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千风一听,冤道,“小祖宗,我哪里就吊人胃口了?你听着倒不觉得,可我这巴巴的说了快一个时辰了,能否容我歇歇?”
尹初妆撇了撇嘴,“你怎的这么没用?罢了罢了,快些歇吧!”
这回轮到冷千风不乐意了,斜瞄了尹初妆一眼,慢悠悠的道,“呵,我没用?那这后半段的故事你自己编吧。”说着,便起身作势要走。
尹初妆倒是不急,只静静坐着。
果然,冷千风走出没两步,便又自行退了回来,忿忿道,“你个丫头,就是吃定我不敢弃你而去,若你出了事,初珩哥不跟我拼命才怪!”
尹初妆嘻嘻笑道,“知道就好!”
冷千风见尹初妆笑了,倒是从心底里松了口气,将那个故事接着道,“自那夜过后,两人的关系便突然亲近了许多,直到……”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三日不止,绥国国内一片素白,即使是夜晚,漫天漫地的大雪也照得天地一片通透明亮。
谢瞳已换回了女装,一头乌黑的长发挽成小髻,斜插了一只缀迎春花的玉簪,十分娇俏可爱。
谢瞳拥着手炉大髦,坐在窗边看雪,看一会儿便叹一口气。
她从没想过,那个无赖至极的男子会是安国的王,他的本名也不叫云澈,他叫钟离澈,‘钟离’是安国的国姓。
记得他向她坦白真实身份的那一天,可把她气的不轻,拿着剑追着他砍了大半日,最后一剑刺进了他的左腹,流了很多血。
她吓的哭了许久,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他气息微弱的躺在床上,求她原谅,他说,他三日后便要回安国了,到时他必会以十里红妆为聘,娶她为安国王后。
她很恼他骗了自己,但却没有办法拒绝,谁让她喜欢他呢?
她回到绥国王宫后没过多久,安国便送来的聘礼和婚帖,聘礼很多,多到连绥王的元明殿都堆不下。
但绥王很不高兴,谢豫也不高兴,一直黑着一张脸。
绥王不同意这门亲事,不管她说了多少好话都不同意。
她不高兴了,变着法的脑,他想逼绥王应了这门亲。
她喜欢钟离澈,她想嫁给他,她有错吗?他们凭什么不同意!
终于,在她一把火烧了兵器库之后,绥王勃然大怒,将她关进了束芳阁,束芳阁是她的寝殿。
她一直认为这个名字取的实在是不吉利的很,‘芳华韶光,都束之高阁’难道不是个福薄的名字吗?
她也怒了,于是便开始绝食,扬言道,他们关她几天,她便绝几天食。
她实在是没法子了,她是绥国唯一的公主,是从小就被父王、王兄小心翼翼捧在手上的珍宝。只要是她想要的,想求的,他们都会让给她,千方百计的满足她。就算她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绥王不同意,只要她闹上一闹,他们便会让步。
这一次,是他们僵持时间最久的一次。
所以,她只能用这个办法去威胁爱她的父王和王兄。
“嘎吱——”
一道推门声响起,将谢瞳的思绪拉回现实,谢瞳没有回头,只是望着格子窗外的飞雪,似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今日父王和王兄还是没有来呢?小榕,你说我还能不能撑到阿澈来找我?”
身后,谢豫望着她的背影,轻轻道:“你就非要嫁给那小子不可吗?”
谢瞳身子僵了僵,惊喜地回头,“王兄?”说着便要起身,可周身却是半点力气也没有,还未撑起身子,便是一阵头晕。
谢豫走过去扶住她,半是心疼半是责怪的道“你都几日未进食了,那小子真值得你做到如此地步?”
谢瞳笑嘻嘻的重又坐好。
谢豫捡起滑落在地的狐裘替她盖好,“你与他不过相处短短十几日罢了,何苦就让你倾心至此?”
