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听说了这事儿,急忙往后头来请安,见了祖母的样子也是唬了一跳。
姐弟两惶惶不安的等了许久,才有人报进来御医来了。黛玉忙扶着丫头的手躲在碧纱橱后,伺候唐氏的几个丫头也避开了,只留了几个未留头的小丫头,并四个嬷嬷。
今日来的御医却不是常请的那位,花白的胡子显然上了年纪,但也不敢托大,一路低着头进去。
安静的房里只有衣料摩擦的轻微声响,胡子花白的老御医闭着眼外头把了许久,睁开眼又让换了个手,大约一盏茶后才松开,起身往外走。家里没有别人,林珩人又小,正好今日林仹在家,便请了他过来一起招呼。二人一见御医出来,忙迎上去,问道,“老先生,家祖母的身体可有什么要紧的。”
老御医道,“不妨事,老太君有了年纪,夜里着了凉,心里又存着事儿,越发觉得不舒服起来。”
林珩放了心,便道,“还请老先生往外书房去开药方。”
老御医连声道好,跟着林珩走到外书房。吃过茶写了方子,老御医又说,“这药要按时吃,切忌遗漏,那就没有效果了。不过心病还须心药医,要让老太君保持心情愉悦,不要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林珩看了药方,说,“先生果然高明,晚辈都记下了。”
老御医见无事,便告辞而去。林仹将人送至门口才回转。这边林珩又把药方和脉案交与黛玉仔细看了,他这位姐姐可真是无所不晓,连医书也喜欢看,不仅是喜欢,更是精通,因此才要同她商量。姐弟两个看了对症,就吩咐人去抓药,赶紧煎上。
一时胡氏到了,仔细看了看唐氏的情形,心里也有些担心。因打发了家下人往家里去把铺盖和妆奁拿来,说是要在林家住上几天。黛玉巴不得此刻有位长辈在家,也能帮着出出主意,喜得道谢不止,在胡氏怀里哭了一回才罢。当日她母亲去世之前也几乎是这样起不来床,她可真怕祖母也就这样去了。
且不说唐氏吃了药如何,千里之外的林如海,一路加急堪堪赶到福建境内,却是因水土不服也病倒了。好在也不急在这一两天,便换做马车缓了下来,一边治病一边赶路。半躺在马车里的林如海不禁苦笑,来前不说君祁,他也怕这其中还有什么阴谋,因此处处小心生怕中了暗算。哪里知道还没等别人来暗算,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就先倒下,来南边也不是一两回了,竟然还闹一个水土不服。不过这事儿林如海可没打算让君祁知道,想着没两天也就好了没得叫他担心。只是病中的林如海忘了,他身边有多少君祁的眼线,这样的事又如何瞒的了他。不过二人相隔千里,就是知道了也不过白担心,的确是没什么用。
捶了胸口两下,林如海只觉得心口发闷,却也没有其他的症状,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的病症之一。要不怎么说母子连心,此刻唐氏也正是胸闷气短,头昏乏力的时候。想着家里老的老小的小,林如海还是觉得愧对了母亲和一双儿女,只想着把幕后之人揪出来,顺带帮君祁处理了出云国之事,却忘了自己一离家,家里没有个靠得住的男人,平日无事还要,若是有个大事小情的,珩儿也不顶用呀。好在还有两位表兄帮扶,也让他少了些忧虑。
只是这水土不服三五天也不见好,每日吃的药好像白倒了一样,一点效果都没有。林如海心急了,他现在可是“主帅”,这样病怏怏的到了前头跟人和谈,气势上就差了一大截,哪里还能谈得好。又因为担心京城里的局势,到底在呈奏折的时候捎带了一封家书,不好让官差送到家里,只能让君祁转交。
又是两日过去,眼看着泉州城就在眼前,林如海一咬牙,让大夫下了一剂猛药,不管对身体是不是有害,先把这些恼人的症状压下去才行。也不知是那药真的起了效果,还是病得差不多了,林如海终于在到达泉州城的前一天恢复了生气,做好了准备。
第086章 点火
清冷的城门口;一队人马护着中间宽敞的大马车,气势浩荡的进城去。才进到门口;就有一个身穿铠甲的参将上前来;也不行礼;大咧咧地对着马车大声道;“敢问可是京城来的钦差林大人;”
马车旁的侍卫都是君祁特意挑选的御前护卫中的亲信,都是出身大家,见他区区一个参将就敢如此无礼;即刻骂道;“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在钦差面前放肆。”
那参将毫不在意;笑道,“卑职乃是福建水师麾下参将,白长硕,奉将军之命来迎接钦差大人。”
林如海在马车里听了,暗道是这人不知深浅还是这位大将军要给他一个下马威,但若没记错,此次带兵的乃是定南大将军常峰,与林家没什么交情也并未交恶,看来是对此次朝廷下令诏安让这位常大将军心怀不满了。
“来人,传我的话,让白参将带路,直接到衙门去。”
故意压低的声音低沉浑厚,从马车里传出来,不用侍卫转告,白长硕也听得一清二楚。白长硕也是靠着军功起家,腥风血雨里闯过来,靠着一身硬骨才爬到了如今参将的位子,满脑子的打打杀杀,哪里懂这些门道。刚才会这样,一来他原就是个不拘小节的糙汉子,二来却是常峰吩咐的。如今见这位钦差的反应,也不知如何应对,只好抓抓头发打发了一个小兵先去衙门报信,自己走在前头带路,心里想着这些文官就是麻烦,人都到了连面都不露,京官就是脾气大。
林如海捏着那块,或者说半块玉佩,心里还在思量一会儿见了这位常大将军之后要如何应对,不管跟出云国怎么谈,总不能乱了自家的阵脚,必须要先安定军心才行。当然,照刚才的情形看来,今日或许是见不到常峰了。
林如海所料不差,到了衙门果然不见常峰在外等候,一问之下才知道常峰昨日带人去检查海防,要过两天才能回来。林如海心想,常峰不愧为皇上亲口御封的常疯子,不让他打仗就这样摆脸色,也亏得总在外征战,这才能稳坐大将军的宝座。相比之下,自家的大表哥唐晏可以算得上是足智多谋了,当然并非是指用兵之道上。
