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熊鑫就到了吾乐汇辣界,环境挺不错,要不是新店酬宾大概也不会做什么团购,就是有点吵。他塞上耳机开了Ipad,阿元迟到是一种习惯。尤其她还说跟朋友在一起,这会儿指不定在哪个百货公司走不动道儿,或者窝在哪辆拥堵在路上的出租车里补妆。想到这儿熊鑫不禁笑了,也想起去年阿元沮丧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哭着要他娶她。熊鑫现在真觉得与其他俩再纠葛在不靠谱的爱情里面,不如明天就领证结婚生个娃娃,就也都踏实了。
进入游戏界面,卡通小人随着音乐摆动,熊鑫注视着Ipad,没出息的又想到了彭勃。他使劲晃脑袋,点击了游戏开始疯玩。
你要Ipad么?有人送我俩。你拿走一个?
我要它干嘛?
玩儿玩儿游戏,那什么还有一些苹果自带的音乐软件。
你拿给你BF啦。
没告诉你俩嘛!
别再想了,人家本来就有BF。呵。你算什么呀。
“我来啦!”
将近八点阿元才出现,跟他背后狠狠拍了一把,吓他一跳她却为此乐得像朵花儿。果不其然,手里的购物袋大大小小挤在一起。
“来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发小,熊鑫。熊鑫,这是我朋友丹红。我都喊她红红姐。”
阿元一坐下就招呼服务员点菜,报了团购号码,又多点了酒水。熊鑫跟丹红相视而笑,两人都很礼貌。丹红不太像阿元的朋友,以熊鑫对阿元的理解,用他妈的话说,阿元就爱跟疯丫头混在一起,惹是生非。面前的丹红一头大波浪,一袭牛仔裤简单利索,短夹克更给人以精神的感觉,却不失女性的妩媚柔软,一看就是一个很干练的女人。年纪也比阿元大,三十岁上下吧。再看一旁的阿元,头发照例剑走偏锋惹人眼,桃粉色的线衣裹得紧绷绷招男人犯罪,大冬天穿条皮裙,里面的打底裤花纹灿烂,八厘米的靴子鞋跟儿能把谁踩骨折,典型新新人类。这俩朋友,真是怎么看怎么不搭。后来聊起来,熊鑫才明白,怎么百合跟辣椒插一起了——原来丹红是在沙龙认识的阿元。熊鑫真想说姐姐你遇人不淑。忍了。
席间丹红去洗手间,阿元蹭到了熊鑫这一侧,咬着他耳朵说话。熊鑫一开始没认真听,实在因为感受到太多男人恨不能把他撕吧了的目光。后来听一耳朵,差点儿没把手里的酒杯扔了。阿元还是自顾自的黏着他说话,其中的那句“你知道吗,她会爬到我两腿之间舔我那儿,舒服死了,那才叫高潮呢。”让熊鑫险些洒自己一身酒。这是一个什么年代啊!一向花痴的阿元竟然搞起拉拉?阿元说完像是忽然想起,捅了一下熊鑫问:“你怎么没带施沐晨来啊?我都说四人餐了!挺久没见他了!”
熊鑫登时语塞。
“你让他去呀,肥水不流外人田!我看上了一件宝姿的外套,等他赞助呢!快让他来消费!”
熊鑫吞吞吐吐,“嗯……我们……嗯……我们……分手了。”
阿元是真cei了杯子,服务员赶忙过来收拾,阿元就快揪熊鑫衣领了,“你疯啦!你怎么想的啊!”
熊鑫慌忙跟她比划——嘘。
服务员一走开,阿元就压低声音炮语连珠:“你是不是真就见不得谁爱你啊?施沐晨多好啊!潇洒多金人又风趣,天呐,型男中的型男,你到底脑子怎么短路了?”
熊鑫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真的,那种男人绝对是让所有人发狂的男人,我跟你说,他要不是Gay,老娘长征两万五千里也得把他搞上床!”
“你刚说你站拉拉那队了。”
“他要是喜欢女人,我明天就归位!”
