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姐为什么还怕他?”乔震问。
“因为贺融长得好看,我姐最怕长得好看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放松警惕,而且他是个疯子,谁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情来?”林仲玉解释,说:“只有BOSS,和他势均力敌。”
乔震思索片刻,齐为川本来说两天内离开香城,却一直没有动身,巧合的是,这位贺融又回来了。
他们会不会有冲突?
乔震问:“你姐昨天没事吧?”
“我姐遇到这种情况,走为上计,安然无恙。”林仲玉提醒,“不过乔,你要小心,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乔震笑了,说:“我已经成年。”
林仲玉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你成长得太闭塞,经验值偏低。”
说完,林仲玉就收拾东西,走了。
乔震笑着进厨房做午餐,却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坐在餐桌旁边。
他正在凝视窗外的阳光,专注地沉浸在某个世界,朝乔震闲聊一般地说:“这幢是我最喜欢的房子。”
乔震惊讶疑惑。
他转过头,淡淡的笑,自我介绍:“我叫贺融。”
乔震没想到林仲玉的提醒这么快就变成现实。
而这位贺融,的确有一种独特魅力。
如果没有事先听说他的劣迹,乔震一定以为他是个良好青年。
“你不问我为什么登门拜访?”贺融打量四周的布置,言行不一地宣布,这里是他的家,乔震才是客人。
乔震沉思的时候,不愿开口。
贺融很感兴趣地问:“你是哑巴?”
“不是。”乔震说。
“很好,那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怎么解决恒生集团的问题。”贺融的声音轻佻的,活泼的。
恒生集团?
乔震有些猝不及防,他尽量沉稳地问: “你希望怎么解决?”
贺融微微一笑,像绅士一样礼貌地问:“你毁掉恒生的名誉,那么,我也毁掉你的名誉,你看怎么样?”
乔震脸色微微一变。
这时,外厅传来开门的声音。
乔震再一回头,餐桌旁的位置空了。
贺融像鬼魅一样,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43
乔震听见齐为川喊他,应了一声,齐为川已经走到厨房,拍了拍乔震的肩膀,问:“怎么了?站得像石雕。”
乔震都要疑心刚才见到的贺融,是幻觉。
齐为川打开冰箱,家常地说:“我要补脑了,吃核桃,还有,午饭要吃鱼,你会给我做的吧?”
“嗯,清蒸还是红烧?糖醋?”乔震问。
“清蒸,”齐为川抱着一罐核桃,有点苦恼地说:“你能顺便帮我剥核桃吗?”
“自己剥。”乔震说。
“剥了好多年了,”齐为川感慨万千地打量着他漂亮的手,沉重地说:“我想尝尝你剥的。”
乔震无奈地说:“好吧。”
齐为川坐在餐桌旁,快乐地喝着鲜榨的果汁,说:“我看你做饭。”
“你没别的事情忙?”乔震问。
“暂时没有,焦头烂额的都是别人。”齐为川若有所指,无意望见了墙上,原本那幅静物油画,被人翻了过去,背面画了一个张牙舞爪的火柴人。
齐为川看了半天,问:“今天谁来过?”
“仲玉来过。”乔震说。
“还有呢?”齐为川问。
乔震停了停,说:“贺融。”
齐为川想了片刻,问:“他说什么了?”
“他提起恒生集团,大概要以牙还牙。”乔震颇为斟酌地说。
齐为川微微一笑:“你不怕他?”
“还好,”乔震手上拿着一把刚刚割出了鱼身花纹的刀,转过身问:“你会帮我挡的吧?”
齐为川“唔”了一声。
乔震转过身,继续收拾鱼,鼓励地说:“我相信你的实力。”
齐为川发现舟舟越来越狡猾了。
“贺融和恒生集团有交情吗?”乔震问。
“没有。”
“那他为什么?”
“他高兴。”
齐为川言简意赅。
乔震温和地说:“因为高兴就可以自由自在,我开始羡慕他了。”
“他最近运气不好,一点都不自由。”齐为川淡淡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 乔震问。
“最近,最大的线上毒品黑市被警方关闭了,黑市上用于流通的虚拟货币也受到了冲击。”
“这和贺融有什么关系?他卖毒品?还是用那些虚拟货币洗钱?”乔震一边专注地切葱姜蒜末,一边问。
“他不卖毒品,他管理的是那家黑市的一个孪生网站,一家线上军火商网站,专卖枪支弹药。”齐为川淡然地说。
“枪支弹药?”乔震不能不惊讶了,他问:“那他除了做买卖之外,平时爱玩这些东西吗?”
“当然,他不仅玩得专业,卖得也很专业,前段时间还搞了一次营销,听说广告词还是他自己写的。”
“卖军火还写广告词?”乔震保持镇静。
“嗯,”齐为川微笑着,说了大概:“我们非常专业地理解用枪者的需求。”
乔震觉得此语意味深长,问:
“什么是用枪者的需求?”
