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的,师伯。没有伤到筋骨,慢慢调理就能生出新肉来。”
“你以为白骨生肌那么容易?你这条腿都已经化脓了。如果继续溃烂下去,整条腿都得锯掉。”张师伯找出一个药丸递给了王路,有些生气的说道。
王路一口吞下药丸,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我已经用药物处理过伤口了,怎么还会生脓?”
“牙毒!有些妖兽虽然本身没有毒,但是牙齿上常带着一些不干净的毒物。被咬的伤口极易生脓溃烂。”张师伯轻轻剪去王路小腿处的衣物,取过油灯仔细的观察起来。
“腿倒不用锯掉,只要将这些化脓的地方切去,再吃点药应该没事。不过这辈子瘸是一定的了。就算以后生出新肉,你这条腿也是畸形的。你和夜雪这两个孩子呀。唉!”看完伤口,张师伯再次摇摇头。
“你先吃点药,今晚在我这里歇了。明天早上我给你做手术,把化脓的地方切了。”
“师伯,那解药呢?”王路着急的问道。
张师伯生气的瞟了王路一眼:“解药当然今晚做啦!你的那点心思我怎么能不知道。”
“谢谢!师伯”王路开心的傻笑起来,张师伯也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午后的紫狐堂别院,夜雪一个人坐在屋檐下发呆。
“师姐。吃饭啦!”霜梅端着饭碗走到夜雪面前。
夜雪没有回话,手里拿着一束玫瑰。
“我说师姐呀!你再不吃饭,师父可要罚我了。都快两天了,你一直拿着这玫瑰发呆,不吃不睡的。这可咋办呢!”霜梅将饭碗放到地上,坐到夜雪旁边。
“师姐,我都说了那废物回家去了,最近不会再来了。你总不能他不来就不吃饭吧。”霜梅双手托起脸,跟着夜雪一起看起了玫瑰,这束玫瑰鲜红动人,只可惜师姐看不到。
“跟着你我也要变成呆子了。”霜梅盯着玫瑰看了一会,抱怨道。
突然夜雪扬起了头,摸着地站了起来。
“他来了。”
“谁来了?师姐你说什么呢?”霜梅一脸的疑惑,夜雪没有继续说话,拉着霜梅的手示意她扶着自己往门口走。
恰在此时,王路拄着拐匆忙的走到紫狐别院的门口。看见蒙着眼的夜雪师姐站在门内,王路心中五味杂陈:“师姐,你的眼睛有治了!”
王路兴冲冲的走进别院。
霜梅扶着夜雪跟在王路身后回到寝房。
王路拿出一块白布,将药膏均匀的抹在白布上。
“王路,你可别骗人!你说师姐的眼睛真的能治好吗?”霜梅半信半疑的扶着夜雪坐下。
“嗯!我有信心。”王路转身对着霜梅笑了笑,看到闭着眼的夜雪,又是一阵内疚的心酸。
“师姐你替我把这块药布蒙在夜雪师姐的眼睛上,记得一定把药膏处放在眼眶的位置。”王路将药布交到霜梅手里。
“夜雪师姐,等下你记得运转真炁,逼出眼睛处的残毒。”王路对着夜雪嘱咐道。
“三个时辰!天下蛇毒论里说,三个时辰就能解毒!”王路迫不及待的拍了下手。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霜梅坐在夜雪旁边一个劲的打盹。夜雪蒙着布,运转真炁,额头上渗出了许多汗。
王路着急的一会看看太阳,一会看看香炉,掐算着时间。
“到时间了!”