谢瞳笑了笑,答非所问道,“我总记得小时候,王兄是最疼爱,也最惯瞳儿的。瞳儿不爱绣花,偏爱舞枪弄棒,惹得父王不高兴,是王兄替瞳儿挡了责骂,也是王兄教会了瞳儿第一套剑法。瞳儿每次惹祸,也是王兄替瞳儿善后……王兄每次都在帮瞳儿,那为什么王兄就不能在帮瞳儿一次呢?”
第37章:国殇()
谢豫沉默着替谢瞳到了杯热茶,递过去道“那日在校场,你责怪王兄每次遇事都先指责你,那你可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兄是害怕哪天,王兄不在你身边,你会受到伤害。你可又知道,你天性不受拘束,又争强好胜,若离了父王、王兄,离了故土,受了委屈,又有何人帮你?
安国与绥国,虽相距不过百米,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异国他乡。王兄不希望你一时被爱意冲昏了头,葬送了一辈子本该有的美好年华。
你身为绥国公主,却嫁作安国王后,若是日后绥安两国干戈又起,你又该如何自处?”
“王兄,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没有担心思虑过?谢瞳与谢豫四目相对,眉眼之间有几分动容,“但我相信阿澈!”
“相信?”谢豫冷笑一声,“只怕你所谓的相信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谢瞳没在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浅浅的抿了口茶水,良久才道,“哥哥,瞳儿愿意以此生幸福赌一把,赌他是真心想与我绥国结为秦晋之好,赌他是真心……想与瞳儿此生共白头!瞳儿的心性,王兄是知道的,如若王兄是真的爱惜瞳儿,就请不必再说了,瞳儿心意已决!”
“你当真心意已决?”谢豫皱眉问道。
“当真!”谢瞳毫不迟疑。
“绝不后悔?”
“绝不!”
谢豫紧紧盯着谢瞳的双眼,妄图从中找到半点犹疑,可惜,他看见的,只有足以披荆斩棘的坚毅。
谢豫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说旁的话了,你便安心做你的新嫁娘吧。父皇那儿……我会去说,还有所有其他的一切,王兄都会安排好,王兄会送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
谢瞳眼里迸出惊喜的光芒,连日来水米未进的苍白面容也因为兴奋而染上了一层淡粉,“此话当真?”
“当真!”谢瞳浅笑着揉了揉谢瞳的发顶,“只要我最爱的妹妹可以得到想要的幸福,哥哥愿意……”
哥哥愿意冒最大的风险,哪怕是拼上这条命也没关系!
只是此刻的谢瞳不知道,绥国虽看似强大,实际上靠的不过是坚不可摧和高不可攀的城墙罢了。
谢瞳也不知道,她之前因为任性而烧掉的兵器库,对绥国而言,是怎样一个致命的漏洞。
谢瞳更不知道,如若安国打着迎亲的幌子进入绥国,实际上却藏了一颗虎狼之心,绥国将会陷入怎样危险的境地。
此刻的她,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嫁与那个她欢喜的男子罢了。
这些话,谢豫想说,却没有机会说出口。
而当她知道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一切都乱套了。
安国迎亲那日,也是绥国城破之时!
小榕跌跌撞撞跑进束芳阁时,谢瞳已换好了嫁衣,大摆的衣袖和衣摆上用金线绣了凤穿牡丹的花样,极为雍容华贵。
谢瞳此刻正坐在梳妆台前,喜娘一脸喜气洋洋的笑,正在用玉梳替谢瞳绾发。
谢瞳从铜镜里看见小榕空着两只手,慌慌张张跑进来的模样,奇怪道,“我不是吩咐你去拿喜帕的吗?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公主……公主……”小榕突然跌坐在地,眼神空洞,面如死灰,“安国大军攻进来了,王宫……王宫保不住了!”
喜娘的手一抖,那玉梳便从谢瞳的三尺青丝间滑落,啪的一声碎成满地玉屑。
谢瞳愣住,一瞬间脸上血色尽褪,良久才木纳的站起身,怔怔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小榕声嘶力竭道,“钟离澈借着迎亲的幌子,里应外合破了王宫,殿下……殿下此刻正带着将士在城下血战,只是……只是……咱们的士兵没有兵器,如今已然不敌了!”
