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我们啊,迟早都穷死。”
阿Ben想说什么但是没来得及,因为阿明话音未落走廊的尽头就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纪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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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明和阿Ben冲进屋来的时候前后脚撞在了一起愣在门口,一眼就瞧见他们的老大背对着他们把另一个男人堵在墙角,角度问题无法确定具体是在做什么,但是那稍嫌暧昧相互较劲着的挣扎纠缠看得他们直傻眼。
“我又不是故意的!”纪英雄说。
“你是不是故意的也都晚了!”周豪杰喊。
“我都讲了我负责啊!”纪英雄嚎。
“放开我的命根子!”周豪杰吼。
阿明和阿Ben听得浑身肌肉紧绷,从后脊到后脑勺窜起了一股凉意。阿明侧目看向阿Ben,用眼神表示这光天化日的流氓行径被自己小弟们撞破显然是件丢脸的事,所以趁现在还没被发现我们可以悄悄退出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运气好的话应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当然以正常人的智商能不能理解他这眼神中的种种深意还有待商榷,反正以阿Ben的智商是肯定不可能的,所以阿Ben茫然又无辜地回望着他,张了张嘴,“啊?”
阿明没遇到过任何一个时刻是像现在一样的如此渴望打爆阿Ben的头。
那边纪英雄和周豪杰听到了动静一下子定住了,阿明闭上眼睛心里默念了一句脏话,然后再认命地睁开,就见纪英雄往旁边侧了一步稍微转了半边身子,这才让人看清他俩中间还夹着一台单反,一个抱着机身一个托着镜头,显然还处在争执未果的阶段。
阿明心一宽,面不改色地一拍阿Ben的肩膀,用诗朗诵的调子抑扬顿挫字字清晰地开口道,“看,我们的老大是个多么正直的人啊!”
阿Ben依然是那副茫然又无辜的表情,张了张嘴,“啊?”
阿明默默翻了个白眼,一巴掌盖住他的脸把他狠狠推开。
纪英雄犹豫了一下还是先释放了物证,而他一撒手周豪杰就赶忙把他的命根子抱回了怀里,浑身散发着悲痛欲绝的气场。纪英雄瞄了他一眼,又转过头来盯着他那两个天真可爱的小弟,不善地开口,“有什么事?”
阿Ben又要张嘴,不过阿明赶在之前不着痕迹地踢了他一脚,摸了把口袋咧嘴一笑,“没事没事,我只是来送今天刚收到的保护费,运气不错收到了四家,虽然其中一家只交了三成。”眼瞧着纪英雄的眼神稍有变动是要讲话的兆头,阿明立刻又换上副诚恳关切的表情反问,“老大,你们这是怎么了?”
话题倒是转得相当成功,纪英雄闻言脸色一变,扭头和周豪杰对视了一眼,噼里啪啦一阵火花交错。
纪英雄:“其实是这么回事……”
周豪杰:“你们老大让我给他煮饭。”
纪英雄:“你们都知我今天只顾着逃命一餐饭都没吃。”
周豪杰:“我讲可以啊,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啤酒。”
纪英雄:“——罐。全被你们几个衰仔偷喝了还给我把空罐子留在冰箱里!”
周豪杰:“然后我看到桌子上还有几袋即食面,就讲没办法只能吃这个了。”
纪英雄:“所以不管我是不是自己做都还是和平常一样要吃即食面。”
周豪杰:“可就在我去烧水煮面的这短短几分钟里,你们老大动了我的相机。”
纪英雄:“其实我一开始只是好奇而已,你们知那些记者啊狗仔啊整天扛着长枪短炮看着机身都差不多,但是镜头长长短短的差别就好大,所以我想可能这两部分是组装上的。”
周豪杰:“于是你们老大就把我的镜头拔下来了。”
纪英雄:“我一开始不知道它是拧的……”
周豪杰:“他把我的镜头拔!下!来!了!”
纪英雄:“我也没想到真的就拔得动……”
周豪杰:“镜头还摔在了地上!”