白长硕一脸疑惑,明明大将军早起才吩咐他去迎接钦差,怎么这会儿又说巡查海防去了呢。不过他也至于傻乎乎的说出来,一脸歉疚的回了林如海,就主动招呼起这位钦差大臣,好在衙门里早就打扫出了钦差下榻的房间,还不至于失礼至此。
林如海也不生气,却未失了钦差的身份,不顾官衙里的一众将士,吩咐随行的侍卫布防下去,更当着众人的面说,“本官一路风尘,正好趁着沈将军不在好好休整一番,待沈将军回来了,即刻来报。本官可以等,心系战场的皇上可等不了,前线拼命的战士们更加等不了。你们也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打量出了京城就没人管了,本官虽然是个文官,对行伍中的事也并非是一窍不通,不然皇上也不会派我来做这个钦差。这趟差事办好了,回去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若办砸了,咱们谁也逃不了干系!”
这话白长硕听得不甚明白,可身为常峰军师,一早就隐在众人之间的吴凯可是听出了里头的意思,见钦差大人笑着回房歇息了,立刻就派了两个小兵快马去寻常峰。因此第二日林如海还未用午膳,就听说常将军一路快马加鞭,从前线赶回来了。
林如海笑着说了一句,“常将军消息倒是灵通,这一夜赶路,辛苦了。”前儿个派人来传信说是昨儿就能到,结果到了没见到人;如今也没派人去叫,才过了一夜又回来了,消息灵通之说,实在是讽刺至极。不过自然没有人会自讨没趣说出来,毕竟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
常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没什么效果的下马威觉得没脸,在林如海面前也不摆谱了,对这位钦差甚是恭敬。毕竟是一品大员,又是皇上的亲信,圣旨里也明说了一切事宜由钦差做主,可便宜行事。这样的旨意无异于尚方宝剑,便是要换了他这个大将军也不是不行。当然,能做到这份上的人,想必也不会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情。只是他常峰一心报效国家,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这么窝囊的让这些书生去和谈。他们打了这么久都没什么结果,让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人去,除了和亲、赔款,难道还能有其他法子不成,简直扯淡!
林如海并未立即同常峰见面,而是让人传话,让常峰用过午膳后在后花园的凉亭等他。常峰忖度着大约是钦差昨日被下了面子,咽不下这口气,因此才要报复他。只是为了前线苦苦支撑了一年的战士们,他少不得忍气吞声,待打听明白了钦差的意思再行事。
只是常峰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饶是再好的脾气和耐心,也要被消磨光了,何况是常峰这样一个一身戾气,说一不二的将军。别说是他,一旁跟着的几个副将也早就眼毛火光,若不是他死命拦着,早就找上门去了。
正当常峰最后一丝耐心也要耗尽时,林如海一身常服,拿着把折扇缓缓而来。这样的天气不冷不热,这把扇子自然不是用来扇风的。
还未走进凉亭,林如海就笑道,“常将军一路辛苦了,从海防线到这里少说也要两日的脚程,将军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只是本官不过奉命而来,哪里比得上战事要紧,将军既然是去巡查海防,不该这样轻易回来才对。若是有不明就里的人传出去,还以为情况有变,到时候惹得军心大乱可就是本官的罪过了。”
常峰脸上一僵,“林大人言重了,海防并没有什么问题,本将军只是见大人迟迟不来,担心出云国又突袭,因此才去前头看看,也好放心。”
林如海仍是一脸微笑,“本官的马,自然比不上将军那匹身经百战的良驹。不过本官特意将将军请到这里来是有要事相商,不知道这几位是……”
常峰明白林如海的意思,却是丝毫不让,“大人放心,这几位都是下官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绝对信得过。”
“常将军这样说,本官就放心了。毕竟事涉机密,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了,总归不好。”
林如海这话一出,其中一位暴脾气的副将就要冲上前理论,这摆明了是不相信他们,好在另外一位副将眼疾手快把人拦了下来。常峰胸口憋了气,也是不好受,奈何眼前的人不是轻易能动的。即便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话,他也得为大局着想。
林如海像是没见到他们一个个火冒三丈的样子,继续说道,“想必将军也知道,此次皇上派我前来,是为了与出云国和谈。皇上的意思,这仗打得够久的了,不是不想赢,只是这样耗下去对咱们也没什么好处。既然出云国主动要求和谈,咱们就顺势而为,又全了面子,又免了百姓饱受战火之苦,岂不两全其美。”
常峰却道,“大人,末将也知道这仗拖得久了,只是如今既然出云国肯和谈,必然是坚持不了多久。前几次交战,也是胜多败少,咱们何不趁此机会一举拿下。那出云国也曾和我朝议和,至多不过十年太平,过后还不是照样来沿海一带烧杀掳掠。斩草才能除根呀!”
