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震合上资料,说:“我得好好想想。”
这恐怕是乔震最邪恶的一次想象了,他要把自家集团给拆了!还要仔细考虑从哪里下手最快、最狠?
更奇怪的是,他好像很习惯这样的想象。
“我去换床单。”齐为川往他额头亲了一口,说:“你慢慢想。”
“换床单?”乔震莫名其妙。
“冬天到了,我想试试豹纹的毛毯,嗯,我躺在上面应该比较有气势,当然,你躺在上面会比较诱人。”
齐为川随手打开音乐,整个房子回响着普契尼的歌剧,第一首,蝴蝶夫人咏叹调,他就像指挥家一样进卧室了。
乔震默声了。
他翻着眼前那些单调的说明资料,脑海里却是齐为川双手抖开波浪起伏的大床单,伴随着昂扬的音乐,他欢乐地丢着枕头,最后跳上床,闭上眼睛,甜蜜地想象自己是一只豹子。
这是什么品味?
乔震也想问自己,他喜欢的人为什么是这种品味?
作者有话要说: 谈恋爱的人都比较神经质……
☆、48
乔震看到十二点钟,做好了饭,齐为川在屋里一直没动静,乔震进去看了眼,齐为川在豹纹的世界里睡着了。
乔震低声喊:“起来吃饭了。”
齐为川睡沉了。
乔震走到床边,蹲下了,又喊了几遍。
齐为川不肯睁开眼,含糊地说:“困。”
“你睡多久了?”乔震问。
“困。”齐为川只有一个字。
“你还是起来吧,别赖床了。”乔震耐心地说。
齐为川在被子里动了几下,说:“你陪我说会话。”
“说什么?”乔震问,他发现齐为川的毛病越来越多了。
“随便说点什么,我困着呢。”齐为川摸上乔震的手,有点冰,拉进被子里捂着。
“外面下雪了。”乔震说。
“真的假的?”齐为川眼睛睁开了,往外头看了一眼,玻璃窗上因为天寒有一层朦胧的水气,可是没有雪,哪来的雪?
“骗你的,醒了没?”乔震笑。
“没有,睡迷了。”齐为川又闭上眼睛了,说:“你讲个故事听听。”
“讲故事?”乔震问。
“讲长一点的,我很快就醒了。”齐为川说。
“好吧。”乔震构思了一番,说:“从前有两只仓鼠,一只叫仓鼠川,一只叫仓鼠舟。”
齐为川笑了,说:“你接着讲。”
“仓鼠舟住在岛上,天天踩转轮玩,不亦乐乎。有一天,一只仓鼠川路过了,冷哼一声,说,我踩得比你好。仓鼠舟就下来了,仓鼠川上去了,踩得是挺快的,呼呼打转,像风火轮。”乔震绘声绘色。
齐为川忍不住笑,问:“后来呢?”
“有一天,仓鼠舟发现他的转轮不见了,去找仓鼠川问话,仓鼠川傲慢地说,我才没空搬你的转轮呢!仓鼠舟很郁闷,这个时候仓鼠川踩了地上一个按扭,‘啾’的一声,仓鼠舟就被笼子给套住了!”乔震一本正经地讲,齐为川笑醒了,说:“这只仓鼠川的智商挺高的,后来呢?”
“后来仓鼠川把仓鼠舟给拖洞里了,仓鼠舟发现它的转轮果然在那儿。这时候,仓鼠川霸道地说了一句话,”乔震停顿了片刻,问:“你猜它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齐为川问。
“转轮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齐为川笑着把乔震给拽床上去了,用被子裹住了,抱得紧紧的。
乔震问:“你醒了吧?”
“醒了,以后你天天给我讲故事。”齐为川得寸进尺。
“你以为一千零一夜呢?”