纪英雄:“这个我检查过,只有一道裂纹,不太明显……”
周豪杰:“然后他为了瞒天过海,居然用强力胶又把它粘回去了!”
纪英雄:“补救,是补救。前段时间曼姐粘她的皮夹剩下来的,还很好用……”
周豪杰:“他用强力胶把我的镜头粘!起!来!了!”
纪英雄:“但其实从外表上看它和之前区别不大……”
周豪杰咬牙切齿:“纪英雄……”
纪英雄垂下脑袋:“……我负责。”
周豪杰欲哭无泪地瞪了他半天,抱着单反撞过他的肩膀直冲向屋门,阿明眼明手快拉着阿Ben侧了一步让开了门口。
纪英雄朝着他的背影喊,“你去哪儿啊?”
周豪杰头也不回地喊回来,“修相机!!!”
纪英雄哦了一声,隔了一秒反应过来赶紧追了出去,“喂你等等我陪你去啦!”
阿明和阿Ben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大眼瞪小眼,半晌,阿Ben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摸了摸肚子,“好饿,该吃晚饭了。”
阿明四下扫了一圈儿看到桌子上放着的两碗一动没动的即食面,耸耸肩拉上阿Ben坐过去,“那就吃咯。”
阿Ben表示赞同,坐稳了就闷头开吃,阿明杵着筷子啧啧地摇着头,“我们血气方刚英俊潇洒的老大,你讲他纯情吧,但他这楼里住着整条灯笼街的企街女;你讲他不纯情吧,他找个靓仔回来给他煮即食面吃,结果呢,这面最后还进了我们的肚子。”
话音未落阿Ben已经喝光了最后一口汤,抬起头来期许地看着阿明,“明哥你要是不饿这碗也给我好了。”
阿明冲他露出一记春风和煦的笑容,然后端着碗头也不回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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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入暮,灯笼街夜世界的一角正在掀开,纪英雄追上周豪杰的同时刚巧碰上曼芝下楼,妆容精致眉眼带笑,走到纪英雄身边时习惯性地抬手轻扫了一下他的肩膀,带点探寻的目光在周豪杰身上快速地扫了一个来回,“哟,英雄,新收的小弟?我还是第一次见穿正装的门生,文质彬彬的还真不大像呢。”
纪英雄哼笑了一声,“他要真是我小弟我就省了大麻烦了,这位是我朋友,周豪杰。”他简单地做着介绍,“这位是曼芝,我们都叫她曼姐。”
周豪杰温和地笑了一下伸出手微一欠身,“您好。”
曼芝朗声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亲昵地拍了下他的手背,“什么您呀,我啊,都让他们这群衰仔给叫老了!怎么你们这是要出去玩儿吗?”
眼见周豪杰的表情微变,纪英雄连忙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奔向大门,头也不回地冲曼芝摆了下手,“我们还有急事先走了祝你今晚开张顺利!”
曼芝看着他们的背影嗔笑了一声,随后走入灯笼街热闹迷离的灯影。
周豪杰一路没有讲话,纪英雄也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看到他有目的性地往一间修表店靠近才察觉不对,连忙拽住了问,“你这是要去修相机?”
周豪杰还是没讲话。
纪英雄指了指招牌,“这可是间修表店。”
周豪杰表情凝重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要是有足够的钱能去专业店里修好它,还会租你八百块的房子吗?”
“你说过一千块也租的。”纪英雄指出。
“区别很大?”周豪杰的表情更悲戚了。
纪英雄双手插兜摸到几张可怜的纸币,皱眉考虑了片刻,猛然抬头,“我想到了,既然我大佬已经被砍死了,那他之前让我收的那两万块钱外账如果我能收到的话不是全归我了?”
周豪杰不为所动,“你大佬都死了,人家怎么可能还会还钱。”
“这你当然不懂,”纪英雄说,“借钱的那个刀疤强也是个无帮无派带些小弟的光杆老大,就和我一样,所以要账这种事就是谁干得赢听谁的。”
周豪杰略带沉思的保持缄默。
纪英雄勾上他的肩膀带他转了个方向开路,“你放心,要到这两万块钱之后就算你的相机修不好,大不了我再买个新的赔给你嘛。现在这个时候,他肯定在二道外的空地练赛车,你只要跟着我,我保证你不会有事。”
这句话你白天讲过一次了。周豪杰心道。
来到酷似荒山野岭的空地时纪英雄当下大喊,“刀疤强!你英雄哥来叫你还钱了!”
