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他冷笑,“谁知道他们的真正目的是什麽,最大的可能就是萧氏自己在商业上的对手。”
我好奇的追问:“除了警方,还有人想扳倒萧氏?”
“呵,太多了,萧氏几乎控制整个东南亚的经济命脉,在欧美其势力也不可小觑,许多企业只能在它的轧制下苟延残喘,早已对其恨之入骨。”
“谁有这个能力想要螳臂挡车?”
“这个……”他停顿了一下,略微犹豫著又说,“最大的可能,是嘉业。”
说到此处,他便不肯再继续。
我想起在业务部看过的报告,嘉业一词出现的频率的确很高,不禁来了兴趣。
知名的大企业,资料很容易便能找到──嘉业为岳氏家族产业,虽是华裔企业,但却在北欧的荷兰起家,财力雄厚,与萧氏不相伯仲。岳氏膝下有一子一女,皆无意管理家族生意,极少见报道。
过了几天,我作出一副得意的表情去见萧飞:“萧少爷,我探听到警方的秘密,你要怎样奖励我?”
萧飞处事不惊:“那要看你的情报值多少价钱。”
我神秘兮兮的靠近他:“萧氏泰国总部可是有一个叫顾天真的?”
萧飞愣了一下,反问:“他怎麽了?”
“我探听到,他其实是警方的卧底。”
“哦……”萧飞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但他去年已经辞职了。”
我暗自咬牙,什麽辞职,分明是你将他杀害了!
我摆出失望的表情:“可惜,我还以为是新闻。”
萧飞捏捏我的脸,微笑著说:“的确已经过时了。”
“那麽嘉业呢?我自锺警官那里探到,萧氏内奸似乎同嘉业有关?”
萧飞眼睛一亮,将手中的雪茄狠狠按熄在烟灰缸里:“一定是嘉业!近年来他们不断想向亚洲拓展,都被萧氏阻碍。
我撇了撇嘴:“可我看业务部报告,却是萧氏在欧洲的贸易因嘉业而屡屡受挫。”
“的确。”萧飞也不得不承认,“两家皆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拔之而後快。”
我不以为然的说:“即是如此,你不如直接叫人干掉他们,何必如此烦恼?”
他笑起来:“小安,想不到你也够心狠手辣。”
我谦虚的摆手:“哪里哪里,我只是依萧公子一贯作风推论而已。”
他并不生气,只说:“萧氏虽靠黑道起家,但这些年也在极力摆脱不良形象,只这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却总被人抓住把柄。”
我暗自冷笑,有你这个纳粹在,萧氏这辈子怕也漂白不了!
“而且,”他继续说,“萧氏与嘉业的联系千丝万缕,并不适合明争,只能暗斗。”
“是什麽?”
“四个小时之後你就会知道,今晚跟我一起回泰国。”
萧氏的豪门夜宴。
今晚我才真正体会到什麽叫做富可敌国。
水晶的吊灯,成排的高档房车,训练有素的侍者,曳地的长裙,耀目的珠宝,醇郁的鸡尾酒,彬彬有礼的寒暄客套……
当然最吸引我的还是那取之不尽的丰盛美食。当萧飞为我引见一位华服美妇时,我的手里正端著三个盘子,拼命往嘴里塞龙虾。
“他是沈白,我的新任助理。小沈,这位就是萧夫人。”
我心里一惊,手里的盘子掉到地上。
“沈先生,幸会。”萧夫人皱了皱眉,继而她轻蔑的笑了笑,不再理我,转向萧飞,眼波流动,神情妩媚,“飞,我要去同李太太打招呼,先失陪了,请你的小朋友尽兴的玩吧,不要拘束了。”
说著,她扭动腰肢,仪态万千走进人群。萧飞见我还在发愣,拍了拍我的肩,笑著说:“你不要理她。”
我呆呆的将目光调转,瞧著他的脸:“原来你结婚了,我都不知道。”
萧飞一愣:“你说什麽?”
我指指人群:“萧夫人……”
萧飞恍然大悟,不禁大笑:“小安,那是我父亲的妻子,也就是我的继母。”
我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有点恼怒:“你给我介绍她做什麽?!”