谢瞳连忙跑过去,抓住小榕的肩膀道,“父王呢?父王在哪?”
小榕哭的沙哑,一双通红的眸子凄苦的将谢瞳瞧着,“殿下……殿下在元明殿!”
谢瞳想也不没想,便拿过一旁的佩剑向外冲去,可还没跑出殿外,就听见殿内传来小榕的声音,“公主保重啊……”接着便是砰~的一声。
谢瞳顿住脚步,回过身,小榕已撞死在束芳阁的廊柱上,鲜血溅得满地都是。
谢瞳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嘴巴张的老大,眼泪便是这时候流出来的。
人命在这场国殇面前如草如芥,根本微不足道,只有谢瞳一人还不明白罢了。
绥王宫早已乱成一团,到处是慌乱逃跑的宫人和婢女。谢瞳强忍心中悲痛,转身向元明殿跑去。
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下着,染白谢瞳如墨似锦的长发,墨色的发和大红的裙在风中飘舞飞扬,像极了这座风雨飘摇的城。
就在距离元明殿不足十米处,突然有太监的哭喊声响起,“着火啦,着火啦!”如同暗夜鬼魅般凄厉的哭声,让人不禁心头为之一颤。
元明殿着火了!
谢瞳站在殿前,眸中清楚的映着元明殿浴火的模样。谢瞳站立不住,重重的跌坐在雪地里。冰冻三尺的寒意瞬间攀延而上,将谢瞳牢牢锁住。
谢瞳从没有一刻觉得如此冷过,冷得让她几近窒息。
恍惚中,她似乎看见父王就站在那片火光中央,目光慈爱地看着她,然后一点一点被大火吞噬殆尽。
“父王!!!”
谢瞳跌跌撞撞地起身,就在快要扑进那片火光中时,小安子抱住了她的腿,“公主,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公主!”
“放开!”谢瞳眼见着绥王正在一点一点归于虚无,只觉得一颗心也在慢慢变冷,眼泪大颗大颗的砸下来,沾湿了小安子头上青纱的冒顶。
“公主,陛下自知绥国已守不住了,只能以死向绥国历代先皇请罪,可公主不过才十六岁啊……”小安子亦是满面沉痛,死死抱住谢瞳的双腿不放。
“只要公主去求安王,凭公主和安王的交情,公主一定可以有……有活命的机会的啊!”
谢瞳被小安子的话久久钉在原地,喃喃道“去求……他?”
小安子点了点头,悲痛道,“公主,陛下已经没了,殿下……这绥国皇氏血脉只剩下公主一个人了啊!”小安子缓缓松开手,目光却忽然变得惊恐起来。
第38章:生离()
“去求他?对!我去求他,求她放了王兄……放了我们绥国……”谢瞳喃喃道。
是她的一念之差毁了了绥国,毁了她至亲之人,是她一手葬送了绥国江山。
她想要赎罪,可她能做什么呢?她一介女子,纵是到手有刀剑,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除了去求钟离澈,她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可怜她一身傲骨,终究要为仇人折腰。
突然,小安子惊呼道,“公主小心!”
谢瞳还没回过神来,小安子已经扑向她的身后。
‘噗嗤~’一声轻响,是刀剑没肉的声音。
谢瞳回身是,小安子已跪倒在雪地之上,瞪着惊恐的一双眼,是死不瞑目的模样。谢瞳颤抖着用手捂住嘴,泪水再一次滑落,小安子那么懦弱怕死的一个人,却因为她……
谢瞳抬眼,面前是不知何时围拢而来的安国将士。
钟离澈站在绥国城墙上,低头冷眼看着城下已被安国大军围困的谢豫,冷声道,“谢豫,你若此时投降,朕或许还可留你一条性命,你若仍负隅顽抗,休怪朕下令将你即刻屠杀!”
