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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陆琪震惊地看看陆母，又看看陆轩。
陆轩沉默了良久，深吸口气，继续走了下去，他听到姐姐陆琪在他身后大喊，但却头也没有回。
早就在怀疑了，可是却一直不敢肯定。
他之所以那么拼命地做自己的事业，不肯进凌风实业集团，不就是防着这一天的吗？他早就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可是为什么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仍觉得心痛？
亲情和爱情之间，为什么非得有一个取舍呢？
他只觉得心痛得要死，可是同时又轻松了很多。
早就想出柜了，早就忍不下去了，这样子，也好。
☆、第六十九章 再相见
穆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理了理顺滑的刘海，对镜微微一笑，接着又垮下脸来。
“哎呀，为什么我的眼睛那么小！为什么我像爸爸！要是我像哥哥一样就好了！”望着镜子中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像极了穆老爸的狭小细长的眼睛，穆容哀怨地叹了口气。
其实如果不细看，穆容除了眼睛较为狭小之外，并不难看。虽然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但因为年轻，依然很是水灵，在一群离了粉底就不能见人的白领之中，素面朝天的她有股别有的清新。
今天是她来公司实习的第六天。能进这里实习，起初她仍是想也不敢想的，若非是靠着哥哥的朋友林轩──也即是这里的策划部经理，她绝对没有机会进来。为了不给哥哥丢脸，她决定一定要好好表现，靠自己的能力转正，让自己名正言顺的留下来！
因为这个公司真的太吸引她了，不仅仅是因为待遇，更因为……
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将目光投向总经理室了，在一个小时之前，林轩等几个部门经理刚拥簇着一个年轻男人进去。八卦的消息总是传递地特别快，据说，那人就是刚从美国飞回来的大老板！
只是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风行天下大楼上上下下所有角落都听闻了大老板回国的消息，并且，仿佛，好像，那个大老板还出奇的年轻帅气！
所谓的高帅富，莫过于此吧。
穆容捧着脑袋看了看斜对角正在偷偷补妆的办公室之花，叹了口气，暗道：“不要想了，就算他是高帅富，我也不是白富美啊，哪里轮得到我这个小小的虾兵蟹将……不过，大老板真的好帅啊……不输给哥哥呢！”
“哎！出来了！出来了！”总经理室有了动静，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是精神一震。
穆容能分明地感觉到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瞪直了眼睛，所有视线的焦点都云集在了那扇门上──包括她的。
门开了，里面的人相继走了出来。
“容容，泡杯咖啡进去！”林轩朝穆容打了个响指，给她下了个几乎可以引起全大楼女员工嫉妒的指令。
“啊？哦……哦。”
穆容被这个巨大的馅饼砸得晕乎乎的，茫茫然地起身，机械似地泡完咖啡。当她神智稍微恢复一点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总经理室的磨砂玻璃门前了。
她吞了吞口水，努力稳住心神，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敲门。
“请进。”一记充满男性魅力的磁性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穆容深吸口气，推开了门。
“总经理，您的咖啡。”
“放桌上吧，谢谢。”男人转过脸来，春风从半开的玻璃窗前轻轻吹了进来，拂动着他额前不多的碎发
穆容的心跳几乎停止。长那么大，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英气逼人的男人！虽然哥哥穆灿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帅哥，可是那毕竟是哥哥，喜欢的感觉不一样。
眼前这个男人，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人竟然就是她的大老板。他是那样的年轻，也许还没有超过二十五岁，高大挺拔的身材，深邃明朗的外形，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卓而不群的贵胄气派。
金色的阳光中，虽然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淡然地望着她，但那种内敛而不容人忽视的气势却仿佛在无声无息间散发开来，压迫着整个空间。
他的确是这里的大老板！这样的气势，普通人哪里能有？所谓的王者之风，大抵也就如此罢。
穆容退了出去，脸色绯红，刚刚那短短几秒的时间，于她而言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她从来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完美的一个人。
……
……
周末穆容去北大的博士生宿舍楼看望穆灿，一边替他晒着刚洗的衣服，一边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般说着话。
