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悦不屑的“靠”了一声,关上手机,扯了扯干燥的嘴角。
刚抵达出事地点,家悦远远地就看到了被众领导围绕在中间的省长大人,他一身贴身的黑色西服,面色凝重,似乎已经得知了什么不得了的幕后情况。看到市局派来的专人,连忙让秘书迎上来,把他们让了进来。
“同志们,问题很严重哪,表面上看来这是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但我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来,刘秘书,马上带两位同志去下面勘察!”省长不寒暄,开门见山点入正题,虽然有点自以为是,但态度还是严谨的,作风还是务实的。
家悦和方跃的神情也随之好转了些,一脸严肃地跟着人下到山谷,走到客车的残骸边一看,也有些被震住了。因为这里的场面也实在是太——惨不忍睹了。
旁边有不少医护人员在给幸运的轻伤者包扎,有三名重伤者已经被抬上了担架,送上了救护车。还有不少交警帮着护士搜寻幸存者,手拿切割器材,一边搜寻,一边把当场死亡的尸体从破烂了的车厢里慢慢地搬出来。
整个搜救工作进行的很缓慢,因为这里的地形确实很差,到处都凹凸不平,一不留神就会摔一跤。
家悦没有去检查尸体,而是马上招呼助手帮忙救人,现在只有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方跃拽过一个年轻的帮不上忙的交警到一边,询问情况:“初步判定,是司机疲劳驾驶导致的事故?”
这个年轻的交警叫名叫任言,看了他的证件之后,皱眉道:“我刚才就在上面,是第一批到达的人员之一,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情况差不多是这样的,但也只是推测,还没有证实的。你们刚才也是从那边过来的,应该看到了,这一段是连续的下坡路段,路边约50米的护栏被全部撞坏了,护栏后有一堵长约20米的水泥墙,也被撞毁了,不难想象当时这辆客车的速度有多快!”
“嗯,我的确看到的,那以你们的经验,事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呢?”方跃一听这人说话,就知道他其实算个有经验的,至少对车祸现场看了不少。
任言略带迷惑地说:“依我看,事发时,这辆客车失控后首先就撞到了路边的护栏,跟着将护栏后的水泥防护墙撞倒,因为速度太快了,它不得不沿着路面往右侧滑行了约20米,结果一下就冲上了高架桥!车头当时被护栏翘起,整个车身就‘骑’在了高架桥的护栏上,然后又顺着高架桥的护栏滑行20米左右,但仍然没有停下来,失去平衡侧翻下了山谷……你再看上面那个斜坡,那里有痕迹,应该是客车在下坠时,车的后部碰到了山坡上,于是改变了下坠的方向,导致车头向下,就这么直直下坠了下来!现场看也是这样,车子靠驾驶员的一侧先着了地,驾驶员那还能活吗?至于乘客,就是靠车辆左侧座位的伤亡最严重了!”
驾驶员死了,那还能确定是他疲劳驾驶所引发的事故吗?
方跃头痛地做了记录,又问了问任言这附近是不是事故多发带,任言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不是的,这里如果是,肯定会有警示牌,而且……布置在全面出口的交警也会多一点。这个地方……在我印象中,还是第一次出事。没想到啊,一出事,就是这么大的事故,刚才我留意了一下,已经有17具尸体了。”
“就是说啊,他们原本马上可以到家的……”方跃喃喃自语了一声,又接着问:“你觉得这事,司机疲劳驾驶的可能性有多大?”
任言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对他道:“我觉得……悬!因为这客车一直保持着速度往前冲,它在撞上护栏后,驾驶员居然也没有及时刹车了,这太不合情理了!你刚才下来时,看到长距离的刹车痕迹了吗?没有吧,我的意思是,这辆客车会掉下来,完全是因为它在改变方向后依靠惯性在行驶,这不正常!你想想,有护栏后头是有水泥墙的吧,一般的车子就算忽然失控了撞过去,至少也借着这墙的阻力停下来,可这辆车呢?”
方跃也是一惊,肠子里千回百转,“这么说……这司机,问题可大啊?要再不,是刹车失灵了?”
任言点点头觉得有这种可能,“那就要等搜救完成,找技术人员勘察勘察才能知道了。”
对他道了谢,方跃爬上他刚才提到的那个山坡看了一下,再下来时脑海中已经形成了一套勘察计划,打算等下就开始实施。
这时,蹲在地上总算开始检查尸体的家悦,忽然脸色一变,挥着手喊他过去。
“怎么了,有发现?”
“这两个人……手上有福尔马林的味道,而且你看我在他们尸体底下发现的箱子!”家悦示意他,打开了旁边的一个便携式小冰柜。在此之前,他感觉古怪,就擅自用□给撬开了。
方跃打开一看,结巴了:“他爷爷的……是,是人体……器官!”
冰柜里塞着缓冲震动用的泡沫体,里头是两罐福尔马林的液体,浸泡着的不知是心脏还是肝脏。方跃的脸唰的一下白到了底,翻手扣上,不敢再看。
又一转头看这两具尸体,更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珠子:“靠,怎么是他们俩!”
