怦乱跳起来,双脚就像粘在地上,半点也挪不开。
果然是他……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侧面,不同于平日里衣着笔挺商界精英的模样,他上身只简单穿了件白衬衫,微微敞着领口,袖口挽至手肘,露出肌肉紧实的小麦色手臂,泛黄的灯光柔和了平日冷峻的脸孔,显得一派潇洒随意,完全是一副居家好男人的作派。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于天麟,虚缈得不甚真实,却实实在在地充满与众不同的魅力。
还当是什么要紧的生意,原来是家宴拉郎配来了。他苦笑一声。
说什么喜欢不喜欢,人在现实面前,终归是要低头的。以于天麟的条件,确实没必要追逐一个时时刻刻将他置诸险境又不懂风情的男人,看来这些天是自己杞人忧天了,他既然已经回到了原来的轨道,自己也没必要再自寻烦恼。
怔忡间,只觉得头上白月亮得刺眼,忽闻廊外扑楞一声,一只鸟拍着硕大的翅膀从树梢飞起,引得屋内众人齐齐向外张望。
看到那斧凿般的侧脸也将要转过来,眼角的余光还没碰上,心脏预警似地漏跳一拍,方严赶紧退了两步,闪到一旁,把自己隐匿在黑暗里,一颗心跳得越发慌乱。
这也太操了啊。路过而已,又不是做贼,怎么心虚成这样。
浓烈的苦涩在心里不断发酵,发酵。方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看看地上被月光拉得老长的影子,慢慢转身离去。
第76章 第 76 章
再回到屋里,窗外一眉弯月已经斜斜地挂在树梢,似升未升的样子。
下午实实地睡了一觉,到了晚上也精神得很,看着前庭外洒落一地的清辉,照着汩汩温泉淡淡升起的蒸气,刚才的不怏仿佛被吹走了些许,便顺手脱了衬衫裤子,扯了一条浴巾准备裹上,想着去泡一会。
还没来得及裹好,门便吱呀一声从外头拉开了,夜风吹送,露出于天麟微微有些醉意气色却丝毫不减的脸。
我靠!手一抖,浴巾差点掉落地上。
“你不是在谈生意么,怎么这么早回来?”他……他不是在和未来老丈人喝酒么?
方严心里暗暗诅咒了一声,慌地转过身去提起浴巾遮住裸露的下身,却哆嗦得怎么也无法顺利在腰间系好,只能马虎提住,不敢对视那双昏黄灯光下深邃的瞳仁。
“不早点回来怎么看得到美人入浴?”淡淡的酒气随着风传入鼻端,下一秒,两手便被另一双触感鲜明的大手覆上,毫无遮掩的后背瞬间落入一个温热强健的怀抱,“真高兴你这样迎接我。”
酒香淡淡,落在光裸肩膀上的声音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不知怎么,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而一把无名火一下子又腾地从另一处窜了上来。
想也没想,猛地一扭头,张嘴便咬住搂住自己的强健手臂,趁其不备,右肘迅速朝他心口猛地一戳,转身挣脱出来,额发散乱,脸颊微红,眼睛里闪着怒气,双手还不忘提着浴巾。
“你……你他妈搞什么,老子是帅哥不是什么美人。”
嗑嗑巴巴说完这句,攥着浴巾,哆嗦着就准备往外面温泉池子里跑。
刚跑出半步,就被于天麟大手一挥拦腰抱住,迎面镶在怀里动弹不得。
“我想你。”低沉的声音和唇间的热气落在耳边。
这种俗气的开场白莫名让人心口发颤,浑身软乎得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没有衣服的阻隔,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敏感得像是有自我意识般,透过男人那一层薄薄的衬衫感觉到下面健硕贲起的肌肉,散发着无法忽视的热度。
“想我还是想你的生意?我说于大董事长,谈个生意还买一送一真是好福气啊。”像是要极力撇清那些忽如其来的感觉,慌乱之下方严有些口不择言。”
“什么买一送一?”于天麟也糊涂了,愣了几秒,即刻会过意来,露出些许狡黠的笑容,“哦,你都看见了?”
