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鸳看着面前尹初珩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隐隐觉得怪异,她怎么觉着姑娘跟这位公子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呢?不过现下她也顾不得多想,只是朝尹初珩盈盈一拜,转身进了马车。
马车扬长而去,尹初珩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在小安的呼唤声里回过神来。
“公子,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无事!”尹初珩扬了扬手,谁都知道六王爷洛临渊生性风流,如今却让阿胭亲自去送安眠香,也不知是是何目的,“去六王府吧!”
“是!”
他倒要看看,阿胭同六王爷到底是何关系!尹初珩的拳头捏的紧紧的,脑子里除了苏胭却是什么都容不下了,就是此行去六王爷府的目的也忘了个干干净净。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尹初珩只要一碰到苏胭的事,便会方寸大乱。
害怕失去,却又不敢拥有,这就是尹初珩对苏胭爱的所有,就像爱情最本来的面貌。
马车内苏胭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淡淡的对红鸳道:“下回若是再出现这类情况不可在像今日这般冲动,如果今日遇见的不是……”苏胭话头一顿,连端着茶盏的手指也是一僵,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提起尹初珩?
红鸳目光一亮,“姑娘果然是认识那位公子的吗?”
“不!”苏胭下意识的反驳,神色激动。随着她的话音落地,马车内的两个人都是一愣。
“姑娘……”红鸳不明白,她只是随口一问,姑娘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在冷胭坊的时候,哪怕是她失手摔了昂贵的长颈玉瓶,撒了珍贵的香料,苏胭都不曾大声同她说过话。
红鸳一直以为苏胭温温润润的,就是个好欺负的主,所以一直以来也不怎么把她看在眼里过,有时候怠慢了苏胭,也全不当一回事,只有阿四偶尔瞧见了,会苛责她两句。可没想到这华丽的木偶人竟也是有脾气的吗?
“我同刚才那个男子没有任何关系!”苏胭敛了敛神色,又恢复了原本淡漠的样子,“我只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调香师,即使别人捧我些,名气大些,也终究只是个低微的调香师,还攀不上堂堂的大靖左丞相这根贵枝,更遑论认识了。”
“姑娘怎么胡说?明明……”
“够了!”红鸳还要再说,却被苏胭的一声怒喝打断,“回冷胭坊后,我会差阿四打发你去做别的事,你的性格不适合再待在我身边。”
红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急忙喊道:“姑娘!”。苏胭却闭上了眼睛假寐,不在理睬一旁气急败坏的红鸳。
红鸳将朱唇咬的紧紧的,一双水气氤氲的眸子里怨毒的光芒越来越甚。苏胭,总有一天,我定会让你后悔如今如此对待于我!
六王府
洛临渊一袭宝蓝长袍站在一张半人多高的铜镜前,边笔画边问一旁打着哈欠的默壅道,“你瞧本王穿这件衫子怎么样?”没等默壅回答又自顾自的道,“好像比之前那件月白色的显老些,呜,不过这件的花纹精细些,也不知那些绣娘是干什么吃的,本王竟连件称心如意的衣服也没有。”
默壅看了眼横七竖八堆了一地的衣裳,忍不住道,“王爷啊,你这都试了两个时辰了,差不多就行了,苏姑娘就是来送个安眠香,左右不过说两句话就走。”
说起他们这位王爷啊,默壅真是说上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没遇着苏姑娘之前,他家王爷那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最擅长的那便是逢场作戏。
可说来也巧,一次灯会上,他们家王爷坐在画舫上,正左手右手各搂着一位花魁喝酒,就听见‘噗通’一道落水声。
他们家王爷混蛋是混蛋了些,可到底还是个有正义感的混蛋,当即二话不说就一头从画舫扎进了水里,救起了那位姑娘。大家肯定会觉得这出英雄救美的戏里,那位美人就是苏姑娘本人,可偏偏不是,那救上来的偏就是个丑的不能再丑的女子。
那丑女见我家王爷俊朗风流,便动了歪心思,死乞白赖非说他家王爷轻薄于她,说的那是一个撕心裂肺,涕泗横流,引的过路人纷纷侧目。苏姑娘便是这时候登场的。
第13章:滔天怒气()
就在那位丑女拼命拽着他家王爷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时,苏姑娘正好路过,目光轻飘飘的看了他家王爷一眼,淡淡道,“真是遇人不淑,这个世道果真什么禽兽都有!”
