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所好一会都不说话。我心里开始难过起来,对陈所那不过是一时的兴致。对他,我还不会爱上,也爱不起。我相信我这一辈子都会规规矩矩做人,除非再遇着周岩。
“刘毅,你跟周岩周老板现在怎么样了?”陈所好像不想睡,又提问题。
“分了!”我简单概括。
“你们不是很相爱,怎么会分了。”
这问题我不想回答,三言两语也回答不清。不过陈所这句话让我很伤感,这种伤感已经控制了我整整一个月。
“我的话是不是多了,我见你一个月都不开心,所以……”陈所还不消停。
“睡吧,我困死了。”
此时,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我想起老钱离开那刻,想起我离开周岩那刻。
2010年五月一日,那天我将老钱从我车上踢出去。接着,我看着他趴上地板呼我回去,我在他小区附近停车,快速擦泪。没多久,老钱打来电话,我没接,直接关机。待我不哭了,眼睛重新看见事物,我去医院一趟,处理我左眼伤口。到了医院,因为伤口流血,我不能不吊消炎针。
也好,我可以静静地想,静静分析。我突然想通了,老钱留在广东不见得他会开心,我也为难。即使周岩留不留在我身边,我心中都装着周岩,让我跟老钱再过回从前的日子,这恐怕不可能。今天,我该好好送老钱一程,让他无牵无挂地走,重新生活。
待我从医院出来,我重新开机。我直接给老钱打电话。很快,他接了。
“你在哪?”他很着急地问。
“你今天坐多少点的飞机走?”我倒过来问他。
“三点半。”
“这样说,现在该出发去飞机场。”
“是。”
“我现在去你小区,接你们去飞机场吧。”
“好。”他答应了,爽快得很。
没过多少分钟,我来到老钱小区的停车场,一看时间,两点不到。我没吃中午饭,现在饿得发慌。不知道老钱会不会马上奔赴飞机场,我继续饿着。老钱及时给我电话。
“你在哪?”他又问这句。
“我在你小区停车场。”
“你等我,我下来跟你说几句。”
“不要。”我大声喊。
他愣住吧。我接着说:“我不单独见你,要么你跟家人一起下来,要么我马上走。”过了几秒,老钱才说:“你等我们十分钟,我们就下来。”
十分钟,看来我要到飞机场再买食物充饥。在这十分钟里,我要想好该怎么面对老钱,面对他家人。
终于看见他们一家三口,老钱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走在前面,紧张地找我。老钱上次来东莞看望我,他是开车来的,他把茶庄值得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了。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老钱要走,其实不算匆忙。
我下了车,主动去接老钱的部分行李。
“妈,这位是刘毅,我跟你提过的。”老钱即刻介绍起来。
钱母换了一身时尚的衣衫,此时看起来,样貌挺像老钱,是个祥和的老人,一直在笑。她一听我这名字,笑止住,认真打量起我。估计见我眼睛瞎了,她满脑疑问。我满目疮痍,按我现在外貌,确实丑陋,不配当老钱的情人。
“你是刘毅?”钱母问我。
“是,伯母你好。”
我不想停留在被她审视,因为钱母知道我跟老钱的关系。第一次碰着这样的情况,我不免会紧张。我转身去搬行李到车尾箱。
“宛婷,叫叔叔。怎么不叫人。”老钱让他女儿跟我打招呼。
“叔叔。”宛婷扭捏了两秒,不过还是叫了。我早发现她眼睛红了,估计她刚才哭过。不知道这小女孩是不是舍不得离开。
你做什么工作?结婚没有?有孩子没有?多大了?父母情况如何?钱母在车上追问我一番。看我不想多说,没多久,她打住。家人在,老钱一直没问我问题,甚至不跟我说话。不过他经常看我,我是知道的。
从盐田到保安国际机场,要穿过几个区,挺远的。我们终于来到了宝安区,我也终于看到老钱咬紧唇,在挣扎中,掉出眼泪。老钱怕家人看见,侧着脸看窗外。他那个表情,让我只要看一秒,便会痛苦万分。不过,我不能哭,开着车,车上有四条人命。
到了飞机场,老钱脸上的眼泪风干了。老钱安排家人先坐下来休息,稍后才去过安检。他硬要拉着我手到吸烟室去。我见人多,不跟他闹,顺了他。
