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尹初珩便特意找了蜂蜜来,每次浴兰节吃角黍时,都会替她浇上一大勺蜂蜜,好哄着她将一个角黍安心安逸的吃完。
可不知为何,如今,就连单调的角黍,尹初妆也觉得格外香甜。尹初妆不知道,以后,她还有没有机会在陪着哥哥吃角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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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皇宫
今日是浴兰节,按旧俗,大靖休沐一天,可就算今日免了早朝,洛临川还是早早便起了身。
梳洗完,李诚便端来了御膳房特制的角黍,洛临川看了那角黍一眼,却是没有丝毫的兴趣,只是语气淡淡道,“搁那儿吧。”
李诚应了声,刚把角黍放下,便道,“翡翠楼那边差人来,问陛下何时得空,说是宸妃娘娘亲手编了几样长命缕,要请陛下过去挑一个,好避避邪祟。”
李诚说这些话时,不时的抬头看洛临川的反应,宸妃这段时间的恩宠明显不似从前,她虽说得了宸妃的好处,但也不能太过买命,以至于到最后反倒坑害了自己。
闻言,洛临川明显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阴郁。
跪在地上的李诚立刻紧张起来,一颗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谁知,洛临川下一刻却道,“也好,朕确实是该去宸妃那儿看看了。”
李诚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吩咐殿外的人布置车辇,就听见洛临川又接着吩咐道,“朕听说这御膳房又将角黍做了几样新奇的款式?”
李诚连忙答道,“是,皇上去年还说,这角黍十几年来就这么一种样式,实在是太过于乏味了些,所以今年,御膳房便设计了几样新奇的款式,也不知陛下是否喜欢。”
洛临川点了点头,一边向殿外走去,一边道,“叫御膳房送几款到翡翠楼来吧,朕要与宸妃……一同品尝。”
转眼间,便到了翡翠楼,安繁芜一早便得了李诚的消息,是故早早就侯在了殿外,此刻看见洛临川,那是说不出的欣喜,理了理头上的垂云髻便迎了过来,行礼道,“臣妾恭迎陛下。”
洛临川看见安繁芜,本就没多大兴趣,只是强撑起笑意,扶起安繁芜道,“爱妃请起。”说完,便上上下下将安繁芜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继而道,“爱妃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确实是不一样,安繁芜平日里最爱浓妆艳抹,艳丽衣裙,可今日却穿了一身素色锦缎,发髻上也只簪了几支金簪和几片楝叶,妆容也淡雅了不少。
这样看去,倒是手上那刚用凤仙花染的指甲成了唯一的艳色。
这样的安繁芜倒是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和艳俗,让人多了几分淡淡的欢喜。
安繁芜也笑了,回道,“陛下没来的这些日子,臣妾也好生自省了一番,是故,臣妾今日特意换了这素色罗衣,也是代表了臣妾的悔过之心。还望陛下可以原谅臣妾以前的所作所为。”
第92章 耿耿于怀()
“哦?”洛临川挑了挑眉,嘴角却是露出一丝兴趣盎然的笑意来,“那爱妃倒是说说,爱妃错在哪儿,又悔过在哪儿?”
安繁芜一愣,看向洛临川的眸子,却在那眸子里找不到哪怕一丁点的玩笑,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臣妾……臣妾……”
洛临川错开目光,径直向翡翠楼中走去,“御膳房新做了几样新奇角黍,进来一块尝尝吧。”
安繁芜立刻笑起来,凑到洛临川身边,伸手挽住洛临川的胳膊道,“臣妾就知道,陛下还是最宠繁芜的,也就是那些不长眼的人才能认为,臣妾失了宠呢。”
洛临川看着安繁芜白白嫩嫩的手,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反感起来,但洛临川也明白,现在并不是翻脸的时候,只能强忍住内心的不适。
既进了翡翠楼,安繁芜便挥了挥手,殿内的侍婢们便都退下去了,安繁芜亲自替洛临川斟了茶,才坐下便道,“臣妾听说,下午的射柳活动,范汶老将军也会到?”
