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陆续走过,我们这伤心模样,引起每个路者的注意。不过,我感到无惧,不怕被看。他们爱看就看吧。我把周岩的手牵的更紧。
手术门关了,手术灯亮了,我们将要在门外等好长的时间。平静之后的我们,我见口渴,烟也没了,便留下周岩,自己跑出去找便利店。
买了水和烟回来,我见手机电池没电,便去停车场找我车。我昨晚也没充电,我要换另外一台备用手机。找到后,我换上手机卡,重新开机。此时,我想起承诺今天要还周岩二十万。
我自己身上没多少钱,银行卡没多少存款。二十万是打算挪用广告公司的存款。我要打电话给给公司的财务,让她给我银行卡打入二十万。我找到财务部阿娣手机号码,打过去:
“阿娣,等下我发个银行账户给你,你给我从公司转账二十万,我要拿钱办事。”我直奔主题。
“经理,多少钱?”她那边有点吵,估计她没听清我的话。
“二十万,给我从公司转二十万到我账户。上个月公司不是还有四十多万。”
“经理,我正想跟你说此事。昨天下午我做账时,我打电话查了账户,公司的存款昨天上午被取走了三十万元,现在只剩下十二万多。”
“怎么会这样!”我很紧张,被吓到了。
“应该是钱经理取走的。钱没有全部被取走。”
“老钱取走?”我吃惊不已,喊了出来,打断她说话。想想这三十万,确实是去年老钱赚的数字。
“还不确定,不过应该是他。公司银行账户当时开户是开了存折和银行卡,银行卡在钱经理手上,公司财务拿的是存折。”财务阿娣解释一番。
“这样说,很有可能是他。”我突然兴奋起来。
“我现在正要去银行走一趟,核实情况。”
“是了,了解钱是从哪里取出的,应该能知道老钱现在人在哪里。”
“对呀!”我们两人突然醒悟过来。
“你赶紧给我好好查,他取这么大笔钱,一定要签名,看是不是钱老板的笔迹。查到了,及时给我回复。”
“好,我会的。”
我欣喜若狂,感到就快要找到钱友桥。不过,我很快又踌躇起来。还周岩二十万的事,今天是不能实现,我恐怕要食言而肥。另外,老钱为什么一下子要取走三十万,这说明他急需钱。他会不会有什么状况,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对他的担心占据了我整个心窝。
☆、NO117 父爱如天
NO117
回到周岩身边,他安静如木,坐着,时而向手术室呆呆望上几秒。我突然想到钱友桥跟周岩有过几次见面,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能不能从中给我一些寻找老钱的线索。不过此时问周岩不适合,我不想烦到他,影响他心情。
看到忧心忡忡的周岩,我想讨他欢心,转移他注意力。可是我过去活得那么悲,想了许久,没想到开心的事。
“刘毅。”周岩突然喊我。
“嗯。”我知道他有话说。
结果,他憋了许久,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什么事?”我着急。
“没什么了。”我被他小气一下。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人生要是有假如,可以重头来过。什么事我是该做,什么事我是不该做。”
“你是不是想说,你后悔认识我。”
周岩被我说中似的,突然不说话,迷茫地看着地板。
“不是。”他又突然否定。
我烦他说话吞吞吐吐,让我来猜谜语,好不痛快。我拿出烟,刚点着烟,即刻有护士走过来,对我说:
“先生,这里禁止抽烟。”
“在走廊也不能抽烟?”我问。
“是,不准。”护士没给我好脸色。
我不想跟她发生冲突,起身,走到垃圾桶,把烟掐灭扔掉。那个护士,见我自觉遵守,掉头走了。我回到周岩身边,愤愤地骂道:
“嘛B,抽根烟都不行。”我爆粗口。
“广州市内公共场所全面禁烟,你不知道?”