熊鑫捂脸。
丹红这时候从洗手间回来了,拉开凳子,阿元走了回去。
施沐晨后来没再跟他联系过,绅士就是绅士,绝不会过度纠缠。熊鑫被阿元臭骂了一顿,有点儿承认自己有毛病。施沐晨很好、非常好,可他偏就没法动心。
拿了冰壶给丹红满上酸梅汤,丹红连连道谢,曰:“我觉得你特别有气质,特别沉稳。”
阿元开腔:“大少爷嘛,应该的。少爷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熊鑫听出阿元挤兑他了,却无可辩驳。
吃过午饭彭勃就从公司走了。电梯一开,正好遇上秦浪和总裁办的小郭出来。彭勃看见了秦浪,秦浪当然也看见了他,目光交汇的几秒钟,迅速得叫人措手不及。小郭跟彭勃打了招呼,秦浪也跟着打了招呼,彭勃点点头,进了电梯。小郭这时候转头对他说:“彭总,您是要走吗?”彭勃说:“是啊,走了。”小郭说:“有份资料要给您过目,放您办公桌上?”秦浪已经走出去老远,彭勃在电梯合上前说:“施沐晨下午过来,你直接给他吧。”
交了停车费驶出地下停车场,冬日的太阳正暖融融地俯瞰大地。彭勃把发票扔到不碍事的地方,向目的地驶去。今天要去改纹身。
路上小蓝来了个电话,听声音就知道刚起,可那股子兴奋劲儿却和刚起完全不协调,她说:“你猜,我把咱们的Demo上传之后,才两天,微博转了多少贴?”
彭勃开着车,有一搭无一搭地问:“多少?”
“四千多!”
嚯。要不小蓝这么激动呢。
“我刚睡醒,牙没刷脸没洗,开机随便一看,就彻底醒了!”
“不错。”
“豆瓣小组也新增了好多好多关注,我看都看不过来!”
都是些啥啊?都是小孩儿的玩意儿,彭勃从来不关注这些,但熊鑫都感兴趣。年前他们还一起去过一次豆瓣的活动。呵。竟觉得那么遥远了。
“让你发熊鑫,你发了没?”
“发了发了,我办事你放心~”
两人又聊了会儿,彭勃开到了西单北大街,一次赶上红灯,次次赶上红灯,郁闷。眼睛往这条繁华的大街上一瞟,诶妈……
那……那是任伟吧?就那那么大的广告牌上。
怎么看怎么也是。品牌春装的广告牌上,那摇滚小青年,可不就是任伟嘛。那眉眼那身段那忧郁得让人心碎的表情。
“喂喂,你嘛呢!跟你说话呢!”
小蓝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彭勃收回视线也收回了心神,“开车呢。”
“哦,那不说了。晚上见吧,我下午去找聪聪。”
挂了电话彭勃又侧过脸去看那广告牌,直到后面的车狂按喇叭。变灯了,他却浑然无所觉。
我一辈子背着你。
这是当初他对任伟说过的话,也是他心底对任伟的真感情,谁能想到,不过一年的时间,一切全变了。那半年,发生了太多他所想不到的事。和任伟沥沥拉拉那些年的情分一朝醒来支离破碎。真是漫长的几年,在他身边,等他一个机会。
是我把咱俩的关系搞砸了。
没有吧。始终也没好过。我给你爱,你不要。从来也没想要过。
多奇怪,当初怎么也不能接受的事实,此刻看来它就是事实,是当时的自己百般否定而已。就像照相,相片上的人你怎么看怎么不像自己,可当真不像吗?那天翻看旧相册,看看青涩的自己,才惊觉那正是自己啊。当时看不像是当时的心态不正确,总以为自己可以更好。呵。那些旧照片里也有任伟,那些年的任伟和广告牌上的男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恍恍惚惚,彭勃到了地儿。胡同里不太好停车,揉啊揉,揉得彭勃肝肠寸断。
刺青店黑色的门头就在几步之遥,彭勃锁了车走过去,推开门,小妹金彩热络地跟他打招呼,然后回头向里面喊:“翔哥,彭勃来了~”
陈翔从里面走出来,叼着烟挑了挑眉,眉环跟着抖动。
“你怎么老臊眉搭眼的。”
