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绚闭上眼,静静待在他怀里,有些无所适从。
乍看之下,拿出右眼让那棵树活下去是最好的办法,但是,他却不觉得那是最佳选择,毕竟像现在这样的生活又有几个人愿意再重新过一次?就算他们像他一样离开,又有谁能完全摆脱过去?
良久,陆绚睁开眼想问周明孝是不是也知道那棵树的事,但是当他抬起头,脖子却猛然被掐住。
他愣了一下,下一秒连手和腿也被压住了。
周明孝压在他身上,表情是难以捉摸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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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当侦探,为什么会落得被朋友咬的下场啊?
「你干什么?!」
陆绚才挣扎一下,就听见周明孝说:「不要想逃,你知道逃不掉的。」
看着陆绚,周明孝手上稍稍用力,凭蛮力他不一定能赢过陆绚,但是——「只要天还没亮,你逃到哪里我都能轻易抓到你。」
陆绚停止挣扎,他知道对方说的没错,但是他不明白。
「为什么?」他静静地看着上方的人。
没有回答他,周明孝径自问:「告诉我,你已经做出选择了是不是?」
他的话让陆绚明白了他也知道那棵树的事,也知道森让他选择了。其实原本他一直在犹豫,直到刚才在梦里看到已经离开的游浩他们,他想,他可以决定了。
于是他点点头,「是。」
周明孝没有说话。
「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他把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那种痛苦,他不想再延续下去。「你知道吗?流火在死前说希望有人能埋了他,关俊言和云初阳是他亲手埋的,他很羡慕他们,说他们虽然这辈子不能在一起,至少死了之后葬在同一个坑里。」他看着周明孝,眼神哀伤。「活得连这点希望都没有,还活着干什么?」
「那你呢?」
陆绚仰起头看着天花板,无力地苦笑,「我已经不在乎了,等记忆中的他等了几年,跟现实中的他生活了几天,能做的都做了,连床都上过也不亏了。」
周明孝静静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一点说谎或不甘的表情,但是没有。
「对不起,师兄。」森说过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成为那棵树的食物,现在他放弃了自己,也等于放弃周明孝,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他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对不起……」
周明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然后笑了起来,像是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决定。
陆绚觉得自己脖子上的手慢慢松开,正准备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周明孝突然用两只手用力掐住了他。
「师、师兄……咳……」顿时,陆绚觉得脖子就要被勒断,干呕的冲动不断涌上,他伸手想推开身上的人。
「今天,你必须死!」
愣了一下,他错愕的抬起头,上方人的脸在黑暗中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是泛着水光的双眼却异常清楚,还有额角上的那道疤。
他不是完全无法反抗,但是对方是周明孝,他下不了手,只能硬挤出声音问:「到底……为什么……」
这次,周明孝沉默了片刻,然后稍稍松开手,在陆绚干咳的时候缓缓低下头靠近他。「无论你做了什么选择,那个人都不会放过你。」说话的同时,他伸出一只手在他右眼皮上摩挲,「陆绚,我知道你累了,你看着流火他们一个个死在你面前,感觉就像自己是凶手一样。」
而这样的凶手,他不想让陆绚来当。
如果两个人中有一个要死,痛苦的只会是活着的那个。他曾经想过,让陆绚过完他想要的生活,顺其自然的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喝了那个男人的血,普通的方法死不了,但是,窒息却可以。」
闻言,陆绚诧异地瞪大眼睛。
用手抚摸着他脖子上的红印,周明孝轻笑,「他还没有告诉你是不是?不过不要紧,现在也不晚。」
「师兄——」陆绚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几乎快看不清周明孝的脸。
「但是我不能让你就这样死了,你不愿意做的事就让我来吧。」周明孝的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哀伤。
这样的他,陆绚从未见过。
「你死了之后,我会让你再回来的,还有其他人——」
「不,不会的,森说过,就算树活下来,那上面的——」想到那些包裹在果实里的『胎儿』,陆绚就莫名心慌。
「我知道。」周明孝说:「我知道的,可是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一次不行就试第二次,第二次不行,还有第三次——」
「你疯了是不是?!」陆绚怒斥,挣扎着想起身。
「我没有!」先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吼回去,周明孝才放低音量重申。「我没有疯,就算我疯了,还有那个男人——」
陆绚怔怔地看着他。
「那个男人,沈川,他不会让你就这样死了的,他能停止研究,就能再开始,总有一天会成功,他有这个能力!」