他家王爷再怎么混蛋,到底还是个王爷,也有几分身为男子的尊严与热血,当下听见这句话,一股无名火就腾腾的从肺腑里烧了起来。
硬是挣脱了那丑女的手,站起身道,“你知道什么?凭什么……”可他家王爷的话还没说完,苏姑娘就是一个转身,目光仍旧轻飘飘的看着他家王爷。
于是乎,他家王爷心里的那把无名火就这么被苏姑娘给灭了,直接给变成了日后的死缠烂打。
事后,他们家王爷是这么形容这次初遇的:“是上天的眷顾,叫我在那么狼狈的时候遇见了阿胭,她的一个回眸就让万千灯火刹那失色,沉沉天幕也绽放光华,我又有什么办法不去爱她?”
说实话,默壅实在是没把洛临渊这次的一见钟情当成大事,他本以为只要过上那么几个月,他家王爷自然就会对苏姑娘失去兴趣。可没想到,这一晃就是快一年要过去了,他家王爷不仅没对苏姑娘失去兴趣,反倒是越来越上心了。
默壅这才不得不相信,他家王爷这次是真的动心了。
“想什么呢?”洛临渊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是让你来给本王做参考的,不是让你来出神的。你倒是说说,这件宝蓝的衫子和那件月白的,哪个更衬本王的气质?”
默壅回过神来,仔细瞧了瞧洛临渊身上的那件宝蓝常服,抱着胳膊道,“还是穿那件月白的吧,这件未免太花哨了些。”
“嗯,”洛临渊点了点头,“那就这件吧,默壅你的眼光一向不大好。”
默壅的脸黑了黑,默默道,“还说我,也不知当初是谁非要送苏姑娘一堆补血益气的药材,结果被苏姑娘轰了出来。”
洛临渊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后正要发火,管家老张跑进来道,“王爷,苏姑娘已经到了,正在大厅候着呢。”
洛临渊面上一喜,一双脚已经不受控制的往大厅赶去,默壅与老张对视了一眼,只是无言一笑。
王爷能遇见一个让他收收心的姑娘也是好事。
大厅里,苏胭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却是她最爱的雨前龙井,再扫了眼桌上摆的佛手酥和白芷糕,苏胭微微愣了愣,没想到她的爱好他竟知道的如此清楚吗?
“阿胭!”
苏胭抬头看去,洛临渊从头到脚的宝蓝色从转弯处的回廊跑了过来。苏胭愣了愣,嘴角却漾出一丝笑意来,站起身行了个礼,“拜见六王爷。”
洛临渊笑着扶过她,“本王不是说过,阿胭私下里不必同本王如此客气,见礼什么的都免了即可。”
苏胭没有搭话,只是从桌案上拿起一个镂空雕花的匣子道,“这是制好的安眠香,王爷只需在入夜时分燃上一勺即可。”
洛临渊接过苏胭手里的木匣,笑吟吟的道,“有劳阿胭费心了。”
“无妨,”苏胭抬头道,“我只是写了个方子,其它的都是工人的功劳。”
洛临渊脸上的笑僵了僵,正想着该怎么接下话茬,管家老张就跑过来道,“王爷,尹左丞相来了。”
洛临渊皱了皱眉,他来做什么?好不容易等来了阿胭,却来了个扫兴的,正想说不见。就听见一旁的苏胭轻轻道,“冷胭坊内还有事,苏胭就不叨扰了。”说着盈盈一拜,不等洛临渊回答,就向大厅外走去。
“阿胭!”
