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那是,”朱阳光笑,“你辛苦了。”
“为人民服务嘛,”张组长拿起公文包走出门外,突然又折回来,鬼鬼祟祟地眨眼睛,“那个转基因鲫鱼真的可以壮阳咩?”
朱阳光拍拍胸脯,“如假包换,不满意您回来砸我店。”
“什么满意不满意?我又不需要!”张组长撅嘴羞涩地笑了一下,扭腰离开店门。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的暮色里,朱阳光看店里已没有什么客人了,遂在店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点一支烟,淡蓝色的烟雾里望向对面三楼的粉红色毛玻璃窗。
突然心跳露了一拍。
粉红色的毛玻璃很暧昧,隐约可以看见两个赤/裸的身影抱在一起纠缠,那个被压在窗子上的,细腰、窄臀、长腿……
朱阳光暴躁起来,跳起来用力踢倒椅子,巨大的声响让店里的客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望向他。
朱阳光暴走两圈,实在憋不住,掏出手机,拨了一串数字,直接吼,“你他妈就这么欠/操?我没有告诉过你手臂上伤口没长好不许做/爱?你他妈当我放屁?”
电话里沉默了片刻,朱阳光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一冲动越过线了。
结果对面二楼的窗子哗啦一声拉开,伸出一张鬼一般的白脸,赵维新一把揭下面膜,蓬着一头橘红色的长发对大排档开骂,“朱阳光你他妈吃错药了?老子和谁做/爱关你鸟事,你他妈管个屁!”
暮色四合,花市街上有在附近商场逛街路过的小姑娘,闻言纷纷作鸟兽散,刹那间,整条街道一扫而空。
朱阳光傻了眼,冲出店门看看肉欲横流的三楼,再看看赵维新那张鬼脸,懵懂,“你怎么搬二楼了?”
“关你鸟事?”赵维新哐地一声关了窗子。
朱阳光心情却莫名其妙地变好起来,对着二楼紧闭的窗子大叫,“喂!死鸭子,你饿不饿?我再给你炒个小菜?”
赵维新窗子突然打开,紧接着丢出一个热水瓶,“神经病!”
朱阳光果断后跳,热水瓶在脚下哐地炸开,热水滚得到处都是,再抬头,发现对面窗户又关上了,脸上却挂了笑,盘算着回头再去给他买个热水瓶。
乐呵呵地回到厨房里,刷锅准备炒菜,突然听到外面街上哧啦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一声闷响,常乐的尖叫声穿透了耳膜了。
朱阳光一个箭步跨出店门,冲上去扶起常乐,“伤着没?”
时至四月,常乐只穿了一件脏T恤,领子一拉就看见肩头上血涔涔的擦伤,小孩当即就扑上去踩住对方一顿狂踢,“你他妈没长眼?”
朱阳光护短,跟着吼,“就是,家没教育你要遵守交通规则?”
对方是个高大的青年,长得斯文周正,被常乐的粉红色小绵羊压在底下,看上去伤得比常乐重多了,委屈道,“我走得好好的,是你突然拐弯的呀。”
常乐不讲理,“大街这么宽就许你直走不许我拐弯?”
那人有气无力,“你怎么能这样?是你骑电动车撞了我呀,我才是受害人呀……”
“受屁害?”常乐鄙视,“你丫害喜吧?你看你把我小绵羊都撞脏了,赔我!”
对方惊恐,“赔?是你撞了我!是你突然拐弯的呀!”
常乐面目狰狞,“我说你撞我就是你撞了我!告诉你,在这条花市街就没有见了我不让路的,你初来乍到吧?”
“就是,”朱阳光帮腔,“他拐弯你不会让让?从小没学过女士优先?”
常乐转身要咬朱阳光。
朱阳光一把揪住他后领将张牙舞爪的小孩控制在十厘米之外,低头对那人道,“你看,我们养个如花似玉的儿子也不容易,看叫你给撞得,也不用你多赔,三万块我们私了!”
那人哭了,趴在地上双手捶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哭什么哭?”朱阳光把他从小绵羊下拖出来,帮忙拍拍土,“兄弟,怎么称呼?”
“……钱、钱知足。”
朱阳光点点头,“名字不错,这样吧,你看,有缘千里来相会,既然撞上了就是缘分,给你打个九八折吧,再把零头去了,给付两万九千块钱,咱交个朋友。”
五分钟后,钱知足泪流满面地坐在大排档打欠条。
晚饭时间已经过去,大排档桌椅狼藉,常乐坐在角落里光着膀子让朱阳光给涂紫药水,还不忘拿眼睛斜钱知足,“你给我小心点!要是我肩上留了疤看不褪你一层皮!”
钱知足写好欠条,巴巴送过来,眼睛扫到常乐横眉竖眼的小脸,立马觉得有种不一样的情愫从心底蔓延开,情不自禁地喃喃,“你好白……”
“白你妹!吃了豹子胆敢调戏我?”常乐直接跳了起来,抓过手边一只饭碗狠狠摔在了钱知足脑袋上。
粗瓷大碗哐啷一声碎成三半,钱知足坚硬的头颅傲然挺立在脖子上,摸摸创处,竟觉得眼前这人喷起火来简直可爱到爆,舌头慢慢舔过嘴唇,“好烈,好爽,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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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知足常乐 。。。
钱知足被常乐打惨了,从大排档鬼哭狼嚎地滚出来,一路狂奔着扎进对面按摩房,叫,“维新!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喜事!”