原本搂在光裸腰间的手有些不安份地起来,带着微茧的手指沿着背脊上的浅沟似有似无地游移。
“怎么,被我这个未来大舅子抓包心虚了?”明知道于天麟和妹妹不可能相互属意,但被那双手弄得有些心浮气躁的方严仍不放弃口头讨点便宜。
“我对那种娇滴滴的小姑娘没兴趣,我喜欢又野……又辣的。”
这句话于天麟是贴着他的耳垂说的,不知怎么,方严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弥漫在胸口一整天的郁气仿佛忽地一扫而空,直到男人唇间带着酒意的气流仿佛通了电一般,直抵四肢百骸,手掌越发放肆地滑入浴巾,直抵柔韧的臀部,轻抚慢捻,似要入谷。
膝盖一软,小腹刹时紧绷起来,要不是被那双手臂紧搂着,差点就要滑脱在地。
仿佛又回到了演唱会那夜,那种让人心神俱乱的高热和心颤像潮水一样汹涌回归,将人送上风口浪尖。而眼下情况甚至更糟,仅有一条松垮欲坠的浴巾围在腰间,连围都谈不上,只能说是夹在两人之间,只要自己稍微一动就会马上松落,而于天麟的手,他甚至不敢想象放在哪里。
操啊!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一摸就软的?!
“好啊,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又野又辣又带劲的妞……可是在此之前,麻烦贵手先放开。”昂着脸,故意曲解于天麟话里的意思。
对付于天麟,你越横,他越强,眼下只有先哄着他脱了身再说,不然今晚非得……非得什么,他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
两人目光一刹交缠,半晌无语。
就在方严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时,钳在腰间的手忽地松开,下身一凉,在一颗心就要跳出嗓子眼之前,浴巾已被一双手稳稳地系在腰上。
“放心,我说过,我要让你心甘情愿躺上我的床,”仿佛早就洞悉方严那点小心思,于天麟暗眸似火,伸出手勾住他的脸颊,大拇指蜻蜓点水般在有些干燥的唇上轻轻一撩,轻声道,“可你也别忘了,那天在酒店你对我的承诺。”
说完这句话,大手扯掉领带和西装外套,往一旁的软木榻上一丢,转身走向浴室。
第77章 第 77 章
呆呆目送走进浴室的高大背影,方严只觉得脑袋轰地一下,颜色红到耳根,他几乎是立刻想起听证会那天的事,“如果你觉得追得到我,尽管放马过来”,那是自己因为担心于天麟的安危情急之下说出的气话,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样清楚。
不知怎么,忽然有种落入陷阱的错觉。
此时,山风吹起,掀开了浴巾的一角,方严身上一凉,不由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只见淡淡月光下,庭前一泓温泉袅袅地冒着热气,心想管它的,反正口说无凭,到时就来到抵死不认,空口白话,他又能奈自己何?这样的美景良辰才不能辜负,先爽爽再说。这样想着,心里敞亮多了,也不再计较刚才的事,赤着脚便往热腾腾的池子里跑。
这时,月亮已经升得老高了,斜卧在干干净净的夜空,四野如霰,照得通亮,透过疏朗的松枝看过去,真有些明月松间照的味道。
一时晚风吹过,田野的草虫高高低低地鸣叫开来,依然听得到屋里浴室传来的隐隐水声。方严舒展四肢,懒洋洋泡在热腾腾的温泉池子里,百无聊赖地往水里投着小石子,任由四溅的水花飞到身上,心里却一直估摸着得趁那人洗澡的时候赶紧泡一会就去睡觉,不然保不齐又会发生什么事。
原以为风平浪静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男人早已厌倦了那些动不动就上下其手搂摸告白的恶趣味,没想到又气势汹汹地卷土重来。
“只要我活着一天,不管何时,何地,都绝对不会放弃你”,那日于天麟在酒店的话这些日子反复在耳边萦绕,只要手头稍闲就会反复想起。如果只是一时兴起,那些热烈的告白里又藏着多少真?如果不是呢,偶尔他也会小声地问自己,不知怎么,一想到这种可能,心里就像打翻了满满一大罐番茄酱,酸酸甜甜的。
他不敢再往下想,怕想多了会越发控制不住自己,别说他们早有各自的身份和标签,就算只是普通的平头百姓,同性相爱也是难上加难,别说一生一世,就算是寻常夫妻,也不见得可以白头到老,他凭什么这样笃定?恐怕也不过是一时冲动,毕竟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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