洛临川端茶的手一顿,又是这种试探的语气,真是半刻都不得清净。对,倒是他忘了,他眼前坐的,不仅是他的妃子,还是安府的长女,安琢的乖女儿。
安繁芜见洛临川半天不做回答,疑是自己的问题又惹了洛临川的不高兴,正打算说些什么,就听见洛临川道,“老将军劳苦功高,自三年前破魏之后,便一直旧疾缠身,如今肯来参加这北陵公子少爷们无聊打发时间的活动,倒是朕求之不得了。”
安繁芜一愣,却是慢慢低下了头,脑子里不知再想些什么心思。
洛临川抿了口茶水,目光往安繁芜脸上转了一圈才道,“朕早前就曾听说过范汶老将军与右丞相府不合的传闻,如今宸妃特意来打听这范汶老将军的消息,可见,这传闻不假。”
几年前,北陵的萧氏一族忽然上交兵权,称不愿再为官,于是举家搬往青州。这兵权空置,难免让有心之人起了心思。
安琢遂举荐当时的骠骑将军承兵权,那骠骑将军不是旁人,就是安琢的侄子。于是,遭到朝中六王一党人的反对。
但当时,左丞相尹初珩还在燕国,朝中左丞相一位长久空闲,安琢朝中独大,六王一众势寡,就在这时,范汶老将军出面,力排众议,极力主张将兵权交给朝中一位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右营将军。
那右营将军倒是个正直的人,既没有依附安家,也不是范家的亲信,洛临川遂许。
因此,安家便一直耿耿于怀,与范汶老将军势同水火。
这件事在北陵,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况且再后来,范汶老将军破魏时,不小心牵出了旧疾,后来便一直在府中养伤,除了早朝,在鲜少出门。
而如今的范家嫡系后代也没有什么少年英才可堪大任,威名赫赫的范家一代,到了老将军这儿,才算是彻底没了鼎赫的趋势。
安繁芜闻言,慌忙抬头要解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
“无妨,”洛临川微微一笑,将手中茶盏放下,“只是旧事重提罢了,爱妃不必紧张,午后的射柳活动会在围场举行,你父亲想必也是不会缺席,爱妃若是无事可忙,便也去看看吧。”
安繁芜心中惊慌,抬头细细打量洛临川的神色,却只见,洛临川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只是那漆黑如夜的眸子里却是瞧不见半点笑意,心下不禁又将刚才洛临川的话又细细想了一番,却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遂道,“臣妾遵命。”
洛临川点点头,嘴角却有一抹深沉的笑意悄然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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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仙花即透骨草,又名指甲草,五月花开之候,闺阁女儿取而捣之,以染指甲,鲜红透骨,经年乃消。
在民间,就有浴兰节时,捣凤仙花染红指甲的习俗。有诗云:“君不见东家女儿结束工,染得指甲如花红。斜簪茉莉做幡胜,鬓影过处绕香风。”
尹初妆坐在小凳上,看着轻梧在小钵里用玉杵加白矾慢慢研磨着凤仙花,看的直犯困,于是开口催道,“你研的这样慢,什么时候能好啊,等你好了没准射柳活动都结束了。”
轻梧倒是不急,抬起头朝尹初妆嘿嘿一笑,“慢些好,慢些好,这凤仙花就是得慢慢的研,待会儿颜色才能染的均匀。”
尹初妆翻了个白眼,无语看天。
好不容易,轻梧才研好了,招呼着尹初妆将手伸了过去,用小小的羊毛刷子慢慢的刷着,尹初妆看了一眼,还是觉得无趣,于是继续看天。
也不知忙活了多久,轻梧才将她的十个指甲倒饬好,尹初妆看了一眼,粉嘟嘟的十个指甲,迎着淡淡的阳光,粉的那是一个炫人眼目。
尹初妆默了默,看着自己的指甲,有些无语。
这凤仙花加了白矾染出来的指甲本来就不易掉色,而不知为什么,由轻梧染出来的指甲,那是更不容易掉了,别人家的指甲几个月或许就掉了,她这个,没个大半年的,那是肯定掉不了了。
尹初妆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慢工出细活,轻梧这就是。
就在尹初妆叹息的时候,白忱走了过来,简简单单行了个礼便道,“少爷说请小姐准备准备,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咱们就该出发去皇宫围场了。”
尹初妆跳起来,原本平静的小心脏顿时跳如擂鼓,想了想,便道,“好,我……我进去准备准备,待会儿就去大厅找哥哥。”说完,便着急忙慌的往桃妆阁跑去。
轻梧站在原地,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把头埋的深深的,一张脸红的跟泼了狗血似的。
早知道,她就不该那么冲动的,就应该好好想想,在将那条长命缕送出去的,现在好了,羞死人了。
轻梧想着,头埋的也就更深了,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白忱却偏偏没有这个觉悟,还屁颠屁颠的凑到了轻梧的身边,抬起胳膊撞了撞轻梧,轻梧连忙让了让。
白忱在凑近,继续撞。
轻梧又让了让。
白忱继续撞。
轻梧继续让。
……
“哎呀,你……你到底干什么呀!”轻梧突然吼道,吓得白忱一个激灵,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的将轻梧瞧着,“生气了?”