赵维新贴了一脸黄瓜,挑眼看他,“你便秘好了?”
“才不是!”钱知足双手握拳神情激荡,“我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赵维新不屑,“你还有人生?别以为穿得人模狗样就可以进化成人了,告诉你,还早嘞。”
“呸!”钱知足揭了他脸上的黄瓜片塞进嘴里,“维新,你相信这种感觉么?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就觉得仿佛早已经缘定三生不离不弃,如同宝哥哥见到了林妹妹,如同梁山伯见到了祝英台。”
赵维新翻白眼看他,“你又糟蹋了哪家小姑娘?这回没忘记给你的小蘑菇穿雨衣吧?”
“讨厌!”钱知足双手捂脸,“好不容易营造出的纯情气氛都被你破坏了,人家就搞出那一次人命干嘛老挂在嘴上?”
赵维新点点头,“很好,搞出一次人命就被对方姑娘讹了十万块钱。”
“那次算什么?我这次是认真的!”钱知足一脸荡漾,“好想好想现在就把我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他呀,哦,我亲耐的小乐,快点来把它们都拿走吧。”
赵维新眼皮一抽,“小乐?你说对门的常乐?”
“是啊,”钱知足闭着眼睛回忆,“你没看见,那小嘴一嘟,小脚一跺,嗯~~人家的少男之心……就沦陷了……”
赵维新扑哧一口水喷他脸上,结巴,“你你你你不是吃错药了吧?”
钱知足抹去脸上的水迹,“你无法理解我的感觉,那水灵灵的眼睛,那粉嘟嘟的小嘴,那细腻白嫩的小脸蛋,就像一个烙印一般深深铭刻在了我的生命线上。”
赵维新斜眼,“我认识常乐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觉得丫这么娘?”
钱知足一怔,一脸无辜地问他,“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情人眼里出西施?”
赵维新抓狂,“问题是你的情人和你的西施差距也太大了吧!”
从按摩房里回去,已经将近深夜,钱知足推开自家网吧的大门,属于夜间娱乐场所特有的混乱嘈杂扑面而来。
钱知足读书不多,大学没有毕业就开始创业,在大学城边的花市街上开一家网吧,在现在校园网速度普遍龟爬的大势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很快就从一间门面房发展成上下三层的大学城第一网吧,门口招牌上“知足网吧”四个大字简直就是wower等人暗夜里的明灯。
而现在,钱老板对自己的店名不满意了。
“小蔡,来看看,”精神十足地招呼值班网管,“明儿找人换了这破牌子。”
高度近视的网管揉揉惺忪的睡眼,扭着小腰跑过来,看向自己打了鸡血般的老板,再看看门口崭新的招牌,疑惑,“钱哥,这牌子上个月才翻新,哪儿破了?”
“你懂个屁!”钱老板热血沸腾,“把咱网吧名字换成知足常乐,我要与我的爱人并肩而立,以此来铭记我缠绵悱恻的爱情之路。”
网管囧囧有神地看向他,心想:这丫又抽了吧。
传达完指示,钱老板走进网吧,坐在角落特留的包间里,开机的时候习惯性环视全场,突然嘴里的烟掉了。
只见他的西施坐在一台机器后,笑靥如花地盯着屏幕。
“小蔡,快来!”钱老板一把抓过网管的脖子将脸贴到电脑前,“给我监视那台机子!就那个小男生的,快!慢一分钟我炒了你!”
网管哭丧着脸,“钱哥,您今晚到底吃啥东西了这么影响智商?”
钱知足无情地压迫廉价劳动力,“少废话!我是老板还你是老板?”
监视了常乐的机子,钱老板立马扑到屏幕上,对方正在玩游戏,精致的游戏画面上一个妖娆的女性角色风骚地调戏着身边的男人。
钱知足怒了,“他怎么能这么木有节操?”
网管星星眼,“游戏里玩人妖很正常啊,人家也是喜欢玩,女生的衣服都好漂漂~~”
“你算哪根葱啊?能跟我家小乐比?”钱老板翻脸不认人,突然瞪眼看着他,“你怎么还在这里?难道你也想偷窥我家小乐?告诉你!小乐是我一个人的,谁抢我跟谁玩命!”
网管立马抱头鼠窜,“您好好偷窥,千万别算上我。”
清理完旁边的闲杂人等,钱老板扒着电脑屏幕直流口水:我家小乐的技术真是太犀利了、走位真是太风骚了、意识真是太淫/荡了……这简直是让人,欲!罢!不!能!
于是,钱老板在爱情的驱动下,十分不道德得盗了常乐的游戏账号。
等常乐再次上网的时候,不禁目瞪口呆:我勒个去啊!就我这小破号都有人盗?还有没有王法?
朋友好心提醒:盗号者偷了你多少钱?