霜梅一个跟头栽下去,揉了揉眼睛:“三个时辰啦?我看看师姐的眼睛好了没有。”说着准备摘去蒙在夜雪眼睛处的药布。
“别!霜梅师姐先别着急。”王路摆了摆手,取出一把红色的流云伞,走到夜雪面前撑开。
“我用伞遮遮光。夜雪师姐,等下你先感受一下光,再睁开眼睛。这么久了,一下子睁开眼睛,会被光伤到。”
夜雪点点头。霜梅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取开药布,慢慢的夜雪睁开了眼睛。
王路枯苗望雨一般盯着夜雪看,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师姐,怎么样?能看到吗?”霜梅低声问着。
夜雪睁大眼睛,盯着王路,连着眨了几下。还是那双晶莹剔透的眸,王路紧张的捏紧了拳头。
夜雪又回头看了霜梅一眼,连着点了好几下头,看得出来她有些激动。
“师父!师姐看得见啦。”霜梅大喊了一声,飞奔而出。
夜雪看看寝房,又看看王路。三年了,一切都变了。接着她的目光停留在了王路手中的红伞上。王路激动的有些颤抖,他会意的将伞收起来递给了夜雪。
“师姐,我对不起你!我害的你三年看不见。”王路哽咽着,终于这块压在他心头三年的大石头落地了。
夜雪摇了摇头,摸着伞上的流云。
“师姐,这把伞送给你,你喜欢吗?”
“喜欢。”夜雪淡淡的说道。
王路的视线被泪水淹没,开心的点了点头。
“王路,我想去后山。”说着夜雪走出寝房的门,撑开了伞。
红色的油纸伞,上面有一团一团的白色流云,煞是好看。
夜雪停了停脚步,等了下王路。王路拿起拐杖赶紧追了出去。
“雪儿!你眼睛能看见了吗?”明玉堂主着急的向已走到别院大门口的夜雪喊道。
“嗯,师父。看得到。”夜雪没有转身。
“你去哪里?”明玉堂主两行热泪流下,异常激动。
“后山。”
太阳快要落山,夜雪走的很快。王路拄着拐,很努力的向前走,有些跟不上夜雪的步子。
“王路,你的腿。”夜雪停下来背对着王路问道。
“没事,受了点小伤。”王路傻傻的笑了。
“哦。”夜雪回了一声。放慢了脚步。
后山并不远,两个人慢慢的走着。夜雪看着王路吃力的样子,伸出手搀住了王路。两人都在红伞下,脸映的通红。
夜雪看着前方,王路看着夜雪。
舍不得落山的太阳把云层抽出了一道长长的霞光,长长的石板路,如果就这样走一辈子。
“看哪!这废物怎么瘸了?”
“一个瞎子,一个瘸了的傻子,倒真是绝配。”
路上的师兄弟们指指点点的嘲笑着两个人。两人都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这把伞就是个世界,只属于他们的世界。外面的一切声音都听不到,外面的所有人也不存在。
不一会就走到了后山那块熟悉的大石头旁。
王路想起三年前的月下,夜雪舞剑的曼妙身姿。
夜雪收起了伞,又摸了摸伞上的白色流云图案。抬头,红霞万丈,归巢的鸟儿排成队在天上嬉戏而过。
王路放下了拐,靠在石头旁休息。
西边只剩最后的一抹红,夜雪转过头来。她眨了一下眼睛,对着王路笑了。
夜雪笑了!
