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抬起头看看那张同样因为连日加班而显得眼睛更加深邃的脸,此刻的陈潜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看起来有些蔫蔫的。
“哦。”他难得网开一面,高明反而有些不太习惯,只是愣愣地应了一声。
他究竟怎麽了?
高明的心里生出许多猜测,同时心中涌动著一些莫名的情愫,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每个人面对别人的时候,怀里都藏著一个可怕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如今已经被对方咬去了一角,高明一想到说不定未来的某个时候可能被看透,体内的不安就开始转换成躁动的负面能量,侵蚀著每个细胞。
“今天忙完工作暂时会告一段落,可以早点下班,呃……要不要跟我去买菜?你不是挺会做菜?买菜应该很有经验吧?”过了一会儿,陈潜又走过来小声问。
“抱歉,我要排练节目,没空。”高明转著手里的笔,抬了抬眼皮说。
就这样,两个人都在工作和排练中蹉跎著,连陈潜的改造计划都搁浅了,不知不觉,接受审判的日子终於来到了。
这天无疑是公司里最忙碌的日子,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确认各个角落没有落下一粒灰尘,确认每个人脸上都带著职业的微笑并且印堂发亮,因为踏进大门的不是最尊贵的客户,而是直接掌管著员工口袋的最终BOSS。
当高端见到自己儿子的时候脸上终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时,站在高明身边的陈潜也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想,当初狠下心带高明去理发是明智的选择,也不枉他早上捧著那张脸百般确认,没有眼线没有眼影,甚至没有润唇膏和香水味,连身上的衣服也是硬朗的黑白灰,然後叮嘱高明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这才出了门。
高明眼下站在父亲身边,应对自如,落落大方,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很给他面子。
“陈潜,我没有看错你,真的很感谢你!”感动得热泪盈眶,高端握住陈潜的手用力摇晃。
陈潜点点头,目光祥和凝重得一代被托孤的八朝元老。
“高明,这些日子你在陈潜那边一定待得很不习惯吧?陈潜是一个很认真严肃的人,作为优秀的前辈,他有很多地方是值得你学习和借鉴的,虽然有时候会严了点,但这对你的成长都是很有帮助的。”拍著儿子的肩膀,高端语重心长地叮嘱著。
高明意味深长地看了陈潜一眼,笑眯眯地说:“前辈对我很好,温柔又体贴,面对我的任性,他总是能导之以行,勉之以恒,这段时间我觉得充实极了!”
听见高明嘴唇像抹了蜜似的说了一堆好话,陈潜不禁倒吸一口气,竭力控制著脸部肌肉的抽动。
众目睽睽之下自然是不能不给前辈面子,但这段话简直是要把人捧到天上去,於是陈潜心里暗暗骂道:屁话,那都是哄他爸开心的屁话!
因为高明那天在洗手间里说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眼下高明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美好的字眼,送到他耳朵里都像是在讽刺。
欢迎晚会在酒店举行,摇曳的烛台,曼妙的音乐,节目一个接一个地上,掀起一个又一个高潮,所有人都沈浸在欢乐祥和的气氛里。
“陈潜,这段日子高明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
和老板、大老板、大大老板同坐一桌,陈潜显得有些拘谨,点点头回答:“不,一点也不麻烦,他特别聪明,一点就通,一说就会。”
既然他卖了个人情,陈潜也不得不为他说几句好话。并且这两面三刀的功夫,还不是师承高明?
“是吗?看来他和你特别合得来,他上学那会儿,真是说他什麽他来什麽,皮得要命!”高端笑了笑说。
然而这笑看在陈潜眼里特别寒心,顿时暗叫不妙,眼下他真是说错话了,这高明连他老子也管不了,他一个外人就管得,这不是抢了他老子的风头吗?
陈潜嘴笨,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麽,只是呵呵应了一声,心里回想著方才领导话里的“合得来”,怎麽听著这麽别扭?或许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踌躇著该怎麽应对,台上主持人发话了:“欢迎下一个节目,高明设计师和吴马设计师联手的中东舞蹈表演!”