不顾洛临渊的呼喊,苏胭急急忙忙向外走去,可却还是正好跟等在大厅外的尹初珩打了个照面。尹初珩启了启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见他,苏胭抿了抿唇,只是淡淡的错开目光,连见礼都没有,就从他身旁走过。
尹初珩伸出手抓住苏胭的胳膊,却是一声压抑极低的呼唤,“阿胭?”
苏胭微微侧目,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冷漠,“尹左丞相莫不是忘了答应过民女什么?还不放手?”
“阿胭?”尹初珩对上苏胭的目光,目光深处是无法化解的哀愁伤痛,“是我错了,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么折磨我了?我愿意赎罪,只要你愿意原谅我。
“尹初珩,放开你的手!”洛临渊不知何时来了,就站在大堂的那副“月朗风清”的匾额下,俊逸潇洒的脸上含了几分怒气,目光放在了尹初珩的手上。
尹初珩转而看向洛临渊,眉头微皱,却是半分放手的意思也没有。
时间仿佛一瞬间静止下去,二月天气,空气中还含着寒冬未褪的料峭冷意,苏胭回头看向洛临渊,却见着他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微微眯起,苏胭愣了愣,恍然想起之前在冷胭坊的一件事来。
记得有一次,冷胭坊新进了一批香料,她下楼查看,正好遇着新晋的陈侍郎带着他新纳的小妾来选购香粉。她向来不喜欢同这些做官的人打交道,正打算上楼,却被那陈侍郎拦住了去路。
“本官早听说这冷胭坊的苏姑娘是个美人,今日有缘得见,果真是名不虚传。”陈侍郎一双眼睛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苏姑娘终日待在这冷胭坊,不知有甚么意思?不如随了本官,也好享一享荣华富贵。”
他说着,便伸出手来要捉苏胭的手,苏胭强忍着恶心,退了一步,没想到她堂堂燕国公主有朝一日竟也会被如此低劣下作之人调戏,一时之间,心头已滚过百番滋味。
可那陈侍郎倒是有意思的很,见她退了一步,只道她是害羞,仍旧不屈不挠的凑了过来。
这时,洛临渊突然从天而降,挡在了苏胭面前,一伸手便扭断了那陈侍郎的腕骨,“你倒是好大的胆子,敢同本王抢女人,可知死字是如何写的?!”
洛临渊出自皇家,一张口便是一股势不可挡的皇家威严,直逼得那陈侍郎软了双腿,跪在地上动弹不得,惊恐的连个完整的句子也说不出口。
苏胭没想到洛临渊会出现的这样刚刚好,是故当洛临渊回头看向她时,她却是微微一愣。洛临渊那时便是同现在这般,一双眸子微微眯起,酝酿的却是滔天怒气。
第14章:偷听()
苏胭的心突然有些慌了,她到现在还记得当初那个陈侍郎的结局。不仅被抄了家产,免了官位,还被罚去了遥远的穷苦之地,一生不得再入北陵一步。
可没想到,今时今日再见洛临渊露出这样的神情,所面对的人却是尹初珩。
“放开!”苏胭挣了挣胳膊,却没有挣开,“尹初珩,你知道的,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尹初珩愣了愣,敛下的眉眼间一派黯然,接着手上的力道就是一松,苏胭挣出胳膊,连忙往后退去,拉开了与尹初珩之间的距离。
洛临渊从大堂的台阶上走下来,脸色虽然稍稍缓和了些,却仍是阴沉。他走到苏胭身前,目光在苏胭身上扫过,却是停在了她刚刚被尹初珩握住的胳膊上,“没事?”苏胭深吸了一口气,苍白着一张脸抬头对洛临渊微微一笑道,“没事。”
洛临渊愣了愣,良久才回身对尹初珩道,“你知道你刚刚在做些什么吗?”
尹初珩看着自己的右手,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苏胭身上的温度,“微臣自然知道。”尹初珩抬起头,又恢复了原本淡然自若的模样,“微臣与阿胭是旧识,刚才只是在叙旧而已。”
“阿胭?旧识?叙旧?”洛临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王怎么不知阿胭有尹左丞相这么个旧相识?左丞相莫不是再同本王说笑?”