“不然我偷你转轮啊。”
“偷吧,踩着多累,像推石头的西西弗斯。”乔震说。
“两只仓鼠一起踩就不累了。”齐为川说。
“那也要吃完饭才有劲。”乔震说。
齐为川“唔”了一声,攀着乔震的后背,懒散地起床了。
乔震彻底觉得自己养了个少爷。
两个人吃完饭,齐为川陪乔震看了会资料,又说要剪指甲。
“我一直想着有一天你给我剪指甲。”齐为川说。
“梦还没醒呢?”乔震一个上午走马观花,只看了一摞资料,还剩一大摞摆着。
“做梦的时候就不止剪指甲了。”齐为川低头笑。
“你梦什么了?”乔震山雨欲来地问。
“我回忆一下,”齐为川说,“最好的一次,我梦见你跳脱衣舞了。”
乔震一下就把齐为川按倒了,手臂格住他的脖子,压得死死的!
齐为川呛着解释:“我那只是做梦……”
“你不纯洁的心灵应该大扫除了!”乔震笑着说。
“扫吧,扫吧,你想怎么扫就怎么扫,反正我都是你的人了。”齐为川放弃抵抗,闭上眼睛,装死。
他身上的重量轻了。
不一会儿,乔震靠着沙发,坐地毯上了,手上拿着指甲钳,翻过他的手背,给他剪指甲。
喀嚓几声一个月牙,还拿乔氏集团的大LOGO水印纸垫了,气势非凡。
“我听说一个人的指甲被仓鼠吃了,那仓鼠就变人了。”齐为川侧躺着,闲聊。
“是吗?”乔震认真地问,“那你是第几只吃指甲的仓鼠变的?”
“舟舟你好恶心。”齐为川笑着说。
“是你先恶心的。”乔震说。
“乔师傅,能剪脚指甲吗?”齐为川问。
乔震停了片刻,说:“要是你不想变成断指的话……”
“我就随便问问。”
齐为川笑了,望向乔震的侧脸,望着望着,心上又入迷了,就像站在湖野边上,看一大片野天鹅飞翔而过,又空灵又美好。
“你叹什么气啊?仓鼠川。”乔震问。
“仓鼠舟,你不会对仓鼠川始乱终弃吧?”齐为川问。
“应该不会吧?仓鼠川那么厉害,”乔震抓着齐为川的手反复端详,说,“魔爪子伸得那么长。”
“那我就放心了。”齐为川枕着头,阳光灿烂地笑,他应该带舟舟去看那些飞过葱绿原野和碧绿湖泊的天鹅,这样舟舟就能知道他有多快乐了。
“剪完了,还有别的心愿吗?”乔震收拾,问。
齐为川想了想,说:“暂时没有了,除非你愿意跳脱衣舞。”
纵容果然是无止境的。
乔震当没听见,专心看资料去了。
齐为川老实地洗手去了,之后看舟舟打定主意不理自己了,只好拿本书自己看了。
乔震看资料到天黑,总算看完,他有了大概印象,但要怎么下手,并没有把握。
只好重新回顾一遍,乔氏集团三分天下,大嫂、二哥、三姐夫分管不同的项目。
大嫂方静珠精明干练,六七年前收购了一家国际连锁酒店,虽然不巧碰上经济危机,但用的手法是杠杆收购,现金流支出不多,维持局面并不艰难,耐心等到最近好转,她一手推动酒店在国外上市,第一天股价就涨了八个点,足见行情看好,而乔氏持有的大额股份净赚好几个亿,大嫂目光的长远、手段的精明,令人叹服。
显然,她不会是集团的弱点所在。
而三姐夫傅俊生同样不容小觑,他负责的乔氏子公司购买了国外一家博彩公司BH的大量债券,同时购买了对应的信用违约互换。通过标的资产和衍生品的定价差异,从中赚取利润。这算是常规操作。但之后,傅俊生通过贿赂BH公司,让其故意晚几天支付利息,触发了信用违约互换。傅俊生在补偿了BH晚支付利息所造成的损失后,获得的净利润达到了上亿。
这类似于替人买保险,之后和这人串谋自残,付完医药费后,保险金还有赚,而且赚得非常多。惟一不同的是,傅俊生这项“骗保险”的操作是合法的。他不单运作得专业,法律空子也钻得好。
乔震对傅俊生的实力有了深刻认识。他当然也不会是乔氏的软肋。
惟一的可能性,难道是二哥乔明海?