周岩提醒了我,这新闻我是知道的,不过我意识淡漠。我心情倍感恶劣,对着周岩大声嚷:
“你知道,又不及时劝我,让我被人骂。”
“她没骂你,是你骂她,她是来劝你。”
“跟你在一起真无聊,话又不说,死气沉沉。”
“你走呀,现在就走!不要你跟我在一起。”
他生气了,声色俱厉。而我,更是满腔怒火,将要爆发。显然,我被老钱的事影响到,心里忐忑。现在的我,又想赶快去找老钱,又想留在周岩身边。两个人都很重要,都让我担忧。
我控制自己情绪,冷静下来,不想跟周岩争吵。看见手术二字,我心里知道周岩不好过,我应该体谅他才对。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
“你走吧。”周岩没领情。
我自然不能扔下他们父女不管,我见说多错多,干脆沉默。想想挺后悔的,我不该惹周岩生气。
周岩没再有激动的行为。沉默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手术门匆忙走出两个护士。我跟周岩站了起来,她们没看我们一眼,一下子消失不见。接着,我们看见护士和医生共四个人匆忙走过来,推门进手术室,个个表情严肃。
我有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让我站不住,脚发软,我赶紧坐。去年,小西遇到的情形跟今天发生的很相似。命悬一线呀!周岩还愣愣站着,茫然不知所措,不安地望着手术门口。
我心跳加速,不知要跟周岩说什么,当我要去拉他坐下时,又急速停止。脑里想到晓丽可能会从此消失在人世间,我的眼泪就刹不住车。
没多久,刚才走出的一个护士,匆匆往手术室跑,她手里拿着一袋血。周岩瞪大眼睛看她,脚走了一步,又停下来。周岩脸色煞白,身体看起来要倒。可没倒下,像被点了脉似的,定住。
终于,有个女医生走了出来,她不是急急忙忙去找人,或者去取什么。而是走向我们,面对面。
“周晓丽的家人吗?”她很有气势地问。
“是,我是她爸。”周岩反应过来,赶紧回答。
“周晓丽手术很成功,不过捐肾的那位出现状况,现在在抢救之中,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说完,她冷酷转身,走进手术室。
这是喜,还是悲!我也被定住,缓慢地思考刚才医生传达的信息。晓丽手术成功,但捐肾的人危殆,岌岌可危。万一不小心,把她整没了,那还是很悲哀很麻烦的事。
现在,只能祈祷她平安脱险,无它法。周岩终于肯坐下来,看了看止住哭但眼泪没及时擦干净的我。
“你哭什么?”他不满意。
“紧张过头。那个捐肾的是什么人?”我说。
晓丽跟我儿子同龄,满十周岁,她身体部件不大,所以要找个换肾的人年纪是要相仿。这样说,那个人很可能是个小孩,没民事能力。今天动这样大手术,居然不见她的监护人。
周岩久久不回答我,让我觉得事情不简单。
“那个是谁?捐肾那个?”我追问。
“你问那么多干嘛!”他不耐烦。
“你说呀,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周岩不说话,把头转向手术门。他的心,还没放下,在担心捐肾的人。我不得不让一让他,不再追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让人等得身体发冷,全身无力。我把水递给周岩,让他放松一下。周岩接过水,打开盖子,喝了一大口。此时,手术门被推开,推出一张病床。周岩看见,正呛到自己,他一边咳嗽,一边站起来,往病床靠近。
我比周岩更快看见晓丽。晓丽还躺着,闭着眼睛,不知昏迷,还是睡着。周岩噙着眼泪喊:“晓丽!晓丽!”
“别担心,她睡着,没事的。尽量让病人多休息,别吵醒她。”医生说。
周岩镇静住,转向看医生。医生跟护士推着病床小跑。我们本能地跟着他们走。
“医生,现在情况怎么样?”我问。
“这个病人情况很好,手术很成功。里面捐肾那个就不太乐观。”
面对一样的答复,我们感到茫然。换了楼层,我们跟着他们来到ICU(重症监护室),到了门口,医生截住我们,说:
“你们不能进去,你们还是去等待捐肾那位病者的消息吧。”
周岩有些不舍,东张西望,然后看着我。我猜,他应该在考虑要不要留下一个人在这,好有个照应。
“我们还是去那边等消息吧,等下再过来,这么多人看护晓丽,我们又不懂,留在这里也没用。”
周岩听我的,开始返回走。刚走到手术室门口,看见陆续走出四五个人。我跟周岩加快脚步,抓住一个医生异口同声地问:
“情况怎么样?”
一个跟周岩年纪差不多,有些胖的男医生说:
“对不起,肾动脉破裂大量出血,抢救无效,11点04分病人去世。”
说完,医生护士们都摆着凝肃的脸,然后陆续离开。听到这噩耗,我跟周岩有些站不稳。周岩更甚,死灰的脸,不动一下的眼睛,整个人一秒里衰老掉。周岩让我非常担忧,我不得不抱住他的腰。
因为我不认识那个人,不知道她是谁,所以震撼与伤感不及周岩。我扶着周岩到凳子上坐下。周岩踉踉跄跄,几乎跌倒。他还没从惊愕中醒来,微微张开嘴,不说一句,死死看着前方。
没多久,走出一个护士,她冷淡地说:
“通知死者家属看最后一面,还是直接送去殓房,快点做决定。这个拿去签了。”说完她递给我们一份死亡证明。
周岩没接,护士说的话,他好像听一句都不进去一样。我只好接过死亡证明,告诉护士我们先考虑一下。
我看了看死亡证明,死亡人叫童欣洁,只有八岁。我不知道这孩子平时身体怎么样,为什么监护人肯让她捐肾,难道就是为了二十万。那个替女儿做主卖肾的人,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父亲。如果好好一个人,因为捐肾而没了,那会让人很难过,很愤怒。
因为不知情,而知情的周岩不说话,我有气不能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护士没多久,又走了出来,依旧冷漠的问我们:
“签了没有?”她指的是死亡证明。
“我们又不是死者亲属,不是监护人,怎么签。”我很讨厌她的态度。
听完,她抢过我死亡证明书,扔给我一个憎恨的眼神,然后掉头走人。我真想冲过去揍她一顿。我推了推周岩,觉得现在不是他发呆的时候,说:
“别愣在这里,想想现在该怎么做。赶快通知死者家人。”
周岩无力地看了看我,又低着头。我被他气到,蹲下去看他的脸,问他:
“童欣洁是谁?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周岩望着我,为了不让他逃避,我捧着他的脸,郑重地对他说:
“她是谁?告诉我,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承担,一起解决。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好吗?”