“看见你我来气啊。”
彭勃笑。早先他让陈翔把任伟纹他背上,陈翔就不管,曰:你赶紧算了,纹上就洗不掉,哪天你改主意了,再来找我麻烦,我受不起。结果怎么样?他真有想弄掉这图案的一天。没有办法,背连着心,这份折磨他实在不想受了。到头来,还是扔给陈翔一道大难题。陈翔骂也骂了,损也损了,说不管却不是真的。这不是画了好几个方案出来等他选吗?真是奇怪,往往面貌凶狠的人却有一颗豆腐心。陈翔肯定属于面貌凶狠的存在,但这不是先天的,真是后天的。任谁脸上数个环儿,刺青一直爬到脖颈也不会是温和的存在。但奇怪的是,越是这样凶狠的脸,越是招人,据所有跟陈翔上床的男男女女反应,这叫性感。至少施沐晨是这么说的。彭勃就腻味施沐晨这个,就不爱跟他出门,尤其领他去哪儿,走哪儿勾搭到哪儿,啥口味都津津有味……就让他陪着过来纹个身,实际上也没求陪丫自己觉得好玩儿跟来的,你看看,这都没放过!什么人啊!丫还敢说这才叫男人。呸!说起来,也不知道他那盘儿凉拌黄瓜吃上没。天底下能有个他拍不上的,委实不容易。
“进来吧,图我都画的素描。”
跟陈翔进了里间,彭勃脱了外套,接过了陈翔递过来的一叠素描纸。你不佩服不行,喊着没招儿没招儿的人,竟准备出七八个方案。
“先说好了啊,哪个都费劲,你做好来十次八次的准备,大工程。”
不用陈翔说,彭勃看也明白,绝逼大工程,整张背都要动,别看任伟占得地儿不大,你想给他遮起来,就得大动。
“你搞上新情儿了吧,容不得你背着一张脸了吧。”陈翔慵懒地窝在沙发里,漫不经心地问。
“没那回事儿。”
“诚实点儿能死?”
“我脸上写着呐?”彭勃往镜子里看。
“装吧装吧,乐意装可劲儿装,你丫这磨磨唧唧的伪娘。”
彭勃不搭理陈翔了,摊上他,一般人嘴上占不着便宜。仔细斟酌着几张草稿,都还不错,陈翔还是挺了解他喜好的。可他一边看后背一边疼。任伟挂在他背上让他疼,真要遮上还他妈疼!
陈翔也不催他,人横躺在双人沙发里,又点了一支烟,自顾自望着天花板出他的神。
彭勃看来看去,越看越没主意,本笃定的事竟又有些动摇。这些天一直没跟熊男联系,短信都没发一个,忍着。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自作多情的自己,有一个任伟就够了,别来个噩梦重演,趁着还没怎么着,干脆就止步。可你说这就不抓心挠肝了吗?呵。谁难受谁知道。短信写了删删了写,最后都在草稿箱里躺着;电话翻出来翻过去,却没底气拨出去一个;就连录好的Demo都让小蓝发给熊。可你别挂心啊!我搞不好真是个伪娘?果真磨磨唧唧啰里啰嗦?
“这一张吧。”心一横,彭勃选了哥特风格的天使,天使旁边的钟楼搭配,给人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透着深深的孤独感。
“这是我第一张画的。早知道省把子力气了。您那背,实在折磨人。”
“遮得上吗?”彭勃反复看着。
“你当我干嘛吃的?”
“那今儿就开始吧。”
“别后悔啊,我这儿唯独不卖后悔药。”
彭勃斜了他一眼,开始脱衣服。
陈翔从里间探出头去喊:“彩儿,你逛去吧,把营业中的牌子翻过来,帘儿挂上。”
趴上狭窄的“床”,彭勃点了一支烟,各类器械的响动仿佛远在天边。背上微微一凉,他不禁眉头紧皱,接着是柔软的笔在身上描绘的感触。任伟就要从他背上消失了,埋进线条和颜色里,埋进岁月的痕迹里。他又想到了广告牌上的那个男人的那张脸,恍若一场梦。黄粱一梦。他现在在干嘛呢?这世界就是没有公平可言,你在想一个人的时候,那人大抵优哉游哉地做着自己的事儿,连你是谁恐怕都忘了。
陈翔按了CD音响的开关,一个熟悉的男声隐隐传来。
“你他妈欠揍吧?”