“不言而喻。”齐为川说。
“杀人的需求?”乔震问。
“他卖的枪质量优异、实用,不是用来收藏或者玩花活的,用枪的人,最好对自己要对付的目标,心中有数,收到货之后,最好立即行动。”齐为川淡淡地说。
果然如此……
产品专业,广告煽动,销售渠道完备……
乔震长见识了,越来越好奇地问:“那他这个网站,也是用虚拟货币交易?”
“嗯,”齐为川慢条斯理地解说:“毕竟,这种货币可以逃税、避免追踪,还可以便捷地买凶杀人、买卖毒品和军火。同时,他网站上的枪械发货时,被拆分成了小块,分别寄送,包裹外观也做好了伪装,买家只要在地下室、按说明书组装起来就可以了。”
贴心、冷静、热血沸腾的购物网站……
乔震不得不佩服这个贺融。
他只有一个疑问,他看着齐为川问:“为什么你了解得这么清楚?”
齐为川脸色无奈,说:“因为这家网站的原始建设资金,是从贺老的基金拨过去的,贺融当初的计划书上,可没有一个字提到会卖军火,大家都以为他痛改前非,可惜……”
他轻轻叹气,说,“世事不尽如人意呀。”
乔震有点吃惊,又有点想笑,忍不住嘴角扬起弧度,说:“他做得这样严密,为什么会遇到挫折。”
齐为川耐心地解说:“因为所谓的保护隐私的TOR系统,本就是由军方实验室开发的,政府想要调查,易如反掌,黑市宣称的严密,只能算是美丽谎言。”
乔震终于明白透彻了。
齐为川补充地说:“此外,网站虽然被关了,贺融所收的佣金,据仲玉的保守估计,应该有五千多万美金。”
五千多万美金?
贺融身为高智商的犯罪分子,不仅手段出众,现在还手握大量资金。
真疯起来,谁能与他制衡?
“我想我现在应该担心了,”乔震唔了一声,说:“不过,吃饱了再说。”
的确,窗外风和日丽的,有什么惊人麻烦,都可以暂停片刻,吃饱了再说。
齐为川笑着喝一口果汁。
不过乔震还是太乐观了。
第二天清晨,贺融给他发来电子邮件。
——乔先生,攻击你的名誉,实在毫无技术含量,沾染毒品、情史混乱、危险驾驶、暴力伤人,只要有些风吹草动,你的形象都会大打折扣,甚至到无人问津的地步。出于谨慎的好意,也许你愿意见面详谈。上午九点,荷兰酒吧,一个人来比较合宜。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因为那样太容易了。
语气文雅而自负,像是戴上了随时可以更换的伪装面具。
乔震想了想,还是决定赴约。
而齐为川大清早,恰好要处理贺老安排的事务,乔震为了真正的谨慎起见,找林紫玉、林仲玉商量。
龙凤胎听了很激动,上门接送乔震,到了荷兰酒吧。
林仲玉揽着乔震的肩膀,特别义气地说:“放心,贺融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他没有杀人的纪录,你死不了。”
“谢谢你的安慰。”乔震颇为含蓄地说。
林仲玉笑了,说:“我和我姐很好奇,贺融为什么会找你?他可不爱找人聊天。”
“我会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乔震很上道。
林紫玉拍了拍乔震,说:“去吧,我们会在外面保护你的。”
乔震摇摇头,推开酒吧的门。
这会是早上九点,夜场早就散去了,桌椅都收拾了,地板刚刚打扫过,光线下,连浮动的尘埃都有些空荡荡。
乔震站了片刻,好像连服务生都休息去了,没人招呼他。
这时,他听见椅子跌在地上的声音,乔震转过头,暗处的长椅上,有个人坐着,摇着一个骰子,说:“你还挺准时的。”
玩世不恭的声音,是贺融。
乔震走了过去。
“请坐。”贺融客气地说。
乔震坐在他对面,窗外的光线,在桌上分割出一条斜线,乔震在明处,贺融在暗处。
但乔震仍然能看清贺融的眼睛,精神奕奕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很能欺骗人。
贺融像把乔震当成心理医生一样,说:“我昨晚失眠了。”
乔震想了想,网站被关了,所以无所事事了?
“你有没有觉得人活着很无聊,庸常的、脏兮兮的,不够痛快,也不够真实?”
贺融突兀地发问,乔震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只看见墙上挂着扭曲的油画,弗兰西斯风格的。
“你找我讨论哲学?”乔震问。
“也许吧。”贺融说:“你一定听说过我的事迹?”
“听说过。”
贺融说:“也许你该听听我的说法。”
乔震轻轻皱着眉,但还是点头。
贺融开始滔滔不绝,说:“我认为,犯罪是最大的诚恳,人人都想犯罪,不过,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诚恳地顺从了这种欲望。”
乔震几乎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开玩笑?
“我要是散布你的谣言,你嗑药、乱搞、酒驾……”贺融笑出声,问:“多少人会选择相信你?”
