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感到寒冷,抱住了老钱。老钱没抵抗,没骂我。
这是,我在老钱面前哭得最沉痛的一次。累,我太想倒下,长眠不醒。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还抱着老钱。而老钱一见我睁开眼,就说他要回茶庄去。我开始劝他,苦口婆心。我答应他不会糊涂在房间里睡着;答应他会克制自己,不再发生意外;答应他不涉及一点暧昧。
他说这些都不是原因。他冷漠的脸,怎么看怎么像前天的周岩。
我爸妈知道后,使出浑身解数,挽留老钱在此休养。老钱执意要走,决心如铁。见我们无动于衷,还在劝他,他自己硬挣扎起来,要下地。眼看他快掉地板,我赶紧去扶他。他把我们吓到。出于缓兵之计,我不得不暂时把他送回茶庄。
我爸也跟着过来,他确实帮上忙,倒忙。
折腾了一番,我终于把老钱送到茶庄。给他安排妥当,老钱就赶我们父子走。
“你们走吧,我自己可以,我还有伙计,有什么事他能帮忙。小刘你店没你在不行,不要因为我把店给毁了,你不用再来看我。”老钱变得很无情。
我不知说什么好,老钱的态度转变皆因我,而我爸突然说:
“小钱,你能不能跟阿毅好好相处,我对同性恋现在不排斥,我能接受。我希望你跟阿毅能好好生活,互相有个伴。”
我跟我爸真的有很深的代沟。他的话,深深伤害到我。在他的角度,老钱的重要性,不亚于我。他认可老钱种种的好,却鄙薄周岩,忽视周岩的好。他能接受老钱,却不能接受周岩。这显得他很愚昧,对同志感情不理解。如今,他看我不愿再娶女人,担心我一个人生活会孤独,又企图撮合我跟老钱。
“刘叔,你真的搞错了!我跟阿毅只是好朋友,或者说是亲兄弟。我们关系没你想得那样!”老钱在解释,而我不想听他们辩论,不想听我爸荒唐的语言。
我自己退了下来,离开茶庄。老钱受伤后,他的车自然借我开。在车上,等了爸一会,见他还没下来,我一气之下把车开走。
此时,我真不愿意跟钱友桥走在一起,成为亲密伙伴。我觉得那不是爱,而是一种责任,扭曲的感情。老钱,他太亲了,亲得像亲人,好比哥。将他跟周岩一比,我们之间看似不是爱情!
我直接去店里做事。心里不痛苦,我一来就骂店员,说他们不干事,昨天的垃圾都不倒。顺着势头,还训斥他们昨天上班在店里斗地主。发泄完,他们低着头开始干活,安安静静。
到了中午,没回家吃饭,也没叫我妈给我打饭,直接叫快餐。最近我经常没在,员工明显松懈。今天我起了狠心,一坐就坐到晚上九点。店里生意还是不理想,但店员丝毫不敢怠慢,有人来了就接待,没人在时就搞卫生,或者出门派出单。
心情何其恶劣地,度过了一天。手机没响过一次,家人不联系我,老钱不找我,周岩更不理我。
下班后,我不想回到家见到我爸,也不想去见老钱。相信老钱也不愿意见到我,虽然还是很担心他的状况。
想着想着,剩下的便是周岩。算算,两天时间过去。按周岩说的,他两天之后离开。如今的他,会不会正消失在这个城市。我跟他是不是走一条越来越远的路。
有意也好,无意也好,车就到了周岩的小区。我突然紧张起来,想见到周岩,又怕落得失望。来到了晚上十点,停车场都是车,我很久都没找到周岩的车。
后来,决定不找,直接上楼看个究竟。越快到目的地,我越是紧张,这好像会是最后一面,最后的机会。
打开门,即刻看见周岩转身那这幕,我激动地笑了。同时,不知幸福还是心酸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我赶紧控制住,告诫自己,振作起来。自跟周岩分开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个性明显有了变化。以前我算是个官,行事有官相,坐立有官威。而今,我是个拍人马屁,讨人欢颜,放低身段的小商人。甚至,我眼泪容易犯浅,动不动哭成个婆娘,这与昔日刚毅的刘所相距千里。
面对周岩,经济地位不如他,我会自卑。周岩站在房间中间,抽着烟。看见有人进来,自然地回头看。发现是我,他脸忽地变得阴沉。
“你怎么来了?”周岩说。
“看你在不在。”
“我明天就走,离开东莞。”
☆、NO89 世上最催人泪下的一幕(VIP解禁)
NO89
“我知道。”我坐下来,开始抽烟,心随着气氛漠然起来。
“你怎么知道?”
“你说过,过两天就走,我记住。”
“我只是来这里看看。”
“你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没有。”他回答得干脆。
“这房子,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来,钥匙还你吧!”我把钥匙递给他。他看了看,没接,表情惊愕。我有些生气,把钥匙扔茶几上。
“保持现在这样吧,如果你没地方住,可以搬到这里来。”
“你觉得可能吗?”我冷冷一笑。
“那你先替我保管,钥匙你拿着。”
“你不是说永远不会回来,我替你保管?这有用吗?你卖了它吧!”