“听会儿。你不听还不许我听啊?唱得多好,谁心里没住着一个怪兽?”
“他心里住着十个。”
“那你至少应该有自信帮他捏走了一个。”
“你当捏蟑螂啊?”
“你小心我给你纹一蟑螂。”
“你嘴不欠能死吗?”
“肯定活不长。这是内心积郁的一种发泄。”
“就是你不舒服也不让别人舒服呗。”
“比你舒服点儿,至少没傻逼到请谁上自己的背。你懂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你是真欠揍。”
“反正没纹完你也不敢揍我,纹完你早忘了为啥要揍我。你没发现每到最后一次我都特沉默吗?我怕你,太子爷。诶我说,我还特意给你新情儿留了块儿地儿~你好这个,太阳系全员都知道。”
“欠逼。”彭勃笑骂。跟他聊天儿你会有种另类的快乐。绝对不寂寞就对了。
“话说太子爷,你那富二代小朋友呢?”
“干嘛?”
“我这不是看见你想起他来了么。”
“病了,刚好,你慰问慰问?”
“我看行。”
“你花痴之前麻烦我这背您悠着点儿。”
“得合。”
“诶,你咋没给他纹一个?”
“咱这买卖人不照顾,也就照顾照顾我,讲话把他爱都纹我身上了。我合计了一把,好像应该倒给他钱。”
彭勃乐,是施沐晨的路子。那张嘴,彭勃敢说能忽悠鬼。
“秦浪,开会~”
设计部的小赵探头进来,秦浪正埋首于计算机前,“哈?”着实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快点儿,施总让你过去的。”
秦浪心里犹如十米高的跳水台,踏板上的小人儿一不留神真就下去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秦浪拿了笔记本跟在小赵后面出来,快步向会议室走。
那天早上醒来,秦浪看见身旁睡着的施沐晨,看着地板上的一片狼藉,恨不能干脆就从明亮的窗口跳出去。囫囵穿了衣服起来,简单洗漱完他就出了门。都快走到地铁站了,方才想起家里处于无电状态,便又急匆匆返身回去拿了电卡去银行的ATM机上买电,买了电回家充好,关闭了电灯电视,施沐晨还在睡。这一通折腾下来,迟到了近一个钟头。没忙一会儿就到了午饭时间,肚子咕咕叫,秦浪想赶电梯下去吃饭,却无意间看见彭勃从办公室出来,他立马缩了回去,心怦怦狂跳。你都干了些什么啊?本来跟你二老板就弄到这般地步,结果扭脸你又跟你大老板……真想辞职算了。没脸见人了。结果午饭秦浪没吃,哪儿还有胃口吃。忙忙碌碌到了晚上下班时间,秦浪泡在办公室不挪屁股。部门里的同事问今天不急着回去啦?秦浪听来都像讽刺——他心虚啊。施沐晨也没犯欠打电话喊饿,秦浪一拖就拖到了十点半,八点半吃完饭后,就真的没啥可做的了,生生玩儿了两小时网页游戏。搭地铁晃晃悠悠回家——不回不行,那儿好歹是自己家——路上准备了无数次的逻辑混乱的说辞到底没能派上用场,施沐晨不在了。茶几上躺着一张便条:我回去了,这几天辛苦你照顾。秦浪说不上自己那一刻的感觉,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松过了头儿。家里还是老样子,被施沐晨搅和得很乱,秦浪赌气一般收拾,一直忙到凌晨两点。第二天,施沐晨出现在了公司的局域网里,人却没现身,接下来的数天照旧,你知道他在,但他不是真的在,代表他的那个ID在,他人却不在。私人上的联系更是没有。整天坐镇的是彭勃,抬头不见低头见,秦浪上火得厉害,整宿整宿失眠,人憔悴不堪。前天他有点儿想明白了,他跟施沐晨睡觉算什么啊,两人本来也没什么,做爱怎么了,419不成啊?自己暗自伤神的时候,施沐晨不知道过得多逍遥呢。对他来说也就是爽到了吧,瞎纠结的总归只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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