中东舞蹈?陈潜一听这节目名,不由得心里咯!一下,这家夥中规中矩地唱个军歌什麽的就算了,跳的什麽乱七八糟的舞?
陈潜正惊疑,悠扬欢快的乐声就响了起来,民族乐器特殊的音色顿时让整个场子为之一亮,紧接著两个男人黑旋风一般地出现在台上,看那打扮,上身是无袖高领半截黑色小背心,毫不吝啬地露著一截腰,纤细得使人产生一折就断的错觉,下身一色的大腿裤,黑色薄纱层层叠叠,高明的两条长腿就这麽若隐若现,略一走动,腰间系著亮晶晶的肚皮舞链子就叮当作响,两个人踩著激动人心的鼓点有节奏地摆动起腰肢,陈潜顿时看傻了眼,只见那腰像水蛇一般,灵活得令人发指,甩头、扭颈、抖臀、波浪臂,偏偏每一个动作都做得那麽到位,每一个眼神都那麽勾人,一举手一抬头都透著女子也赛不过的妩媚,许多人从来不知道,男人跳起肚皮舞这种妖娆的舞蹈,居然如此别具风情,任谁也无法将视线从这两人身上移开。
场下狼嚎的狼嚎,尖叫的尖叫,面对几乎失控的观众,台上的人像是被什麽附了身,处在浑然忘我的境界,淡定自若,舞得正酣,偶尔瞥见高明缓缓一眨眼,嘴唇半敛半开,简直是犯罪。
当全场都沈浸在勾魂摄魄的异国风情中,为这豔光四射的舞蹈或疯狂或失神的时候,只有两个人的脸处於过度震惊的颜面肌肉失调中。
一个是陈潜,一个是高端。
……………
这章写的真没感觉,抓头,可能还要再修
娘炮改造手记17
17
下一个节目是大型小品,二十几个人一窝蜂向台上涌去,台下早已吃得七七八八,觥筹交错,碗筷狼藉,宴席一片混乱。
“高明呢?有没有看见高明?”陈潜一脸杀人相冲到舞台旁,扎进人堆里就问。
主持人向後台小隔间指指,一句“他在更衣”还没说出口,陈潜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去。
小隔间不过是个堆满杂物的仓库,光线昏暗,狭窄得只能容得下两个人,陈潜推门进去,高明并不惊讶,刚刚把那件短得可怜的黑色小背心脱下,裸著上身,大大方方地转过来,双手环胸,定定地望著他,似乎有备无患。
明明做了糟糕的事,却还能保持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陈潜看了看他锐气逼人的眼神,又看了看他白嫩单薄的胸膛,又看了看他黑纱裹著的曼妙长腿,脑子里顿时冒出几个形容词,除了“妖孽”还是“妖孽”。
陈潜带上门,步步逼近:“今天你可是出尽了风头,闯出了名堂,还有人赐了‘怀基双殊’的名号,这下你高兴了吧?”
高明抬起下巴,用鼻子嗤地一笑,眼角眉梢尽是得意,缓缓地问:“怎麽样?我的节目好看吗?看得带劲吗?”
带劲!带劲过头了!
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陈潜的口气也变得不客气起来:“……如果你是要在总裁面前给我难堪,那麽恭喜你,你做得很成功!”
“谢谢夸奖!不过如果你认为我是为了让你难堪才这麽做的,那麽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高明说著,收敛笑容,耸耸肩说,“我只是压抑了一段时间,觉得老这麽下去好像也没什麽意思,偶尔想放纵一下,造成了你的难堪我很抱歉。”
“你他妈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那天你在洗手间说的话其实我都听到了!”陈潜涨红了脸,顿了顿,攥紧拳头,从牙缝里冷冷地挤出一句话来,“既然你那麽讨厌我,为什麽不干脆去跟你爸说?”
见他这麽多天不做事,眼下却一下子把话给挑明了,高明楞了一下,随即恢复嚣张的神情:“那为什麽你自己不去说?不会是舍不得每个月入账的那2万块吧?”