“什么意思,你见过这两个人?”家悦挑着眉,冷冰冰地看着他。
方跃锤了锤自己脑袋,真是后悔不迭,“我在KTV遇到他们的……当时这个矮个子身上就有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旁边这个高个子就说他是学医的,刚上完解剖课……”
家悦无力地扶额,剜了他一眼:“你个蠢种!”
方跃欲哭无泪,这起交通事故看来确实不简单,只得立刻给局里打电话报告。局长批示,不惜一切代价查清真相,又让他请示省长,目的很明显,是希望省长发句话,让各个部门全力合作,多给点权限。
方跃上层路线走完了之后已经脱了层皮,一撇嘴,打通了希声的电话,心说不是哥们非要拉你下水,谁让省长限期一星期破案呢,我不拉你下手简直对不起我的智商!
不料,打希声的手机关机,打沉夏的手机,他不接。
方跃急得上火,半晌才得到沉夏的回复:
我们现在正在飞往张倩如家乡的飞机上,如有大案求助,恕不奉陪,敬请节哀!
66、第四类接触03
沉夏和希声是受到年中正的邀请,在年中正带着自己的队伍离开之后,才慢悠悠赶往张倩如的家乡滕市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彻查BGC病毒案。
虽然现在有了初步遏制KA8麻疹病毒的方法,但仍然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他们不仅要找到这个病毒整个的异化过程观察报告,还需要将这个组织连根拔起。年中正手握的权限横跨整个国家,地级警方部门也要配合他们的秘密行动,所以当希声听闻他有意联合自己的力量时,让他答应了自己的两个要求,便欣然同意了。
第一条,在任何时候,派两个属下保障沉夏的安全。第二条,就是无论最后查出来BGC牵扯到多大的利益关系,都必须毫不犹豫地实施毁灭性打击,绝不手软。
换句话说,只要年中正答应了他的条件,他是不会在下手时有所顾忌的,什么政府高层、双方秘密合作资料,统统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年中正愁眉苦脸地看了他半天,最终也只得妥协,摆摆手道:“你这是逼着我犯错误啊,至少,也要等我把组织人员名单给拿到手吧?”
不然,他怎么跟上头交代?当然,这份名单也是个烫手的山芋,名单上到底有多少人,他现在还没有把握,到时候如果真的上交,怎么处理又是另一回事,但如果希声亲眼看到了,以他那种嫉恶如仇的性格,难保他不会公布于众。
希声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拿起他的专业书翻了两页,才笑着松了口:“年sir,我不过是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前辈们抬举,才给了我一个名侦探的名号,可做这行如果名气太大也是很麻烦的……树大招风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少做一点好,所以这一次我完全是为了我哥才不得不和你们合作,一不为出名,二不为钱,案子完了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闲来无事的时候接点不危险的委托打发时间,其他的,我还真没想太多。”
这也就说,他没闲工夫一个个地处置社会败类,审判这种事,还是得专业人士来做。
年中正这才舒了口气,脸上浮现出赞赏的笑意,“嗯嗯,这年头么,还是低调点好,低调点好!”
于是,两个人达成协议,希声和沉夏晚一步到达滕市,也是为了不暴露行踪。但是想要瞒住BGC,他们是不指望的,只是稍微做了点伪装,沉夏被希声扶着下的飞机,一上出租车就赶往当地最好的医院。
安全局给他们在医院的门卫楼里布置了一间房,两人就堂而皇之地住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但房门每个地方都有监控录像,没有监视死角。但他们白天在这里,夜晚则从医院后门,穿到旁边的一座居民小区的某套房里睡觉。
至于年中正,带人驻扎在滕市警局里,吃喝拉撒睡也都在大院里的警员宿舍楼。他给沉夏安排的保护人员就混在医院保安之中,保险起见,还在沉夏脚耳后的皮肤里,植入了一个芯片定位仪,直径只有几毫米,不影响正常生活,也很难被别人发现。
这天,希声在年中正的引荐下,来到了滕市市局的资料室。这里虽说是市级城市,但规模也就相当于一个大一点的镇子,人口不多,环境优雅,因两所著名的大学而出名,这两所大学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坐落在这里风景最好的两个地方。
既然Iolite多年之前在这里出现,希声想,是否能在陈年旧案中找到一点他存在过的痕迹呢?因此和年中正分工协作,一个翻看陈年悬案,一个去彻查李亦偳的家庭背景,深挖Iolite的家庭背景。
翻找了一整天,希声眼睛都酸了,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悬案,看起来与Iolite的作案风格相近的。瞅了瞅手边已经摞起来有一米多高的档案,希声的眉毛抽了抽,心说是接着看,还是找局里的老警员打听打听呢?
正犹豫着呢,外头走进来一个两鬓发白的老警官,眼睛灵活地转了几圈,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问:“小伙子,这些都是你看完的?
希声一点也不谦虚地点点头,他还嫌自己速度太慢了呢,再则心里也有点不屑,虽说是八九年间的案子,但这里的工作效率真的不高,也不知道找人把案卷细致地分类一下,叫人找起来头疼死了!