尹初珩拢了拢袖子,“王爷若是不信,倒不如亲自问问,”他说着,目光转而望向苏胭,微微一笑道,“阿胭,你说是也不是?”
苏胭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的低下头,巴掌大的小脸上血色尽褪。
洛临渊看着苏胭的反应,刚刚才平息一点的怒气又烧了起来,“尹初珩……”谁敢同他抢阿胭,谁便是他的敌人!
“临渊!”洛临渊还未有动作,苏胭便握住了他的手,洛临渊的身体僵了僵,看向他们相握的手,只觉得脑袋像是被天雷击中,一瞬间混沌一片。
饶是他这种风月老手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只觉得一颗心跳如擂鼓,像是随时都会跳出来一般。
“我们走吧,我不想再待在这儿了。”苏胭说着,抬眼看向尹初珩,却见他此刻也刚好瞧着自己,目光复杂。
“好!”洛临渊此刻哪还顾得上其它?全心全意惦记的不过是阿胭牵了他的手罢了。
尹初珩站在空荡荡的大堂前,听着微风掠过枝头低哑的呼声,突然觉得冷的厉害。
一旁目睹了全过程的默壅转身离去。
站在波光粼粼的漓江边,苏胭松开手,望着景色秀丽的漓江,转而对洛临渊惨淡一笑道,“你要不要听听我的往事?我同尹初珩的往事。”
洛临渊正望着空下来的手发呆,突然听到苏胭的话,愣了一愣道,“你同他……”
“我同他确是旧识,但也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翻云寨
尹初妆坐在檀木交椅上,酝酿了好半晌,才强撑起笑同对面一脸不高兴的聂钰道,“你好啊小聂钰,我叫尹慎,以后我就是你的……”
“我知道!”聂钰撅着殷红的小嘴,高傲的睨着她道,“你不就是灼寒哥哥给我新找的的仆人嘛,长的这么细皮嫩肉的,估计比上回那个还不耐玩。”
“啊?”尹初妆听得一头雾水,实在不能理解他口中的那个耐玩是个什么意思。
“还记得上回,灼寒哥哥给我找了个叫什么柳十七的仆人。”聂钰举起胖乎乎的小肉手学着大人的样子准备给自己倒杯水,尹初妆瞧他手抖得厉害,倒出来的水也大半洒在了桌子上,想着是不是那白瓷壶太重了些,正准备出手帮衬一把,就被聂钰的另一只小胖手拍了开去。
尹初妆没法,只好就这么冷眼旁观,只见聂钰的手抖啊抖,那水洒啊洒,就这么等了半天,聂钰才勉强喝到了水,又给了她一个傲娇的小眼神才接着道,“那个柳十七长的也是细皮嫩肉的,一张脸活像从面粉堆里爬出来的。”
尹初妆想了想,一张脸是怎么从面粉堆里爬出来的呢?难不成这还是个带恐怖色彩的故事?尹初妆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聂钰圆乎乎的脸皱了皱,硬是从一个光滑的糯米圆子变成了一个打皱的糯米圆子。
“到底是谁在听谁说话?要问问题请举手,别乱打岔!”
尹初妆彻底无语了,他这到底是跟谁学的,怎么说话跟个小老头似的?
就在她无语凝噎时,聂钰清了清嗓子又接着道,“他啊,不仅长的像个小白脸,人也是娇娇滴滴的,跟个女子似的。我就那么逗了他两回,谁知他就受不住了,找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准备翻墙逃跑,结果掉进了我们翻云寨的陷阱,不明不白就死了。”
尹初妆:“……”
“我看你啊!”聂钰直起腰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转了几转。尹初妆想着他估计是要步入正题了,连忙正襟危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虚伪模样来。
“我看你这模样,比柳十七那小白脸还要美上三分,别是连三天都撑不上就一命呜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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