“你不是想知道萧氏同嘉业的关系?她正是嘉业的千金。”萧飞狡猾的说。
管她是谁的千金,只要不会抢我的萧飞即可。
我放下心来,开始左顾右盼:“喂,哪里还有龙虾?”
“我记得那边有两盘。”
“都在这里。”我把手中的空盘给他看。
“小安,你会吃坏肚子。”他担忧的看我,“你先休战,我们去外面走走。”
晚风微凉,清新的洗去洇沁在身上的浮华浓脂,使人精神不禁一振。
我仍为刚才的事耿耿於怀,不怀好意的说:“看她年纪比你还小,萧伯父老牛吃嫩草,可要当心身体呀。”
萧飞从後环著我的腰,轻吻我的耳垂:“这个不用你操心。”
“她叫你飞,多亲热!瞧她看你的眼神,长著倒勾呢,真没节操!”
“你有立场说别人吗?”
“喂!我是担心你耶!你干嘛处处向著她说话?小心她给你生个弟弟,分你的家产,废了你这个太子!”
“小安,我是否可以把你的这种反应解释为嫉妒?”
“我才没有!”我激动的回头瞪他,却不料一下子撞到他的下巴。
他被撞得皱了皱眉,眼睛里却都是笑,顺势低下头,深深的吻我的唇:“开个小玩笑而已,不过你的反应还算令我满意。”
“呜……你伤害了我的幼小心灵……”我有些透不过气,抓住间隙敲诈勒索,“我要求赔偿!”
“怎麽赔?”
“我要去看……大象……鳄鱼……人妖……还有泰式散打……”
没有什麽要求是萧飞做不到的。
在某个豪华的搏击俱乐部里,所有灯光都聚射在中央,周围人声喧嚣。巴掌大的场地上,两名搏击手奋力搏杀。很明显,其中一方已到劣势,对手仍不肯放过他。根据规则,除非一人死在台上,否则暴虐不会停止。
“啊啊啊啊──”又一个狠拳挥过来,我惨叫著将脸埋进萧飞怀里。
“明明害怕,又偏要逞能!”萧飞嘲笑我。
耳边是观众疯狂的叫嚣,我连耳朵也拼命堵住,扯著嗓子叫:“我不要他死!我不要他死!”
萧飞按铃叫来侍者,又问我:“你想要哪一个死?”
我透过指缝向台子上望了望,觉得不管怎麽选,都会被怨灵缠身,头摇得像拨浪鼓:“哪个都不要死。”
萧飞於是对侍者说:“就按他说的。”
侍者毕恭毕敬的答应,退出去。不一会儿,比赛宣布取消。观众轰然,要砸场子,俱乐部经理出来解释很久,加倍赔偿,人方才散去。
在这里,萧飞即是王者。
从俱乐部出来,我已对萧飞满怀崇敬:“萧少爷,你有无计划登基称帝?”
萧飞没有急著启动车子,沈默良久,方说:“小安,若我没有这些财势,你便不会在我身边。”
我笑:“你忘记了,那天我遇见你时,你即一无所有。”
他也笑了:“是,我几乎忘记了。”
我噘起嘴巴:“你会忘记,是因为在里面找到更大乐趣。”
他深深看我一眼:“小安,不愿长大成|人,是要付出高昂代价的。”
我惊奇:“什麽代价?怎麽没人向我逼讨?”
“那是因为,我在按期替你付帐。”他向後微仰。
“我随便进到某人的账户,就够养活咱俩。”我直起身子,自上向下看他。
“世丰若不姓萧,你现在还在监狱里。”
我的眼泪落在他脸上,他伸出手,轻轻按下我的头,边吻边说:“你不明白,你不会明白。”
不,我明白,我明白的,可我不快乐。
我不知道某天你是不是仍然爱我更多一些?
我不知道某天你是不是仍然爱我!
萧飞终於不舍得将我放开,启动车子。晚风掠过耳畔,我忽然想确认一件事:“那个顾天真,其实是被你杀了吧?”