“哥，你不知道，我们公司从美国新来了一个大老板，哦，不对不对，应该是大老板从美国刚回到公司。哇，他好年轻啊，好帅啊，又高又有气势！脸就像是从言情小说的封面里刻下来的一样，我敢肯定全公司的女员工都喜欢他！”
“哦，是吗。”穆灿看着书，心不在焉地回着。
“真的，哥！我终于看到一个可以跟你媲美的帅哥啦！”穆容晒好衣服走到穆灿的身边，搬过一个椅子，反坐着，手抱着椅背，兴冲冲地继续说，“我们都不喊他总经理，喊他BOSS，哈哈，酷吧？”
“没兴趣。”穆灿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转过身，继续看自己的医书。
“好吧……那我不说了。”穆容识趣地住了嘴，在穆灿面前，她一向不敢太放肆。趴在椅背上看了穆灿认真看书的侧脸一会，觉得无聊，又转过身去玩房里的电脑了。
……
……
北大法学院的楚羽硕士毕业后如愿以偿地进了法院，走上了法官之路，现在还在准备继续读博。
当年穆灿那一届的一中，几乎人人都听说过中途转校去美国的鼎鼎大名的“太子爷”，但事实上，那一届真正的“太子爷”是楚羽。
楚羽可以算得上是个根正苗红的官三代，只是因为当年他老爸正处于被家族外放历练阶段，所以甚少有人知道，且他自己又是个不事张扬的主，自然更没人留意。
当然，楚羽当上法官可没有依靠家里的势力，他原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在升迁的过程中，强大的家庭背景依然为他带来了一帆风顺的好运。
不过一直一帆风顺的楚羽，这两天却突然住院了。
穆灿其实对楚羽的大惊小怪很是无语，在他看来，就他那种小感冒，实在没有住院的必要。惜命惜到楚羽这种程度，也真是少见。但毕竟人家曾经也当过他一阵子的钢琴老师，这么多年又始终保持着跟他的联系，平时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生活中，对他也算得上颇多照顾，是除了林轩之外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道义上，他既然在北大医院里上班，还是应该去看看他。
从医院外面买了一篮子水果，来到VIP的病房外面。门是半开着的，他轻轻敲了敲门，里面谈论的声音顿止，过了半秒后才传出一句明显是压抑了兴奋的“进来”之声。
因为是VIP病房，里面布置的堪比酒店。
穆灿暗暗摇了摇头，有钱人的腐败世界……
突然，他征在了那里，连手上的水果篮掉了都不自知。
“小灿，好久不见。”
是陆轩！他竟然在这里遇见了陆轩！这……不是梦吧？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好久不见。”
穆灿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声音飘得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这一刻，他是仓惶而狼狈的，没有丝毫的思想准备。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样子竟然在记忆中完全没有变。
他仍然像个傻瓜似地征在他的面前，手足冰凉，一如他决绝离开的那天。
“喂，魂归来兮！”陆轩伸出手在穆灿的眼前招了招。
穆灿条件反射似地伸手拍开了他的手，动作自然地远超他的反应。
他手背的温度，一如从前。
陆轩轻轻地笑：“小呆瓜，你还是老样子。”
穆灿退了一步，皱了皱眉。
有太多的话想说，可是却什么都没有说。他终是不善言辞的。
这么多年，这一点，仍然没变。
意识慢慢地回到脑海中，穆灿苦笑，蹲下身，开始一个一个地往篮子里捡水果，陆轩也蹲了下来帮他。一时之间，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有男人身上淡淡的古龙香水混着消毒水的味道在弥漫。
不知何时病房里的“病人”悄悄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临走前，还留下了一个暧昧的笑容。
“你回来了？”捡完了水果，无话可说的穆灿终于说了一句，说完就觉得自己愚蠢，竟问出如此明显的一个问题。
陆轩淡淡地笑：“嗯，我回来了……这么多年，你还好吗？”
穆灿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平静，他竟然又遇见了他，然而再见也不过一句“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多么恶毒又虚伪的字眼。
“还好啊。”穆灿转了头，诧异于自己的平静。
设想过许多再见面时的场景，却没有一幕像现在这样突然。
他以为他平静，其实他一点都没有，否则作为一个医生，他怎么会在这么久之后还没发现明明是病房的房间里却少了病人呢？
☆、第七十章 我的决心
好半天后穆灿才发现病房里的主角竟然不在，咫尺之间只剩两人，连空气都仿佛是压抑的，他实在不想继续和陆轩这么面对面地站下去，环顾四周，岔开话题问：“楚羽呢？”
陆轩温和地笑，等穆灿再次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才说：“小灿，你什么时候下班？”
穆灿含糊其辞地回：“五六点吧。”
陆轩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说：“那六点的时候我来接你，一起去吃个饭吧。”
穆灿觉得胸口隐隐抽痛，断然摇头：“不了，晚上我还要值班。”现在的他，说起假话竟然也是脸不红心不跳了。
“六点。六点我在院门口等你。”陆轩的口气淡然而坚持，仿佛没有听见穆灿的话。
穆灿抬头看了他一下，想说些反对的话，竟没能开口。病房里的气压因为沉默而显得有些低。