到了吸烟室,老钱不顾里面有人,面对面看着我,迸出几滴眼。我知道他想拥抱我,想摸我的脸,我伤口。我侧着脸,沉着脸。其实,在忍住不掉泪。
“老钱,去到那边好好生活。没什么事就别回来了。”我说,挺冷酷的。
“你,你,你……”他说不出话。接着,他抬高了头,极力控制自己情绪。
“我们不哭,我们不悲,我们要笑一下。”我突然对着他,笑了出来。
这更糟!引来他更多挣扎不起的眼泪。
“不哭了吧,我送你就想你开开心心地走。你看我,多平静。”
说完,我也抬头看天花板,原来是需要这样的。那样做,冒出的泪,好像可以收回去。
☆、NO133 再见了,最爱的(VIP解禁)
NO133
在吸烟室的人都看着我们。都不认识,随他们看,爱怎么想。
我取出烟抽,试图通过吸烟,让自己平静。结果,小小的烟盒我几乎拿不稳。我整副身体剧烈颤抖,被零下三十度封住般,寒意一身。这不,我拿出两根香烟,要给老钱一根时,烟掉地上了。
烟掉地,我本能地蹲下去捡,是太胖还是头晕,我失去平衡小摔了一下,坐在地板上。跟谁发脾气似的,我无赖坐在地上,开始点烟。
“刘毅,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这是老钱的话。我看不见他的脸,也不敢看。老钱在我前面,他的鞋子和裤子倒清晰,这些都是我买给他的,记得。
说完这句话几秒后,老钱开始移动,向门口。我往他鞋子一直看,渐渐,我看完全他整个人。他擦干泪,但表情没好一点。这个饱经沧桑的男人,在人群里哭哭啼啼,很少见到他这面。到了门口,他停住,回头望着我。不舍与痴情,他用眼泪表达了许多。
一整天,我都失去理智般。在他等待中,在他最后的观望中,我从地上忽地爬起来,没两秒就扑在他身上,紧紧拥抱他。
“为什么?”我只说出这句,而不是不要走,或者说我爱你。
说实在,我们的爱是不平等,老钱爱我比我爱他深刻多了。他这样爱我,待我,我却如此薄待他,心更系周岩。今天,他要成全我跟周岩,因为我而离开,让我在最后时刻,因为对不起,变得更爱他,更留恋他。也存在着恨,因为他不够坏,一点都不坏,他有我一半私心就好了。所以,我早上用脚踢他出车,见他摔倒趴在地上也不怜悯他。我多希望他恨我,报复我。
抱着抱着,我忍不住去摸他的脸。而他的手已经在我脸上婆娑。我们,怎么像是在演韩剧。但情到浓时,有时就那么儿女情长,矫情与痴迷。我几度想吻他,他嘴微微动着,似乎也想吻我。他身后有四五双眼睛望着我们,他胆怯。
“刘毅。”他喊了我一声,很重。
我没开口回应。这次,他终于控制住情绪,表情和语气正常了,他说:“还是很幸运能认识你。以后你多多保重,好好跟他过,好好待你家人。”
他,是指周岩。他这句话,听了让我很不舒服。
当我想说什么,老钱突然发力推开我,然后快速转身离开。我被他推开,后退几步。看着他走,我马上追过去。不过当我走出这扇门,我速度慢下来。
老钱回头望,发现我,但没停下来。而我觉得是时候,终结这一切,别徜徉在感情世界里,要生要死。
我转身往大门方向走,跟他背道而驰。我们走得慢,没几步便回头看对方。也巧,每次都感应到一样,我们会同时回头。这种留恋,发自本能。因为我们都意识到,这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见。
终于,他来到家人身边,老钱不得不调整好,坚强起来。而我也来到门口,此时我停住,眼睁睁看着他们排队过安检。
过了安检后,我发现老钱频频回头望。当他找到我,他突然笑着向我招手。这个笑容,如同世上最美的风景,定格住,会永远留在那。
接着,我再也看不到他身影。模模糊糊中,我带着灰飞烟灭的心情,找到我车。一上车,来不及擦干净鼻水,我就接到老钱的来电。
“你回去吧,别难受,我是快乐离开的。能看到你最后一面,我满足了。”他说,声音与叙述都表现出乐观。
“我想你,你不要走。”我知道说这话,太任性,太不理智。
“答应我,好好跟周老板相处。我太对不起你们,我不该搞乱你们。”
“好,我会跟他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我不知道自己说什么。我变得恨他,更恨自己。
“恩。”
他也一时无话。我感不到自己心在什么地方。
“老钱。”我再次用力喊他。
“什么事?”