他看著前方,声音不带起伏:“我知道他曾经很照顾你,否则他又怎能那麽快便成为高级员工?”
“他还活著?”
“天有不测风云,我怎麽敢保证这些年他有无旦夕祸福。”
我心里踏实下来,不过并不打算知会锺洋。他若知道顾某未死,兴许即时同我再无瓜葛。
从泰国回来,我眉飞色舞的给锺洋讲那里的见闻:“那只大象的腿有这麽粗,从我身上迈过去的时候还故意停了一下,我当时都快吓死了,你想啊,它要是踩上我,再在两边各夹一片面包,就能直接把我拿到麦当劳去卖啦!还有啊,鳄鱼可傻了,让人把嘴掰开就合不上了,一直这麽张著,你看你看,就是这样,哈哈,有趣吧……”
锺洋却好像兴致不高,一会儿去开冰箱拿啤酒,一会儿去厨房烤面包。
我跟在他的屁股後面,兴高采烈的比划:“你知道嘛,人妖真的有胸部耶,我还摸了一下呢,看,还有合影──你瞎忙什麽呢,快看呀!”
我扯住他的衣服,把照片举到他的眼前:“怎麽样,我们俩谁漂亮?”
他一下子捏住我的手腕,若有所思的看著我,说:“小安,我怎麽觉得你好像是乐在其中?”
呀,糟糕!一时激动,太得意忘形了!
我闻言忙严肃起来,沈痛的说:“怎麽会,我一直强颜欢笑,忍辱负重。”
他仍不肯放开我,反而捏的更用力:“小安,五年前,究竟是怎麽脱罪的?”
五年前?我陷入短暂的回忆。
五年前,萧飞对十六岁的我说:“我可以给你自由,但你要付出代价。”
我朝锺洋诡秘的一笑:“我吉人天相,凡事自然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他显然不信,却不再多问。
我於是转变话题:“我还见到了萧飞的继母,一个讨厌的女人。”
他听了反应激烈:“你见到了岳诗纹?”
“是啊,原来你也知道她?”我笑嘻嘻的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皮夹,“她敢小看我,我就给她点儿厉害瞧瞧!”
他见状便来抢:“你又偷东西!快点给我!”
“不给!”我一面躲开,一面把钱夹打开翻看里面的东西,“呵!都是美元呐!咦?这是什麽?”
我从一个小夹层里摸出一张小小的照片,是两个人的合影,仔细看了看,对锺洋说:“哎呀,这上面有个人和你好像。”
他将照片抢过去,我也跟著凑上去,指著那个亲密的搂著坏继母的人说:“你看看,是不是同你一模一样?”
“当然一模一样!”他说著把照片揣进怀里,“这个人就是我。”
“什麽?你、你和她有奸情?”我惊讶的张大嘴。
“你用词怎麽这麽难听?”他倒不否认。
“原来你要扳倒萧氏,根本不是为杀友之仇,而是为夺妻之恨?!”我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内脏几乎绞在一起。
他皱起眉,说:“我对付萧氏,和诗纹没有关系,你不要乱讲。”
什麽诗纹,叫得这麽肉麻!
我生气的揭露他:“我才没有乱讲,你一听到她的名字就那麽激动,明明就是关系重大!”
“小安,不是这样的!”
他极力辩解,在我看来毫无说服力,不禁冷笑:“怪不得她像个荡妇似的一边陪个老头上床,一边还要勾引老头的儿子,原来是想和你里应外合──”
“啪!”话未说完,我的脸上就重重的挨了一个耳光,向後踉跄几步,倒在地上。
锺洋气的脸色发青,朝我大吼:“她不是那样的女人,你不许侮辱她!”
我捂著脸愣了几秒,不相信他真的打了我。
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我又没有说错,她明明就是在勾引萧飞!