“坐月子中心一个月4万块,我照顾你这个大少爷陪吃陪睡陪逛街绞尽脑汁奉献青春,我会在乎那2万块吗?!”说到钱陈潜就抓狂,他第一个月的额外收入还不是为了给高明改造外形,嗖嗖嗖地就进了商场营业员的口袋?不但没赚还赔了咧!而且老板一开始跟他商量这件事,压根就没提到报酬,他只是本著热於助人外加丰富人生体验的心态答应的!
高明垂下眼睑,压低声音嘀咕:“原来你还嫌2万块少了?……看来我还真是个麻烦货。”
“我只是不想半途而废,从一而终是我做事的风格。”陈潜说得一脸正气,他打心眼里讨厌高明这个富二代大少爷在他面前拿钱说事,不得不尽力地把话题引到别处去。
“半途而废?难道不是为了颜面,不得不在上司面前打肿脸充胖子?……啧啧,这就叫骑虎难下吧?”高明的浅笑苍白得像一张纸,脸上写著绝望和无奈,其实他一点不想进行这样不愉快的对话,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此刻自己就像被某种深埋在地底的怨念控制住了,满嘴说出来的都是些伤人的话,一箭又一箭地向对方投射,不见血便不罢休。
陈潜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怀基的口碑是怎麽打下来的?一旦接下CASE,无论是吐血还是肋骨断,都要把它赶出来,让客户百分百满意,难道不是吗?”至少他希望自己在高明心里的印象,还是一个负责任的好前辈。
高明冷静地听完他的大道理,沈默了几秒,缓缓地小声说:“原来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CASE啊……”
这声音里似乎散发一股幽怨之气,顿时四周冷寂凄清起来,陈潜不由得心里一凛:“……为什麽你非要把我想得这麽没心没肺?!……对啦!我这个人就是嘴笨,五大三粗,不会说好听的话,温柔、体贴什麽的都是跟我毫无关系的词汇!”他说著,渐渐语无伦次起来,“两个不同种的人待在一起有个小打小闹很正常,就算发点脾气,我也是一向是对事不对人,其实我只是……”
“只是什麽?”高明睁大眼睛瞪著他,犹是认真,却声音犀利。
陈潜楞住,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麽,脑子就像被对方的话烧著了一般,发著热,滚滚的热,所有思维的回线都在高温里短路,他似乎有很多要表达,看起来五彩斑斓漫天飞舞,却又抓不住一个,只能反复地思量著,摸索著,茫然著。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谈话陷入僵局的时候,外面闯入了一个大嗓门──
“高明,总裁叫你过去找他一下。”
高明面上一沈,两个人都知道事情不太妙,陈潜就这麽眼睁睁地看著高明匆匆地换了条牛仔裤,披了件外套步伐沈重地出去了;谁知这一去就是大半个小时。
宴席还在继续。从高举著的酒杯和红通通的笑脸中穿梭,没有人知道陈潜此刻的心情像刚刚爆发过後的危地马拉火山,井喷过後只剩下一个灰暗得不见日月的天空和满地无处收容的岩浆。
送高端上车回宾馆之後,陈潜把会场里外找了个遍,就是没有看见高明的影子。
可是再怎麽任性,总是要回家睡觉的吧?
在得知高明和另外一夥人10分锺前已经驱车开往2B CLUB继续下一摊的消息时,陈潜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心里涌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什麽?2B CLUB?……那个混乱的GAY吧……”
二话不说,陈潜飞快地出了酒店,拦了辆计程车。
娘炮改造手记18
18
甩出地名,司机在前照镜里诡异地看了陈潜一眼,因为对熟悉这座小城市的司机来说,会在深夜11点造访2B CLUB的人,一般只有三种,男同志、女同志,还有猎奇者。
2年前,有那麽一段时间,陈潜曾经试著整夜整夜地流连在酒吧里,消磨漫长的夜晚,喝最难下咽的酒,听驻唱歌手低吟听不懂的曲子,认识一些和他一样无聊的人,看他们做一些荒唐得难以启齿的事,但是他很快厌倦了这样的日子,最後回到公司,选择做一个朝九晚九的工作狂,让图纸和报表淹没他的世界。
“您好,您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後再拨……”
手机里没完没了的无人接听,陈潜不知道高明是没有听见,还是根本不打算回应,在连拨三次得到同样的结果之後,他决定放弃,把手机丢回兜里,看窗外掠过的灯红酒绿。
这个时候,想起来的应该是高明方才傲慢的面孔,但是不知道为什麽,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却是那一天陈潜打开门看见的那张似乎能战胜一切烦恼的笑脸,还有那盘让人念念不忘的红烧狮子头,只是吃了一口就能体会出烧菜的人该有多麽用心,那时候的高明,说实在还挺可爱的,可是为什麽事情会演变到两个人互看不顺眼差一点就要掐起来的地步呢?