“你保重,快快乐乐地过。有什么困难还是可以找我,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我在试探他反应。
“好。我们是兄弟。”
“老钱。”我又喊了他一声。
“什么事。在。”
“我不爱你,我是说真的。”我咬牙切齿。
“我知道,你爱的是周老板,不是我。”
“我们过去,只是误会一场,我误把你当他了。”
“我知道。”他声音低沉了不少。
“所以,我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我真的没爱过你。我甚至只是可怜你,才对你热情。你看你多孤独,我完全出于一番同情心。”我狠狠给了他一刀。
他无言语了。我接着还说:“我会跟周老板以及他家人住在一起,大家和和美美地生活,让我孩子跟他孩子一起上学放学。我跟他会借故房间不够,睡在一起,我会每晚都搂着他,脱他衣服……”
对方没声音了。我还在说……
此时,你要是说我是疯子,我承认。更疯的事,我要告诉你,我对着手机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用脑袋撞车的方向盘。明知道他不在听,明知道自己还要开车。我这一用力撞,车一直发出喇叭声,行人频频往我看。我毫不在意,直到我溢出的血打湿了方向盘,保安闻声走过来敲我车门,我才开车离开。
半个瞎子的我,被感情腐烂掉心智,掏空了身心,落得悲伤和内疚。我起了咒怨的心,我咀咒自己孤独终身。
老钱的离开,让我跟周岩复合的心,幻灭掉。起码,在某个时期会如此。
回到家,家人见我脸上身上都是血迹,紧张地问我出了什么事。
“你们的小钱,钱叔离开了深圳,再也不回来。”我冷冷地说。
“小钱走了!”“小钱现在怎么样?”“钱叔真的再也不回来了吗?”这是他们追问我的话。
“不要提他,这辈子我再也不要见他。你们提他,我死给你们看。”我咆哮完,扔给他们迷惑,然后径自回自己房间,嘭一声巨响,关了门。这就是我的家人一个月不提老钱的原因。
脑里都是老钱刚才离开那幕,他突然坚强的笑容。什么时候哭停,什么时候睡着,我不知道。甚至,我已经饿了一天,浑然不觉。
第二天,按我的决定行事。这段时间,因为急需还钱,我早有打算卖车。上午,我去一个朋友那,问他还要不要我的车。前些天,他有想法,不过他要价比我心目中的价位低五万块,没交易成。今天,我决定便宜卖给他。他自然觉得值,成了。我直接告诉他,要即刻给钱。他爽快,很快给我转账。至于车,我要晚上才给他。他同意了。
接着,我去找陈所,钱还不够。我把工厂的机器作抵押,问陈所再借三十万。陈所这次没追问我要钱做什么,爽快给我打过三十万。不过见我着急,这次他收下我的借据。临走时,他问我借钱是不是为了周岩。我点了点头。
数了数,还不够九十万,于是我向我妈开口,把之前还给她的十多万医疗事故赔款,再次要回来。我妈干脆把存折都给了我。
到了中午时分,我开始开车上广州。整个早上,始终有一种决定控制我,用冰冷的心,解决同志感情,终结一切悲哀。我不再在周岩跟老钱之间挑选,虽然老钱已经给了我一条喜欢走的路。但我不想再往前走一步。
正因为老钱的走,让我无法原谅自己。我这个人,不值得拥有爱,不配拥有周岩老钱这样的人。
说好昨天找周岩,结果没去成。这是第几次欺骗他,已经记不得。昨天醒来后,已经是晚上,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我只知道饿,吃饱之后又睡去了,没动手机一下,也就没跟周岩联系上。
来到医院,我将普通病房找了个遍。近半个小时,我终于在六楼找到他们父女。那镜头是这样的,父女各拿着一个苹果,面对面咬着,愉悦的表情。温情的一幕,让我更坚定作出的选择。
“爸,是刘叔叔。”晓丽第一个发现我。
周岩即刻回头看我,见到我,他是开心地笑。他见我就笑,让我吃惊。不过,他这笑没感染到我,我还是板着脸。
“你来了。”周岩说,几许柔情似水。
“晓丽现在情况怎么样?”我机械地问。
“挺好的,很乐观。”
“估计什么时候能出院?”我还是很强势地问。
“一到两周吧。”
“出院后,回去湖南休养挺好的。”我说。周岩听了,变了表情,向我眨眼。
我转向晓丽,稍微柔和了语气说:“晓丽,我跟你爸出去讲几句。”
“好,你们去吧。”晓丽也发现我不妥,不再笑,疑惑地看着我们。
我看了周岩一眼,他这脸就是会让我犯脚软。我先行走出这个房间,在附近的凳子坐下。这个时候,医院挺安静的,没什么行人。没多久,周岩来到我身边,坐下。我知道这里不给抽烟,但不抽烟实在不知道做什么。趁护士不在,我大胆起来。
“你昨天没来,老是说话不算数。”周岩说,他语气听起来想逗我。
“没来就没来,我欠你吗?”我拒人千里之外。
“你是没欠我。”
“我不是你什么人。”
“你今天怎么了,不对劲。你额头怎么了!”我额头帖了一大块胶布,半张脸都是看不见肉色。
“被车撞的?”我不想直接道白。不过,我找了个很烂的借口。
“什么时候的事?没其他问题吗?”周岩紧张地问。
“没事,是电动车。”我发现我借口太崩溃。
“这么不小心。”
我一直不敢再看他的脸。拿着烟的手,又开始发抖,像昨天那样。此时,我掏出钱包,取出一张银行卡,硬塞进他裤袋里。
“这是什么?”周岩问。
“三万块。”我继续说谎,明明是九十万。
“给我钱干嘛。”
“给就给,问那么多干嘛。你现在很多地方用到钱。”
三万块,数额不多,周岩本来想将卡掏出来,结果又不动它。想必,他缺钱,不然不会那么容易妥协。
“你刚才叫我们回湖南休养是什么意思?”他想起来。
“我觉得回湖南挺好,广东空气不好,粉尘多。你不是说想跟女儿过平淡的生活,回老家最好。”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不懂你。”周岩关心地问。
“没有。”
“你手怎么发抖了?”周岩发现了。
我此时,扔掉烟,然后站了起来。我始终不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