乔震不说话。
贺融继续闲适地说:“他们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当然不是,负面新闻满足了人们的心理,我记得有个大法官说过,舆论是未经审判的私刑,但他似乎忘了,人们一直都很喜欢用私刑。”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乔震平静地问。
“因为我想提醒你,到了那个时候,没人会记得你的表演才能,”贺融自得其乐地说:“就算是孔子降生在这个时代,他七十岁父亲和十八岁母亲生下他的新闻,也会比他的思想更广为人知。”
乔震注视黑暗中的贺融,想看清楚一些,他没见过比贺融更悲观、更走火入魔的人。
“你就是因为这些事情失眠?”乔震问。
“这倒不是,”贺融说:“昨晚,我花了少量的时间揣摩你,乔先生。”
乔震终于觉察到一丝凉意了。
贺融倾着身体,终于离开阴影,说:“你不该这么平静,你一定压抑了很久吧?”
乔震不愿意回答一个疯子。
贺融自顾自笑了,摇着骰子,掷出一个六,自言自语:“第六个选项是什么呢?吸毒?不是,醉驾,也不是。哦,我想起来,肮脏的家族企业。”
他抬起头,问:“乔氏集团会是无缝的鸡蛋吗?”
作者有话要说:
☆、44
就乔震有限的见识,他还没办法看透贺融。
每个人都有个来龙去脉,这算是乔震拍了许多矛盾角色之后,得出的经验。
可惜,现在不是做心理分析的时候。
“你想要什么,应该直接谈。”乔震平静地说。
贺融看着乔震,眼神锋利,冷静却带着狠劲地问:“你以为我在和你开玩笑?”
“你想下手,不用知会我,”乔震直率地问,“你顾忌什么?”
贺融停了停,这一刻,本来咄咄逼人的局势似乎缓和了,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问:“你想不想知道自己有多大的份量?”
他站在了阳光下,说:“我有四千万美金不见了,我是不是该把属于我的东西要回来?”
乔震心里有一点轻松,却装傻充愣,问:“你手段那么高明,谁能拿走你的钱?”
“我恰好懂一点排除法。”贺融说。
“也许,网络漏洞,还有,我听说你得罪执法机关。”乔震心情越来越好,表情却很严肃。
如果贺融不是那么残忍的话,乔震甚至愿意劝他散财、随缘。
贺融盯着乔震半天,冷笑着说:“你是聪明人,你自己权衡吧。”
“权衡什么?”乔震问。
“说服齐为川,或者,乔氏集团将会收到特别的新年礼物。”
贺融不耐烦地走了,还不忘挥挥手,像同乔震告别一样。
乔震想了想,就目前的形势来看,齐为川似乎开了一个好局。
他哼着凯旋曲子,离开酒吧。
门外龙凤胎站在电线杆子下头,一见乔震,林紫玉就上来热情地问:“贺融跟你谈什么?”
“他的钱不见了,他想找回来。”乔震概括得挺简洁。
“多少钱?”林紫玉疑惑,问,“还有,谁敢动他的钱?”
“四千万美金,听他的口吻,应该是你们BOSS拿的。”乔震上车。
林仲玉也跟着上车,还念叨:“BOSS太手软了,我估计贺融有五千万的。”
“扣除运营成本好不好,BOSS只拿净利。”林紫玉关上车门,说。
“怎么拿到贺融的钱?”乔震问。
林仲玉开车,说:“谁知道啊,BOSS一向都是留先招的。”
乔震唔了一声,淡淡笑了起来。
林紫玉看着车窗外掠过的车水马龙,惆怅地说:“其实贺融以前不这样的。”
“姐,人人都遇到挫折,他格外脆弱。”林仲玉客观地说。
“十六岁会比较敏感吧。”林紫玉说。
乔震眼神里有疑问,林紫玉说:“贺融是围棋天才,他十六岁那年,正是围棋大师曹仰庆和徐殊争霸的年代,当时大部分的头衔被曹先生把持,而挑战权基本都属于徐先生,但贺融一出道就将徐先生一举打垮,取得了和第一人曹先生较量的资格。”
“那场关键的决赛定在北雄市,贺融独来独往惯了,坐飞机一个人去的,后来比赛结束,我们在报纸上听说他输了,贺融也回来了,人变得不正常,郁郁寡欢。”林仲玉说。
林紫玉叹息,说:“多可惜,他那么年轻,职业生涯还有无限机会,我们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放弃,贺老也对他有些失望,但以为他只是闹脾气,没想到他再也不碰围棋了,还跟贺老大吵了一架,振振有词,说棋盘上这种厮杀有何意义?再血腥也就是胆小鬼玩的!”
乔震听了,微微皱起眉。
林仲玉说:“所以后来,他就热衷于真正的厮杀,暴力、残忍、见血的。”
在距离职业冠军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贺融向另一个方向转了舵。
这个时候乔震的手机响了,齐为川让他去贺家,紫玉、仲玉也收到简讯,贺老先生要见他俩。
龙凤胎嘀咕起来,家里有什么热闹?
回到贺宅,惠姑说人都在大客厅里,来了一位新客人。
林紫玉笑着说:“肯定不是普通客人,不然贺老也不会让我们回来。”
惠姑笑,说:“听说是这一届霍氏杯的围棋冠军,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就是不爱说话,也不爱笑,陪贺先生下棋,贺先生让我嘱咐你们,进去别说话,只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