“不卖,你看着办。”
“卖了它好,我们就永远都不去留念它,我也死心。”
“不说这些。你今后有没什么打算?”他终于坐了下来,坐在我对面。
“你指哪方面?感情,生活,事业,还是生老病死?”
“事业。”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工作,像个废人。”
“听说过。”
“我现在开店卖自行车。”
“那个我知道。”
“你到底知道我多少,我的事你是不是都知道?你还来问我。”
“我打听到的,听说你工作没了,房子和车也没了,妻子……”他说不下去。
“是呀,我什么都没了,连老婆都死了。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倒霉,我被谁害了!”我恶狠狠看着他。
“被我吧!”他毫不犹豫地承认,让我感到意外。
我沉默,周岩酝酿一番,接着说:“所以,我发现我们认识是个错误,我不该来东莞做生意,不该误导你,让你变成同志。你离我越远越好,我破坏了你家庭,毁了你前途。”
又是一阵沉默,我换另一根新烟。偶然间,我抬头看周岩,他陷入自责。我发现周岩这次回来,没笑过一次。
“你跟你新朋友过得怎么样?”我打破沉寂。
“挺好的,我们认识半年,挺相爱的。他今年三十岁,是个建筑设计师,现在还没结婚。你呢?”
“我?”我联想不起来。
“钱老板对你很好,听说你出事,他一直在你身边,他还借钱给你做生意。你家人都很喜欢他,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在一起。”
此时,我望了望周岩,推敲他说这话到底有没醋意。周岩看我这样望他,刚才稍微的活跃,又打沉下去。我想骂他,说冤枉我跟老钱。但猛地,我想起昨晚老钱给我情景,事实又那么直接,解释无力。
“你想我跟他在一起?”我试探他,始终不相信他真的有新朋友。
“这是你的事。不过朋友一场,还是希望你过得快乐。”
“我有打算跟他一起过,像夫妻那样。”
“喔。”他怆然失望。
“老周,我一直看不懂你,我越来越怕你。”
“你这种担心以后不会再有,你放心。”他忽地绝情。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一直瞒着我许多事情,什么都不肯跟我说。你让我承受了很多痛苦,你知道不知道!”
“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坏人。甚至说,我不是人。”他突然变得伤感,与绝望。
看他这样,我心里难受,我站了起来,走到他身边坐下。我想抱他,结果,我只握住他的手。周岩没抵抗,反而用力握紧我的手。
“这一年,你过得怎么样?生意好起来了吗?”
“好起来了。”
“年前那些货卖了吗?”
“卖了。”
“家人还好吧,没什么事吧?”
“都好。”
“你呢,这一年来,过得怎么样?”
过了好几秒,周岩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很苦。”他声音变了。
这个苦字,不也在说我。此刻,我对他有了一番沉重而深刻的怜悯之心。我伸手轻轻抱住周岩,而他头微微靠在我胸膛,与我依偎在一起,出奇地温顺。
“我就知道,你不会好过。虽然你什么都不肯说,但你不坏,你是有苦宁可自己吃,不肯与我同甘共苦。”
“你有想我吗?”
“你说呢!”
“你还爱我吗?”
我们相互望了望。这个瞬间,我发现周岩跟我的心,紧扣在一起。我们的爱,还浓烈滚热,没一丝减弱。只是现实,逼迫我们伪装自己。我去吻他,吻这个掩饰得冷漠的汉子。而他,只是拒绝了两秒,然后更狠地亲我吻我。
“我爱你!”说出这句话,是需要力量,需要情感。
我没哭,只是激动与感动。此时,周岩的眼泪忍不住,簌簌流下来。我倍加怜惜他,揽他怀里。我们相互抱在一起,用力,用力。
此时此刻,我完全明白周岩为什么对我冷漠,为什么对我绝情。我们爱得太沉重,灾难累累,我失去太多东西为带价。而他觉得跟我在一起,好像始终宿命,只会带来更多伤害。所以他铁了心,宁愿爱不成,也不愿伤害我。他背的包袱,会比我轻吗?