常乐打开包裹,再次错愕:这个世界疯狂了。
朋友:= =!你想说什么?
常乐截图给他:……多了三万金。
朋友:我森森地鸡肚了,天啊,让盗号来得更猛烈些吧!
常乐捶胸顿足:鸡肚个屁!他删了我号上所有的男性朋友!好感度降为零了,他大爷的!还老子的七重阵!
常乐还是附近S大的学生,上完课小跑到大排档打工,朱阳光正蹲在门口抽烟,看见他丢过去一张欠条,“喏,讨债去!讨回来三七分。”
常乐一喜。
朱阳光吐口烟,“你三我七。”
常乐怒,“被撞的是我!”
“逼他写欠条的是我,”朱阳光淡淡地说,把小孩推出去,好心提醒,“快点去,回来还能赶上午饭,要不然你就只能喝凉水啃馒头了。”
人在屋檐下的常小乐只好一步三回头地骑上小绵羊嘟嘟嘟地往钱知足留下的地址开去。
小绵羊没走几米,就囧囧有神地停在了“知足常乐”的金字招牌下。
常乐一脚踹开玻璃门冲进来的时候,钱知足正趴在柜台上睡觉,见状一弯腰钻进柜台底,又突然跳起来抓了镜子重新钻回柜台底。
常乐敲敲柜台,蛮横,“干嘛呢?想不还我钱?告诉你!白纸黑字写着呢,敢不还,看不告死你!”
钱知足飞快地整理好发型,一脸春情亢奋地站起来,笑容可掬,甜腻道,“小乐,我知道你准是想我了……”
常乐打个寒颤,“谁准你叫我小乐的?别以为套近乎就可以少付钱!”
“人家喜欢你呀!”钱知足一副受了侮辱的委屈样,双手捧心,深情款款,“天使知道我爱你。”
“呸呸呸!”常乐忙啐一口,祷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天使大哥您当他放气就成了别当回事儿哈,我跟这二百五没半毛钱的交情。”
“那当然没有这个交情,”钱知足一脸“我家小乐就是聪明”的表情,“常言道与金钱有关的爱情就是嫖/娼,我家小乐这么乖巧懂事,我才不会嫖你哩。”
常乐一口血喷出,“钱知足!你别逼我!”
钱知足大惊,“呀,老婆你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
常乐吼,“你才是老婆!”
钱知足捂脸,忸怩,“其实,如果你一定要的话,人家可以当你老婆滴。”
常乐放弃语言上的沟通,转头开始野蛮,抓过一个键盘,狠狠砸在钱知足的脑袋上,按键下雨似地噼里啪啦往下掉。
钱知足捂着被砸红的脑袋,吼,“老婆,砸得好!”
人混社会,是一个雷点不断减少、脸皮不断增加的过程,钱知足很显然已经百炼成精,而常乐却道行尚浅,被钱知足一番告白,立即破功,吓得债也不要了,屁滚尿流地逃回大排档。
朱阳光门神一般站在门口,伸手,“钱。”
常乐吼,“钱你妹!我被人骚扰了!你管不管?”
朱阳光淡定,“钱知足英俊多金,是个合格的儿婿候选人,作为老丈人,我很满意。”
常乐扑上去咬他,“老丈人你妹!我妈在哪儿?”
朱阳光若有所思地仰脸望向对面按摩房。
赵维新正趴在二楼窗台上看戏,一见朱阳光的眼光,脖子一缩,“别打我主意,你哥还没死呢,我是你嫂子!”
5
5、告白 。。。
吵吵闹闹到快要中午,店里顾客渐渐多了起来,朱阳光掐灭烟头,站起来往厨房里走,问常乐,“把欠条给我,回头我自己去讨,看他吃了豹子胆连老丈人钱都敢欠。”
常乐垂头丧气地从台阶上爬起来,浑身上下一摸,错愕,再摸,惊悚。
朱阳光看他那张天气预报样的脸,疑惑,“怎么了?”
“欠、欠欠条丢了……”
朱阳光脚步一顿,一个急转身揪住常乐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常乐哭,“丢了,欠条被我弄丢了!”
“好,很好,”朱阳光皮笑肉不笑,“赔吧,二万九赔我两万就成。”
常乐扑上去一脸热切,“光哥,我肉偿成不成?”
“成啊,当然成,”一个清扬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赵维新双手插裤袋从外面走进来,橘红色的马尾辫在四月的阳光下飞扬恣意。
常乐稀奇,“嗳?”
赵维新勾起一侧嘴角,“朱阳光,把常乐绑了,打包送给钱知足,讹他三万不在话下。”
朱阳光回头开始找绳子。
“啊别!”常乐大吼一声扑倒在朱阳光脚底,“我赔!我赔!我全赔!”
“这样才乖嘛,”赵维新摸一把常乐的小尖下巴,在厨房的特留小桌子前坐好,“给来个平菇鸡蛋盖浇饭,饿死了。”
常乐去外面收拾桌子,朱阳光刷锅,“饿死了才知道找东西吃,你猪投胎啊!”
赵维新嘟嘴,“人家想多睡一会儿嘛,你也知道人家夜里的工作很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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