楚羽仿佛卡着时间似地推门进来，见了两人就笑：“老同学都聚在一起啦，好巧。穆灿，你还记得陆轩吧？这家伙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大老板啦，难得他肯回国为祖国的GDP做贡献了，我们要好好庆祝庆祝，狠狠敲他一笔，也不枉同学一场。”
“喂，楚大法官，您这是在讽刺我吗？”
“陆总，您看我像吗？”
两个男人只顾互损，一时顾不上穆灿。穆灿索性趁此机会放下水果，随便说了一句就准备逃之夭夭。
“哎，小灿，六点，别忘了，不见不散！”陆轩在他身后喊，语气轻松得仿佛他们真的只是老同学相逢一般。
穆灿皱了皱眉，快速离开了病房，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楚羽望了望门口，转身往病床上一躺，双手枕在脑后冲着陆轩抬了抬下巴，问：“怎么样，这么多年没见，有没有破坏记忆中的感觉？”
陆轩摸了摸鼻子，笑：“长大了，却依然弱小。”
楚羽笑了一声，伸手从穆灿放在病床旁柜子上的水果篮里捞了个苹果扔给陆轩，说：“算了吧你，说穿了，还是一只‘忍者神龟’！人家现在可是鼎鼎有名的穆大医生！还弱小！”
“去你的！”陆轩笑骂了一句，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的天空，淡淡的笑。
……
……
六点的时候，陆轩果然在院门口等着。
帅气的越野车，斜倚在车上的更帅气的男人，引得进出医院的人频频注目。
穆灿站在门口的阴暗处穿过盆栽的剪影望着他，初见时觉得他一点没变，可如今再看，却发现到底是变了，真的已经是另外一个人了。
“穆医生，下班了还不走啊？要值班吗？”有同事远远地跟他打着招呼。
“哦，没有，就走了。”
“最近几天你手里接了不少大手术吧，难得有天轻松的，好好休息！再见啊！我先回去了。”
“好。”
再回头时，发现陆轩已经站在车前对着他笑了，阳光灿烂。
穆灿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样子看陆轩，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他走了出去，陆轩拉开车门率先坐了进去。
远处的住院部一直在注意着陆轩的小护士们在窗口齐齐“咦”了一声：“什么嘛，还以为这大帅哥在等哪位美女，原来是等穆医生啊。他跟穆医生什么关系啊？”
“帅哥的周围果然也都是帅哥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真的不错呢！唉！他们两个，只要随便给我一个，我就心满意足了……”
其中一位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指推了正在发花痴的那位一下，没好气道：“醒醒吧！工作了！”
……
……
初春的傍晚仍有一些凉意，车窗开着，风呼呼灌了进来，吹起穆灿这么多年都没有变过的厚重刘海，沿途的风景黑沉沉的，在视线里交错而过。
沉默，唯有沉默。
陆轩安静地开着车，时不时地在后视镜里看看穆灿沉默的侧脸。
吃饭的地点是一个高档餐厅，一看就知道菜价奇贵无比，果然像是陆轩会来的地方。穆灿环顾着周围稀少的人群，心里淡淡地想着。
两人进的是包间，包间很大，装潢得恰到好处，既凸显了餐厅的档次，又隐约有些家的温馨。
在穆灿打量周遭的时间里，陆轩已经点完了菜，抱胸静静看着穆灿，眼神深远。
觉察到陆轩的视线，穆灿回过头，望着他，动了动唇，却没有开口说话。
服务生倒了两杯柠檬水过来，穆灿以手指轻抚着杯口，视线落在杯子上，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仿佛在研究上面刻着的花纹。
陆轩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不见得吧。”穆灿笑了一下，声音却很低微。
陆轩没有接着话说下去，如他一般沉默了起来，不一会儿，服务生就送上了菜，全是穆灿爱吃的口味，这么多年，他竟仍然记得。
穆灿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了脸，说：“你这又是何必。”
我已经下决心要离开你，为什么你却又突然回来，然而即便回来，又能如何？时光如果不能让我们忘记该忘的过去，那这些逝去的年华又有什么意义？社会如此，命运如此，通途就在眼前，何必非要选择荆棘满路？
他在心里长长地哀叹了一声，仿佛突然有些释然。
陆轩沉默了一会，许是习惯使然，又开始耐心地剥着虾壳，把虾仁放进穆灿的碗里。穆灿挡住了他的手，却挡不住他的决心。
他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继续着自己的动作，仿佛要把这么多年错过的虾壳都剥完。
穆灿心情复杂地看着他执着的表情，恍惚间好像看见了十多年前他们正青春年少的场景，如果时光能停留在青春年少，那该多好。
包间里，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陆轩很少有这样的沉默，穆灿看着他的侧脸，开始觉得陌生。
这么多年，他真的是变了。
他当然变了，从前的他身上少有这样的疏离。但现在，一旦他沉默下来，冷冽的气息便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
把所有的虾壳都剥完后，陆轩长长吁出一口凉气，抬头看着穆灿，良久才说：“小灿，当年的我没有让你明白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后悔。”
穆灿疑惑，“你说什么？”
陆轩笑，一瞬间，满室生辉：“你会知道的。吃饭吧。”
说完拿起一旁的湿纸巾擦了擦手，开始吃饭，“别楞着，菜都要凉了。”
穆灿吐一口气，埋头扒起了饭，只是由始至终都没有动陆轩剥好壳的那一盆最爱的虾仁，陆轩也没有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