林如海道,“若是能斩草除根自然是最好,不然皇上也不会特意让人组建这福建水师。只是常将军也知道这打仗所需的,不仅要粮草银饷,更需要众多的兵力。你自己算算,这年就你这水师花了多少军饷了,又补充了多少兵力。北边还没太平下来呢,可禁不起你这样花费了。人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皇上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且不说北边和西南的布防,今年江浙大旱,两河洪涝,陕北又爆发霍乱,哪一处不是用银子的地方,哪里还禁得起这样折腾。这出云国固然可恨,也得先让老百姓活下去,能求得十年太平,为何不要。待十年之后,常将军的手下还会像今日这样,整整一年也拿不下出云吗。”
常峰一时语塞,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这不是他的风格。只是林如海所说的也的确是他不得不面对的,军饷花费日增,战士伤亡过多,更加扰得沿海的百姓无法安居,一年都没能拿下出云,他这个大将军也的确没资格再说什么。
林如海叹道,“只是如今也并不是没有转机,千万不能泄了自己的底。毕竟是出云国主动要求议和,咱们自然要把姿态放高些,总不至于吃亏。常将军就趁着这些太平日子好好练兵吧,总有一日有你的用武之地。”
常峰一张方脸憋得通红,若不是原本长得黑怕是十分壮观,不过倒是像极了关二爷,只差了长长的胡子,和一把青龙偃月刀。钦差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必然是皇上的意思,看来也只能暂时忍气吞声,待日后再好好收拾出云国的那帮兔崽子了。
林如海转了两下扇子,留下一句“既然常将军想通了,那就有劳将军让人去给出云国的人带个话,就说议和的钦差已到”就走了。几个副将见此,忙围上来,劝道,“将军,难不成真听这个狗屁钦差的话不成,咱们折了多少兄弟,如今好容易有了些优势,怎么可以轻言放弃,岂不是让那些兄弟白白送了性命,教剩下的兄弟们寒心吗。”
常峰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钦差说的话也在理,没有军饷,咱们怎么打仗,总不至于让弟兄们饿着肚子上战场。这么些日子还没能把他们拿下,本来就是咱们理亏了,皇上没有治罪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不能再由着咱们来了。”
几位副将还是不服气,明明他们才是打仗的好手,凭什么让一个书生来指手画脚,才刚话里话外还说他们没用,这么长时间也打不下出云,他们可不是聋子。正当他们还在骂骂咧咧之时,林如海去而复返,将手中的折扇交给常峰,笑道,“没想到泉州的天儿这么好,不过也不至于热到要用扇子。我看常将军火气大得很,不如就送给常将军吧,去去火。”
林如海说完就走,也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待众人反应过来,更加气愤难耐,恨不得立刻活剐了他。常峰捏紧扇骨,几乎要把它捏碎,终究还是保持了一分理智,拦住了手下,愤愤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里,将折扇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第087章 中毒
奋笔疾书一阵;林如海停下笔,敲了敲肩头,赶了一路;身子都快散架了;这会儿也没缓过来。也不知道那个常峰看明白没有;只盼他能聪明一些,早日把事情了结了。只是一年了常峰也没看出这其中的猫腻,大约是太相信这帮一起打拼了多年的兄弟了。君祁会让常峰来做主帅,就是看中他为人最讲义气;在军中的威望;在战士中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如今却成了他的软肋。恐怕就算常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也不会愿意相信是出了内鬼。
林如海猜的不错,常峰心里也明白,这仗打了一年了,就算水师组建不久比不上出云国的舰队,也不能这么久都没有什么进展。况且有几次交战,明明是算准了的,偏被他们碰巧躲过了。可是这水师是他花了几年时间亲自训练的,所带的几个副将也是从年轻时刚入行伍就在一处,历经生死,十几二十年的过命交情,要是怀疑他们,岂不跟怀疑自己一样。
出云国的使臣不久就到了,林如海却又不急着跟他们见面,晾了三天才摆足了姿态,召见了他们。然而,前来议和之人更加出乎林如海的意料,若是记得不错,当年他曾见过这位使臣,正是出云国如今的宰相郑铎。据说这位宰相大人深受出云国主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