却听见老警官好奇地走到自己身边,看了看,道:“唉哟,真不赖,你能一目几行?”
“……大概,六七行吧。”希声头也不抬地回答。
“真的啊,来来,小伙子帮我老人家看看一份报告吧,太厚了,有几十张呢!我就是想校对一下,可眼睛不好使,这东西又急着交!”老警官也不见外,也不问他是哪来的陌生脸孔,就从抽屉里拿出一叠资料放在他眼前,“帮我瞧瞧呗。”
希声对待老人家一贯都很礼貌,尽管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拿起资料翻起来,唰唰唰,几分钟看完了,对他笑了笑:“挺好的,就只有倒数第七行有个错别字,前面都没有问题的。”
老警官满意地点着头,接过文件,却还是不走,反而把椅子搬过来,坐在他身边打量来打量去,希声被盯着实在头皮发麻,只好问:“您还有事吗?”
“……不不,我没有事了,是你有事。”他拍了拍那一大摞案卷,三分狡黠七分随意地说:“虽然我这老头儿的眼神不好,但脑子……记得东西还算不少。”
希声抬起头,仔细端详了他几秒钟,道:“我想找的是八九年前发生的案子,时间上可能还会更早,案子有些奇怪,受害人或许生病了但查不出具体原因,又可能突然发病猝死,死的时候情况有些蹊跷……但这些案子一直找不到作案嫌疑人。”
老警官听完蹙起眉头,想了片刻,对他指了指外头的茶水房,“那里头有大红袍,你不如休息一下眼睛,给我泡壶茶吧!”
希声欣然起身,勾起一抹浅笑。
“呵呵,现在的年轻人哪,一个比一个精明咯……”老警官摇头嘀咕着,舔了舔大拇指,走到一个书架面前,翻开一大摞卷宗,根据编号,很快挑选出几份,捏在手上。
端着茶壶进来时,希声发现刚才拥挤的桌面空了,只有几份他还没看过的案卷摊开在上面。
“来来,年轻人,你看看这些。我姓章,你叫我老章头就好……”老警官把自己手中那份案卷递给他,装过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两个茶杯,一脸惬意地倒茶。
希声坐下来认真翻阅,这个案子并不复杂,几张纸就说完了,但……看到最后时,他觉察出了一丝诡异。
八九年前的滕市不像现在这么平静,因为有一股黑帮势力从外地流窜过来,那段时间打砸群殴的事情很多,杀人放火不至于,但每天总有两三件伤人的事件,这件案子也是个伤人案。对方提了棍子来打人,威胁本案的受害人也就是一家小饭馆的老板教保护费,老板不从,就被三五个人打得遍体鳞伤。等到警察到了这群人也跑了,赶紧把人送到医院,检查了一遍,医生说没啥大事,皮外伤,再就是小腿骨折了,住半个月的院也就能好。警察也知道是哪帮人干的,当时正准备申请武警过来镇压一阵子,就劝受害人最近躲着些,等过段时间再开店。
受害人就安安心心住院养伤,可没过几天,人没了!家属找医院要说法,医院也没检查出来个所以然,最后只能拉去解剖,解剖的结果是这人突发脑溢血猝死,但他在此之前并未检查出脑溢血,所以就推测说,肯定是当时脑袋也被打了,但损伤的地方实在隐秘,血管也好好的,就没查出来!
希声敲了敲手中的笔,把这份案卷复印了,又问老章头:“类似的案子还有吗?”
老章头翻了翻,递给他几份,“同样是被打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后死了的……有的,被打时只是验了下伤,没任何其他问题。”
希声注意到这些案子的发生时间,大约都在一年之内,于是更加怀疑了,“您记得,当时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这些线索还不够,还很难找到它们与Iolite之间的联系。但经验告诉他,这些案子绝非那么简单。
另外,他也捕捉到这位老章头眼眸里的神色,说不定,他和自己有同样的看法。只不过,这里一直没有人注意到这些看起来过于普通,又没来由的透出一些古怪的案子。
“要说特别的事……那一年的滕市,呵呵,出现了一个很出名的年轻人。”老章头顿了顿,“我对他印象太深了,他当时就是你这么大,长得一表人才,也非常有礼貌,还很爱笑……所有人都很喜欢他,但我却看他不顺眼,总觉得他……”
“怎么,他做了什么坏事?”希声问。
“不……事实恰好相反,他不但没做过坏事,反而有种特殊的能力,居然能预知死亡……”老章头至今也不大相信那些事的真实性,可又没有证据反驳,只好一直把自己的疑惑藏在心底,“他当时是大三的学生,忽然有一天来报案,说自己的同学会死……让我们帮忙保护她。我们都以为他是知道些什么,可他只是拿出一张照片,神神叨叨地说:‘你们看,她的脸是灰的!她就要死了,就在这两天!上一次我看到有人这样,是我在车祸中死去的舅妈!’”
“你们都没有相信他,对吧。”希声托腮坐好,本能地觉得这会是个精彩的故事。
老章头点头道:“是啊,我们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