被点名的男人从刚熄火的跑车里钻出来,眯起眼睛盯着那两个人抬了抬下巴。
脚步声窸窣,周豪杰四下寻梭了一圈,而后平静地讲,“你说他和你都是带些小弟的光杆老大。”
纪英雄面无表情地答,“对。”
周豪杰依旧平静地讲,“那你为什么不讲清楚他有三十个而你只有三个,顺便,你一个都没带过来。”
傻吗我要是知道他今天带了三十个小弟出来怎么可能会来这趟!——纪英雄依旧面无表情地答,“因为我一个人就够了。场面可能会很血腥,为了不吓到你,先去找地方躲起来。”
周豪杰又扫了一眼四周,那三十个人早在刀疤强下车示意的同时就齐刷刷跑来围成了一个圈儿,而他们,是的,就站在圆心处,“……哪儿?”
纪英雄咳嗽了一声,“看着也无妨。”
刀疤强走近了两步挥了下手让两个小弟撤到一边给这个圆圈开了个口,吊起嘴角轻蔑地笑了一声,“纪英雄,刚死了大佬就来找我收账,怎么,接手上位了还是落跑反水了?”
纪英雄吊儿郎当地瞧着他答非所问,“喂我说,你这大晚上的戴着墨镜跑山路,记得系好安全带啊。”
刀疤强一手摘了墨镜刚要开口,突然注意到站在纪英雄旁边的人,并精准地定位到他怀里的相机,表情立刻凶狠起来,“妈的,你带了记者过来?!”
周豪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我不是记者。”
“那他妈的就是狗仔!”刀疤强扭头啐了一口,左手一挥,“办他!”
纪英雄连忙伸手想拉住他然而慢了半步,在他们身后的一个小弟已经一把抓住了周豪杰的后衣领把他拖了过去,同时从他怀中抢走了相机,纪英雄借机一步追过去掰开那小弟的手把周豪杰拉了回来,笑嘻嘻地一咧嘴,“两个都拿也太贪心了,相机给你人还我,赶着回去吃宵夜呢不用送了晚安!”
“等等!”周豪杰和刀疤强异口同声。
“一起办!”刀疤强道。
“我不是……”
周豪杰没来得及讲完,就只见眼前一道黑影划过,随着咵嚓一下清脆的碎裂声,他的相机在和大地激烈的相拥中彻底碎成了零件。
“……狗仔……”最后两个字变成了呓语。
“啧……”纪英雄露出一个牙痛的表情连忙蹲下来一手撑地一手摸索着寻找零件,周豪杰像是魇住了一样一动不动,隔了两秒钟才恢复镇静,声色不动地径直走向刀疤强。
刀疤强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眼看着他走近才懒散地招呼道,“抓住他。”
于是左右两个小弟冲过去,在周豪杰走到他眼前的同时一边一个扭住了他的胳膊。
“像你这种小白脸我见得多了,除了会在女人面前吹牛讲笑还有什么本事?”刀疤强眯着眼睛哂笑道。
周豪杰二话没说,用了寸劲手肘一软抽出了胳膊,即刻一手一记短打直取左右二人面门的同时提膝狠狠顶上了刀疤强的下腹,两个小弟应声而倒,周豪杰一把勒住刀疤强的脖子把他制在身前,随手摸了一下没找到利器,干脆夺了他手中的墨镜展开来,精钢的眼镜脚对着他的眼睛。
一圈儿的小弟们一下子不敢轻举妄动,周豪杰勒着刀疤强一边观察着周围的动向一边倒退着朝纪英雄的方向靠近,“都别过来,谁过来我就戳瞎他的眼睛!”