陈潜揪了头发,又锤了脑门,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一直是凭直觉做事,这回,他又凭著直觉走进了2B CLUB那扇狭窄的、黑洞洞的、被芭蕉叶子遮挡著的毫不起眼的小铁门。
绕过昏暗的九曲回廊,渐渐听见喧闹声,屏风之後,别有洞天,这里弥漫著或廉价或昂贵的香水味,与汗臭和酒气混杂在一起,像一头沈睡在城市地底的怪兽,只在风黑月高的时候才睁开欲望的双眼,默默注视著在暧昧的灯光下疯狂的人群。
台上,只穿一件丁字裤的猛男,绕著钢管扭动著腰,飞舞,甩著手里刚刚脱下的一件衣物,带著挑逗的微笑思量著投掷的方向,这是久不造访的陈潜所不熟悉的助兴节目。
陈潜在人群里钻出一条路,与各种各样的人接触目光,比如红发红唇打了九个耳洞的清瘦少年,比如到哪里都喜欢带著礼帽穿著马甲的小T,还有哪里都能见到一两个的纹身光头肌肉男。
这里很挤,有人与他擦肩而过,大胆地勾住他的手臂,在耳边向他呢喃了一句“帅哥,你屁股好翘”,热气吐在他的耳垂上,陈潜没有空去回应这些人,他的目的是酒吧的最高点,二楼雅座,在那里可以俯视整个洞府。
嘈杂的乐声里,在这样昏暗的光线和拥挤的人堆里寻找高明,显然是很困难的事,陈潜静静地靠在栏杆上,看著酒吧里每一个人的脸,他们的脸上总是写著同一种东西,那就是寂寞与渴求,而对於这个酒吧里的人,这儿的人群分为三种,猎物、狩猎者、旁观者,陈潜不禁开始担心那家夥此时会不会在酒吧的厕所里和不认识的人做一些糟糕的事?
一个裹在海绵宝宝被子里敷著睡觉面膜,却拥有令人豔羡的尺寸的男人,会以怎样的姿态面对另一个脸上写满寂寞与渴求的肉体?
还有一个重点疑问,就是他的性向……
发现自己不自觉地想入非非,陈潜连忙收回飘渺的神思,重新把视线放到楼下的人群里。
台上舞毕,乐声停住,趁著还能听清周围的各种声响,陈潜再次拨打了高明的号码,如他所愿,一个熟悉的铃声在身後不远处响起,是楼上雅座。
高明坐在一群陌生人的中央,腿翘在茶几上,软绵绵地靠在紫色的沙发上,光线暗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是他手上的高脚杯里残余的红色液体,道明了主人的状态。
“你以为跑到这种地方,我就找不到你了吗?”看见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陈潜突然火起来,跨过来一把揪过他的领口。
高明被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手里的杯子一个没拿稳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破碎的讯息很快被周围的乐声、嬉笑声和尖叫声淹没,他望著陈潜,上扬的眼角带著一抹葡萄酒的红色,神情恍惚得像磕了药。
要知道,在2B CLUB醉成这副德行,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饶有兴味地睁大眼睛看著这边的那群陌生人,却开始起哄,有人吹口哨,有人学狼叫,口齿不清地大声嚷嚷著什麽,陈潜似乎听见有人在大叫:“亲!亲下去,快亲啊!”
陈潜有些莫名其妙,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冲著谁喊的,或许他们正在玩一个惩罚游戏,或别的什麽……
正当陈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