乔明海负责乔氏在印度的投资组合,策略十分激进,有胡乱下注的嫌疑。其中投了几亿的A公司违规操作,引发恐慌,股价下跌;另一家同类型的B公司,也面临相似的问题。按照评估,这两家公司早已过时,乔氏不该投资,此外,乔明海还投资了几家基础建设公司,同样身陷囹圄,再加上印度国经济增长缓慢、通胀率高、货币急剧贬值,简直是雪上加霜。
乔震把二哥历年负责过的项目都挑了出来,多是好大喜功的风格,少有佳绩。
这会,齐为川随手开了台灯,笑着说:“你看材料就看了,别一直皱着眉头。”
乔震放松一点,问:“贺融会从我二哥负责的项目下手?”
“你二哥负责的项目违法了?”齐为川问。
“这倒没有,二哥一向是愿赌服输。他也没必要触犯法律,再大的损失,集团都会买单。”乔震客观评价,又问,“如果二哥不是集团的弱点,那贺融会从哪里下手?”
齐为川抱着抱枕,靠着沙发说:“你二哥不是弱点,但是,你二哥、你大嫂还有你三姐夫,这三个人实力失衡,才是乔氏集团的弱点。”
乔震怔了一下。
“你二哥没有经商才能,但你爸仍然纵容他、培养他,自然是出于制衡的考虑。可惜长期以来,你二哥不成器,如果你是方静珠,或者傅俊生,会怎么想呢?”
乔震并不费力思索,说:“赏罚不公,大嫂和三姐夫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外人,不能出错,格外拼命,但我爸一直偏袒二哥,恐怕大嫂和三姐夫更要心寒。”
“那换了你二哥又怎么想?”齐为川问。
“要是二哥,年年被大嫂和三姐夫压过一筹,自然不甘心,更何况以他的脾气,仗着自己是乔家二少,眼高于顶,得罪人的事不会少干。”乔震缓缓说着。
“看来,”齐为川注视着乔震的眼睛,说:“你不是不懂。”
乔震有点累,把齐为川的膝盖当枕头,躺下了,闭着眼睛问:“这么大的破绽,乔氏不会被贺融给拆了吧?”
“你不是不在乎的吗?”齐为川微笑着问。
“白吃白喝十多年,不想老头子伤心。”乔震终于肯说实话了,他不自觉轻轻皱起眉头,齐为川手指滑过他的眉心,抚平了,轻声安慰:“放心,贺融不是你的对手。”
作者有话要说: 舟舟包治各种赖床疑难杂症。
☆、49
这几天,冷默看牢了贺融,寸步不离就算了,目光又锐利,跟山崖上的老鹰居高临下瞧野兔子似的,无论贺融做什么,都被他牢牢地尽收眼底。
贺融厌烦了,开腔:“你有完没完!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
“隐私?”冷默摆棋盘研究围棋,冷冷地说:“别人说这话,我大概会好好反省一下,可为什么从你口里说出来,我一点都不觉得惭愧呢?”
冷默摆明了讽刺他,贺融生气了,拍桌子说:“我怎么找了个奶妈!”
冷默微微一笑,说:“你改好了,我就走了。”
“你走哪啊?”贺融莫名其妙,明白了,更生气了,说:“你别仗着我失眠离开你睡不着,你就肆无忌惮地威胁人?”
“我不是威胁你,”冷默真切地说,“等你好了,我还得下围棋,训练、比赛都很忙,没时间陪你。”
贺融终于发现自己毫无地位,这阵子冷默虽然对自己死缠烂打,但过阵子他就要挥挥衣袖、重回正轨了。
“你放心!我好不了!”贺融恶狠狠地说完,起身上洗手间,用力摔门锁上了!