“不要走吧,不要离开我。我们这辈子都要在一起!”我不断在喊。
瞬间,我读懂了他,也就读懂了眼泪。
周岩还在呜呜低声哭泣,楚楚可怜。他不让我看他的脸,只愿藏在我怀里好好哭一场。我的心,很痛,又很温暖。周岩离开一年,甚至十年,我们的感情还是不会变质。只要给我们一点火,我们就能炽热地燃烧。这,就是真的爱情。
我脑里,是周岩这两个月来,偷偷徘徊在房子,闹伤感,流泪的画面。还有,他暗中跟着我,听别人讲我故事时,对我遭遇同情,感同身受的伤心。还有,他想见我,又不肯见我的矛盾心理,一次又一次违心地逃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岩身体的温度,进行热传递,渐渐暖化我整个人。久违的幸福感,包围了我。所有期待,所有等待,都是值得的。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岩没有声音,颤抖的身体止住了。我把他放在沙发上,与他一起躺下。他对我还很留恋,双手紧紧抱住我。时而,我去亲吻他脸,舔干净他的眼泪。
周岩,很认真地看着我,轻轻地笑。他终于笑了,笑得天真无邪,让我天旋地转,忘掉所有。有时,他笑着笑着,又会冒出几颗眼泪,心痛死我。
我们都不说话,幸福已经降临,我们终获心的安静。我闭着眼睛,搂着他,享受分开后一直未体会过的安心。周岩已回来,不,周岩未曾消失。对于他,未尝不是这样理解的。
我太大意,还是我太幸福,只想沉醉不醒,永留此地。不知不觉中,我睡了过去。很沉,很沉地睡着。
当我醒来,抱着的只是一个枕头。好像度过一场很长的梦,我还未回到现实中,周岩的温度还在。
天开始发亮,十二月了,季节变化,到了后半夜会急促降温,寒意习习。但我没觉得冷,我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被子。显然,这是周岩所为。
他人呢?一阵强烈的恐惧感,将我完全唤醒。我跳了起来,急切找周岩。没走几步,我看见吃饭桌子上,留了一个本子。
我急急忙忙拿起来,打开一看,先是一张纸条,写着:毅,这次我真的走了!别来找我,找不到的。答应我,好好活下去,为了你家人,为你我。
我被喷发的泪水,模糊了眼睛。我不得不去擦,反反复复,一边去翻周岩留下的东西。这本子是这套房子的房产证,名字是我,身份证号码是我的。另外,还有一张建行的存折,开户名也是我,模糊的视线中,我数了数里头的数字,是五十万的存款。
这刻,我仰天长啸,最大能量地嚎哭起来,凄厉的声音响彻整栋小区,黑暗了整个世界。
紧接着,我将头颅拼命撞桌子,这一点都不疼,我无限使劲撞,停不下来。
☆、89
NO90
没有死,还有呼吸,心跳还在。之外,还有头痛,还有寒冷。
我躺在地板上,看着窗户,强风拍打蓝色玻璃。没关紧的缘故,发出呯砰的声音,扰人清静。冷风阵阵,从缝隙闯进来,窗帘翩翩起舞,像一群蝴蝶在搬弄尸体,有些美。
凌晨时候,我只是撞晕过去。一睡,睡到下午三点,我没死,也没傻。
饿,饿得我全身乏力,手脚疲软,爬不起来。我摸了摸额头,挺模糊及凹凸不平,不知道伤口有多大、多深。看看自己的手,血迹还是新的。我尝试爬起,右手支撑地板,一看,地上留有一滩褐色血迹,已经干了。
终于,我站了起来。晕之余,真是头疼欲裂,我不敢再去摸伤口。当我看见桌子上,周岩留给我的银行卡和房产证,那些痛突然就消失。换来一连串眼泪,和身体加速寒冷。当泪流到我嘴里,我伸手一擦,是艳红色的。
我拿了银行卡和房产证,踉跄离开这房子。走出小区的时候,觉得真冷。昨晚还是今天上午,冷空气降临,刮过一场大雨,地面许多处还是湿的。不过,我浑然不知道。
每经过一个陌生行人,他们总看着我,百分之百的回头率。我知道是为什么,没介意。死都不怕,还在乎形象。
离开小区门口,走了大约一百米,我遇到一个好心大妈,他说:“你流血了,去医院吧,是不是没钱,我给你一百块。”
我想笑,但笑不出,继续往前走,没理她。她又跟着我后面,更大的嗓音喊:“你是不是被打劫,要不要帮你报警。”
“滚!”我烦她,说出这样一个字。之后果然凑效,她没再理我,掉头走。
我感到越来越虚弱,喘气,脚下无力。我回头看看,走过的路,都留下我的血迹点点。是饿得虚脱,还是失血过多造成虚弱,我感觉自己快撑不住。我还要去找周岩,我要把这镇每条路走过,寻找周岩的车、身影。
突然发现,前面就是社区诊所,赫然在目的招牌。我想了想,先把血止住再走。不用排队,我直接坐下来,面对医生。
“伤口怎么弄的,这么深?”男医生认真敲我额头。
“自己搞的。”
“怎么搞?”
“撞的。”
“搬东西时,被砸到?”
“不是,自己撞桌子。”
此时医生停下来,不理解地看着我。他距离太近,我视线落在他脸上。这家伙长得挺好看,皮肤稚嫩,长圆形的脸,浓眉大眼,腮边有个酒窝。
我眼睛往下望,不再看他,医生没再问话,安安静静给我消毒。
我额头伤口经过消毒,缝了线,被包扎起来。然后,医生给我开了几瓶药水,我坐下来吊药水,很漫长的等待。
我喊饿,漂亮的护士真好人,帮我买了汉堡和可乐。我拿出手机,想给家人打电话,给店员工打电话,手机却没电自动关机。我给隔壁吊药水的老头十块钱,让他借手机给我打。他没收我钱,把手机递给我,还对着我笑。这算什么运气。
我给店员工打电话,说今天和明天我都可能不回店去,让他们做好帐,并警告他们不许偷懒,不许赌钱。接着,我给我爸打电话。
最近一个月,我时而不在家过夜。这家人早已发现,不过他们从不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