纪英雄终于在黑暗中摸到了那枚镜头,他撑着地刚打算站起来,突然就是一阵椎心刺骨的痛,痛得他张着嘴一时连声音都发不出。
随着细微的碎裂声周豪杰脚下一个踉跄,手上毫不放松地收紧了一分小声嘀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回头就见到纪英雄一脸窒息的表情颤抖地抬起了手,“我……的……”
纪英雄的手指头就这么骨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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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英雄说:“我刚被开除出校那年15岁,年纪小混黑社会哪个大佬都不愿意收,我当时为了耍狠,从隔壁水果档偷了把西瓜刀跑去跟一个大佬说你的小弟能做的我都能做。大佬就说好啊,那你出去给我砍一只脚带回来。我扛着西瓜刀出去,从街头到巷尾大摇大摆地走了好几圈,不要讲害怕了,就连正眼看我的人都没有一个。我从天亮想到快天黑,还是下不去手砍谁的脚,后来没办法,到一家熟食店扯了只熏鸡脚跑了回去给大佬,结果大佬把鸡脚吃了,然后把我踢了。”
“16岁的时候,也就是在我做了一年报童之后,我第二次认真考虑怎么加入帮派。我用红纸把我一年省下来的钱封了个大红包拿去拜大佬,大佬拿了红包,然后把我踢了。我很生气,想着就算加入不了帮派,也必须要把我的血汗钱拿回来,于是我又从隔壁水果档偷了把西瓜刀跑去跟他说你要么让我加入要么还我钱不然我就砍了你小弟的脚。当时屋子里除了那个大佬还有他十多个小弟,听了这话哪个都不知我会去砍谁,我当时觉得这招没问题,不指名道姓应该就可以把他们都吓住,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和我预料的有一点点偏差,他们面面相觑了一下之后不是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反而一起扑了上来,紧接着就是一通拳打脚踢,打完之后就把我踢了。我依然没能成功加入帮派,还损失了整整十块钱。”
“18岁的时候,我已经有了两年的勤杂工经验,虽然这其中有大约一年半的自我假期,但我毕竟成年了,所以这次我考虑加入帮派的计划就相对缜密了很多。但这些我不想讲了,因为都没用,我刚一进去就听到几个扑街仔对我指指点点地说又是他又是他,大佬又是他。Fuck他扑街的大佬和又是他,我这次没等他们踢转身就走,而虽然这次我没被踢出来但和我一起出门的是另一个被踢出来的倒霉鬼,也是我后来的第一个小弟,韦洛仁。阿仁比我小一岁,他那时初入黑社会,被帮派踢出来的原因可比我硬得多——他是学警出身,后来因为不知什么事没当成警察,就跑来了黑社会。你想想,那时的大佬们也是看电影的,不讲是不是能把无间道看懂但也总能看出那是个卧底条子的故事吧,偏巧他那倒霉老爸还给他取了那么个名字,阿仁,啧啧啧,正常人会收他吗?当然了,我收,那是因为我有胆识而不是因为我光杆,这点你得明白。”
“20岁的时候,我带着阿仁又走动了无数个帮派,不是因为他就是因为我,结果一样都是接二连三地被踢出来,幸好从以前到现在的帮派都多如牛毛,招牌一掉砸塌三个,两个半都是重名的,所以我们一直也不愁没有帮派备选。有时候碰上野摊子,问得不清不楚都能加入,也就跟着大部队和别的帮派干过架。黑社会的群架你知道吧,两边约时定点,各自带着家伙和标记,老大一声喊就呼啦啦地冲上去。谁冲得快谁英勇,谁冲得快谁烈士,完事之后给的安家费未必抵得上火葬费,那前提还得是你大佬命好还活着而且有良心能给你掏。所以群架的时候我一般负责最重要的那一环,也就是殿后。有一次我殿后往前冲时对面突然滚过来一个人,一脸土地爬起来拍拍还戴着对家标记的衣服冲戴着他对家标记的我问有没有零钱他太渴了想先去买瓶汽水喝,这个小子就是陈家明,后来也做了我的小弟,你在我那里的时候见过,他做我的小弟不为别的,就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