三秒过后,周岩才张开口:“她是我前妻的女儿。”
我震住了,太意外了!死者竟然是他前妻的女儿。不过,正因为存在血缘关系,周晓丽换肾成功率会更大,换肾后排斥反应更少。这是我忽略的地方。
死者童欣洁算起来,是晓丽同母异父的妹妹。亲人呀!这怪不得周岩反应过激。
我将要说什么,此时手机响起。是广告公司阿娣的来电,想必告诉我钱友桥的消息。她这时候来电,我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接了。
“刘经理,我查到了,三十万是从深圳盐田区取出的,取的人正是钱经理。我一直等那边银行传真签名来确认。确实,从笔迹来看,是钱经理取走的。”阿娣流利地说完。原来老钱在深圳,我之前找错方向了,怪不得找不到他。
“知道了,我再找你。”我挂了电话。在周岩面前,我不想跟她多说。甚至,我不希望周岩知道我还在找老钱。
接电话之后,面对周岩,我们面面相觑,他好像发现我什么。而我读不懂他心思。
此时,一群护士推着死者出来,盖上白布,看似要送去殓房。我推了推周岩,问他:
“怎么办,他们要把人弄走,你还不赶紧通知她父母,让他们看她最后一眼。”
“来不了。”周岩冷淡说了一句。我们眼睁睁看着她们把晓丽的妹妹推走。
“为什么?”
“你不要老问为什么,我不想回答。”周岩发脾气。
☆、NO118 爱死你(VIP解禁)
NO118
他这脾气发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也是好心一场。是不是周岩一直在想对策,而我又不断打乱他思维,才招来他对我厌恶。
我只好住口,继续陪坐。我刚坐下,周岩冷漠一瞥,然后站了起来。他生我气,但我不能意气用事,要盯紧他,跟随他。
我们来到ICU,晓丽刚动完手术,病者家属是不能进去,只能通过视频观望。家属要进ICU,要更衣换鞋,消毒过,在严格的探病时间内进行,一般不超过30分钟。
我们看见医生护士在记录晓丽血压、心跳、呼吸、心率等数据。这个时候,我们要相信医院,相信科学。
等了许久,终于从ICU出来两个人。周岩很紧张,上前几步打听情况:
“我女儿现在情况怎么样?她一直没醒。”
“别担心,各项数据都很理想,她肯定会醒过来。现在让她睡一会更好。”说话的这个医生友善,面带微笑。
“哦,原来这样。谢谢你。”周岩略感欣慰……
“你们不用担心那么多,二十四小时有人轮流看护,有任何情况,我们会及时处理。你们要好好保重。”医生安慰神色不安的周岩。
“谢谢你。”周岩点点头。
接着,他们离开了,又剩下我跟周岩继续盯着视频。时间来到了十二点多,我想周岩该进食了。我们这样等也没多大用处。
“老周,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回来。”我劝他。
“不去,我要等她醒来。你饿了,自己去。”
“去吧,我们快去快回,不会耽误很多时间。”
周岩没说话,站着不动。我挺气他,于是我硬来,拽他走。周岩见状,愤怒地看着我,狠狠甩掉我的手。他这样,我不能不怕。
“听我说,别饿坏身体。你叫女儿坚强,你自己更要坚强。医生都说手术很成功。你用不着这么紧张。”我不死心,说完,又拉他走。周岩这次妥协了,走了几步,不过眼睛还是没有离开视频。
我换了方法,变成搂着他肩膀走,及时留意他表情。今天的他,始终陷入一片沉痛,及沉思。他一个人收藏那么多秘密,不让我知道,我挺憎恨他的。也许周岩更情愿,让烦恼的事忧伤的事,他一人扛就好了,不想负累身边的人。
离开医院,在车上,我在思考吃什么。吃快餐,还不如去吃麦当劳或者KFC,既卫生又省时。就这么决定。
没一会,我看见周岩闭上眼睛养神。想必他累了,身与心。
我没打扰他,尽量把车开稳。沿路一直找,走了有些远,但还是没看到有KFC或者麦当劳。我有些懊恼,想问周岩想吃什么,换个办法。这时,往周岩脸蛋一瞻,他的泪水刚好流到嘴角。如此动容的一幕,让我的心脏负荷很大。他还为晓丽妹妹的去世,而伤感?还是其他?
晓丽手术成功,周岩高兴才对,但刚才在医院,周岩没开心过一秒。周岩好像知道我在看他,猛地睁开眼睛,与我对望,然后把泪水一擦。
“你怎么啦?”我关切地问。
“没什么。”他振作起来。
“你越来越不信任我,什么都不告诉我,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