轻梧偏过头,“没有。”
白忱,“就是生气了。”
轻梧,“说了没有。”
白忱,“明明就有。”
轻梧,“……”
第93章 西北大将军()
尹初妆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白忱和轻梧凑做一堆的模样,不自禁就弯了唇角,果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啊。这样看来,没过多久,她们尹府也该有场喜事要办了。
就在尹初妆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的时候,轻梧看见了尹初妆,连忙伸手推开了一旁的白忱,跑到了尹初妆的身旁。
尹初妆眼珠子在白忱和轻梧身上滴溜溜的转了两圈,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来,于是凑到轻梧的耳边道,“咱们府里也该好好热闹一番了,眼下,正好有这么个好机会。”
轻梧脑子转的慢,还没听明白尹初妆话里的意思呢。
就听见白忱调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姐,你这悄悄话说的可忒大声了些,小的站这么远都能听得清。”
尹初妆顿时有些尴尬,轻轻咳嗽了两声,挠着脑袋道,“我也该去找哥哥了。”说完,便溜之大吉了。
而直到尹初妆的背影消失在了垂花门外,轻梧才反应过来尹初妆话里的意思,一张脸立刻红的像能滴下血来似的。
白忱看着轻梧的反应,笑得倒是格外开怀,轻梧于是抬头狠狠瞪了白忱一眼,转身,只消片刻功夫就不见了身影。
白忱依旧是笑,看着腕上的长命缕,嘴角就差咧到了耳朵根上,只觉得心里轻飘飘的,就像踩在了云朵上似的。
冷不丁,就听见了一声惊呼,“哎呀”。
白忱回过神来,一低头,就看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跌坐在地上,地上是滚了一地的苹果。
白忱连忙蹲下身来,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替那丫鬟捡起那滚了一地的苹果来。
辛奴抬起头,却是对着白忱微微一笑,“多谢。”
白忱礼貌般笑了笑,替她将那苹果捡完,便站起身来,“是我不小心撞到了姑娘,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说完,便拱了拱手,抬脚走开了。
辛奴站在原地,看着白忱越走越远的背影,却是慢慢露出了一个笑来,“白忱是吗?本姑娘就不信,本姑娘收服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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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围场在北陵城西的郊外,占地约六百里,与千雾山接壤,远远望去,草色一望无际与澄澈的天空相接,美的动人心魄。
而云雾缭绕的千雾山,则更为这景色添了几分妩媚。
早在浴兰节前几日,这围场便已布置妥当,清一色的龙纹黄旗飘扬在围场外围,将整个围场包围,红漆的双面牛皮大鼓摆放在围场两边,而围场正中央则是清一色用绳索吊起的柳枝,柳枝一半呈青色,一半呈白色。
而在围场西边则是蜿蜒而建的行宫,唤作“木兰宫”,是专供皇室和官宦女眷观看的地方。
自午后开始,便陆陆续续有人到场。
尹初妆和尹初珩到时,围场外已停了不少黄金装饰的马车,到的,皆是富贵子弟。
进入围场,需得经过严格的检查,确认无人携带刀刃或是可伤人的器物。
尹初妆被嬷嬷引进专门检查女眷的木棚时,只听见外面一阵车马喧嚣,接着,却是渐渐起了喧哗之声,“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竟敢搜老子的身!信不信老子一句话,就让你们这些奴才掉了脑袋!”
尹初妆皱了皱眉,也不知道这外面的是谁,这样的场合,也敢如此大放厥词。
这时,就听见身前的嬷嬷道,“姑娘不知道,这是右丞相家的亲戚,如今的西北大将军——安承丰,前几日回北陵叙职,为人最是跋扈,就这短短几日,已经让言官参了好几本了。”
“安承丰?”她好像什么时候听哥哥说起过,“安……安右丞相最宠爱的那个侄子?”
她之前似乎听哥哥说起过,说这安承丰本是这北陵一等一的纨绔子弟,平日里,除了赌博斗蛐蛐是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却靠着他那个当丞相的叔父弄了个骠骑将军当当,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又被调到了西北,靠运气杀了几个流匪蛮人,当成了大将军。
“可不是,”那嬷嬷叹了口气,忽的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啊,这安承丰之前做骠骑将军的时候,似乎是醉酒闹事,杀了几个人,原本是要被斩的,但被安右丞相保了下来,这才发配去了那西北。可命这回事啊,可真不是人能决定的,你看看,这不,唉……”
接着,那嬷嬷又感叹了几番命运弄人,老天不公之类的话,才没有继续扯着尹初妆话家常。
尹初妆出了那查身的木棚时,安承丰早已骂骂咧咧的走远了,尹初妆摇了摇头,向侯在一旁的尹初珩走去。
尹初珩看见尹初妆,皱眉问道,“怎么这样久?”
尹初妆耸了耸肩,“刚才那检查的嬷嬷一直扯着我说那安……”尹初妆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道,“说那安承丰的坏话呢。”
尹初珩挑了挑眉,不禁有些好笑,“什么坏话需得说的这样久?我还以为,那木棚是个吃人的无底洞呢,你一进去就被吃的连骨头也不剩。”
尹初妆拽了拽脸上的面纱,然后才抬起眼,用十分鄙夷的目光将尹初珩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你这玩笑话,说的也忒吓人了些。”
她这个哥哥,轻易不开玩笑,没想到一开玩笑,就是这种像是吓唬小孩似的玩笑。
尹初珩笑了笑,说道,“进去吧。”
尹初妆点了点头,正打算进去,就听见一声极其欢快的声音喊道,“初珩哥,小初妆!”
尹初妆顿时有些发窘,转头看去,除了冷千风还能是谁?
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此刻,他的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铅丹色大幅宫裙,蒙着同色面纱的女子,尹初妆不禁感叹道,“不愧是成了亲的,果真是与往日那副潇洒公子的模样相去甚远了。”
尹初珩听着尹初妆的话,却是挑了挑眉,用一种玩笑似的语气道,“那在你看来,如今千风的这副模样是何种模样?”
尹初妆看着眼前,没走两步路就会回头看一眼跟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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