说到沈川,周明孝脸上露出一丝微怒,类似怨恨的表情,是他很少表现出来的。
「那个自私的男人想让你一直陪着他,但是他有什么资格这样做?!」像是想到了什么,周明孝不再说话,仿佛连思绪都飘远了。
「师兄——」陆绚轻轻叫了他一声。
几秒之后,周明孝重新低下头,连带着把泪水滴到陆绚脸上。「不管以前还是现在,我们都是他的实验品,是他用来打发无聊时间的东西,我不否认如果没有他,我们可能活不到今天,或者会活得更加浑浑噩噩,但是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他,因为他在玩弄生命,玩弄我们的生命。」
「师兄,别这样。」陆绚伸出手抚去他的泪痕。「够了,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不。」周明孝抓住他的手,露出动人却哀伤的微笑。「我是你师兄,就相当于是你的兄长,有什么事,自然是我帮你顶着。」
陆绚的眼角瞬间涌出热泪。
「所以,」周明孝突然用力握紧他的手,「如果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死,陆绚,选一个吧。」
陆绚流着泪摇头,但周明孝又重复了一遍。
「选一个!」
这次陆绚仍然摇头,但却笑了,眼中像是凝聚了什么,温柔的看着眼前同样流着泪的男人,他的师兄,他的兄长。
等周明孝慢慢放开他的手之后,他顺势抚摸对方的脸颊。「师兄,睡吧,睡着了就好了,你会忘了一切的……」
对方静静地看着他,身体渐渐放松,最后倒在他身上。
伸出双臂抱着他,陆绚闭上眼感觉他的呼吸和心跳,就像以前对方常常抱着他那样安慰他,尽管最需要安慰的人,其实是周明孝自己。
因为那时候,周明孝刚被他们的师父强暴,而把刀插到师父背上的,是他。
而当那个男人把刀拔出来刺向他的时候,周明孝抱住他躲开了,但是刀却从他的额头上划了过去。
等男人断了气之后,他抱着周明孝,一次次地告诉他,「师兄,没事的……没事的——」
那段恶梦般的日子,两个人就是这样过来的。
「师兄,没事的。」陆绚一下一下地拍着周明孝的背,在他耳边轻声说,一如那时的他们。「你不用再为我做什么,我知道的已经够了。」
当陆绚轻轻放下他离开之后,在他看不到时,周明孝的眼角渗出一点泪水,渐渐凝聚,掉下来之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缓缓推开,森走到床边,看着躺在上面一动也不动的人。
「失败了?」
周明孝仍是闭着眼,半晌之后轻轻「嗯」了一声。
森没说什么,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站在旁边。
又过了一会儿,周明孝才闭着眼笑说:「不要这样看我,很狼狈。」
「为什么要杀陆绚?」
「……不为什么。」动了动嘴唇,周明孝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只是不想活了而已。」
「是你不想,还是他不想?」
「都一样……」把头埋进枕头里,周明孝声音模糊地回答,「都一样,没什么不同,活着太辛苦了……」
森皱起眉,「我一直以为你们想活下去,所以无论多么肮脏和不择手段的事都会去做。」
「怎么办……」像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一样,周明孝伸出双臂挡在眼睛前,不断地喃喃自语。
看着他良久,森俯下身半跪在他旁边,伸手把他拉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没关系。」他拍了拍周明孝的背,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最温柔的事。
周明孝抬起手抱住他,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塞进自己身体里。
像是一种默契,没过多久,森缓缓让他平躺在床上,周明孝则顺从地张开腿让他压在自己身上,然后他们开始亲吻。
不是很激烈的那种吻,只是嘴唇贴在一起缓缓摩挲吸吮,有种相濡以沬的感觉。
他们很快地解开束缚下半身的衣物,把两人的性器抵在一起摩擦爱抚,勾起彼此身体的欲望,短暂的耳鬓厮磨之后,是温柔的进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性爱变成周明孝冷静下来的方法,而森也从来没有想过跟他做爱是出于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拥抱和进入,并不需要想这么多。
没有经过润滑的后穴异常的难以进入,森按着身下人的腰,不让他因为疼痛而退后。
而周明孝正需要这种疼痛,随着强硬的欲望一点一点侵入他的身体,夹杂快感的疼痛从尾椎升起,蔓延到全身,是一种让他上瘾的堕落。
大张着双腿,周明孝仰起头喘息着,禁欲气息浓厚的男人此时妖冶得像是夜晚的芍药,在另一个男人身下绽放。
「快一点……」双手紧紧抓着森的背,他低声请求。
直到全部进入后,森才松开抓着周明孝腰的手,改为他拨开因为汗水而黏在额头上的刘海,露出额角的疤。
皱了皱眉,在周明孝的低声抽泣中,他缓缓动了起来。
两人四肢交缠,却没有一句亲密爱语,这一刻与什么情爱或欲望无关,只是单纯两个人想在一起。
森感受着被湿润包裹的快感,加快在周明孝体内抽插的速度。
「啊……」周明孝忍不住叫出声,紧绷着身体感受欲望四处流窜的刺激感。
高潮前的瞬间,森扣着周明孝的腰往后退去——
「别——」周明孝呻吟着,将双腿交叉在他腰后,「别出去,射在里面……」
一个男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已经无法用淫荡来形容,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他累了。
仅仅迟疑一秒,森便重重地重新进入他,快速抽插起来。