这是王路第一次见夜雪笑。
如此纯粹、干净,清澈的笑容。
王路痴痴的看着,原来世间最洁净的美不是晴空下的潋滟,而是佳人素雅的回眸一笑。
“谢谢你,王路。我很喜欢这把伞。”
第38章 初听不知曲中意()
治好了夜雪的眼睛,王路在临剑门里的待遇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少师兄弟前来求医问药。
不过这回他多了一个新外号:“瘸子四。”这外号虽然不是王岚取的,但是一听到瘸子四这三个字,王岚脸上比抽了几巴掌还难受。
四年筑基不了也就罢了,这回还瘸了。
几位堂主建议将王路遣送下山,毕竟再在山上待着只是浪费粮食罢了。
明玉堂主反对,王路害的夜雪瞎了三年,可现在治好了夜雪,她的心里对王路多少有些感激。
出人意料的是,鲁春堂主也反对,这让王岚很感激。
鲁春堂主知道王岚虽然不怎么搭理王路,但是心里对王路的感情很深。为了这个得力手下,鲁春堂主才提出反对。
天剑门来的四位师伯自然全部反对,因为王路是他们最得意的弟子,在他们眼里王路是真正的天才。
这个提议就此作罢。
刘掌门想,再不济王路也能做个门内医生,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非议,王路听惯了。
从师兄弟到门内长辈,有几个没说过的。虽然扎心刺耳,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每个人嘲讽王路的时候,王路都会傻笑。大家以为他习惯了嘲讽,其实他只是深深的压在了心底,就跟师父的死一样。
“黄师伯。弟子王路求见。”
黄悦淇是个高冷的女人,高冷了大半辈子。
前些年因为入门弟子的质量连年下降,天剑门的高层决定,从资金到人力加强各个附属门派的实力。黄悦淇便是那时候主动申请来临剑门教艺仪的。
年轻时候,黄悦淇是天剑门出了名的美女。追求者一大堆,但她天性高冷,从不正眼瞧那些追求的人。
哪有少女不怀春?
黄悦淇心中一直在暗恋着自己的大师兄林海。林海虽然修为不高,但是精通琴棋书画。
为了追赶大师兄的脚步,黄悦淇也成了门里数一数二的才女。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两人结为侠侣之后非常幸福。
可惜好景不长。林海在一次除妖中受了重伤,回天剑门没几天便死了。
黄悦淇发誓永不再嫁,可那些狂蜂浪蝶群追不舍。
守寡多年之后,听说有去附属门派的机会,黄悦淇第一个报了名。
她想早早的远离是非之地,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
在黄悦淇心中一直有一个梦想,完善大师兄的七音乐理,并且将它发扬光大。
圣律大陆主流的乐理是五脏合五音论。即:宫、商、角、徵、羽五音。
脾应宫,其声漫而缓;肺应商,其声促以清;肝应角,其声呼以长;心应徵,其声雄以明;肾应羽,其声沉以细,此为五脏正音。
林海认为五音过于单调,乐是拟天之声,律是世间至理,五音之外当还有两音。但是这个理论没有完善,林海就英年早逝,留下的只有黄悦淇的眼泪和一把七音琴。
王路是黄悦淇见过最为聪慧的人,在王路身上她看到了些许大师兄的身影,所以对于王路的教导她从来都不遗余力。
此刻王路拄着拐,恭敬的站在黄悦淇的门外。
里面有美妙的乐音传出,是一些师弟师妹们正在学习七音琴。
“进来吧。”
王路半踮着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支排箫。
“黄师伯,弟子根据黄师伯的乐理:徵降半音为变徵,宫降半音作变宫当为雅乐之基,做了一支七音排箫。”王路低头将排箫双手呈上。
岁月不饶人,黄悦淇美艳的脸上,生出了很多皱纹,她皱着眉头接过王路的排箫。
“这排箫真的能奏出七音?”
“有一个音的音准还不太对,所以拿过来让黄师伯矫正一下。”
黄悦淇横过排箫,吹奏了一段简单的旋律,眉头的皱纹舒展开来。“真的是七音排萧!”
“黄师伯总感叹七音琴乐音单一,没有相配的乐器,无法完整演奏。所以弟子冒昧,尝试着做了一支七音排箫。”
黄悦淇欣喜的站起身,像个少女一样跑到香案前,拿出了六支香:“王路,你过来!给你林师伯上柱香。”
王路点点头,走了过去,香案后是林海的画像。
“师兄,你泉下有知。王路终于做出了一支七音排箫。你一生的心血终于可以展现给世人了。”黄悦淇喜极而泣,对着画像三拜,王路也跟着拜了三下。
“王路,你过来!”黄悦淇从书架暗格中拿出一个卷轴。“师伯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黄悦淇把卷轴在桌子上展开,练琴的师弟师妹们停下围了过来。
“这是?”王路看着卷轴,惊喜万分。“黄师伯,世间竟有如此天籁吗?师伯这曲子叫什么?”