“小安,对不起,我──”他似乎有点後悔,想扶我起来。
我拍开他的手,自己爬起来就往门口跑,被他拦腰截住。我拼命反抗,眼泪哗啦哗啦的往下流,眼前一片模糊,辨不清方向,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似的乱撞。
锺洋见我不能冷静,干脆把我按到床上,整个人骑在我的身上,将我胡乱挥动的手臂紧紧抓住。我挣扎了一阵,累得满头大汗,剧烈的喘著几近窒息,身体也软弱下来。
他见我渐渐平息,才放开我的手,说:“诗纹是自愿嫁给萧飞的父亲的,所以没有什麽夺妻之恨,你不要胡思乱想。”
“她留著你的照片,根本就是余情未了!”
“不可能的,也许她只是忘记拿出来。”
“可你还在爱著她!”
“我不爱她。”
“撒谎!”
“我没有。”
“有!”
“没有!”
“就是有──”
我尖声叫著,自己都觉得刺耳,忽然被他吻住了嘴巴,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锺洋的嘴唇很柔软,但我知道吻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只是想我安静下来,而我竟真的安静下来了。
他总能使我的心安宁。
半晌,他放开我:“小安,全世界最不可能相爱的就是我和她。”
第六章
半月过去,杜重那边一点动静也无,我忍不住怀疑,这人该不会真的去筹钱了吧?
我不过是要利用他,可不想他真的被黑社会砍手砍脚。
於是我决定去找光头,光头是地头蛇,认识本市所有高利贷钱庄。
光头的店有一个极妩媚的名字,叫夜上浓妆。我刚进门,就看见他正对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大吼大叫,瞧见我,态度转了180度:“安哥,你高升了,还想著兄弟我?”
我轻笑了一下,将一叠纸币塞进他的手里:“我怎会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求著你的事多著呢!”
他一见钞票立刻喜笑颜开:“安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麽要我光头帮忙的尽管说!”
“也没什麽难事。”
我於是将杜重的照片给他,托他查一查,最近此人是否借过大笔钱款。办完事刚要走,瞥见那个被打的少年正哭哭啼啼的站在一旁,脸颊都肿了,不禁皱了皱眉,问:“怎麽打得这麽重?”
光头的气又上来了,把他推得向後踉跄:“他给我砸生意,把一条肥鱼愣给放走了!”
那个少年哭著争辩:“是麦老板看不上我,叫我走的!”
光头又打:“让你走你就走?!是他养你还是我养你?!”
我拦住他:“别打了,打坏了脸,你更赔钱!那个麦老板是什麽来头,眼光这麽高?”
光头闻言有理,便将少年轰出去,转而对我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最近从印尼来的大富豪,出手极大方,就是太挑剔!”
原来是印尼的。
我这辈子也不认识一个印尼人,所以也无甚兴趣,又叮嘱了他几句,便转身离开。
刚一到世丰,就被萧飞叫去觐见。他把一个文件夹地给我,说:“好好看看,这个项目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那份资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上面是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带一个金丝眼镜,左边额角有一个小指指甲大的痣,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木讷,不像生意人,倒像个老学究。
这种人也能当老板,估计只是投对了胎,继承了遗产吧。
我一边感叹世界不公平,一边继续往下看──《印尼伟兴建筑集团贷款项目方案初稿》
在下面一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的写著──伟兴代表:麦世杰先生
印尼?姓麦的?
我的脑子飞快的转了三个圈,立刻抓起电话打给光头,详细询问他所说的那位麦先生的外貌特征。当他提到那颗痣的时候,我简直要立刻开怀大笑了。
放下电话,叫秘书找来所有相关的业务表格,我开始大刀阔斧的修改与伟兴的方案,一直奋战到深夜。萧飞见我孜孜不倦的样子,惊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小安,与伟兴的谈判在下个月,你不用这样拼命。”
我朝他眨眨眼睛:“你给我正经事做,不是要我认真起来?”
“那是我的初衷。”他从椅子後面将我搂住:“可我不想你被这些繁杂的事务夺去自由。”
我笑:“萧飞,你真是自相矛盾。”
“也许是吧。”他轻轻吻著我那婴儿般柔软的头发,“小安,我永远也不会让你再从我身边跑开。”
这恐怕由不得你吧?
我心中并不苟同,又不敢开罪他,只好做热泪盈眶状。
对伟兴的方案全部完成之後