「唔!」咬着嘴唇,周明孝把夹杂了疼痛的欢愉吞进口中,让男人炙热的浊液溅湿他,像要融化人一样。
攀上高峰后,他好像也被抽干了力气,身体慢慢放松,眼神没有焦距地看着头顶上方,每一次喘息仿佛都是在消耗生命。
缓缓从他体内退离,森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哭了?不舒服?」
几秒之后,周明孝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了。
森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这个吻让周明孝愣住,却觉得似乎比刚才的性爱更让他有反应。
起身后,森拉过床上的被子盖到周明孝身上,然后下床,站在床边整理衣服。
「你休息一下吧。」转过身,他对床上的人说:「陆绚的事情你不用再管了。」
「但是——」
「没有但是。」森打断他。任何时候他都是强势的,戴上眼镜之后,他又轻声补了一句,「听话。」
于是周明孝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对方离开时的背影,突然很想问他爱的到底是自己还是游佐。
但这又是个愚蠢到极致的问题,因为他们之间根本不应该谈爱这个字。
曾经,他看到森和游佐站在一起,两人没有对话,只是单纯地站着,也许是刚刚结束一个话题,像是达成什么协议,他们看着对方,游佐的笑容不论任何时候都给人温暖的感觉,而森也在笑,只是微微扬起嘴角,有一点无可奈何,却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
那一瞬间,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嫉妒,但是,至少应该是羡慕。
然后,游佐死了,正确的说是灵魂消失了,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森那样笑,而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游佐的身体在哪里,除了森之外。
他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属于男人的温度和气味一点一点的消失,直到再也没有激情时的悸动之后,他连心都凉了下来。
缓缓侧过头看着窗外,夜色暗沉,已经是快要天亮的时间了。
昏暗的走廊上,森踏着夜色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房子已经安静到几乎像是杳无人烟的地步。
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他停下来低下头看自己的手,手指上那道伤口依然泛着鲜红,他知道,这道小伤迟早会要了他的命。
慢慢握紧拳头,他看向走廊上的窗外。
他觉得自己很卑鄙,把一切都交给陆绚,但是因为他没办法选择。
无论陆绚做了什么决定他都能接受。对他来说,只是缺少一个做决定的人,而让陆绚来选择看似合情合理,但其实,只是他的自私而已。
第一次,森有了退却的念头。这是他的失职,也许别人可以不计较,但是他却不能原谅自己,对所有信任他的人,所有愿意留在他身边的人——
◇
坐在水池边,陆绚把小腿浸在水里,冰凉的池水很快麻木了神经。他低着头望着水面出神,像是机械性地一口接一口抽着烟,这种看似颓废的放松,只是他无可奈何时的唯一做法。
他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或者根本不需要去想,只要像这样继续坐在这里听天由命就好。
四周越来越安静,像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天花板上映着淡蓝色的水波,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燃烬的烟灰落到水面,无声无息,陆绚怔了一下,下意识松口,嘴上的烟也掉到水里,「兹」地一声熄灭了。
皱了皱眉,陆绚叹了口气,抬起头看向前方,却发现平静的水面上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出现了一层迷蒙的水气,泛着淡淡光晕,像雾一样,美得梦幻。
渐渐的,一个人影在迷雾中若隐若现,只是背对着他,让人看不清楚。
陆绚愣了一下,看着那熟悉的背影,让他一时有些茫然,直到对方微微侧过身,他才下意识地脱口唤道:「流火?」
站在水中的男人微微扬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一如既往,感觉很真实。
看着对方缓缓转过身,陆绚心里更是激动,「流火!」他刚想跳进水里,却又在下一秒停住。
不对劲,流火明明已经死了,这一点他比眼前看到的更肯定,那么这人到底是——
还没来得及继续想下去,浸在水里的脚突地被拉住。
有东西抓住他的脚腕!但是陆绚还没时间低头看,哗啦一声,整个人就猝不及防地被拉进了水里。
待他掉进水中之后,抓着他的东西才放开他,不敢在水里多作停留,他奋力划水想要浮出水面,但是却又发现他的腿被缠住。
愣了一下,他低头往下看,只见水底缓缓浮上来一团黑影,两颗深蓝色的眼珠发出异样的光芒。
凫蓝?
因为太过震惊,陆绚完全呆住,连划水都忘了,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把他拉进水里的会是凫蓝,而缠住他的,则是凫蓝的头发。
瞬间,他懂了,刚才是凫蓝制造出的幻觉,但他还是不知道凫蓝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水中的凫蓝更像一条鱼,甩动着长长的尾巴,悠闲地在他周围游来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