黄悦淇笑着擦去眼中的泪:“这是我师兄林海一生心血所谱的曲谱,需琴萧合奏。可惜师兄他没能为此曲谱命名就走了。”
黄悦淇忍了忍眼泪继续说道:“师兄说这首曲子当由心意相通之人合奏,才能展现全部的神韵。如今你既然做出了七音排箫,我便将此曲谱送你,等你找到心仪的人和她一起合奏之时,不要忘了让师伯也听听。”
“师伯,你要将曲谱送我?”王路一脸的惊讶,他知道这应该是黄师伯一生最为钟爱的东西。
“你既然做出了七音排箫,那么这曲谱只有你才配拥有。师伯老了,师兄去后再无心意相通之人,这曲谱留在我这里就废了,你拿去吧。”说着,黄悦淇左手二指撑着额头,显出无限的落寞。
王路不再说话,默默的卷起了卷轴。
失去挚爱的人,为了完成深爱的人的遗志坚强的活下去,这种感觉王路懂。
王路卷好卷轴,对着黄师伯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准备离去。
“王路,慢!”黄悦淇看到王路要走,着急喊道。
王路恭敬的站在原地。
“王路,再让我看一眼曲谱吧。”两行泪化掉了黄悦淇脸上的胭脂,如同水墨匀开画上的荷花。
王路心中莫名的感动,这就是爱吧。
黄悦淇轻轻接过卷轴,小心翼翼的贴在脸上。
笑着,哭着,终于忍不住,再也不顾身份泪奔。她紧紧的抱住卷轴瘫倒在椅子上:“师兄,师兄,你怎么走的那么早。你叫淇儿一个人好苦啊。”
第39章 王岚和明玉()
饭后,王岚挺着大肚子,躺在饭堂的院子里。
四十多岁了,修为早在十年前就停在了聚灵初期,裹足不前。
剩下的年月就是吃饱混日子了。
想想当初,王岚也曾壮志满怀,意气风发。
人生无常,再多的梦想最后都会变成无法割舍的情怀,而情怀最后都会消失在白发间。
有那么一段日子,王岚也喜欢争强斗胜,他的对手就是如今的紫狐堂堂主明玉。
如果当初不那么嘴硬,跟她表白,如今又会是什么样呢?
王岚扇着蒲扇自嘲的笑了。
最初的梦,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留下一段侠名。
后来的梦,培养一个曾经自己梦想过的那样的人。
而现在,吃饱喝足能多睡一会。
少年壮志青云上,老来无伴苦做衣。
明玉不也一样吗?
想想王岚培育的这四个徒弟吧。
大傻筑基中阶看门,二傻修行不下去做厨子,三愣子直接回家娶了媳妇。
还有王路,这家伙真的是个天才,可怎么就连筑基都完成不了呢?
表面上看,王岚对这四个徒弟不理不问的,实际上他比任何师父都对徒弟操心。
大傻成功筑基那天,王岚开心的喝了一整夜酒。
王岚的修为不算差,也有很多好的经验可以教授。不是王岚舍不得教徒弟,而是筑基就那么简单,怎么教?
太阳总有落山的时候,也该放下一切养老了。王岚想着闭上了眼睛,可是眼中却出现了王路的影子。
老四啊老四。
四年了,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你筑基,可是你总叫我失望。
你是天才啊!怎么会在修行上这么废呢?大傻天资和你一般差,都到筑基中阶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天空是那么空旷。
王岚睁开眼睛,一群鸟儿飞的好高。
大傻都筑基了,为什么王路不能?
会不会是因为王路的炁海太广袤了?他感受炁时,就像大海捞针一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