说来凄清,洗手间是贺融最后的自由之地。
他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响,顺手开大了窗户透气,一阵风过,他觉得自己终究比囚犯好一点。贺融无意间照到镜子,最近睡得好,自己气色不错呀!难怪思路也特别顺畅!他心情好了一点,靠着洗手台,一派闲适地给表姐言小姐、还有何少爷打电话。
贺融开门见山就要他们手上的好项目,他是贺老的独子,地位超然,言小姐和何少爷当然不会不给,权衡之下也没有藏私,很快就挑好了项目资料和团队信息,发他邮箱了。
就说话耽搁了二十多分钟,冷默就来敲门了。
贺融豁然开了门,脸色却很平静,说:“别跟防贼似的跟着我!奶妈!”
“你叛逆期来得挺晚的。”冷默油盐不进,还有空讽刺他。
贺融忽然掐住冷默的手臂,一用力把整个人都按墙上了,冷默后背撞疼了,但脸上仍然没有一丝波澜。
贺融低着头,撑了双手围住他,自以为是地开口:“你别想着下围棋了!我不让你去,你哪都去不了。”
“腿长我自己身上。”冷默无动于衷。
“那我把你的腿给打断了。”贺融说。
“随便你,围棋不用腿下。”冷默说。
“那我把你的手也打断了!”贺融变本加厉。
“你怎么不找个坛子把我装起来?”冷默反问。
“你要真喜欢坛子,我就给你定做一个!带滑轮的!还带手绳!碰上好天气,我牵着你走!”贺融说完,森森地笑。
冷默抬头看他一眼,明亮眼眸里终于有了一点情绪。
他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可惜面目可憎。
电光火石一刹那,贺融捂着命根子倒地上了。
老半天,他还缓不过劲儿,只能瞪着罪魁祸首……
冷默抬了腿,从他身上跨了过去,施施然走到沙发那,接着摆棋子玩。
贺融没处申冤,扯了嗓子哀嚎:“你这只大尾巴黑心肝白眼狼!老子倒了八辈子大霉把你救了!活该让你……”
他说了一半,又说不下去,冷默要死了,他又很不愿意,甚至有点伤心,两难之间,他只好闭上嘴,自己缩着身体,咬牙切齿地倒抽气。
怎么偏偏就撞上克星?
等他终于能爬起来,看也不看冷默,一言不发穿外套,拿出柜子里一个黑包就要出门,冷默早阴魂不散地跟在他后面,一块下楼、上车。
贺融开着车,半小时后到了一家室内…射击场,下了车就把包丢给冷默拿着。
冷默没见过这黑包,怪沉的,也不知道装什么。
贺融似乎经常来这个地方,熟脸,有人带路,领进了一个包场的射击厅,立马有个叫禾谷的年轻男人来迎。
这个男人长得干练精瘦,眼神也利,带着笑脸,跟贺融说:“乔二少第三回找你了,我吊足他胃口,前两回都说你不在城里,这次是碰巧。我还把你的手艺吹得天花乱坠,不过这事倒也不用我吹,你的手艺是现成的!不然他用过你的东西,也不会来第三次!明摆着,他想要火力更刺激的货。”
贺融问:“你中间一层没少赚吧?我都快给你打工了。”
“打工是谈不上,我这顶多就是坐地起价,谁让你的货好,没开分店呢?”禾谷笑着说。
贺融这会拿了冷默手上的包,扔到禾谷手里,禾谷打开来看了一眼,两个人边说边走,进了里边。
这会,正主在练枪,声音大着呢,手下人都站边上看着。
冷默站贺融旁边问:“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我能干什么坏事啊?我网站都让人封了,我总要清理一下库存吧!”贺融说着,忽然脸凑过来,偎上冷默的脸,咬着他耳朵说话,说:“卖几把改装枪,坑几个傻缺,赚了钱我带你潇洒去!”
冷默发了片刻的呆。
这会,乔明海试完枪,直接丢桌上了,摘下耳罩,朝禾谷招手,问:“你拿什么人改的三流货色来糊弄我?”
禾谷赔小心,说:“精品出得慢,不是我糊弄您。”
“那个PAUL最近没出货?”乔明海冷冷的,又问,“还是有人敢跟我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