谢豫还是如与他校场初遇时那般身着银袍金甲,只是那银袍浸了血,金甲穿了洞。
他的头盔已不知何时被打落,一头乌黑的发散着,狼狈不堪。
谢豫抬头,满是血污的脸上绽开一个森冷的笑,“我生不能保卫疆土,死又有何惧?你负了瞳儿,又毁我家国,你必不得好死!”
钟离澈眼里闪过一丝阴冷,正要下令将士诛杀谢豫,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怒喝,“钟离澈!”
钟离澈一愣,缓缓回头,隔着纷纷大雪,他们终于再次相见,只是物是人非。
谢瞳一身大红嫁衣,站在那漫天漫地的白中,犹如一滴溅上白宣的朱砂,红得刺人眼瞳。
“瞳儿?”钟离澈脸上闪过一丝惊艳与欢喜,正准备过去,却在看见她手上提着的剑时,脚步一滞,向旁边的副将递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上去,从谢瞳手中夺下剑来。
钟离澈这才走过去,笑着要去牵谢瞳的手,谢瞳下意识想躲,但又生生忍住了,任由他执过自己的手。
“瞳儿,你的手怎么这么凉?”钟离澈说着,抬手解下身上的黑氅披在了谢瞳肩上。
谢瞳抬眼,眼前仍旧是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容,但却不是那个她熟悉的人了。
她闭了闭眼,寒风凛冽,扑在脸上有如刀割,良久才启唇道,“放过我王兄吧,还有我绥王宫的宫人将士,是我糊涂,误信了你的话,可他们是无辜的。”
钟离澈的手顿了顿,良久才轻笑一声,伸手替她掸去肩头落雪,“好啊!”
谢瞳猛的睁眼,目光直直撞进他的眸光深处,一如那个温柔的夜晚。
“当真?”谢瞳不信。
钟离澈弯了弯唇,离开她的身前,走到了城墙边。金红丝线绣就的龙袍,仿佛折射着冰雪的冷光。
他伸手指向犹在城下做困兽之争的谢豫,“绥国已经臣服,朕可以不杀他,”他回首,看向愣在原地的谢瞳,温柔浅笑,对着谢瞳张开双手,“但你……得到朕的身边来。”
谢瞳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抬脚向他走去,脑海里全是云澈躺在病床上,执着她手时温柔的语调,“瞳儿,我三日后便要回国了,届时,我必十里红妆来聘,娶你为安国王后。”
可是,她没有等来他的十里红妆,却等来了绥国百里烽烟又起。
笑话,都是笑话,她的爱,她的执着,她的期盼,统统都是笑话……
一道尖锐的哨声突然响起。
谢瞳的脚步顿了顿,忽的笑出了声,笑声中却透出无限的凄凉。
她一步步走到他的身边,伏在他耳边低声道,“你以为,我们还回的去吗?”
钟离澈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一旁的副将喊道,“王上,谢豫自裁了!”
钟离澈心头一紧,下一刻,左腹便是一痛,钟离澈不禁低呼出声,谢瞳如冰似玉的声音响在耳畔,“伤过一次的地方竟然还会觉得痛吗?钟离澈,我真后悔,后悔我当初刺的不是你的心口!”
接着,他便被大力推开,谢瞳跃上墙头,黑氅披肩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大红的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只即将乘风而去的飞蛾。
“王上!”副将走过去,扶起钟离澈,一旁的弓箭手也已搭好弓箭,只等钟离澈一声令下,便可将谢瞳射成筛子。
“退下!”钟离澈捂住左腹,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潺潺而出,染红了足边的白雪。
“可是王上……”
“朕说退下!”钟离澈吼道。
副将捏紧拳头,不甘心的看了眼城墙上的谢瞳一眼,便带着所有的安国将士退了下去。
偌大的城墙只剩下谢瞳和钟离澈两人。
谢瞳低头望着城下谢豫的尸身,却流不出一滴泪,她的泪早已流干了,她早已无泪可流。
谢豫以一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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